杨柳是凌晨五点下的班,电梯里碰到隔壁栋的王婶,王婶扯着大嗓门:“哟,杨柳,你家的花好久没人浇了吧?都蔫啦!”她这才想起,阳台那盆塑料海棠早被扔了,真的那盆也被她忘在脑后。一股无名火噌地蹿上来——都是那死丫头害的!
开门,屋里黑得像一口井。她随手把挎包往餐桌上一甩,包带扫到空玻璃杯,“当啷”一声脆响。她没在意,弯腰脱鞋,眼角却瞥见五斗橱最下层的锁——开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扑过去拉开抽屉,红绒盒不翼而飞。
“姓——魏——的”她尖叫,声音在天花板下炸开,惊得隔壁阳台的野猫“喵呜”一声窜上屋顶。
卧室里,养父刚把五万现金塞进枕头底下,闻声一激灵,来不及藏,杨柳已经冲进来,一把掀起被子。成捆的粉红钞票裸露在晨光里,像刚切开的伤口。
“钱哪来的?!我的镯子呢?!”她声音劈叉,手指去抓他衣领,指甲深深掐进皮肉。
养父反手推开她,心虚地吼:“喊什么喊?!我…我赢的!”
“赢你个鬼!你那点狗运气能赢五万?!”杨柳扑上去翻他口袋,掏出皱巴巴的当票——“老徐寄卖行”几个字像火星,瞬间点燃她。“你居然把婚镯当了?!那是我妈留给我最后的嫁妆!”她抡起枕头猛砸,羽绒乱飞,像下了一场暴躁的雪。
养父被逼得退到墙角,终于吼破喉咙:“当都当了!能换回来?我…我这也是为家!赵家给的彩礼,五万!只要把海棠嫁过去,镯子钱还能再赎!”
“嫁?你疯了?!那赵傻什么样你不清楚?海棠肯嫁?!你还我的镯子!”杨柳声音发颤,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起赵傻流着口水冲人傻笑的样子,想起他抱着电线杆喊“妈妈”的怪叫,胃猛地抽搐,弯腰干呕。
“肯不肯都由不得她!父母之命,她敢违?”养父梗着脖子,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杨柳直起身,抄起梳妆台上的玻璃杯砸过去。杯子擦过他额角,“砰”地碎在墙上,血线立刻顺着眉骨滚下来。养父被疼激怒,反手一巴掌把她掀倒在床,咬牙切齿:“臭娘们,你再动手试试?!”
杨柳趴在床上,头发散乱,胸口剧烈起伏。她忽然不哭了,抬起脸,声音低得吓人:“你以为把她推出去就万事大吉?你现在赌地越来越大,赵家是什么人?黑底子一抖,咱俩都得进去!你赌输了钱,这次有海棠的嫁妆,下一次怎么办?以后我可要怎么办?我可不要被一辈子被人逼着赌债过。”
养父嘴角抽搐,血滴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暗红小花。他想说“不至于”,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赵世全的手段他见过:在外横行霸道、泼漆锁门,连警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柳抹了把脸上的泪,踉跄冲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啪地拍在茶几上:“姓魏的,你要是再赌。谁也别过了。”
刀锋闪着冷光,像审判。养父腿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窗外,天已大亮,阳光照在那叠粉红钞票上,亮得刺眼,像一堆烧红的炭,谁也不敢再伸手。
杨柳腿一软,跌坐在沙发里,嘴里喘着粗气。
屋里死一样静,只有养父压抑的身影和窗外野猫的叫声,一声又一声,像催命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