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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作者:忆楠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澳市初夏的夜晚,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林家庄园茂密的植被。


    主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女人们的笑谈。


    今天是林家每月一次的家庭牌局,苏柠和林惊禾硬是把刚从一场商业晚宴上脱身的迟尽欢给“劫”了过来。


    “哎呀欢欢,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回去多不安全!反正你小时候也常住这儿,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今晚就住下嘛!”林惊禾搂着迟尽欢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把往楼上客房方向带。


    苏柠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明天周末又没事,我们好久没一起熬夜聊天了!我连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气泡水都囤了一冰箱!”


    迟尽欢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打牌输了钱就想拉我垫背是吧?我告诉你们,我今晚可没带现金……”


    她嘴上抱怨着,脚步却也没太挣扎。


    确实,时间已近午夜,她也有些倦了,林宅这间她少女时期偶尔留宿的客房,带着某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被推进熟悉的客房,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和淡淡的薰衣草香。


    房间布置几乎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连床头那只有点旧的泰迪熊玩偶都还在老位置。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手包。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脱下晚礼服,换上柜子里备好的舒适睡衣,准备去浴室卸妆。


    经过二楼小客厅时,她无意中瞥见楼下偏厅的灯光还亮着,林惊辞似乎刚回来,正把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闪进了浴室。


    不知怎的,自从“仆人之日”和咖啡馆那个莫名其妙的“真心话”之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他。


    林惊辞应付完一场无聊的应酬,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发现牌局还没散。


    他懒得去打招呼,径直走向厨房想找点水喝。


    经过偏厅时,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二楼走廊一抹快速消失的鹅黄色衣角——是林宅为客人准备的睡衣颜色之一。


    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果然留下来了。


    喝完水,他却没有立刻回房。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冰箱。里面食材丰富,是林惊禾为了牌局准备的。


    他的目光扫过保鲜盒里鲜红的番茄、嫩绿的葱花、还有一小盒精品鸡蛋……


    想起很久以前,某个小丫头在他家过夜时,半夜饿得睡不着,偷溜进厨房想煮泡面,结果差点把厨房点着的糗事。


    后来她好像就有点……厨房恐惧症?


    尤其是对需要明火的烹饪。


    一个念头,像夜空中猝然亮起的火星,在他脑海里闪现。


    凌晨一点,牌局终于散场,林惊禾和苏柠打着哈欠各自回房。


    整栋大宅渐渐陷入沉睡般的宁静。


    迟尽欢却因为晚上喝了点酒,又换了新环境,有点失眠。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想去楼下厨房找杯牛奶助眠。


    刚走到楼梯口,她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不是佣人做的夜宵那种规整的味道,而是带着点烟火气的、诱人的焦香。


    她疑惑地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林惊辞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裤和一件……没系扣子的薄款休闲衬衫?!


    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


    他背对着门口,正站在灶台前,动作娴熟地颠动着炒锅,锅里是金灿灿的炒饭,旁边的小锅里还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番茄蛋花汤的香气。


    听到脚步声,林惊辞回过头,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灶火的热度微微泛红。


    他看到迟尽欢,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扯出一个散漫的笑容:“吵到你了?”


    迟尽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敞开的领口和若隐若现的腹肌上溜了一圈,心跳莫名加速,脸上却摆出嫌弃的表情:“林惊辞,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卖弄风骚?”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林惊辞把炒饭盛进精致的白瓷碗里,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做饭,倒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故意侧了侧身,让灶台的光线更好地勾勒他腰腹的肌肉线条:“饿了,煮点夜宵。怎么,迟大小姐也有兴趣?”


    他把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饭和一小碗汤放在中岛台上,推到她面前,“尝尝?放心,这次厨房不会炸。”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迟尽欢的痛处。


    她小时候那次“厨房事故”可是被林惊辞嘲笑了好久。


    迟尽欢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是气的。


    “林惊辞,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上次下厨把厨房炸了被罚了一周零花钱的事?!”


    她几步走到中岛台前,瞪着那碗卖相极佳的炒饭,仿佛那是林惊辞的挑衅书。


    “哪敢啊。”林惊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眼神带着戏谑,“就是觉得,某些人可能长大了,胆子也该大点了。总不能一辈子吃泡面吧?”


