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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5年1月18日,帝都
天光破晓,却如同隔着一层脏污的磨砂玻璃,勉强渗透进一片灰蒙蒙的死寂。持续数日的暴雪虽停,但它带走的温度将帝都冻成了巨大的冰窖。呼啸的寒风不再裹挟雪粒,只剩下赤裸的、割肉刮骨般的冰冷,卷过覆盖着坚硬冰壳的街道和沉默的建筑。行人绝迹,仿佛一夜之间,这钢铁森林被彻底抽空了生气。偶尔有铲雪车的轰鸣声和蒸汽的嘶嘶声传来,更衬出这冻骨的沉寂。
赵家庄园,育婴禁区三楼。
柔和的人造光努力营造着温馨氛围,恒温系统一如既往地低吟。然而,空气里却弥漫着比前几日更加沉重、更加凝滞的气息。昨夜那场0.8秒的入侵,如同幽灵留下的刀痕,深深刻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宋果蜷缩在悬浮椅上,姿态是一种罕见的蜷曲,身体几乎缩在宽大的羊绒毯下。那张苍白的脸侧对着窗外冰冻的世界,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像晕开的墨渍,颧骨微微凸起,一夜未合眼的疲惫毫无保留地写满每一寸肌肤。更深的是精神上的消耗,紧绷太久,骤然承受了几乎被掏空一切的恐惧,此时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脱了力。然而,那双眼睛并未闭上,视线虚焦地落在不远处那张小小的婴儿床上。
那里,赵雷霆睡得正熟。昨夜那场无妄的风波对他而言,不过是能量护罩启动时短暂改变了光线角度。小拳头安稳地搁在脸颊旁,呼吸均匀。他是这片沉重死寂中最柔软、最鲜活的存在。
李妈端着一碗温度刚好的滋补药羹,步履放得极轻,几乎像飘着进来。她看着宋果虚弱的模样,心尖都跟着抽痛,轻声唤道:“夫人,好歹喝一点……总得攒点力气……”话音未落,她自己都哽了一下。攒力气去面对下一场风暴吗?
宋果眼珠轻轻动了动,转向药羹,没有立刻动作,似乎连抬手都费尽气力。
就在这时——
悬浮椅侧旁的加密通讯台毫无征兆地亮起!淡蓝色的指示灯以特有的、代表极度稳定但高度关注的低频模式闪烁!不是危险警报,是来自外围信息节点的最高保密级别信息抵达。
宋果原本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起一丝微光,如同残烛在风中挣扎着复燃。她微微直起一点身体,毯子从肩头滑落些许,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衣衫。手指动了动,划过空气,接通。
没有画面,只有经过极度压缩加密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电子合成声线在房间内响起,清晰而冰冷:
“节点‘暗礁’回报。目标A(沈星移)于今日06:15离开沈家宅邸。目的地轨迹偏离惯常活动区。交通工具:个人低空飞行器(隐匿涂装)。最终确认坐标:旧城区‘废都’边缘,‘黑巷’入口上方悬停平台。停留时长:13分钟。其飞行器识别码与昨日20:47出现在张氏集团总部附近高空、同步释放未知高频定向干扰信号的飞行器识别码具有70%以上交叉重合概率(推测‘蛇牙’级别高性能隐匿涂装)。初步判定:关联性,高。”
沈星移!
这个沈氏集团的二少爷,背景深厚、向来低调得如同透明人的沈星移!昨天张星策划入侵时,那关键的、为超距入侵提供掩护的高频干扰,源头指向了他?!
宋果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驱散了部分麻木的疲惫!昨夜那可怕的0.8秒,那试图伸向她儿子的毒手背后,竟然还藏着沈氏的影子?!
是沈星移的个人行为?还是沈家更深层的试探?
