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死对头喜欢我怎么办》 第1章 第一章 澳市的天空蓝得像是被海水洗过,云朵如同散落的珍珠点缀其间。 十月的风裹挟着海港特有的咸湿气息,轻轻拂过市中心那家名为“墨尔本之眼”的咖啡店。 迟尽欢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穿着精心搭配的学院风背带裙,白衬衫领口系着深蓝色丝带,脚上的小皮鞋踩在复古花砖上发出轻快的节奏。 然而这份精心维持的优雅,在看见窗边座位旁那个绝不该出现的身影时,瞬间碎裂。 “迟到两分钟。”苏柠晃了晃手腕上镶钻的表,笑得像只狡黠的猫,“罚你喝咖啡少加一块方糖。” 迟尽欢的目光却死死锁在苏柠身旁那个悠闲靠在椅背上的男人身上。 “好啊,”她皮笑肉不笑地拉开藤编椅子坐下,“那苏大小姐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位也会在?” “你好像说的是闺蜜局。闺蜜局应该只有你,我,还有禾禾。”她刻意略过那个名字,仿佛那三个字是什么污秽之物,“没有这位吧?” 林惊辞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在迟尽欢身上转了一圈,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么不待见我?”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看来我打扰迟大小姐的雅兴了。” “知道还问?”迟尽欢扬起下巴,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坐在林惊辞旁边的林惊禾忍不住笑出声,她搅动着面前的冰美式,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 “行了欢欢,是我把他拽来的。爸妈断了他这个月的零花钱,可怜虫一个,不带他出来他连杯咖啡都喝不起。” “说得好像你有多好心?”林惊辞嗤笑,“要不是爸让你看着我,你会这么好心?” 迟尽欢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又被断零花钱?这次是为什么?” 林惊禾抢答:“他把爸珍藏的那瓶罗曼尼康帝开了,说是要尝尝什么叫‘液体钻石’。” “林惊辞你疯了吧?”迟尽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迟朔要是敢动我爸酒柜里任何一瓶酒,他能被发配到非洲分公司扫厕所。” “所以迟朔无趣,而我有趣。”林惊辞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况且,美酒本该被品尝,锁在柜子里才是暴殄天物。” “你那猪八戒吃人参果般的品味,也配谈品尝?”迟尽欢反唇相讥。 苏柠适时插话,试图缓和气氛:“欢欢你要喝什么?今天惊辞请客。” 迟尽欢立刻挑眉:“用你的花呗?” 林惊辞的笑容僵在脸上,林惊禾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拍着弟弟的肩膀:“精辟!不过爸这次只断了他的信用卡,花呗还是能用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迟尽欢招手唤来服务生,声音甜美,“要一杯瑰夏手冲,再加一份你们店限量供应的法式千层酥,哦对了,还要那个黑松露巧克力蛋糕。” 她转头看向林惊辞,眼睛弯成月牙:“林少爷不会心疼吧?” 林惊辞磨了磨后槽牙,面上却笑得更加张扬:“怎么会?毕竟迟大小姐的品味一向这么——”他故意拖长音调,“昂贵且庸俗。” “总比某人打着‘品味独特’的旗号,实则囊中羞涩要好。” 苏柠扶额:“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见面就吵,跟小学鸡似的。” “谁跟他是小学鸡?” “谁跟她是小学鸡?”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又互相嫌弃地别开脸。 风铃再次响起,海风趁机涌入店内,吹动了迟尽欢额前的碎发。 她下意识地伸手整理,却不经意瞥见林惊辞正望着窗外港口的游轮,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有一瞬间,她几乎觉得眼前的林惊辞有些陌生。 没有平日里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也没有故意惹她生气时的恶劣,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澳市海边那些沉思的雕塑。 但这错觉只持续了一瞬。 “看够了?”林惊辞突然转头,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被我帅到了?” 迟尽欢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在看那边的游轮!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自恋?” “游轮?”林惊辞挑眉,“那边是停车场。” “……” 林惊禾憋笑憋得肩膀发抖,苏柠则低头猛喝咖啡,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迟尽欢的脸颊泛起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窘的。 她正要反击,手机适时响起。 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哥哥”二字,她如获大赦般站起身:“我接个电话。” 看着她匆匆走向店外的背影,苏柠长舒一口气,转而望向对面姐弟俩:“你们林家祖传的抬杠技能真是点满了。” 林惊辞的目光仍追随着窗外迟尽欢的身影,她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笑得眉眼弯弯,与刚才和他针锋相对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种毫无防备的笑容,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展露过了。 “看入迷了?”林惊禾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惊辞,你说欢欢要是知道你一直喜欢她,会不会怀疑你被鬼上身了?” 林惊辞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杯中剩余的咖啡,唇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她可能会付出实际行动,找个驱鬼师到我们家里做场法事。” “这么怂?”林惊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不能直白点告诉她吗?没出息。” “直白?”林惊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要么以为我是被鬼上身了,要么以为我脑子被车撞了。最有可能的是,她觉得我在和谁打赌耍她。” 苏柠若有所思地托着腮:“这倒是有可能。上次你送她回家,她一路都在检查你有没有在车里藏摄像机,以为你在搞什么整蛊节目。” “所以,”林惊辞摊手,“除了继续当她的死对头,我还能怎么办?” 窗外,迟尽欢已经打完电话,正朝店内走来。 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背带裙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海面上荡漾的波浪。 林惊辞的目光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黏在了她身上,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他看着她不耐烦地撇嘴,看着她下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看着她因为阳光刺眼而微微眯起的双眸。 这些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习惯动作,他却像虔诚的信徒铭记经文般刻在心里。 “所以你就真的要继续这么下去?”林惊禾追问。 “我想追她。”林惊辞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散在咖啡的香气中,“但是她会觉得我出门没带眼睛,或者脑子终于被车撞坏了。” 苏柠与林惊禾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有什么的,”林惊禾向前倾身,声音压低却带着兴奋,“有你姐我和柠柠在,我们俩帮你打探消息,其他的看你造化。” 林惊辞挑眉:“条件?” “爽快!”林惊禾拍手,“我看中了你收藏的那只Vintage Celine包包。” “那是限量款。” “所以你的爱情值得这个价。”林惊禾笑得像只狐狸。 苏柠轻轻咳嗽一声:“我嘛,要求不高,下个月我生日,想要Serge Lutens那套限量香水套装。” 林惊辞眯起眼:“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那你可以选择继续当个怂包,看着欢欢哪天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追走。”林惊禾优哉游哉地补刀。 “我听说迟朔最近在给她介绍男朋友,傅家那个刚从剑桥回来的小儿子,傅知许。人家可是澳市名媛圈的新晋男神,温文尔雅,才华横溢……” “行了。”林惊辞打断她,目光却紧紧锁在正推门进来的迟尽欢身上,“包包和香水,成交。” 迟尽欢回到座位,疑惑地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三人:“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惊禾姐新看中的包包。”苏柠面不改色地撒谎,“欢欢,刚是谁的电话?看你笑得那么开心。” “我哥。”迟尽欢端起刚刚送来的手冲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他下周回国。” 林惊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敲了敲:“迟朔要回来?” “怎么,怕我哥又揪着你训话?”迟尽欢得意地扬起眉毛,“他说要给我带生日礼物,巴黎拍卖行那条蓝宝石项链,某人之前不是说那是暴发户才喜欢的东西吗?” 若是平时,林惊辞肯定会反驳几句。 但此刻,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跳动的光芒,像藏着整个澳市的星空。 这样的迟尽欢,鲜活、生动,带着点小得意和小骄傲,是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模样。 “你戴蓝色很好看。”他轻声道。 空气瞬间凝固。 迟尽欢举着杯子的手僵在原地,苏柠被咖啡呛得连连咳嗽,林惊禾则一副“这弟弟没救了”的表情捂住额头。 “你……”迟尽欢迟疑地开口,眼中满是警惕,“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看,果然如此。 林惊辞在心里苦笑,面上却迅速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能闯什么祸?只是突然发现,即使是暴发户的审美,也有偶尔在线的时候。” 迟尽欢明显松了口气,仿佛这样的林惊辞才符合她的认知:“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苏柠连忙打圆场:“欢欢,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哥不是已经买了项链嘛。”迟尽欢托着腮,“其实我更想要一张R&L音乐节的门票,可惜太难抢了。” 林惊辞端起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R&L音乐节,全世界电子音乐爱好者的朝圣之地。 他记得迟尽欢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一次R&L,在音乐的海洋中狂欢到天明。 他也早就托人弄到了两张VIP门票,原本打算作为生日惊喜。 但现在…… “那种吵死人的音乐节有什么好去的?”他故意皱眉,“几千人挤在一起,汗水与口水齐飞。” 迟尽欢立刻被点燃了:“林惊辞!你不懂欣赏就不要乱说!那是艺术,是灵魂的共鸣!” “灵魂的共鸣?”林惊辞嗤笑,“我看是耳膜的灾难。” “你!”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林惊禾连忙按住弟弟的手臂,对迟尽欢笑道:“欢欢,别理他,他根本不懂音乐。对了,我听说傅知许下个月也要回国了,他是不是在剑桥和你同校?” 迟尽欢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傅学长?是啊,他在我们学院很出名,没想到我哥这次居然把他请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傅知许?”