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然心脏砰砰乱跳,耳朵里嗡嗡作响,那道剑气毫不客气地擦着他过去,极致的威压仿佛一瞬将他笼罩。他凝视着对方的脸,仿佛想看出什么,但显然一无所获,谢尘缘只是视线绕过他,看向他身后。
乐易然那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厉呵道;“等等!你先停下——”
然而谢尘缘快如闪电,根本听不见他的阻拦,与“承影”齐名的上古三大神剑之一——宵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刺眼白光,下一秒,谢尘缘已不再原地。
众人眼底被贴面而来的剑影映亮,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
“锵——”
乐易然挥剑格挡,两人隔着死死相抵的剑身,目光相触。
两把上古神剑相撞,皆发出雷霆贯耳之剑鸣,气流声波狂掀四起,以暴风呼啸之势卷过整个包间。
轰隆——
尘埃飞扬,掀天阵仗把整座酒楼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就连醉得如烂泥一般的酒蒙子都惊得张开了浑浊的眼望向这边。
视线中心处。
谢尘缘:“……”
乐易然:“……”
空气死一般寂静。
乐易然连到时候民间又会编排出什么样的话本都想出来了——惊!谢尘缘竟丧心病狂对往日恩人出手,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何况今日这个时间,本就有许多爱凑热闹的修仙之人齐聚于此,想一窥谢尘缘与“承影仙子”的重逢。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回剑,谢尘缘转身手指一弹,一颗蛟珠分毫不差地落到躲在一旁悄悄围观不敢吱声的店小二手上,淡声道:“再给我们一个包间,这里的损失也包了,不够你再给我说。”
店小二眼睛瞪大,看着手里的白亮亮的珠子不可置信掐了自己一把,而后嘴角裂到天上:“好嘞仙长,够了够了,您跟我来,正好今天有个天字号包间空余,我这带仙长去哈。”
谢尘缘抬脚离开,头也不回对乐易然说:“跟上,我们换地方再议。”
乐易然面无表情握紧手心,心想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真想揍这傲慢至极的人一拳,但有求于人、心怀不轨,脚还是顺从地跟了上去。
跟上去时,乐易然向他身后众人抛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也来,好好解释解释。
“吱呀。”
门被轻轻合上,乐易然转过身,目光直直看向谢尘缘:“刚刚非常不好意思,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同门。”
谢尘缘不动声色扫了那五人一眼,点头:“原来如此,抱歉,如此行踪鬼鬼祟祟,我还以为是什么宵小鼠辈。”
宵小鼠辈门:“……”
不敢吱声。
说实话,从五年后再次见到谢尘缘,对方一直在刷新乐易然对他原本高冷沉闷的认知,剑气“不小心”擦着他的耳朵过、关键时刻“才发现”隔墙有人,如今又“随口一说”嘲讽他们宵小……这些暗戳戳的动作让乐易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里得罪谢尘缘这厮了吗?
还是一切都是他太敏感了?
乐易然倒挺希望都是他多想,毕竟谁想与战力爆表的boss交恶。
想到这,他暂时放下疑虑,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同门他们太过鲁莽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八卦而已。”
众人拼命点头附和。
谢尘缘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于是乐易然又开始主动找话题:“对了,你之前说的沧州城的异动,是怎么回事?”
谢尘缘坐下来,手指搭在剑鞘上:“无事,寻常魔族为祸人间罢了。”
寻常魔族还轮得到扶摇派掌门专门派你来?
乐易然心里暗自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到底有何事发生,兴许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师门也坐落于沧州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动。”
“寻常仙门小派没有途径,得不到消息很正常。”谢尘缘依旧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口吻客观,“是临安王写信求助于我师父,他老人家夜观天象,测得此行是我之劫。”
临安王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三弟弟,八年前册封亲王,就藩沧州城。
乐易然面露诧异:“既然你师父算得你此行有劫数,那为何只派你一人来?”
谢尘缘:“大道求成,生死有命。一个人的求仙之道早已被天道命定好,是他人无法干预的。”
乐易然更是不可思议:“你还信这个?”