他出现在“废都”边缘,那个张星秘密活动点附近……是交易?是探查?还是……
“轰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地底的、极其遥远的爆炸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庄园强化隔音玻璃和高密度墙壁!虽然轻微,却带着一种清晰的震荡感,连带着悬浮椅下地板都传来了不易察觉的微颤!
李妈惊呼一声,手里的药羹差点打翻!下意识护在宋果和婴儿床之间。
宋果的身体陡然绷紧!毯子从身上彻底滑落!剧烈的痛楚从刀口猛然炸开,如同被一把烧红的刀子豁然切开!冷汗瞬间湿透单衣,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无暇顾及身体剧变,一把攥住悬浮椅扶手支撑,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大,充满惊疑地望向窗外爆炸声传来的方向——那是东北方!
东北方向?
沈星移刚从“废都”附近离开……
张星昨夜失态狂怒的地点也在“废都”……
加密通讯再次震动!频率变得急迫!代表同一个信息节点的信号:
“节点‘暗礁’紧急补充:‘黑巷’内部坐标点(X:781,Y:304)确认发生中度爆炸。原因不明!监控捕捉到目标A(沈星移)飞行器在爆炸发生前1分钟脱离悬停状态,高速远离,规避轨道符合规避冲击波模式。目标A离去速度异常,航迹直指‘镜湖’公馆(其名下私产),未归沈家。”
爆炸!沈星移刚刚离开就发生爆炸!他反常地直接逃回了自己的巢穴!
那个坐标点……会是林氏最后可能藏匿的化工厂管廊节点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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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公民医院,ICU重症监护区。
死亡的气息并未因新一天的来临而消散半分。
如同透明的玻璃牢笼内,祝小花小小的身体躺在其中,浑身插满管线,各种仪器的光点和线条在昏暗环境里冰冷地跳跃、闪动。她的脸色是死气的灰败,口鼻覆盖着呼吸机面罩,每一次极微弱的呼吸起伏,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的挣扎。生命体征监控屏上,那些代表生机的线条,如同风中残烛,挣扎在崩溃的边缘。
磐石依旧如铁塔般矗立在离玻璃墙一步之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走廊一侧的空间。他沉默着,面沉如水,周身那股因连续戒备而累积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化的阴云。每一个路过此地的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快步绕行,仿佛靠近他三米之内就会被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垮。他的双眼透过玻璃,视线穿透那些冰冷的仪器,牢牢锁定在病床上那张几乎失去了所有颜色的稚嫩小脸上。那里,一个比商业倾轧、比刺杀威胁更微小、却也更残酷的生命搏杀正在上演。
角落的阴影里,一团破旧的棉絮——那是祝建国。他把自己蜷缩得比昨天更小,仿佛想把自己揉碎,再塞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没有哭声,没有抽噎,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空洞和麻木从他那低垂的头颅扩散出来。女儿的垂危似乎抽走了他灵魂里最后一丝活气,只留下了一具等待最终宣判的躯壳。
突然——
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层可怕的沉寂!
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孩,从护士值班台的方向快步走来。她的神情带着一种刻意的紧张和小心翼翼,径直走向磐石,却又在离他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就猛地刹住脚步,仿佛被那股无形的气场震慑住。
“先生……”护士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瓮声瓮气,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那个……宋夫人之前托我们……找的特殊药物……到了!需要……需要里面的主管医生出来签字确认一下!很紧急!关系到……孩子的感染控制!”她边说,手有些发颤地指向ICU紧闭的合金隔离门。
特殊药物?宋果托付的?
磐石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玻璃墙内的病床,缓缓移到护士脸上。那目光如同寒冬深夜的海水,平静下蕴含着碾碎一切伪装的冰冷巨力。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
护士在他的注视下,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口罩上方露出的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的眼神开始出现明显的闪躲和慌乱,连带着声音也带了不易察觉的颤音:“先生……真的……很急……医生说耽误……延误不得……”
磐石依旧沉默。
空气,在死寂中仿佛被冻结。
就在护士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威压碾碎,双腿发软即将跪倒时——
“吱呀——”
沉重的合金隔离门,从内侧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不是主管医生出来,而是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穿着无菌防护服、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医生。他似乎是被护士的声音吸引,探出半个身子,隔着几米远看到了门口的僵持场面。他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疑惑和……一丝极其隐蔽的焦急?