林惊辞眯起眼,“傅家那个书呆子?” “人家是剑桥高材生,不是什么书呆子。”迟尽欢反驳,“而且傅学长人很好,温柔又绅士,不像某些人,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林惊辞的指节微微发白,面上却笑得更加张扬:“原来迟大小姐喜欢那种类型?怪不得从小到大对我不假辞色。” “是又怎么样?”迟尽欢扬起下巴,“至少傅学长不会天天跟我抬杠。” “那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林惊辞站起身,椅子在花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迟尽欢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对林惊禾抱怨:“他又发什么神经?” 林惊禾与苏柠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心受挫了吧。”苏柠轻轻搅动着咖啡,“毕竟我们欢欢这么优秀,要是真的被傅知许追走了,某个人可是要后悔莫及。” 迟尽欢只当她在开玩笑,浑然不觉洗手间里,林惊辞正用冷水不断拍打脸颊,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 镜中的青年黑发微湿,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他想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迟尽欢的那个下午,也是在这家咖啡店。 那时他们才十六岁,她穿着校服裙,为了一个数学题与他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气得把他的咖啡倒进了他的书包。 那一刻,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突然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 这份心思被他小心翼翼地藏了三年,如同藏在贝壳里的珍珠,在岁月的打磨中愈发璀璨,却也愈发不敢示人。 他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帮我弄两张R&L音乐节的VIP门票。”他压低声音,“对,最前排的。”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承认吧,林惊辞,你就是个怂包。 宁可继续和她做一对吵吵闹闹的冤家,也不敢冒险打破现状,怕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失去。 当他回到座位时,迟尽欢正兴致勃勃地与林惊禾和苏柠讨论生日宴的礼服。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发梢跳跃成金色的光点。 她说到开心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像是澳市夏日最明媚的海岸线。 林惊辞安静地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插话挑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海港的灯塔,温柔而绵长。 这份沉默反而让迟尽欢有些不适应。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安静。 这样的林惊辞让她感到陌生,也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喂,”她忍不住开口,“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林惊辞回过神,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怎么,迟大小姐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关心你死对头的心理健康了?” “谁关心你!”迟尽欢立刻反驳,“我只是怕你气出个好歹,林叔叔又要找迟朔告状,说我欺负你。” “放心,我心理素质好得很,足够和你吵到九十九岁。” “谁要和你吵到九十九岁!” 苏柠看着再次吵起来的两人,无奈地摇头:“他们俩这样,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林惊禾抿唇轻笑:“谁知道呢?不过——”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有些人啊,连吵架都只愿意和特定的人吵。” 窗外,澳市的天空依然湛蓝如洗,海风轻轻拂过咖啡店的风铃,奏响清脆的乐章。 吧台后的咖啡机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馥郁。 第2章 第二章 迟尽欢的生日宴选址在迟家临海的半山别墅。夜幕为巨大的落地窗披上深蓝丝绒,厅内水晶灯将光芒碎成无数星子,洒在衣香鬓影的宾客肩头。 迟尽欢身着哥哥迟朔赠送的蓝宝石项链,一袭银灰色流光长裙,像把整片澳市的星空穿在了身上。 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间,眼角眉梢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察觉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笑得真假。”一个散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迟尽欢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优雅地转身,看向不知何时靠近的林惊辞。 他难得穿了正装,黑色西装剪裁精良,衬得他肩宽腿长,平日里那股不羁被稍稍压制,却化作另一种更深沉的吸引力。 他手中晃着一杯香槟,目光在她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一瞬。 “总比某人连装都懒得装要好。”迟尽欢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水晶杯壁发出清脆的鸣响,“能劳动林大少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迟朔亲自发的帖子,我敢不来?”林惊辞仰头喝了一口香槟,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你那温文尔雅的傅学长呢?还没到?” “傅学长临时有学术会议,晚些到。”迟尽欢捕捉到他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故意添了一句,“他说特意为我准备了礼物。” 林惊辞轻哼一声,未及回应,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欢欢,生日快乐。” 迟朔端着酒杯走来,他比迟尽欢年长五岁,气质沉稳,眉眼间与妹妹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商海沉浮磨砺出的锐利与从容。 他自然地揽住迟尽欢的肩膀,目光却落在林惊辞身上。 “惊辞也来了。”迟朔微笑,语气熟稔,“刚才还和林叔叔聊起你。听说你上个月又把林叔叔气得不轻?” 林惊辞面对迟朔时,总会收敛几分棱角,倒不是惧怕,更像是一种对兄长、对商业伙伴的复杂尊重。 “迟朔哥,”他颔首,“一点小误会,已经解决了。” “希望如此。”迟朔拍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的生日宴,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这话听着是玩笑,内里的警示却清晰可辨。 “哥!”迟尽欢轻声抗议。 “放心,”林惊辞勾唇,目光转向迟尽欢,带着她熟悉的、令人牙痒的挑衅,“我肯定会让迟大小姐的生日,‘难忘’至极。” 迟尽欢正想反唇相讥,宾客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她循声望去,只见傅知许正从入口处走来。 他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清隽,与周遭浮华略显疏离。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找到迟尽欢,对她温和一笑。 迟尽欢回以笑容。 “啧,‘王子’终于驾到了。”林惊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迟尽欢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起码人家是真心来祝福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林惊辞挑眉。 “你的‘真心’通常伴随着灾难。”迟尽欢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迎向傅知许。 林惊辞看着她的背影,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未能浇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苏柠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新的。 “眼神快要把傅学长烧穿了。”苏柠小声调侃。 “我是在审视他够不够格。”林惊辞嘴硬。 “得了吧你。”林惊禾也晃了过来,她今晚一身红色鱼尾裙,明艳逼人,“门票搞到了?” 林惊辞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两张质感厚重的卡片,迅速晃了一下又塞回去。“VIP,第一排。” 林惊禾吹了声低哨:“下血本了啊。打算怎么送出去?直接给她?我怕欢欢会觉得这是炸弹触发器。” “我自有办法。”林惊辞看着远处正与傅知许相谈甚欢的迟尽欢,眸光暗沉。 “抓紧点,”苏柠提醒,“我可听说,傅知许也打算邀请欢欢去听什么音乐会。” 另一边,傅知许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包装雅致的细长礼盒,递给迟尽欢:“生日快乐,尽欢。听说你喜欢古典乐,这是下个月在悉尼歌剧院演出的门票,穆特大师的小提琴独奏会。希望你喜欢。” “傅学长太客气了,这礼物很用心,我很喜欢。”迟尽欢接过,笑容真诚了几分。穆特的演奏会一票难求,这份礼物确实显出了心思。 “你喜欢就好。”傅知许推了推眼镜,“不知届时是否有荣幸,邀你同行?” 迟尽欢略一迟疑,还未回答,一个声音就横插进来。 “穆特?是不错。”林惊辞不知何时又晃到了他们身边,手臂随意地搭在迟尽欢身后的装饰柱上,形成一个略带占有意味的姿态。 “不过欢欢最近不是迷上了电子音乐吗?R&L音乐节,那才叫灵魂的震撼。”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缓慢,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迟尽欢脸上。 迟尽欢一愣,她确实向往R&L,但这喜好她只在小圈子里提过。 林惊辞怎么会知道?还在这时候说出来? 傅知许面色不变,风度依旧:“音乐无高下,各有其魅力。尽欢兴趣广泛,是好事。” “是啊,所以她应该体验点更……刺激的。”林惊辞笑得像只瞄准了猎物的豹子,“对吧,欢欢?” 这声“欢欢”叫得迟尽欢头皮发麻。 她瞪他一眼,正想让他闭嘴,林惊辞却突然俯身,以极快的速度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握在手中的晚宴包里。 “生日礼物。”他直起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几人都听清,“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举动太过突兀,连傅知许都露出了些许诧异。 迟尽欢在众人目光下,只得硬着头皮打开晚宴包。 里面安静地躺着两张硬质卡片,封面是色彩强烈、充满未来感的图案,赫然印着“R&L Music Festival VIP”的字样。 正是她心心念念、却一票难求的R&L音乐节VIP门票。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惊辞,他站在光影交错处,脸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神情,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她一时语塞。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这太不像林惊辞了。 他应该送她一条恶作剧玩具蛇,或者一本《如何成为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的书,而不是她真正渴望的东西。 “哇,R&L的门票!”苏柠恰到好处地惊呼,引来更多目光,“欢欢,这不是你最近最想去的吗?惊辞,你这礼物可送到心坎上了!” 