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午后突然泼下来的。
起初只是天边滚过几声闷雷,像巨兽的低吼,把云层震得发颤。那些云原本是淡灰色的,此刻却被墨汁般的浓黑快速浸染,顺着山脊往山林里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把整片天空裹进了一片暗沉里。风先刮起来的,卷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扫过苏清鸢的脸颊时,带着雨前特有的湿冷,让她刚练出薄汗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当时正站在东侧树林的空地上练凝聚护盾,指尖刚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那红光比昨天亮了些,是她练了整整三天才有的进步。可还没等她把护盾的边缘收齐,第一滴雨点就砸在了手背上。
不是细密的雨丝,是实打实的“豆粒”,砸在皮肤上带着钝痛。苏清鸢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那层刚成型的护盾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散成细碎的红光,飘在空气里没两秒,就被风卷走了。
“怎么偏偏这时候下?”她抬头骂了句,声音被风裹得发飘。雨点越来越密,砸在松针上是“噼啪”的脆响,砸在地面的落叶上是“噗嗤”的闷响,没一会儿就汇成了水流,顺着树干往下淌,在树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她的头发早上才用木梳理顺,此刻被雨水一浇,立刻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湿冷的发丝蹭过皮肤,痒得她想抓,却又腾不出手——怀里还揣着顾衍之早上给的凝力石,那石头带着他手心的余温,是她唯一能稳住力量的依仗。
离大长老给的十天期限只剩四天了。她连血爪的影子都没见到,只从顾衍之嘴里听过零星描述:“吸血族的小头目,擅长用骨刃,速度快得像风,已经杀了我们三个巡逻侍卫。”每次想起这话,苏清鸢的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她必须尽快提升力量,不然别说杀血爪,恐怕连自保都难。
她咬了咬牙,把凝力石攥得更紧,重新闭上眼。掌心的血色纹路慢慢发烫,比刚才更烈些,像是在回应她的急切。她试着引导力量往指尖走,一点点凝聚成圆形的护盾——这次她格外小心,控制着力量的流速,不让它像之前那样乱窜。红光在掌心慢慢扩大,边缘渐渐变得清晰,像一层薄如蝉翼的红纱,把她的手掌稳稳罩在里面。
可就在护盾快要成型的瞬间,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是上次夜宸划伤的地方。那道疤原本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可此刻被雨水泡得发胀,疼得像有根烧红的针在往骨头里扎。苏清鸢的呼吸瞬间乱了,力量也跟着失控,刚成型的护盾“砰”地一声散了,反噬的力道顺着经脉往心口撞,让她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该死!”她低骂着,抬手摸了摸左臂的伤口。指尖触到皮肤时,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热感,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圈,甚至能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是发炎了。她之前光顾着练力量,连医女给的药膏都忘了涂,现在被雨水一淋,怕是已经感染了。
疼痛越来越明显,顺着手臂蔓延到肩膀,连带着心口都闷得发慌。体内的力量像是被这疼痛惊扰的野兽,在血脉里横冲直撞,撞得她经脉隐隐作痛,连指尖都开始发麻。苏清鸢知道不能再练了,再撑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她把凝力石塞进怀里,转身就往营地的方向跑。
雨水已经把山路冲得泥泞,脚下的泥土沾在靴底,越来越重,每跑一步都像在拽着铅块。她好几次都差点滑倒,裙摆被泥浆溅得满是污渍,却顾不上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营地,找医女处理伤口。
可没跑多久,体内的力量就乱得更厉害了。经脉里的疼从“针扎”变成了“火烧”,眼前开始发黑,耳边的雨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变成了模糊的嗡鸣。她踉跄着靠在一棵松树上,树皮的粗糙感硌得她后背生疼,却能让她勉强稳住身体。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冷汗,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能看到眼前的树木在旋转,像被打翻的陀螺。
“不能……不能在这里倒下……”她咬着牙,想抬起腿继续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动一下都要耗尽力气。心口的闷痛感越来越强,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让她喘不过气。最后,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就在她快要砸进泥水里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那手臂很凉,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像裹着一层冰,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一件宽大的斗篷罩了下来,挡住了冰冷的雨水,斗篷上带着淡淡的冷香,像雪地里冻过的梅花,清冽却熟悉——是夜宸的味道。苏清鸢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却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姿势很稳,手臂贴着她的后背,指尖似乎在轻轻摩挲她的肩胛骨,像是在检查她的伤口。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最后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还有他胸腔传来的、平稳的心跳声。
苏清鸢是被一阵暖香唤醒的。
不是雨水的湿冷,也不是泥土的腥气,是松枝燃烧的暖香,混着一点草药的淡苦,顺着鼻腔钻进喉咙,让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她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跳动的火焰——那火焰在一个简陋的土灶里烧着,柴火是劈得整齐的松枝,顶端燃着橘红色的火舌,偶尔有火星溅出来,落在灶边的石头上,瞬间灭了。
火光映在周围的石壁上,晃出斑驳的光影。这是个不大的山洞,石壁上还挂着水珠,顺着岩壁往下滴,落在地面的干草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她躺在一堆铺得整齐的干草上,身上盖着那件熟悉的黑色斗篷,斗篷里还残留着夜宸的冷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体温,把她裹得很暖。
“醒了?”