“什么事?”年轻医生的声音隔着防护服传出。
就是现在!
护士在磐石那如山的压力下紧绷的神经似乎到了极限!她像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或者说,像是接到了某个无形的指令,身体猛地朝着ICU门缝的方向……不是扑过去!而是极其突兀地转身——朝着走廊尽头那安全消防通道指示灯的方向——拔腿就跑!动作快得超乎常人!
这一切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护士反身逃跑!
那推门探头出来的年轻男医生,在看到护士逃跑的瞬间,眼中那丝本就不该存在的焦急瞬间被惊恐取代!几乎是本能地,他下意识就要缩回门内,同时伸手试图关门!
“哼!”
一声冷哼!低沉却蕴含着炸雷般的力量!在护士转身的刹那,磐石动了!不是去追那逃窜的护士(她的路线已被预设埋伏),也不是直接冲向门,而是右肩如同重炮开火般,毫无征兆地、以一种超越常理的角度和速度,猛然下沉、拧转、然后——狠狠向后顶撞!
目标不是门!不是医生!是那堵坚硬的、用高强度防火板材构建的ICU走廊墙面!就在他身后一步半!
“咚!!!”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攻城锤砸中了城墙!
那堵墙竟被他这凶狠无比、纯粹以肌肉爆发力和技巧驱动的沉肩一撞,撞得整个墙面连同地板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墙壁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一大片,壁板瞬间龟裂!而他撞墙的瞬间借力获得的反作用力!以及那沉肩撞击的动作本身隐藏的拧腰发力轨迹!将他整个人化为一支离弦劲箭!
“呼——!”劲风撕裂空气!
磐石魁梧的身体以那护士反应不及、那年轻医生瞳孔陡然放大的速度!在墙与自身反作用力的诡异推送下,如同瞬间移动般,精准地出现在他撞墙轨迹的延长线上——那扇正在急速关闭的合金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里!
他的一只穿着军用战靴的脚掌,已经如同嵌入钢铁般,狠狠插进了那道仅剩不足五厘米的门缝里!
精钢合金门框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声!
门内,那个试图关门的年轻医生感觉一股非人的巨力从门外传来,他握着内把手的手腕剧痛,整个人被带得狠狠撞在门内侧的墙上!
磐石身体微微前倾,那只卡在门缝里的脚如同生了根的磐石,纹丝不动!他的头颅缓缓转动,冰冷的、如同在看死人一般的视线,穿透门缝,如同两道无形的钢锥,直刺在门里那个被撞懵了的年轻医生惊恐扭曲的脸上!
“……想关门?”磐石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你要护住的……是谁?……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门内,瘦削的医生瘫靠在墙上,眼镜歪斜,露出的半边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被那赤裸的、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似乎下意识想藏起什么……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传来两声短促的、被强制终止的打斗闷响和一声压抑的痛呼——那个试图逃跑的护士已被两名突然从消防通道闪出的、穿着普通保洁工衣服的安保人员轻松制服,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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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公馆。顶层观景密室。
厚重的丝绒窗帘几乎拉死,只留一线微光,勉强照亮室内弥漫的昂贵雪茄烟雾,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化学炸药的残留气息)。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特殊的、极度紧张过后的压抑冰冷。
沈星移靠坐在一张巨大的单人沙发里,姿态却与平日的慵懒贵气截然不同。他的背脊绷得笔直,双臂微微前撑在膝盖上,手指用力地交缠在一起,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着清晰的白。他那张向来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笑容的英俊脸庞,此刻一片冰封,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阴霾。眼底深处,翻滚着焦躁、后怕,以及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挥之不去的毛骨悚然。
刚换下来的那身沾着淡淡硝烟味和尘土气的昂贵外套,被他厌弃地扔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面前的水晶茶几上,投影着一幅极其清晰的帝国星轨图三维动态图。星图一角,有两点极其细微的、代表特定飞行器的光点轨迹被特别标注出来:
光点A:昨夜20:47位置(张氏集团总楼上空高度3000米)
光点B:今晨06:15位置(废都边缘悬停平台)
两条轨迹线旁,还有一行经过特殊算法处理后的结论,猩红刺眼:
「轨迹交叉/隐匿涂装(‘蛇牙’级)匹配度:89.75%。关联性判断:极高。」
“89.75%……”沈星移无声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完了。
只要宋果的人在爆炸现场附近捡到任何一点点他那架特殊涂装飞行器残留的、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涂层碎片……这89.75%立刻会变成100%的铁证!