林惊禾也附和:“是啊,这小子难得办件人事。”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和赞叹声。 傅知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了看那两张门票,又看了看林惊辞,最终看向迟尽欢:“看来林少很了解尽欢的喜好。” 林惊辞不置可否,只是盯着迟尽欢:“怎么样,敢去吗?” 他用了“敢”字。 这成功激起了迟尽欢骨子里的好胜心。 她捏紧门票,昂起头,像只被激起斗志的孔雀:“有什么不敢?谢谢你的礼物,林惊辞。” “不客气。”林惊辞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带着点得意和放松的笑容,“到时候我去接你。” “不必,地址发我,我自己去。”迟尽欢下意识拒绝。 “VIP通道和后台通行证需要绑定购买人信息。”林惊辞慢条斯理地抛出诱饵,“你确定不要我带路?” 迟尽欢抿紧了唇。 后台通行证!这对任何乐迷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挣扎了两秒,在众人注视下,不甘愿地妥协:“……随你。” 一场生日宴,因这两张突如其来的门票,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迟尽欢应付完又一波前来祝福的宾客,寻了个空隙走到露台透气。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稍稍吹散了她心头的烦乱。 她拿出那两张门票,指尖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印花。 林惊辞到底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去R&L?又为什么要送她这个? 这不符合他们十九年来势同水火的相处模式。 “不喜欢这个礼物?”熟悉的声音再次阴魂不散地响起。 迟尽欢迅速将门票塞回包里,转身,背靠着冰凉的栏杆:“喜欢,所以更觉得奇怪。林惊辞,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惊辞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漆黑海面上邮轮的灯火。 “我能打什么主意?只是刚好看到,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刚好看到?”迟尽欢不信,“R&L的门票开售十秒内售罄,你告诉我你是‘刚好’买到两张VIP?” “运气好。”林惊辞侧过头看她,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眼底映着厅内透出的光,显得比平时深沉。 “或者,你就当是……死对头的一点心意?庆祝我们又互相折磨了一年。”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他们之间惯常的调调。 迟尽欢心头那点疑虑稍减,嘴上却不饶人:“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你份大礼,庆祝你又一次成功惹怒林叔叔?” “如果你非要送,”林惊辞凑近一步,海风的咸味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将她笼罩,“不如考虑下,音乐节那天,对我好一点?” 他的距离太近,近到迟尽欢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猛地后退,脊背撞在栏杆上。 “对你好的唯一方式,就是离你远点。”她色厉内荏地反驳。 林惊辞低低地笑了,站直身体:“那恐怕很难,迟尽欢。”他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毕竟澳市就这么大,我们还得互相折磨很多年。” 他说完,冲她举了举不知何时又拿在手中的酒杯,转身走回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迟尽欢独自留在露台,海风卷着浪潮声阵阵袭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晚宴包里的门票,坚硬的质感硌着指尖。 林惊辞最后那句话,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隐约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开始偏离了十九年来熟悉的轨道。 而前方是更汹涌的暗流,还是意想不到的彼岸,她无从知晓。 “所以,你真要和惊辞一起去音乐节?”苏柠挖了一勺抹茶蛋糕,眼睛瞪得溜圆。 迟家别墅的花园里,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白色藤制茶几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迟尽欢烦躁地用银质小勺搅动着杯中的红茶:“不然呢?门票都收了,而且还是VIP加后台通行证。” 林惊禾躺在旁边的吊篮藤椅里,慢悠悠地晃着:“我看挺好,给你那充斥着古典音乐会和画展的无聊生活,增添点叛逆色彩。” “我生活才不无聊。”迟尽欢反驳,底气却不太足。 和傅知许期待的悉尼歌剧院相比,R&L音乐节确实代表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野性和自由的世界,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哥还问起,说林惊辞怎么突然转性了。”迟尽欢放下小勺,陶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你们没出卖我吧?”她怀疑地看着面前两位好友。 苏柠立刻举手发誓:“绝对没有!我嘴巴最严了!” 林惊禾也耸肩:“我能卖我亲弟弟?” 迟尽欢稍稍安心,又忍不住困惑:“那他到底怎么回事?这太反常了。你们没觉得吗?他最近……怪怪的。” “哪里怪?”林惊禾挑眉。 “说不上来。”迟尽欢蹙眉,“就好像……一只整天对你龇牙咧嘴的狗,突然有一天叼着你最喜欢的骨头过来放在你脚边,还摇尾巴。你不觉得可怕吗?” 林惊禾被这个比喻逗笑了:“说不定是终于发现你的好了呢?” “得了吧。”迟尽欢嗤笑,“他只会发现我怎么给他添堵更高效。” 苏柠试探着问:“那……欢欢,如果,我是说如果,林惊辞他不是故意找你麻烦,而是用这种方式引起你注意呢?” 迟尽欢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愣了几秒,随即大笑起来:“苏柠,你这个笑话比林惊辞送门票还离谱!他引起我注意?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我跳脚!” 看着她笃定的样子,苏柠和林惊禾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好吧,就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林惊禾换了个角度。 “R&L是你自己想去的,门票是真的,后台通行证也是真的。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去白不去。就当……检验一下林惊辞到底在搞什么鬼。” 迟尽欢沉默下来。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确实想去,疯狂地想。 而且,内心深处,她也对和林惊辞一起参加这样一场狂欢节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这感觉太诡异了。 “也许吧。”她最终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说服自己,“就当去玩一趟。反正我和他吵也吵了十九年,也不差这一次。”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红茶,目光落在花园角落里一丛开得正盛的蓝色绣球花上。 林惊辞送门票那晚,他在露台上看她的眼神,不经意地再次浮现在脑海。 那一刻,他眼里没有戏谑,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深沉的专注。 像海面下的暗流,平静却汹涌。 第3章 第三章 迟家别墅的书房弥漫着雪松木与旧纸张混合的气息,迟朔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他此刻审视的目光。 “R&L音乐节?”迟朔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姿态看似放松,脊背却无意识挺直的林惊辞,“你邀请欢欢去墨尔本,参加一个持续三天,以彻夜狂欢和……自由散漫著称的音乐节?” 林惊辞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散漫不羁,但面对迟朔,那份源自商场和长辈的双重压力,让他喉头有些发紧。 “迟朔哥,R&L是正规的国际性音乐盛事,安保和流程都很完善。而且,我们订的是VIP区域,相对独立安静。”他顿了顿,补充道,“欢欢……她一直很想去。” “她想去的地方很多,”迟朔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比如悉尼歌剧院。傅知许邀请她去听穆特的小提琴独奏会,时间刚好和你的音乐节冲突。”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林惊辞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瓷壁,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音乐类型不同,感受自然不同。古典乐是精神的洗礼,电子乐是灵魂的释放。欢欢她……需要一点释放。”他抬起眼,目光不闪不避地对上迟朔,“我会确保她的安全,全程。” 迟朔身体微微后靠,陷入高背椅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全部表情。 “惊辞,你和欢欢从小吵到大,澳市人尽皆知。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突然转变态度,愿意‘确保’我妹妹的安全,甚至‘全程’陪同?”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据我所知,你上周才因为私自调用你父亲游艇的事,被限制了大部分账户权限。” 林惊辞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迟朔知道了。 知道他并非“刚好”买到门票,知道他动用了某些不太方便明说的人脉和渠道,甚至可能知道他此刻口袋里揣着的,不仅仅是两张音乐节门票,还有两张飞墨尔本的、登记在他某个鲜为人知私人账户名下的头等舱机票。 书房角落那座古董座钟的秒针,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敲打在林惊辞紧绷的神经上。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迟朔面前,任何精巧的谎言都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 “门票和行程的所有费用,来源干净,与我父亲无关。”林惊辞选择性地坦白,避开了获取手段的细节,“我只是……只是想让她开心。” 这句话说出口,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笨拙和真诚。 迟朔沉默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剖开他的表象,直视内里最真实的想法。 漫长的几十秒过去,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记住你的话,惊辞。”迟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花园里正和苏柠说笑着修剪玫瑰的迟尽欢,“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可以去看电子乐,也可以去听小提琴。但无论是哪种选择,跟她一起去的人,必须把她完完整整、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否则,”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他是傅家的儿子,还是林家的少爷,后果都不会愉快。” 这不是明确的许可,但也不是拒绝。 这是一种带着警告的、有条件的中立。 林惊辞心头一松,知道自己过了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 “我明白,迟朔哥。” 他离开书房时,手心一片潮湿。 楼下花园里,迟尽欢似乎刚听苏柠说了什么笑话,笑得弯下了腰,阳光洒在她飞扬的发梢和明亮的眼眸上,像一幅生动的油画。 林惊辞站在楼梯的阴影处,静静看了几秒,才转身从侧门悄然离开。 