熟悉的冰冷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可刚一动,左臂就传来一阵牵扯的疼,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回干草上。她低头看向左臂,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之前红肿的皮肤消了不少,伤口处敷着一层深绿色的草药,草药上还渗着一点透明的汁液,用白色的布条轻轻包扎着,布条的边缘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打了个小巧的结,显然是被人仔细系过的。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夜宸正坐在火堆旁,背对着她。他的黑色斗篷盖在她身上,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里衣,衣料很薄,紧紧贴在他的脊背上,能清晰地看到他肩胛骨的线条,还有脊背下方流畅的腰线——他的身材比她想象中更挺拔,肌肉线条不夸张,却透着力量感。他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正在拨弄火堆里的柴火,动作很轻,像是怕把火弄灭。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竟少了几分平时的冷酷,多了一丝难得的柔和。
“是你……救了我?”苏清鸢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刚醒的迷茫。她的嗓子干得发疼,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刮砂纸。
夜宸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拨弄着柴火,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不然你以为谁会救你?顾衍之吗?”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现在恐怕还在营地的练场里等你,以为你只是练得晚了,不知道你已经晕倒在雨里,连伤口都感染了。”
他的话像一根细刺,扎在苏清鸢的心上。她想起早上出门时,顾衍之的叮嘱:“雨天练力量容易反噬,别练太久,正午前就回来,我让医女给你留了草药粥。”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期限,只含糊应了声,现在想来,心里泛起一阵愧疚。可更多的是疑惑——夜宸为什么要救她?这个杀了父亲的男人,不是应该盼着她死吗?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追问,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你不是应该……希望我死吗?”
夜宸终于转过身,银紫色的眼眸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看向她时,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像有什么东西藏在深处,却又很快被冰冷覆盖:“我要杀你,有的是机会。”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上次在树林里,我掐着你的脖子时,只要再用一点力,你就死了。何必等你晕倒在雨里,还费力气把你带到这里?”
苏清鸢攥紧了身下的干草,心里的恨意又涌了上来。是啊,他怎么会好心救她?不过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折磨罢了。她挣扎着想要掀开身上的斗篷,却被夜宸伸手按住了肩膀。
他的手掌很凉,按在她的肩膀上,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苏清鸢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衣服时,带着轻微的摩擦感。“别动。”他的声音低了些,“外面雨还没停,你的伤口刚敷了药,再淋雨会二次感染。”
“不用你假好心!”苏清鸢想推开他的手,可身体还很虚弱,加上左臂的疼痛,根本用不上力气。她只能瞪着夜宸,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我就算死在雨里,变成厉鬼,也不用你救!”