昨晚为张星那蠢女人提供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超距掩护信号……
今晨鬼使神差的好奇(或者说,潜意识里对张星和那个关键信息的贪婪),驱使他亲自飞临废都边缘,想看看张星口中那个“能彻底钉死宋果”的证据究竟在不在化工厂地下……
然后那场该死的、恰到好处的爆炸!
这一切……
全完了!
沈星移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额角!指骨与颅骨相撞发出“嘭”一声闷响!
巨大的懊悔和恐惧几乎将他吞噬!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是蠢货,瞬间就想通了全部关节——张星,那个疯女人!她被逼到绝境了!她可能……根本没有控制住林氏!所谓的证据可能早就不在!那场爆炸……是灭口!是陷阱!更是把他沈星移拖下水当替死鬼的毒计!
恐惧之后,一股刻骨的寒意和比恐惧更浓烈的暴戾之气陡然升起!沈星移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点星轨轨迹,如同要将投影烧穿!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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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她现在……一定……知道了!
她会怎么做?
她会……直接来捏碎他吗?
就在这时——
“滴”!
他的私人加密通讯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一个预设为“绝对静默”的特殊频道被强行激活了!
沈星移的脊背瞬间挺得更直,如同受惊的猎豹!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开了那条信息。
没有署名。没有源头。只有一行字,冰冷的、如同宣判:
「风自黑巷起。寒鸦已断喉。」
“咯噔!”
沈星移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瞬!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风自黑巷起……明指他今晨的行动!
寒鸦……他安插在张星那条线上负责盯着林氏踪迹的一个代号为“寒鸦”的影子……死了!
断喉……干净利索地灭口!
这就是宋果的回应?!
无声!
无痕!
快!
狠!
准!
她没有直接对他做什么,她只是把他最不愿意暴露的秘密掀开一角,让他看到可能的“铁证”;又轻易地掐断了与他行动直接关联的最后一个人证!
这是最冷酷的警告!是在告诉他:她知道了,她随时可以捏死他,现在,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或者……在她腾出手之前,留他喘口气!
“砰!” 又是一拳重重砸在沙发扶手上!
沈星移猛地站起身,因为起身太猛眼前阵阵发黑!他冲到密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帘留的那一线光之外是无垠的冰冷湖面),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合金窗框,指骨几乎要将金属捏变形!
他喘息着,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玻璃倒影中自己扭曲的面容。
愤怒!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顶级掠食者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战栗!