澳市临海的一家高级汽车改装工坊里,充斥着机油、皮革和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 林惊辞挽着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正亲自盯着技师调整一辆黑色哑光漆面越野车的避震系统。 “底盘再调高一点,应付非铺装路面。”林惊辞用手指敲了敲坚固的轮胎,“还有,车载冰箱确保制冷充足,她只喝特定牌子的气泡水。” 工坊老板,一个满手油污却眼神精悍的中年男人,笑着递过一瓶冰水:“林少,这么上心?不像你风格啊。以前你带女伴出来,可不管她们喝什么。” 林惊辞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冰水缓解了喉间的干渴,却浇不灭心底那簇因期待而摇曳的火苗。 “少废话,老陈。东西呢?” 老陈会意,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 林惊辞打开,里面是两套定制的高性能降噪通讯耳塞,以及一对镶嵌着细微LED灯带、设计极具未来感的手环。 “顶配,保证在那种环境下也能清晰通话,手环定位精准,电量支撑全程无压力。”老陈压低声音,“按你要求的,做了情侣款设计,不过很隐蔽。” 林惊辞拿起那个稍小一号的白色手环,指尖拂过冰凉的表带,内侧刻着一个细微的“C”字母浮雕。 他想象着这东西戴在迟尽欢纤细手腕上的样子,心头莫名一热。 “谢了。”他将盒子仔细收好。 “看来这次是认真的?”老陈揶揄道。 林惊辞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车身坚固的防撞杠,像是确认一道安全的壁垒。 他想起迟尽欢小时候怕黑,怕打雷,现在虽然张牙舞爪得像只小豹子,但人多混乱的地方,她眼底偶尔还是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得把这些都考虑到。 与此同时,迟尽欢位于半山别墅的衣帽间里,则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柔软的地毯上散落着几件被她否决掉的衣物。 “这件太夸张,像是要去走秀。” “这件又太普通,配不上R&L的场子。” 她拿起一件带有金属流苏的黑色短款上衣,在落地镜前比划着,眉头微蹙。 苏柠盘腿坐在旁边的丝绒软凳上,抱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得正香:“要我说,你就穿平时去夜店那身,保证把林惊辞那家伙看得眼珠子掉出来。” 迟尽欢动作一顿,透过镜子瞪了苏柠一眼:“我是去听音乐,不是去走秀,更不是去……给他看。” 她把那件上衣扔回衣物堆里,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 苏柠凑过来,眨眨眼:“欢欢,你不对劲哦。以前你可不会为了跟林惊辞出门,在衣服上纠结超过十分钟。一般都是怎么让他不爽怎么来。” 迟尽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音量不自觉提高:“谁纠结了?我这是对音乐节的基本尊重!而且,谁要跟他出门?我是去看演出,他只是……顺路的票务提供者兼司机!” “哦——”苏柠拖长了语调,一脸“我懂”的表情,“所以你不是在担心,穿得太好看会让林惊辞误会?或者穿得不够好看,会被音乐节上那些热情奔放的姑娘比下去?” “苏柠!”迟尽欢抄起一个抱枕砸过去,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林惊辞看到她精心打扮后可能出现的、那种熟悉的、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眼神。 她居然……有点在意? 这太可怕了。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种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 一定是那两张门票太有诱惑力,扰乱了她的心智。 她最终选定了一套设计感十足的工装连体裤,搭配同色系的马丁靴,既酷飒又不失精致,行动也方便。看着镜中利落帅气的自己,迟尽欢深吸一口气。 不管林惊辞在打什么算盘,她迟尽欢,绝不会在气势上输给他。 夜深了,迟尽欢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客厅沙发里,屏幕上播放着R&L音乐节往年的精彩集锦,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绚烂的灯光透过屏幕传递出躁动的能量。 迟朔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还在看这个?”迟朔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屏幕上疯狂舞动的人群,“决定了?跟惊辞去?” 迟尽欢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一束冲天而起的绚烂烟花上。 她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有些闷:“哥,你觉得我不该去吗?” 迟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兄长特有的温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去感受音乐节,还是因为……这是林惊辞的邀请?”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迟尽欢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角落。 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想去R&L,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他送我门票。”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哥,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他以前只会送我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气我。” 迟朔看着妹妹清澈眼眸里的迷茫,心中了然。 他这个妹妹,看似精明,在某些方面却迟钝得可以。 “也许,有些人表达在意的方式,就是比较特别。”他选择了一个保守的说法,“欢欢,玩得开心点,但也要保护好自己。无论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了,就打电话给哥,我去接你。” 迟尽欢心头一暖,凑过去靠在迟朔肩头:“知道了,哥。你放心,我能应付林惊辞。” 同一片月色下,林家庄园的网球场上,却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对决。 林惊辞挥拍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黄色的小球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对面。 林惊禾灵活地移动步伐,精准地回击,球拍与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喂,你吃炸药了?”林惊禾一边回球一边喊,“大晚上拉我出来打球发泄?” 林惊辞没有回答,又是一个凌厉的扣杀。 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被月光映得发白的场地上。 他需要这种身体上的极致疲惫,来压制内心翻涌的、陌生的紧张感。 “东西都准备好了?”林惊禾喘着气,走到网前,“车、住宿、行程、应急药品……还有你的‘作战计划’?” 林惊辞用毛巾胡乱擦着汗,走到场边长椅拿起水瓶猛灌几口。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因运动而沙哑。 林惊禾在他身边坐下,撞了撞他的肩膀:“怂了?这可不像你。从小到大,跟欢欢吵架顶嘴、惹她跳脚,你可从来没怯场过。” “那不一样。”林惊辞看着远处沉入夜色的山峦轮廓,低声说。 吵架是本能,是习惯,是十九年来融入骨血的条件反射。 而这次,他是在试图打破那层坚冰,踏入一片完全未知的、可能充满惊喜、也更可能万劫不复的领域。 “有什么不一样?”林惊禾挑眉,“不就是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找个机会,用不那么蠢的方式,透露一点点给她?” 林惊辞苦笑。 说得轻巧。他怕自己表现得稍微明显一点,就会把迟尽欢吓得彻底躲回她的壳里,连现在这种“死对头”的关系都维持不住。 “行了,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林惊禾拍拍他的背,力道大得让他咳嗽了两声,“记住姐的至理名言: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当然,对你这种别扭精来说,难度是高了点。但谁让你喜欢呢?” 谁让你喜欢呢。 是啊,谁让他喜欢。喜欢那个从小和他吵到大,伶牙俐齿、从不服输,生气时眼睛亮得像星辰,偶尔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时脸颊会微微鼓起的迟尽欢。 林惊辞仰头,望向澳市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明天,一切将正式开始。是通往新的可能,还是彻底搞砸,他毫无把握。 而另一边,迟尽欢关掉电脑,走到窗前,同样望着那轮月亮。 她摸了摸放在床头柜上的两张硬质门票,指尖传来清晰的凹凸感。 林惊辞,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带着这个无解的问题,沉入一个光怪陆离、充斥着电子音浪和某人模糊身影的梦境。 第4章 第三章 私人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最终化作平稳的滑行。 林惊辞解开安全带,动作流畅地起身,倚在迟尽欢的座位旁,手臂恰好撑在她上方的行李柜边缘,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包围圈。 “澳市到墨尔本,一千五百公里航程,飞行时间两小时三十七分钟。”他垂眸看着正低头解安全带的迟尽欢,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磁性,“打破我们认识以来,单独相处最长时间且没有吵架的记录。” 迟尽欢终于弄开那个有点紧的卡扣,抬起头,额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她皱着眉往后仰了仰:“记录就是用来打破的。下次争取在飞机上吵一架,把记录清零。” 林惊辞低笑,非但没退开,反而凑近了些,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飞机舱内特有的味道,萦绕在迟尽欢鼻尖。 “这么想跟我创造点独家记忆?”他目光扫过她微微抿起的唇瓣,意有所指。 迟尽欢直接伸手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力道不轻。 “创造你被我扔下飞机的记忆吗?可以考虑。” 她站起身,拎起自己小巧的行李箱,率先朝舱门走去。 林惊辞揉着被她手掌推过的脸颊,看着她的背影,非但没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炸毛的迟尽欢,总比对他客套疏离要好。 他拎起两人的行李,快步跟上。 来接机的是一辆经过专业改装的黑色越野车,线条硬朗,底盘稳重,与林惊辞平日里在澳市开的那些骚包跑车截然不同。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门框上方。 迟尽欢脚步一顿,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吃错药了?” 平时不都是她还没站稳他就一脚油门飞出去,留她在原地吃灰吗? 林惊辞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维持着风度:“对待女士的基本礼仪。” “哦。”迟尽欢弯腰坐进去,系安全带时嘀咕,“以前没见你有这礼仪。” 林惊辞绕到驾驶座,关车门的声音比平时重了点。他启动引擎,越野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像在谈论天气。 迟尽欢更奇怪了,侧头打量他。 他今天穿了件版型挺括的深灰色冲锋衣,拉链只拉到锁骨下方,露出里面黑色的棉质T恤,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发胶抓得过分不羁,只是随意地拨到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的锐气,倒多了些……沉稳? 她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惊了一下,赶紧甩开这荒谬的想法。 肯定是墨尔本的阳光太刺眼,晃花了她的眼。 “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去现场熟悉下环境,晚上第一场是Chase & Status的set,你应该喜欢。” 