夜宸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假好心?你以为我愿意救你?要不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银紫色的眼眸暗了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提及的事。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从火堆旁拿起一个陶碗,递到她面前,“先喝了这个。”
苏清鸢低头看向陶碗。碗是粗陶做的,表面有细小的纹路,边缘还缺了一个小口,显然用了很久。里面装着浅棕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和之前顾衍之给她的草药茶有些像,却又多了一丝熟悉的腥甜——是她之前喝的那种药剂的味道。
“这是什么?”她警惕地看着陶碗,没有接。她还记得上次喝了这药后,力量稳了很多,可她不敢再轻易喝夜宸给的东西。
“能帮你稳住力量的药。”夜宸的声音冷了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你要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力量反噬的痛苦——就是刚才那种,经脉像被针扎,心口闷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就乖乖喝了。”
他的话戳中了苏清鸢的软肋。刚才的反噬太疼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陶碗。碗底有些烫,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夜宸的手指,他的指尖很凉,像冰,却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液体入口温热,先是淡淡的草药苦,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起一丝清甜,像含了块冰糖。那股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很快就化作一股温热的气流,在她的体内缓缓流动。那些之前在经脉里乱窜的力量,像是被这股气流安抚了一样,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心口的闷痛感也减轻了不少,连左臂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她喝完药,把陶碗递还给夜宸。低头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他的指尖——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还在渗着淡淡的血珠,血珠很小,却在火光下格外明显。那划痕看起来很新,像是刚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
“你的手……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出口。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关心这个杀父仇人的伤势?这太荒谬了。
夜宸的手指顿了顿,很快就把陶碗放在身边的石头上,将受伤的手指藏到了身后。他的动作很快,却还是被苏清鸢看到了——他藏手时,指尖微微蜷曲,像是怕她再追问。“不关你的事。”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眼神也移开了,不再看她。
苏清鸢没再追问,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刚才处理她的伤口时,用了草药和布条,难道是找草药的时候,被草药的刺划到的?可夜宸那么强,怎么会被草药划伤?还是说……他是为了给她炼药,才弄伤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不可能,他怎么会为了她受伤?一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外面偶尔传来的雨声。苏清鸢靠在石壁上,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满是疑惑。夜宸一次次救她,给她药剂,帮她处理伤口,可又对她这么冷酷,甚至说要让她“还清欠他的”。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和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其他隐情?父亲书房里那本锁着的日记,会不会和他有关?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比刚才更强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她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夜宸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他原本还坐在火堆旁,此刻却快步走到她身边,动作快得像风。他没有问她怎么了,只是伸出手,轻轻掀开了她左臂上的布条。
布条刚掀开,苏清鸢就看到了自己的伤口——之前敷的草药已经被血水浸湿,原本消退的红肿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严重,伤口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色,看起来有些吓人。
“该死!”夜宸低骂了一声。这是苏清鸢第一次在他的声音里听到除了冰冷和嘲讽之外的情绪——是焦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眉头皱得很紧,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沉郁,盯着她的伤口,像是在责怪自己没处理好。
他转身从火堆旁拿起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他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飘了出来——是酒精。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布条是白色的,看起来很柔软,像是他特意准备的。他蘸了些酒精,然后蹲下身,抬头看向苏清鸢,语气难得地放轻了些:“会有点疼,忍着点。”
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让苏清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酒精刚碰到伤口时,苏清鸢就疼得浑身一缩。那不是之前的刺痛,是灼烧般的疼,像是有一团火在她的伤口上烧,疼得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想缩回手臂,却被夜宸牢牢按住了手腕。他的手掌很稳,却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攥着,像是怕弄疼她,又怕她躲开。
“忍一下,很快就好。”夜宸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很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松火的暖,还有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些。他的动作放得很轻,蘸酒精的布条只在伤口边缘轻轻擦拭,避开了最疼的地方,每擦一下,都会停顿片刻,像是在等她适应。
苏清鸢闭紧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夜宸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凉,她的眼泪落在上面,应该会让他觉得烫吧?她想着,却感觉到夜宸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动作变得更轻了,轻得像羽毛拂过皮肤。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夜宸。他正垂着头,专注地帮她擦拭伤口,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每一次颤动,都让她的心跳快一分。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几分柔和,甚至能看到他下颌线处细小的绒毛,还有他抿紧的唇——他的唇很薄,颜色偏淡,却让她莫名想起了什么。
苏清鸢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竟然觉得,这样的夜宸,有点好看。
这个念头太荒谬了!她赶紧想移开目光,却来不及了——夜宸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他的银紫色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焰,还有她的倒影。那眼眸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有隐忍,有在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渴望。那目光太烫,让苏清鸢的脸颊瞬间就红了,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伸手按住了下巴。
他的指尖很凉,按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她的脸,不让她躲开。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苏清鸢的呼吸瞬间乱了,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唇离她的唇只有一寸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比刚才快了些,带着一丝急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夜宸突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很凉,像刚碰过山洞里的石壁,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苏清鸢的大脑瞬间空白,所有的疑惑、愤怒、警惕,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震惊和混乱。她能感觉到他的唇在轻轻摩挲她的唇,动作很轻,却带着一丝急切,像是压抑了很久。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带着松火的暖,还有一丝淡淡的酒精味,让她的身体莫名发软。
