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逸也蹙着好看的眉头,轻声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些女子,也真是……非同一般。”
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些“借夫生子”的奇女子。
柳小小啃着手指头,总结道:“所以,是漂亮叔叔骗人,公主姐姐去打架,然后不见了,她哥哥来找皇帝伯伯要人?”
“对对对!小小总结得对!”小菊连连点头。
“哈哈哈!”柳翠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该!真该!狗皇帝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让他乱赐婚!让他好色!这下好了,后院起火,烧到眉毛了吧!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搞什么劳什子侍寝!”
果然,没多久,之前来传旨的那个管事太监又匆匆跑来,这次脸色可比刚才难看多了,带着一种强压下的惊慌。
他对着殿内(不敢进去)尖声道:“陛下有旨!今夜……今夜甘露殿有事,柳公子侍寝之事,暂缓!尔等安心待在院内,不得外出!”
说完,也不等里面回应,像被狗撵一样跑了。
偏殿大门再次关上,但门内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压在心头的“侍寝”大山,暂时被移开了!虽然不知道能移开多久,但至少,今晚是安全了!
柳云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柳翠花身上,仿若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抓着柳翠花的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夫人……暂时……暂时没事了……”
柳翠花紧紧回握他的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解气:“没事了!有那蛮子公主搅和,够狗皇帝喝一壶的!咱们暂时安全了!”
她甚至心情大好地摸了摸柳小小的脑袋:“小小,今晚想吃什么?娘让御膳房加菜!庆祝你爹暂时保住清白!”
“好呀好呀!”柳小小欢呼雀跃。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内外果然一片鸡飞狗跳。
侍卫、禁军、甚至京兆尹的人马都被调动起来,满京城搜寻蛮子公主的下落。
蛮子王子天天在宫门外叫骂,言辞激烈,气氛紧张。
偏院里的柳家三人,则过上了难得的“隔岸观火”的悠闲日子。
每日听着小菊打听来的最新进展,什么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把状元郎下了大狱啊,什么杀手反水供出周状元买凶杀妻的罪行啊,什么周状元在狱中还在哭诉自己是冤枉的啊……比看戏还精彩。
柳云逸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脸上又有了笑容,甚至开始有心情指点柳小小绣花了。
柳翠花更是每天乐呵呵,吃饭都多添一碗,觉得眼前的御膳前所未有的香甜。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一旦蛮子公主被找到(或者永远找不到,但蛮子退兵),皇帝的注意力,迟早会再次回到柳云逸身上。
柳翠花摩挲着袖中冰冷的杀猪刀,眼神深邃。她得趁着这段时间,想个更稳妥的、能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是时候,让这死气沉沉的皇宫,见识一下杏花村第一杀猪匠的真正“实力”了!
……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啊不,正是绑票勒索的好时机。
偏殿外,柳翠花正就着昏暗的烛光,神情专注地打磨着她那柄随身携带、寒光闪闪的杀猪刀。
刀面反射着她凶悍的眼神,嘴里还念念有词:“狗皇帝,敢来?老娘给你来个‘庖丁解牛’!先从哪儿下刀好呢……”
偏殿主卧内,柳云逸搂着柳小小早已入睡。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偏殿,动作迅捷,目标明确地直扑主卧而去。
“哐当!”
主卧门被猛地撞开。
柳翠花一个箭步冲到主卧门前,将刚磨好的杀猪刀横在胸前,厉声喝道:"谁?!"
那些蒙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呵惊得一顿。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主卧门外,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柳翠花),手持利刃,气势汹汹。
领头之人眼睛骤然亮起,立即打了个手势,一众杀手二话不说,一拥而上!
“好哇!狗皇帝派你们来的?玩阴的是吧!”柳翠花又惊又怒,以为是皇帝派人来硬抢她夫君去侍寝,当下更是怒火中烧,挥舞着杀猪刀就迎了上去,“老娘跟你们拼了!”