林惊辞操作着车载导航,屏幕亮起,上面已经标记好了酒店位置和音乐节场地的坐标。 迟尽欢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喜欢Chase & Status?” 林惊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依旧随意:“上次去你家,看你唱片架上有他们的黑胶。随便记的。” 迟尽欢回想了一下,她确实有张他们早年的限量版黑胶,塞在架子最不起眼的角落。 这他都能注意到? “观察力不错嘛,林同学。”她半是调侃半是探究。 “还行。”林惊辞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目光扫过她带着讶异的脸,心情如同车窗外墨尔本澄澈的天空,“总得知道死对头除了牙尖嘴利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爱好,方便精准打击。”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的爱好广泛且高雅,你打击不过来。”迟尽欢轻哼一声,注意力被窗外掠过的异国风情吸引。 林惊辞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成细碎的金芒。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将车内音乐的音量调低了些,换上了一张节奏更舒缓的电子专辑,是迟尽欢歌单里常循环的那张。 音乐节场地设在墨尔本郊外一片广袤的草坪上,主舞台如同一个庞大的未来机械巨兽,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冷光。 尽管演出尚未正式开始,但空气中已经弥漫开躁动的气息,人群如彩色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惊辞带着迟尽欢,熟门熟路地绕过排着长队的人群,走向VIP通道。 安检人员显然认识他,简单查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特殊的硅胶手环,便恭敬地放行。 “你常来?”迟尽欢跟在他身后,穿过略显狭窄的通道,前方震耳欲聋的试音声越来越近。 “来过几次。”林惊辞侧身,让她走在自己前面,手臂虚环在她身侧,隔开偶尔挤过来的人流,“跟着我,别走散了。” VIP区域视野极佳,正对主舞台,旁边有专属的吧台和休息区,甚至还有几个配备空调的透明球形休息舱。 林惊辞径直走向预留好的、最前排的位置,那里放着两个印有R&L标志的软垫躺椅,旁边的小冰桶里已经冰好了她常喝的那个牌子的气泡水。 迟尽欢拿起一瓶,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她看着林惊辞无比自然地拧开另一瓶的瓶盖,递给她,然后自己才拿起一瓶。 连她拧瓶盖时总觉得费力这种细节他都注意到了? 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服务这么周到?”她接过水,试探道,“林惊辞,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哥打赌了?比如能不能在音乐节期间不跟我吵架之类的?” 林惊辞喝水的动作一顿,差点呛到。 他放下水瓶,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无聊?” “不然呢?”迟尽欢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以前可只会抢我水喝。” 林惊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策略,这是策略。 他别开脸,望向正在做最后设备调试的舞台,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夜幕降临,音乐节的气氛逐渐推向**。 当Chase & Status登台,标志性的鼓点与贝斯线如同惊雷炸响全场时,迟尽欢瞬间忘记了所有疑虑,跟着节奏跳了起来,挥舞着双臂,沉浸在音乐的浪潮中。 林惊辞站在她身侧,没有像周围人那样疯狂舞动,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她身上。 舞台变幻的激光扫过她兴奋的脸庞,那双总是带着挑衅或恼怒的明眸,此刻盛满了纯粹的快乐,像落入了整片星空。 在一个节奏爆点,全场沸腾,迟尽欢跳得忘我,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脚下一个趔趄。 林惊辞一直虚扶在她身后的手立刻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小心点。”他的声音混在震耳的音乐里,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呼吸。 迟尽欢站稳,下意识地挣脱开他的手臂,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大声回道:“没事!人多嘛!”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舞台吸引,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接触只是防止摔倒的必要措施。 林惊辞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腰际纤细柔软的触感。 他默默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 第一场set结束,中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迟尽欢跳得口干舌燥,拿起气泡水猛喝几口。 “还不错吧?”林惊辞问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认同。 为了搞到这两个位置绝佳的票,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太棒了!”迟尽欢眼睛发亮,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音效和视野都绝了!林惊辞,这次算你办了件人事!” 林惊辞:“……” 这夸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决定再接再厉,进行下一步。 “那边有个小众舞台,灯光设计和DJ风格很独特,你应该会喜欢。”他指了指一个远离主舞台、被布置成洞穴形态的副舞台。 “是吗?去看看!”迟尽欢兴致勃勃。 那个副舞台确实别有洞天,内部光影迷幻,音乐也更偏向迷幻电子。 林惊辞记得迟尽欢曾在某个社交账号上点赞过类似风格的视频。 他带着她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的光线被设计成流淌的银河形态,不断在脚下流转,营造出梦幻的氛围。 “这里很适合拍照。”林惊辞状似无意地提起,他知道迟尽欢有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的习惯。 “对哦!”迟尽欢果然被提醒,拿出手机,对着脚下流动的“银河”和头顶迷幻的灯光拍了几张,然后很自然地递给林惊辞,“帮我拍两张,记得把我拍高一点。” 林惊辞接过手机,看着镜头里在奇幻光影映衬下,笑得比星空还璀璨的迟尽欢,心跳漏了好几拍。 他找好角度,连拍了好几张。 迟尽欢跑过来查看成果,翻看着照片,满意地点头:“技术不错嘛!没把我拍成一米二。”她拍拍他的肩膀,很是赞许,“有进步!以后我跟苏柠她们出来玩,可以考虑带上你当专属摄影师!” 林惊辞看着她纯粹因为得到好看照片而开心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精心挑选的、暗示性极强的约会地点,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拍照好看”的背景板? 他孔雀开屏般展示的“体贴”与“默契”,全拍在了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上。 “走吧,”迟尽欢把手机塞回口袋,兴致勃勃地指向主舞台方向,“下一个是Wilkinson,不能错过!” 说完,她便率先朝着主舞台汹涌的人潮走去。 林惊辞站在原地,看着她在彩色人流中跃动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挫败感如同墨尔本夜晚的海潮,无声地将他淹没。 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作战指挥部”的三人群他,林惊禾,苏柠。 林惊辞:计划A,失败。 林惊辞:目标人物反馈:拍照技术有进步,可发展为专属摄影师。 苏柠的回復几乎是秒到,发来一连串捶地大笑的表情包。 林惊禾紧随其后:早说了你这套对她没用。欢欢那脑子,在感情上就是个单线程处理器。 林惊禾:你跟她玩暗示,不如直接在她脑门上贴“我喜欢你”四个大字,她可能还会觉得你在玩“谁是卧底”。 苏柠:惊辞,你确定你这样孔雀开屏不是在对牛弹琴吗。 林惊辞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几乎能想象到林惊禾此刻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烦躁地锁上屏幕,抬头望向主舞台方向,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快要被人潮吞没。 他咬咬牙,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行,迟尽欢,你够迟钝。 咱们,慢慢来。 第5章 第五章 迟家别墅的影音室里,光线被调得昏暗,只有巨大的屏幕闪烁着游戏界面的光影。 迟尽欢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柄按得噼啪作响,屏幕上她的角色正将一个怪物狠狠击飞。 苏柠蜷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抱着零食桶,看得津津有味。 “所以说,前几天在R&L玩得怎么样啊欢欢?”苏柠往嘴里丢了颗爆米花,状似无意地提起,“看你朋友圈照片,氛围感绝了。” 迟尽欢操作角色的动作没停,眉头却微微蹙起,像是想起了什么费解的事情:“音乐是挺棒的,现场也很嗨。就是……”她顿了顿,操控角色完成一个漂亮的三连击,“我感觉林惊辞吃错药了。” “哦?”苏柠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怎么个吃药法?” 影音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刚结束视频会议的迟朔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恰好听到这句。 他将牛奶放在妹妹和苏柠面前,顺势在迟尽欢旁边的地毯上坐下,长腿随意曲起:“谁吃错药了?” 迟尽欢很自然地往后一靠,窝进哥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游戏,嘴里抱怨道:“还能有谁?林惊辞呗!哥你不知道,他这几天怪得要命!” 迟朔调整了下姿势,让妹妹靠得更舒服,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披散的长发,像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他怎么惹你了?” “不是惹我!”迟尽欢放下手柄,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理解的困惑,对着迟朔比划,“他就是……特别不对劲!飞机上主动帮我拿行李,还给我开车门!音乐节给我准备了我常喝的气泡水,还拧瓶盖!带我去人少的副舞台,我还以为他转性了知道照顾人了,结果他是觉得那里拍照好看!拍完还问我技术怎么样?” “最离谱的是,晚上回酒店,他居然问我累不累,需不需要按摩膏?!” 她越说越觉得匪夷所思,一把抓过迟朔的手臂摇晃:“哥!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被墨尔本的海风吹坏了?还是跟人打赌输了在完成什么奇怪任务?” “他跟个孔雀一样,而且是没脑子的那种,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想干嘛!” “噗——咳咳咳!”苏柠猛地被爆米花呛到,咳得惊天动地,整张脸憋得通红,肩膀剧烈抖动,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忍笑忍的。 她赶紧抓起牛奶杯猛灌几口,把那股快要冲破喉咙的笑声硬生生咽了回去,内心早已被“哈哈哈哈”刷屏。 迟朔搂着妹妹,俊朗的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他轻轻拍着迟尽欢的背,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也许……他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对我好?”