她想推他,手臂却像没了力气,反而下意识地微微仰头,让他的吻更沉。她的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她讨厌他,恨他,可这一刻,却无法否认自己的心跳有多快,无法否认他的吻有多让她混乱。
就在这时,夜宸的掌心突然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他的掌心传来,比刚才喝的药剂更暖,像一股暖流,顺着伤口钻进她的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疼痛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舒适感,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暖流,在修复她的伤口,连经脉里残留的痛感都消失了。
苏清鸢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用力推开夜宸。她的力气很大,夜宸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火堆旁的石壁上。
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住冰冷的石壁,才停下。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上还残留着夜宸的温度,又凉又烫,让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她的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烫得吓人,连耳朵尖都红了。
“你……你干什么!”她瞪着夜宸,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她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羞耻——她竟然被自己的杀父仇人吻了,还差点……回应了他。
夜宸靠在石壁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的嘴唇上还沾着一丝她的血珠——是刚才吻她时,不小心蹭到的伤口渗出的血,那血珠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让他的唇看起来多了几分艳色。他的银紫色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暗沉,像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你不是很清楚吗?”他一步步朝着她走近,身上的冷香越来越浓,压迫感也越来越强,“苏清鸢,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多了。你嘴上说着恨我,可刚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眼神暗了暗,“你明明很喜欢我碰你。”
“你胡说!我没有!”苏清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急,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她刚才确实没有立刻推开他,甚至还……微微仰头了。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愤怒,也更加恐慌——她怎么会对这个杀父仇人有这样的反应?这太可怕了。
“我没有!”她大喊着,伸出手想推开夜宸,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掌很凉,却握得很紧,让她动弹不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动作很轻,却让她的心跳更快了。
夜宸低头看着她,银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温热的气息:“苏清鸢,你不用自欺欺人。”他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你恨我,是因为你以为我杀了你父亲,可如果……我没有呢?”
苏清鸢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瞬间停了半拍,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得她的胸口发疼。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宸:“你说什么?你没有杀我父亲?那……那我父亲是谁杀的?”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很久了,现在终于有人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她怎么能不激动?
夜宸的眼神暗了暗,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回答她的问题。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狼嚎声——那是狼族的信号,声音很响,带着明显的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夜宸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松开苏清鸢的手,转身快步走到山洞门口,掀开挂在洞口的粗布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雨还没停,天色依旧昏暗,远处的山林里,能看到几道晃动的人影,手里还举着火把,火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微弱。
“顾衍之他们来找你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转身从地上拿起自己的斗篷,递到苏清鸢面前,“穿上这个,我送你出去。”
苏清鸢接过斗篷,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还想追问,想知道父亲到底是谁杀的,想知道夜宸为什么要隐瞒,可看着夜宸紧绷的侧脸,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你没有杀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伸手,帮她把斗篷的帽子戴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很凉,却让她的心跳又快了些。“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现在,你该走了。”
他说完,率先走出了山洞。苏清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雨水依旧冰凉,砸在斗篷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却被斗篷挡了大半。夜宸走在她前面,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雨。他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挺拔,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落寞。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突然传来了顾衍之的声音。“清鸢!清鸢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很焦急,还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喊了很久。
苏清鸢抬头,看到了顾衍之的身影。他正带着几个狼族侍卫在山林里搜索,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水泡得发沉,一缕缕贴在脸颊上。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眼睛通红,手里还举着一个火把,火把的火快灭了,只剩下一点火星。
看到苏清鸢时,顾衍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快步跑了过来,动作快得差点摔倒。“清鸢!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他伸手想扶住她的胳膊,却在看到夜宸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敌意,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怒:“夜宸!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对清鸢做了什么?”
夜宸站在苏清鸢身后,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顾衍之,你的人在我的地盘上晕倒了,我救了她。”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顾衍之湿透的衣服,“你不该谢谢我吗?”
“你的地盘?”顾衍之皱起眉,语气更冷了,“这里是狼族的领地,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你别想耍花招!”他往前一步,挡在了苏清鸢面前,像在保护她,“清鸢,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别怕,告诉我!”