    他凑得很近,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炒饭的香气和一丝汗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迟尽欢看着他递到唇边的勺子,里面是嫩黄的蛋花和鲜红的番茄,是她最喜欢却很少能吃到的、家里厨师总做不出那种“锅气”的番茄蛋花汤。


    她心跳如鼓,想拒绝,可那香气实在诱人。


    她赌气般张嘴,含住了勺子。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酸甜可口,蛋花嫩滑,竟然……好吃得离谱。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林惊辞满意地笑了,正准备趁热打铁再说点什么,手腕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还在散热的砂锅边缘。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手腕内侧瞬间红了一小片。


    迟尽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勺子,抓住他的手腕:“你没事吧?!”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她像被电到一样又想松开,却被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手指。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煲汤锅细微的咕嘟声。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交错。林惊辞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迟尽欢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能感觉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指尖,也敲打着她的心尖。


    他他的手好烫。不是烫伤,是……是他的体温。


    迟尽欢感觉自己的脸也快要烧起来了。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语无伦次:“你……你活该!谁让你不好好穿衣服做饭!耍什么帅!”


    林惊辞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他甩了甩被烫到的手腕,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欠揍:“看来迟大小姐的关心方式还是这么别具一格。”


    “谁关心你了!”迟尽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厨房外跑,“你自己处理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二楼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灼热的触感。


    那个笨蛋,烫伤了也不知道赶紧冲冷水!


    还有……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


    那点烫伤虽然不严重,但不管的话,肯定会起泡,会很疼吧?


    而且他是为了给她做夜宵才……


    呸!谁让他做了!自作自受!


    可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红了一片的皮肤,和他刚才吃痛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惊辞靠在冰凉的中岛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片刺眼的红痕,灼痛感一阵阵传来。


    果然,美男计加苦肉计对这块木头效果有限?


    或许……她真的只是讨厌他吧。


    他没什么胃口地收拾好灶台,把没动几口的炒饭和汤倒掉,关了灯,准备回房随便找个药膏涂一下。


    然而,就在他刚走上二楼,准备回自己房间时,却听到楼下传来极其轻微的大门开合声。


    这么晚了,谁出去了?佣人都休息了。


    他疑惑地走到走廊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借着庭院里昏暗的地灯,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睡衣的纤细身影,正快步穿过草坪,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跑去。


    是迟尽欢,她这么晚跑出去干什么?


    连外套都没穿。


    林惊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几乎立刻就要冲下楼去追她。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能这样贸然跟出去,会吓到她。


    他只能焦灼地站在窗边,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一种混合着担心、疑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她不是回去睡觉了吗?这是要去哪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惊辞在窗前站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准备不管不顾出去找人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了视野里。


    迟尽欢跑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袋子。


    她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溜进大门,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


    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和倚在自己房门框上的林惊辞撞了个正着。


    迟尽欢吓得差点叫出声,手里的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强装镇定:“你……你站在这儿干嘛?装神弄鬼!”


    林惊辞的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又移到她因为奔跑而泛红出汗的额角,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闪烁着心虚和慌乱的眼睛上。


    他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比手腕上的烫伤还要灼热。


    他一步步走近她,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你去哪儿了?”


    “我……我睡不着,出去散散步!不行啊!”迟尽欢梗着脖子,眼神飘忽。


    “散步?”林惊辞挑眉,目光扫过她单薄的睡衣和光着的脚丫穿成这样,凌晨一点,去散步行?”


    “要你管!”迟尽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把手里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动作粗鲁得像在扔炸弹,“给你的!我……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她语速飞快,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你要是死了残了,谁以后和我斗嘴?我上哪儿找这么合格的死对头去!”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林惊辞的表情,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客房,“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门,这次还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


    林惊辞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印着二十四小时药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是一管治疗烫伤的药膏,还有一包无菌棉签。


    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被烫伤的手腕,红痕依旧明显。


    他再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口是心非、此刻正羞恼得捶床的女孩。


    良久,林惊辞低下头,额头顶着冰凉的房门,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


    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无比的愉悦和释然。


    他拧开药膏,清凉的膏体涂抹在灼热的皮肤上,舒适感蔓延开。但这远不及他心头那股暖意的万分之一。


    这块木头……


    好像,终于开始冒烟了。


    虽然方式还是这么别别扭扭,但对他来说,已是燎原的星火。


    他对着那扇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迟尽欢,谁要跟你做死对头。”


    “我想做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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