迟尽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从他怀里坐直身体,瞪大眼睛,“他林惊辞?对我好?哥,你忘了他去年我生日送我一只会学舌的鹦鹉,专门训练它说‘迟尽欢是小笨蛋’的事了?” “还是忘了他前年在我爸面前‘不小心’说漏嘴我考试挂科的事了?”她掰着手指数落。 “他不对我使坏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对我好?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离谱!” 她重新抓起游戏手柄,愤愤地按下开始键:“反正我觉得他肯定有阴谋!我得小心点,不能着了他的道!” 苏柠看着迟尽欢那副如临大敌、认真分析“敌人诡计”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把整张脸埋进零食桶里,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 救命!她快要憋出内伤了! 林惊辞那个孔雀男,开屏开了三天,羽毛都快抖搂光了,结果在这块小木头眼里,居然是“没脑子的孔雀”和“有阴谋的坏人”? 她得赶紧给林惊禾发消息!这情报太炸裂了! 迟朔看着妹妹全心投入游戏、将林惊辞的“反常”定性为“阴谋”的侧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拿起另一杯牛奶,递到妹妹手边:“玩完这局记得喝。” 与此同时,林家地下室的健身房里,充斥着拳头击打沙袋的沉闷声响。 林惊辞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他对着悬挂的沙袋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眼神凶狠,仿佛那沙袋是某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砰!砰!砰!” 他脑海里回放着音乐节三天的点点滴滴。 他刻意营造的“不经意”的靠近,他“随口”提起的她喜欢的音乐细节,他精心挑选的、充满暗示的“约会”地点,他苦练已久的“男友力”拍照技术…… 他甚至连她可能累了需要按摩膏都想到了! 结果呢? “拍照技术不错!”“有进步!”“以后可以考虑带你当专属摄影师!” 林惊辞越想越气,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沙袋上,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晃动。 “哟,这是跟沙袋有仇,还是跟自个儿过不去?”林惊禾慵懒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她端着杯果汁,倚在门框上,看着弟弟像只被激怒的雄狮般对着沙袋发泄。 林惊辞喘着粗气停下动作,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他 没回头,抓起旁边的毛巾胡乱擦着脸,声音闷闷的:“有事?” 林惊禾慢悠悠地晃进来,绕着气喘吁吁的弟弟走了一圈,啧啧两声:“看来我们林大少爷的‘墨尔本攻略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林惊辞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来看我笑话?” “我是来给你做战后分析的,笨蛋老弟。”林惊禾把果汁递给他,自己则跳上旁边的器械坐着,晃着腿,“说说吧,怎么个惨烈法?让我高兴高兴。” 林惊辞接过果汁,一口气灌下半杯,冰凉的液体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他简单将迟尽欢那些“木头”反应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憋屈。 “我按你们说的,表现得很‘自然’,很‘体贴’!”他强调,“我都没直接说喜欢她!” “自然?体贴?”林惊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毫不客气地戳穿,“你那些‘自然’和‘体贴’,就跟孔雀开屏求偶一样,恨不得把‘快看我看我我多棒’写在脸上!也就是欢欢那种在感情上缺根筋的,换别的姑娘,早看穿你那点小心思了!” 林惊辞烦躁地扒了扒汗湿的头发:“那我要怎么做?难道真像你说的,直接跑到她面前,跟个傻逼一样大喊‘迟尽欢我喜欢你’?” 他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觉得蠢透了,而且百分之百会被迟尽欢当成新型恶作剧,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 “那倒也不必。”林惊禾晃着脚尖,老神在在地分析,“对你这种别扭精,和欢欢那种小木头,直球可能真的会把她吓跑,或者让她觉得你被夺舍了。” 她跳下器械,走到林惊辞面前,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老弟啊,你这招对欢欢,难度堪比你从珠穆朗玛峰上跳下去还没死。” 林惊辞:“……” 这算什么狗屁比喻? “那你说怎么办?”他有些泄气,又锤了沙袋一下。 沙袋晃悠着,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林惊禾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欢欢呢,是块木头,但不是块石头。你得用温水煮,小火慢炖,让她习惯你的存在,习惯你的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不开你这锅‘温水’了。”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而且,你得让她觉得,她对你是‘特别’的,但这种‘特别’,不能太刻意。” 林惊辞皱眉:“说人话。” “笨!”林惊禾戳他额头,“就是让你别整天跟个开屏孔雀似的围着她转!你也得有自己的事!偶尔冷一冷她,让她琢磨琢磨,‘咦,林惊辞那家伙今天怎么没来烦我?’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犯贱,天天在眼前晃不觉得,哪天不晃了,反而惦记上了。” 林惊辞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道理? “还有,”林惊禾补充道,“找机会,制造点‘意外’,比如英雄救美什么的,虽然俗,但好用啊!让她看看你男子汉气概的一面!别整天就知道跟她斗嘴!” 林惊辞想起音乐节那天扶了她一下,她完全没反应……这招真的有用? 看着他怀疑的眼神,林惊禾翻了个白眼:“那次不算!你得来点真正的、让她印象深刻的!算了,指望你开窍比指望木头自己着火还难,等我给你创造机会吧!” 她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显然是在跟苏柠同步“情报”并谋划下一步。 林惊辞看着晃动的沙袋,又看了看手机上迟尽欢那个顶着个嚣张卡通猫头像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她发来的“照片拍得不错,已发朋友圈,算是给你正名了”,内心一片复杂。 珠穆朗玛峰吗? 他深吸一口气。跳就跳吧。 反正,他也已经在往下跳的路上了,只是那块木头,至今还没发现脚下有个为她粉身碎骨的人。 几天后,一场在迟氏集团旗下酒店举办的商业酒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迟尽欢穿着一条香槟色斜肩长裙,挽着哥哥迟朔的手臂,扮演着乖巧的迟家大小姐角色,应付着各路前来寒暄的叔伯长辈。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盼着这无聊的酒会早点结束。 “累了?”迟朔微微侧头,低声问妹妹。 “还好。”迟尽欢小声回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会场,却意外瞥见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林惊辞。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平日里那股散漫不羁被收敛得很好,正端着一杯香槟,与几位商界前辈交谈。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望过来,隔着攒动的人群,与她视线相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露出挑衅或戏谑的表情,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继续与旁人交谈,仿佛她只是会场里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迟尽欢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这家伙,居然没过来刺她两句?转性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应生端着摆满酒杯的托盘,脚步匆匆地从她身边经过,许是地面刚被洒了酒水有些滑,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迟尽欢的方向歪倒,托盘上满满的酒杯眼看就要朝她泼洒过来。 迟尽欢下意识地想后退,高跟鞋却绊到了地毯的缝隙,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她甚至能看清那些金黄色的液体即将泼上她裙摆的轨迹。 预想中的狼狈没有发生。 一只手臂有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带了一步,稳稳地护在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同时,另一只手迅捷地扶住了侍应生差点脱手的托盘,手腕巧妙地一转一托,将大部分倾泻的酒液引导向了无人空地。 “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几只酒杯摔在地上,酒液四溅。 但迟尽欢的裙摆,只被零星溅上了几滴。 惊魂未定的迟尽欢抬起头,对上林惊辞近在咫尺的脸。 他眉头微蹙,低头看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立刻松开,掌心传来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些烫人。 “没事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没事。”迟尽欢下意识地回答,心跳还有些快。 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周围的宾客被这小小的意外吸引,纷纷侧目。 迟朔也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扶住妹妹的肩膀:“欢欢,怎么样?” “我没事,哥。”迟尽欢摇摇头,站稳身体,林惊辞也适时地松开了手,那股温热骤然离去,腰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力道。 “林惊辞?”迟朔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多谢。” “举手之劳,迟朔哥。”林惊辞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吓得脸色发白的侍应生,“倒是这位,可能需要去处理一下。” 酒店经理连忙上前道歉并处理后续。 迟尽欢看着林惊辞,他西装外套的袖口被酒液洇湿了一小块,颜色变深。 她张了张嘴,想道谢,又觉得对着他说“谢谢”有点别扭。 林惊辞却像是没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对迟朔点了点头:“迟朔哥,我先失陪,家父在那边。”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更没有像以前那样,趁机调侃她两句“迟大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就这么……走了? 迟尽欢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一丝疏离的背影融入人群,心里那股怪异感达到了顶峰。 他刚才……是救了她? 而且,居然没有借此嘲笑她笨手笨脚? 这太不正常了! 迟朔看着妹妹盯着林惊辞离开方向出神的样子,微微挑眉:“怎么了?” 迟尽欢回过神,挽住哥哥的手臂,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哥,我觉得林惊辞真的有问题!他刚才居然没笑话我!他还帮我!他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迟朔看着妹妹一脸严肃地分析“敌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或许他只是长大了。” 