苏清鸢看着顾衍之焦急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他没对我做什么,是他救了我。”
顾衍之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疑惑地看着苏清鸢,又看了看夜宸,眼神里满是不解。
夜宸没有和他争论,只是看向苏清鸢。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说出口。最后,他只是轻声说:“记得按时喝药,别再让伤口感染了。”
说完,他转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黑色的斗篷在雨里划过一道残影,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树林,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顾衍之还想追上去,却被苏清鸢拉住了手臂。“别追了,顾衍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雨太大了,我们先回营地吧。”
顾衍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清鸢。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也有些恍惚,像是有什么心事。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帮她把斗篷的扣子系好,语气温柔:“好,我们先回营地。医女还在等着,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
苏清鸢点了点头,跟着顾衍之往营地的方向走。雨水依旧冰凉,可她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又乱又暖。她知道,夜宸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她,而这个秘密,或许就和父亲的死有关。他刚才说的话,绝不是随口说说,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回到营地后,医女重新给苏清鸢处理了伤口。她换了新的草药,还熬了一碗补气血的汤药,汤药里加了红枣和枸杞,喝起来甜甜的。顾衍之陪在她的帐篷里,问了她很多关于晕倒和夜宸的事——他问她夜宸是怎么救她的,问她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问她夜宸有没有对她不利。
苏清鸢只说了夜宸救了她,帮她处理了伤口,却没提山洞里的吻,也没提夜宸说“没有杀父亲”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衍之的目光——她怕顾衍之担心,更怕自己说出来后,连自己都无法面对那份混乱的情绪。
顾衍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隐瞒。他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追问。最后,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帐篷。
苏清鸢躺在床榻上,看着帐篷顶部的狼皮,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山洞里的画面。夜宸垂眸处理伤口时的温柔,吻她时的力度,掌心按在伤口上的暖流,还有他说“我没有杀你父亲”时的眼神……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像是就发生在眼前,让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夜宸的温度,又凉又烫,让她的脸颊再次发烫。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悄悄蔓延——有疑惑,有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悸动。
她知道,自己对夜宸的感觉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这个杀父仇人,一次次救她,又一次次让她陷入疑惑和混乱,他到底想干什么?父亲的死,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帐篷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敲帐篷的布帘,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苏清鸢警惕地坐起身,拿起身边的凝力石,轻声问:“谁?”
帐篷帘被轻轻掀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探了进来。是之前帮夜宸送药剂的那个小狼妖,阿桃。她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外面跑回来的。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墨玉瓶,正是之前夜宸送她的那个。
阿桃快步走到苏清鸢的床榻边,把墨玉瓶递到她手里。她的手指攥着瓶子,指节泛白,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苏姐姐,这是夜宸大人让我给你的。”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害怕,“他说……让你按时喝,每天三次,一次三滴,能帮你快点恢复力量,还能让伤口好得更快。”
苏清鸢接过墨玉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冰凉,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夜宸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送?”她追问。
阿桃摇了摇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苏清鸢的眼睛:“我不知道。夜宸大人只是让我把瓶子给你,还说……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他还说,要是我告诉别人,我弟弟就……”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之前夜宸用阿桃弟弟威胁她送药剂的事,心里泛起一丝不忍。“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轻声说,“你放心,你弟弟会没事的。”
阿桃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她又看了看苏清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夜宸大人还说……让你别总用左臂发力,伤口会裂。他说……你练力量的时候,可以先练右手,等伤口好了再练左臂。”
说完,她不等苏清鸢再问,就快步跑出了帐篷,帐篷帘被轻轻放下,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苏清鸢看着手里的墨玉瓶,瓶身上的“夜”字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打开瓶盖,一股熟悉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和之前喝的药剂一模一样。她倒出一滴药剂在指尖,看着那深红色的液体在指尖轻轻晃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夜宸是不是一直在用自己的血脉帮她炼药?他指尖的伤口,是不是就是炼药时弄伤的?
这个猜测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如果这是真的,那夜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嘴里的“三百年前”,又是什么意思?
帐篷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苏清鸢握着墨玉瓶,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她知道,从山洞里那个吻开始,她和夜宸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而这复杂的关系背后,一定隐藏着关于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有三百年前那段被遗忘的过往。
她必须尽快找出真相。不仅是为了父亲的仇,也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对这个杀父仇人,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要知道,夜宸一次次救她、护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营地外围的一棵松树上,夜宸正静静地站在树枝上。他的黑色斗篷已经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挺拔地站着,银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苏清鸢帐篷里的烛光。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刚才在山洞里的吻,像一团火焰,在他的心里不断燃烧,久久没有熄灭。
他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对她的情绪了。三百年前,他没能保护好她,让她死在了长老会的银剑下;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林薇薇的阴谋,吸血族长老会的算计,他都会一一解决。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他怕她接受不了,更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他更深。
“阿鸢,再等等我。”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雨幕中,只有松树的枝叶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话,“等我解决了所有危险,一定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树林里。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狼族营地的帐篷里,烛光依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