谢尘缘面色滴水不漏,毫无破绽:“这是修仙之人的常识。”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乐易然表面是信了,把话题扯到正轨上:“谢仙长,请你说一下异动是什么好吗?我等愿助一臂之力。”
“仙长”两字压得极重,谢尘缘挑眉看他:“姐姐言重了,后生在姐姐面前担不得‘仙长’二子。”
顿了顿,他不疾不徐说起了正题。
异常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一开始是王府上一个新纳的小妾横死,发现时貌美如花的美人歪头倒在镜台上,脖颈烂了个大洞,脚边落了把染血的剑,显然是凶器。查了半天线索都指示当时房内只有小妾一人,最后案件被定性为自杀。
临安王可惜了两天,便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第二起是城中富商之子,该子风流俊俏,花天酒地,平日不是酒楼肆饮就是青楼赋诗,夜不归宿乃是家常便饭。前一夜他照常被翻红浪后宿在青楼包房,第二天一早怀里的温软美人醒来,感觉头顶黏糊糊似粘上了什么粘稠液体,一抬头就对上了富商之子仍在往外淌血的咽喉,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尖叫。
然而这两起案件只是开端,接下来一个月内,沧州城内陆陆续续又发生数十起亳无厘头的杀人案,受害者无一例外皆是被利剑穿喉而死。
除了现场总掉落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线索查无可查,这下临安王再也坐不住了,连忙亲自提笔向扶摇派写了一封求救信。
再然后就是扶摇派掌门恰好算到谢尘缘在此有一劫,便派了这个亲传弟子来。
谢尘缘简单地讲述完,掀起眼皮静静看着眼前人陷入思考。
乐易然眼神盯着虚空,在脑海里左刮右刮也没搜寻到游戏里有关这事的记忆。
事实上,他玩这个游戏就奔着那一大堆花里胡俏的外观和战斗去的,一遇到剧情不是加速就是跳过,导致现在就只记得玩家操控的主控身份可以有很多选项自选,然后就是拜入仙门求仙问道,在大世界地图接取各种支线任务提升等级、除魔卫道。
当然,像谢尘缘这种的主要npc还是能记住身份和名字的,比如说扶摇派掌门石建义,蓬莱掌门黎景明,还有鬼哭谷神医易谷……
“诶。”乐易然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当下也回想不出什么了,他干脆放弃,转头就问谢尘缘:“那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恕我直言,你们能马上离开就是对我的帮助了。”谢尘缘神色平静,眼神挨个从他们六人身上扫过,一针见血,“一个筑基,两个筑基,三个……”
视线到了明笑白和一个男人身上停顿了一瞬。
“哦,原来还要两个金丹,那你们应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乐易然初来乍到傻眼了,悄悄在心底戳系统:“不是,系统。你没告诉我我才筑基啊?我游戏里不是已经修到渡劫期了吗?五年前那个时间点我感觉自己强到无人能敌啊。”
渡劫期已经是游戏里的最高境界了,换句话说,他离飞升也就差临门一脚,结果现在却突然告诉他——哦,你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一朝回到解放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这换谁谁不傻眼?
系统斟酌地组成语句:“你识海里确实有渡劫期实力不错,但你的肉身确实是才踏入修仙不久,五年前那一次是我给你开的挂。”
乐易然这个时候有了点系统给他塞的些许记忆,零零碎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原来“他”是金博城首富之子,十岁便被发现了惊人的修仙天赋,十一岁筑基便得了扶摇派掌门的青眼,只不过“乐易然”此人浪荡不羁,觉得入了扶摇派会被各种规矩牢牢缚住,于是在扶摇派派人来接他的前一夜负气离家出走,改头换面男扮女装游走四海,不学无术,直到二十岁才加入了现在这么个“无拘无束”、当然也没有名气的师门。
不得不说这安排放在乐易然身上还挺合理的,他自己确实是这么个性格。
系统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是好事,十年后的门派大比只允许修为在化神期极其以下的弟子参加,以你的修炼天赋,恐怕还要压着速度不要超过化神期为好。”
“门派大比?”
乐易然真的是一无所知,刚来到这就急匆匆地跑来赴约,争取拉谢尘缘入他们的贼船。
“对,百年一次由蓬莱主持的门派大比,就是确定宗门实力排行榜的因素之一。”
“那还有其他因素呢?”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关于门派在百姓里的地位了,届时蓬莱也会组织人间的良民参与投票,票数的多少就决定了此门派的公信力。”
乐易然等了一会:“没了?”
系统回:“没了,就这两项,综合之后蓬莱会给出排名。”
“行,我知道了。”
乐易然深呼一口气,朝谢尘缘眨了眨眼,眉眼弯弯:“我不会拖累你的,当年你见识过我的实力,只是……我一直相当一个普通人,并不想过分张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尘缘眉尾微挑:“姐姐的意思是藏拙了?”
终于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了,乐易然微微点头,眉心轻蹙,青衣飘飘淡施粉黛,端的一副为他忧心的模样:“我怕你此行一人恐遭变故,何况你还有劫难在身。”
谢尘缘不吃这一套,找出他的漏洞:“可姐姐不是‘想做个普通人’?那就更不应该参与到这件事来了。”
乐易然:“……”
气死了气死了,你不是高冷那一卦的吗,闭上那张破嘴行不行。
“但也不是不行。”谢尘缘却忽然一改口,黑沉沉不透一点光亮的眼眸看着他,好似锐利到洞察一切伪装,“不过我有个要求,你和我打一场。”
乐易然一噎,内心慌忙道:“系统,救我!”
系统:“……”
让你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