长大了? 迟尽欢撇撇嘴,她才不信。 林惊辞这家伙,肯定在憋着什么坏呢! 她得提高警惕! 而另一边,走到无人角落的林惊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天知道他刚才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把那个娇软的身体多搂一会儿,没在她惊魂未定时低头吻住她那微微张开的、诱人的唇瓣,更没有像以前那样,借此机会逗弄她。 天知道他多想看她因为他而脸红心跳、语无伦次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他有阴谋”。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刚才抱住她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掌心。 纤细,柔软,带着淡淡的馨香。 林惊辞闭上眼,喉结滚动。 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炖。 他默念着林惊禾的“箴言”,感觉这比让他去爬真正的珠穆朗玛峰,还要难上千百倍。 这块木头,什么时候才能感知到,他这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呢? 第6章 第六章 澳市大学的图书馆顶层,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自习区的长桌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 迟尽欢摊开厚重的经济学原理课本,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沙沙的声响。 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林讨厌鬼:【图片】 林讨厌鬼:你家“宝贝”又跑我们学院实验室蹭空调了,速来领走,不然我拿它当教具演示青蛙解剖。 图片上,一只圆滚滚的英短蓝猫正舒坦地蜷在实验室角落的软垫上,那是迟尽欢养在身边的猫,名叫“总裁”。 迟尽欢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结。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迟尽欢:林惊辞!你敢动总裁一根毛试试!你们实验室那些化学试剂离它远点! 迟尽欢:还有,它怎么又跑你那儿去了?! 林讨厌鬼:可能是被我们这儿新到的激光笔吸引了? 林讨厌鬼:【摊手表情】 林讨厌鬼:速度,迟大小姐,它正试图用爪子扒拉那瓶浓硫酸,我很难办啊。 迟尽欢“噌”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埋头苦读的同学不满地抬头。 她顾不上道歉,抓起书包和手机就往外冲。 林惊辞所在的理工学院和她们经管学院隔了大半个校区,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实验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林惊辞懒散地靠在实验台边,手里晃悠着一支红色的激光笔,光束在干净的地面上划出诱人的红点。 而“总裁”正精神高度集中,圆滚滚的身体伏低,屁股撅起,尾巴尖兴奋地小幅度摆动,琥珀色的猫眼死死盯着那个红点,随着林惊辞手腕的动作扑来扑去,玩得不亦乐乎。 哪里有什么浓硫酸的危险? 实验室里干净整洁,仪器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原位。 “林、惊、辞!”迟尽欢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林惊辞闻声抬头,激光笔的动作却没停,嘴角勾起她熟悉的、带着点欠揍的弧度:“哟,来得挺快。” 他手指一按,关掉激光笔,红点消失。 “总裁”顿时失去了目标,不满地“喵呜”一声,凑到林惊辞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这叛徒! 迟尽欢气得肝疼。 “你骗我!”她指控。 “不骗你,你能来这么快?”林惊辞弯腰,轻松地把蹭他裤腿的“总裁”捞起来,抱在怀里,熟练地挠着它的下巴。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在他臂弯里瘫成一团猫饼。 “再说了,”他抱着猫,走到迟尽欢面前,微微低头看她跑得泛红的脸颊,“我要不说有危险,你能想起你这‘宝贝儿子’又离家出走了?” 他的距离有些近,实验室里消毒水淡淡的气味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洗衣液味道,萦绕在迟尽欢鼻尖。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伸手要去抱猫:“把它还我!” 林惊辞却侧身避开,抱着猫走到旁边的试剂架前,指着上面一排排贴着标签的瓶子,语气带着点戏谑的教育意味:“看到没,小笨蛋,这些瓶瓶罐罐很多都不能碰。下次再让它乱跑,真出事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他说话时,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总裁”毛茸茸的脑袋,眼神却落在迟尽欢因生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 迟尽欢一把将猫抢过,紧紧抱在怀里,瞪着林惊辞:“用不着你假好心!它要是少一根毛,我跟你没完!” 她低头检查怀里的猫,确认它完好无损,只是被撸得很舒服的样子,心里更气了。 这猫什么时候跟林惊辞这么熟了? “没完?”林惊辞低笑,倚着实验台,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我们不是早就‘没完’了十九年了么?多这一桩不多。” 迟尽欢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合身的白大褂,平添了几分禁欲的学术气息,但她坚决不承认这有点好看。 他那副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会一直这样纠缠下去的语气,让迟尽欢心头莫名一跳。 她别开脸,哼了一声:“谁要跟你没完!总裁,我们走,离这个讨厌鬼远点!” 她抱着猫,转身就要走。 “喂。”林惊辞在她身后叫住她。 迟尽欢脚步一顿,没回头:“干嘛?” “下次看好你的猫。”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还有,”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下周你们学院那个什么商业策划大赛校内选拔,你是不是参加了?” 迟尽欢警惕地转身:“是又怎么样?你想干嘛?又来捣乱?” 去年她参加演讲比赛,这家伙就在台下故意做鬼脸害她分心! 林惊辞挑眉:“我是那种人?”看着迟尽欢“你就是”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刚好,我是决赛环节的外援评审之一。” 迟尽欢:“!!!” 晴天霹雳。 “你?评审?”她难以置信,“你一个理工科的,凭什么当我们经管学院比赛的评审?” “凭林氏是大赛的主要赞助商之一,凭我刚好对你们这次比赛的选题——智能家居的市场化应用,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了解。”林惊辞说得云淡风轻,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所以,迟尽欢同学,好好准备,别在台上……太丢人。” 迟尽欢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当评审?分明是找机会公报私仇,给她打低分。 “林惊辞!你卑鄙!” “过奖。”林惊辞坦然接受,还非常好心地提醒,“对了,建议你的策划案,少点华而不实的理论,多点实际落地的可能性。毕竟,”他目光扫过她怀里舒服得打哈欠的猫,意有所指,“不是所有东西,都像抱只猫那么简单。” 迟尽欢气得想用怀里的猫砸他。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总裁”,踩着愤怒的脚步,“噔噔噔”地离开了实验室。 听着脚步声远去,林惊辞才缓缓收起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抱着猫、气冲冲穿过草坪的纤细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顶置的、备注为小木头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怒气冲冲的“你卑鄙”。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打字。 林惊辞:下周比赛,加油。别真输得太难看。 发送。 他看着那个嚣张的卡通猫头像,仿佛能看到对方收到消息后,气得跳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温水煮青蛙。他告诉自己。 哪怕她是块朽木,他也要一点点地,把她烤热。 一周后,商业策划大赛决赛在澳大最大的报告厅举行。 台下座无虚席,除了学生,还有不少来自赞助企业的代表。 灯光聚焦在舞台上,气氛紧张。 迟尽欢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裙,站在演讲台后。她的展示刚结束,思路清晰,数据详实,台风稳健,赢得了台下不少掌声。 她微微松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评委席。 林惊辞就坐在评委席靠边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在一众正装革履的评委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他单手支着下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似乎听得并不十分专注。 当主持人宣布进入评委提问环节时,林惊辞放下了转动的笔。 “迟尽欢同学,”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却瞬间抓住了全场注意力,“你的策划案整体不错,关于智能家居安防系统的市场切入点很有新意。” 迟尽欢心中警铃大作。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居然先夸她?肯定有后招。 果然,林惊辞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个小问题。”他拿起她的策划案打印稿,翻到某一页,“你这里提到,目标客户群体是高端住宅区的家庭用户,预估的客户获取成本是基于线上精准投放和线下高端物业合作。对吧?” “是的。”迟尽欢保持微笑,心里打鼓。 “那么,”林惊辞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不再是平时那副散漫模样,“你如何确保你的线下推广团队,能够有效突破那些顶级物业严格的安保和管理限制,接触到真正的决策者。” “也就是那些户主,而不是被物业经理用‘需要业委会同意’、‘需要上报总部’之类的套话搪塞过去?” “据我所知,澳市几个顶尖楼盘,比如‘铂悦湾’、‘云顶山庄’,他们的物业可是出了名的难搞。你的方案里,对这块潜在壁垒的应对策略,似乎……过于理想化了。” 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方案中最可能在实际落地时卡壳的环节。 台下不少有相关经验的企业代表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迟尽欢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她不是没考虑过,但确实在方案中写得不够深入具体,存在侥幸心理。 她快速整理思绪,结合自己了解到的一些行业信息和人脉关系,给出了一个尽可能完善的补充回答。 林惊辞听完,既没表示赞同也没反驳,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希望你的执行力能配得上你的规划”,便放下了策划案,示意下一个评委提问。 整个提问过程,他的语气公事公办,问题专业且切中要害,完全没有掺杂个人情绪,更没有她预想中的故意刁难。 直到所有环节结束,迟尽欢的综合得分出来,排在第二位,与第一名差距微弱。 这个结果对她而言,算是正常发挥。 颁奖仪式后,人群逐渐散去。 迟尽欢收拾着讲台上的资料,心里却还想着林惊辞那个问题。 虽然不爽,但不得不承认,他指出的那个点确实是她方案的薄弱环节。 “表现不错。”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迟尽欢抬头,林惊辞不知何时走到了台边,手里还拿着那份皱巴巴的策划案打印稿。 “用不着你假惺惺。”迟尽欢低头继续整理东西,语气硬邦邦的。 虽然他刚才没捣乱,但她还是觉得憋屈。 