“……张星……你这个疯女人……”他从牙缝里挤出毒蛇般的嘶鸣。
“……宋果……”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冷和疯狂,如同黑暗森林里被逼入绝境的、准备反噬的凶兽。
“还有你……赵雷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窗,穿过空间,死死钉在赵家庄园的方向,那个刚出生十几天的、却已引得暗流汹涌的小婴儿身上,“……还没完……远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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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庄园,育婴禁区三楼。
窗外寒风呼啸,吹动着冰封的枝桠,刮过强化玻璃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悬浮椅上的宋果,身体依旧被虚弱和剧痛包裹着,像一张拉满到极致随时会断裂的弓弦。刀口深处持续的钝痛和疲惫像是两把刀子,在身体内部反复磋磨。然而,她的头微微仰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如同雕像。
房间里只有赵雷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李妈因为紧张而压得极低的、收拾碎片的细碎声响。
几秒钟前,从帝都东北方向传来的那声沉闷爆炸余音似乎刚刚彻底消散。
几秒钟前,关于沈星移行动轨迹和那场爆炸的情报刚刚传入。
几秒钟前,“磐石”在病房走廊上卡住合金门、冰冷质问的画面似乎还冻结在眼前。
以及……那封如同来自九幽之地的警告信息——「风自黑巷起。寒鸦已断喉。」——在她发出对沈星移行为的追问指令后仅仅几分钟便传达回来!
效率。
决断。
冷酷。
这就是她对胆敢将爪子伸向她婴儿房者的回应!
宋果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冰冷,灌入肺腑,如同刮过无数冰棱的寒风,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却也在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麻木和混沌。胸腹的刀口因为这深呼吸猛地一刺!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甚至尝到了血腥的甜意。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长长的、夹带着剧烈痛楚的吐息,如同野兽负伤后低沉压抑的咆哮。
然后,她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依旧布满着血丝,深处是无尽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上,重新点燃了火焰!是昨夜得知婴儿房被窥伺时那种从骨血深处燃起的、混杂着极度痛楚和更极致的凶狠意志的猩红火焰!这火焰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喷涌,反而被淬炼得更加凝聚、更加沉冷、更加……疯狂!
沈星移的试探……(冰冷注视)
张星的绝境反扑……(带血的威胁)
盘根错节的贪婪……
还有那些躲在阴沟里、等待时机扑上来撕咬的饿狼……
她的敌人,都等着她倒下!等着她坐满这该死的三十天月子!
宋果的身体因为刀口的剧痛和此刻沸腾的意志微微颤抖着。她扶着悬浮椅的扶手,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一点身体。动作很慢,每挪动一寸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额头瞬间冷汗密布。
李妈见状,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冲过来搀扶:“夫人!别……”
“别动我!”宋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她摇摇晃晃地,却异常坚定地转过身,正对着窗外那片无边冻土。苍白的手,带着细微而持续的颤抖,缓缓抬了起来,没有指向任何特定的敌人,只是虚虚地按在面前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直透骨髓。
窗外是严冬,是死寂,是无数双窥视、算计、等待吞噬的眼睛。
窗内是她虚弱到极限的身体,是剧痛缠身的牢笼,是刚刚出生、尚未睁眼看清这风暴中心的孩子。
宋果按在冰冷玻璃上的手指,猛地向内收拢!五指深深抠着那坚硬光滑的平面,指关节发出令人心颤的咯咯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被冰封的世界,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玻璃击穿!
“……都等着……我……躺够三十天……”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咀嚼着冰渣。
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最深沉的痛楚和最执拗的不甘。
每一个呼吸,刀口都在疯狂嘶喊。
然后,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收回了抠着玻璃的手。那动作,像是从那覆盖帝都的坚冰上、生生拔下了一层自己染血的指痕!
痛!痛彻心扉!
但这痛,却在此刻化作了支撑她站立的最后支柱。
宋果抬起头,背脊挺直了一丝,尽管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整个身体都在剧痛中摇晃。
眼神越过窗户,投向被铅灰色冻云笼罩的帝都中心区域。那里,是无形的战场,是比刀口更深的阴谋漩涡。
“……那就……都试试……”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却如同被冰冻了千万年的玄冰碎裂:
“……试试看……是你们的手……”
宋果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回婴儿房内那张睡得安稳的小脸上,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仿佛穿透了时间:
“……快……还是我的……”
她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钢铁般的回响,消散在温暖的婴儿房内:
“……雷霆……成长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