她虽无内力,但常年杀猪,力气奇大,招式……全是实战派(杀猪实战)。
一把杀猪刀被她舞得虎虎生风,劈、砍、捅、撩,毫无章法,却招招直奔要害,一时间竟和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打得难分难解,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柳云逸和睡得迷迷糊糊的柳小小。
“夫人!”柳云逸吓得脸都白了,抱着被吵醒、揉着眼睛的柳小小就冲出了内室。
刚出门,就看到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正在围殴他家夫人!
“娘!”柳小小也吓醒了,带着哭腔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守护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夫人”的共识!
柳云逸一眼瞥见墙角放着的、平时用来在院里松土种花的锄头,柳小小则看到了门后立着的、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扫帚。
“恶贼!休伤我夫人!”柳云逸娇叱一声,举起锄头,闭着眼就往前冲。那姿势,不像打架,倒像是要去给花施肥。
“坏蛋!放开我娘!”柳小小也奶凶奶凶地举着扫帚,迈着小短腿跟上。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父女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还是吃奶的娃娃(心理年龄),战斗力约等于零。
他们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因为突然闯入战局,打乱了柳翠花原本就勉强支撑的节奏。
一个杀手顺手一拨,柳云逸手里的锄头就飞了,人也被带得一个趔趄。
另一个杀手更直接,一个手刀精准地劈在柳小小后颈,小肉团子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旁边有人麻利地抖开两个大麻袋,精准地将晕过去的父女俩一套,一扎口,扛上了肩!
“云逸!小小!”柳翠花眼见夫君和女儿被掳,心神大乱,招式瞬间露出了破绽。
就在她分神看向麻袋的瞬间,脑后风声骤起!
她下意识想躲,却已来不及。
“砰!”一声闷响。
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板砖,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柳翠花的后脑勺上。
柳翠花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妈的……阴沟里翻船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柳翠花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悠悠转醒。
后脑勺疼得厉害,她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费力地扭动脖子打量四周,环境昏暗,空间狭小,似乎在移动——是在一辆马车里?
借着车厢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了旁边同样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布团、尚未醒来的柳云逸和柳小小。
柳小小还好,只是昏睡。
而柳云逸那白皙的手腕却已被绳子勒出了红痕,看得柳翠花心疼不已。
等等!车厢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就在他们对面,阴影里,蜷缩着另一个同样被捆绑塞嘴的身影。
看身形是个男子,似乎比他们醒得早,此时正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是谁?也是被绑来的?
柳翠花心里画了无数个问号。但现在大家都说不了话,动不了,只能大眼瞪小眼。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好似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
柳翠花曾试图记下方向和路程,但很快就被颠得七荤八素,加上后脑勺的疼痛,只好放弃。
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叽里呱啦的说话声,语调古怪,发音铿锵,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好像是……蛮语?”
柳翠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绑他们的是蛮子?因为公主失踪的事?
可公主失踪关他们一家三口啥事儿?
车停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的人似乎在交接。
终于,车厢门被“哗啦”一声打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让习惯了黑暗的几人都不适地眯起了眼。
几个穿着皮袍、五官深邃的蛮族人站在车外。
一个看似是婢女的姑娘扫视车厢,目光最终落在柳翠花身上。
她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用蛮语对同伴说了几句,示意先给柳翠花松绑。
绳子一解开,柳翠花立刻扯掉嘴里的布团,第一反应就是扑到柳云逸和柳小小身边,紧紧护住他们,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蛮子,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放开我夫君和孩子!”
蛮族婢女虽听不懂柳翠花的话,但见她护犊的架势,与同伴商议后,也给柳云逸和柳小小松了绑。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的同车男子,也顺手被解开了束缚。
他一获得自由,立刻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柳翠花身上。
这男子长得确实俊俏,面如冠玉,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眼神惶恐,比柳云逸少了几分纯净,多了几分世俗的算计。
他刚开始看到柳翠花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古怪,似乎在确认什么。
但当他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子婢女竟然对柳翠花颇为恭敬,而且似乎要带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时,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扑到柳翠花脚边,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女侠!女英雄!救救我!”
“我是当朝状元周文轩啊!我知道您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求您庇佑!只要您能保我平安回到中原,晚生……晚生定当做牛做马,倾尽所有报答您和您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