林惊辞把那份策划案放在她面前,指尖在被他圈出的那个问题上点了点:“这个问题,回头可以找迟朔哥聊聊,他们公司之前进军智能楼宇项目时,应该积累了不少和高端物业打交道的经验。” 迟尽欢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这是在……指点她? 林惊辞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又挂起了那点欠揍的弧度:“别误会,只是不想你下次比赛输得太难看,显得我这个‘讨厌鬼’评委眼光不行。” 说完,他双手插回裤袋,转身潇洒地走了。 迟尽欢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那份被仔细批注过的策划案,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林讨厌鬼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她犹豫了一下,打字。 迟尽欢:谢了。 发送成功。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震动。 林讨厌鬼:? 迟尽欢:你的“指点”。 林讨厌鬼:哦。 林讨厌鬼:顺手而已。 林讨厌鬼:主要是怕你笨得理解不了,浪费我口水。 迟尽欢:“……” 她刚刚那一丝丝的感激瞬间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塞回包里,抓起策划案和东西,决定立刻回家,找哥哥迟朔取经去。 她一定要把方案做得完美,绝不能让林惊辞看扁了! 而已经走出报告厅的林惊辞,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单的“谢了”,手指摩挲着屏幕,眼底深处,缓缓漾开一丝得逞的笑意。 小火慢炖。瞧,这块木头,不是也开始有点温度了吗? 虽然,方式可能有点特别。但对他和迟尽欢来说,这或许就是最正常的“开始”。 第7章 第七章 凌晨三点,澳市的夜空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丝绒,只有远处港口的灯塔规律地划破黑暗。 迟尽欢在床上翻了个身,柔软的蚕丝被缠在腿上,像一团理不清的思绪。 她第无数次拿起手机,屏幕冷白的光刺得她眼睛发酸,锁屏界面上空空如也。 失眠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神经。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商业策划大赛评委席上林惊辞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睛,一会儿是他抱着总裁挠它下巴时微微勾起的嘴角,一会儿又是他离开报告厅时那个潇洒又欠揍的背影。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点开音乐软件,漫无目的地在推荐歌单里滑动。 指尖停顿在一首老歌的封面上。 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播放。 前奏在寂静的房间里流淌开来,阿信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和深情,唱着什么“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迟尽欢听着,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勾出了一根更纤细、更难以捉摸的线头,缠绕着一种她不愿深究的情绪。 听完一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一动,将歌曲链接分享了出去。 分享栏里,那个顶着系统默认灰色头像、备注为【林讨厌鬼】的联系人,赫然排在最近聊天的第一位。 点击,发送。 “叮咚——” 几乎在消息显示送达的瞬间,迟尽欢像被烫到一样猛地锁屏,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心脏在寂静中“咚咚”狂跳。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黑暗中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我在干什么?凌晨三点给林惊辞分享情歌? 我是疯了吗?! 他肯定会觉得我脑子进水了! 或者更糟,觉得我在暗示什么…… 天啊!撤回!对,撤回! 她猛地掀开被子,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解锁,点开对话框。 那条绿色的分享链接刺眼地躺在那里,显示着发送时间:03:07。超过两分钟了,无法撤回。 迟尽欢绝望地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林惊辞那家伙的恶劣程度,明天绝对会拿这件事嘲笑她一整年! 她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嘴脸:“迟尽欢,你半夜不睡觉想我想得听情歌?” 枕头闷得她喘不过气,她抬起头,脸颊滚烫。 为什么偏偏是《突然好想你》?为什么偏偏分享给了他? 她只是……只是刚好听到这首歌而已。 对,只是巧合! 她努力说服自己,忽略掉心底那一丝微妙的心虚和……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他的回复? 不!绝对不! 她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再也没有亮起。他睡了吧?肯定睡了。 正常人谁会凌晨三点还不睡?除了她这个失眠的倒霉蛋。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 夹杂着未被嘲笑的庆幸,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等待落空的怅然。 手机在床头震动的那一刻,林惊辞几乎是瞬间清醒。 他睡眠很浅,尤其是在设置了特殊提示音之后。 黑暗中,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的光亮起,映亮他带着睡意却骤然锐利的眼睛。 【小木头】分享歌曲:《突然好想你》 时间:03:07。 林惊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收缩,然后开始失控地狂跳。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背脊绷得笔直,睡意全无。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她什么意思? 失眠了?随手分享? 还是……? 无数个猜测像沸腾的气泡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点开那条链接,歌曲播放,阿信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低回。 他听着那句“突然好想你”,感觉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他该回什么? 质问?嘲笑?还是……顺势说点什么? 不行,都不能。质问和嘲笑会吓跑她。 顺势表白?更不行,时机未到,这块木头会直接宕机。 他盯着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又消失了。 她能撤回?在犹豫什么? 林惊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回。 现在回任何内容,都会打破这种微妙又危险的平衡。 他需要让她琢磨,让她不确定,让她……想他。 他关掉音乐,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床头。重新躺下,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窗外是澳市沉睡的轮廓,而他心里,却因为一条突如其来的分享链接,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反复回味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 这块木头,好像……终于有点开窍的迹象了? 哪怕只是无意识的。 这一夜,相隔大半个澳市的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里,怀着各自纷乱的心事,共同聆听着同一片寂静,直到天光微亮。 第二天下午,林家网球场上,林惊辞心不在焉地挥着拍,球频频出界。 “喂!专心点!”林惊禾不满地喊道,捡起滚到脚边的网球,“昨晚做贼去了?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林惊辞抹了把额角的汗,走到场边拿起水瓶灌了几口,没说话。 林惊禾凑过来,用手肘撞他:“怎么样?昨晚有没有什么进展?欢欢那边有动静吗?” 她指的是音乐节和比赛后,迟尽欢理应有所变化的反应。 林惊辞放下水瓶,目光瞥向远处,语气尽量平淡:“凌晨三点,她给我分享了一首歌。” “什么歌?”林惊禾眼睛一亮。 “《突然好想你》。” 林惊禾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地抓住弟弟的手臂:“可以啊!木头开窍了?!你怎么回的?趁热打铁表白了?” “我没回。”林惊辞面无表情。 林惊禾的笑容僵在脸上:“……没回?为什么?!” “不能回。”林惊辞走到长椅边坐下,拿起毛巾盖在头上,声音闷闷的,“回了就破功了。她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根本没想那么多。我要是反应过度,会把她吓回去。” 林惊禾愣了几秒,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啊老弟,有长进!懂得沉住气了!对!就得让她猜!让她琢磨!” 她也在旁边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眼睛一转:“对了,过几天就是520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你正好可以试试给欢欢送个礼物,巩固一下‘成果’!”她兴奋地出谋划策,“送她喜欢的!比如她最近念叨的那款限量版香水?或者她收集的那个艺术家新出的画册?” 林惊辞扯下毛巾,露出那双因为失眠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深邃的眼睛。 他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些太普通。”他站起身,走到球包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林惊禾,“送这个。” 林惊禾疑惑地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措辞正式……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文档标题——《关于5月20日进行一对一公平对决之挑战书》。 内容大意是,挑战方林惊辞,接受方迟尽欢,双方可就任何项目进行比试,输者需无条件为赢者充当一日仆人,任凭差遣。 林惊禾看得目瞪口呆,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家弟弟:“……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520,别人送玫瑰巧克力,你送挑战书?还单挑?谁输了当仆人?林惊辞,你是嫌欢欢对你印象太好了是吧?!” 林惊辞拿回平板,嘴角勾起一抹笃定又带着点自嘲的笑:“没病。我很清醒。” 他目光投向网球场对面练习墙上斑驳的球印,仿佛看到了迟尽欢那张总是充满斗志的脸。 “你想想,对她来说,有什么比在520这天,能名正言顺地把我当狗使唤一整天,更能让她开心到忘记所有别扭的事情?” 林惊禾:“……”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好像有点道理? 以迟尽欢那好胜的性子,以及多年来“压榨”林惊辞为乐的恶趣味,这个提议,确实比任何浪漫礼物都更可能直击她的“爽点”。 “可是……这会不会太……”林惊禾搜肠刮肚想找个合适的词,“太奇葩了?” “我和她之间,正常才是奇葩。”林惊辞收起平板,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散漫,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迟尽欢的手机再次“叮咚”一声。她正在书桌前修改商业策划案,看到发信人是【林讨厌鬼】,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有点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昨晚那条孤零零的歌曲分享。 点开。 林讨厌鬼:【文件】关于5月20日进行一对一公平对决之挑战书.pdf 林讨厌鬼:敢接吗?迟大小姐。 迟尽欢疑惑地点开PDF文件,看完内容后,先是愣住,随即,一种难以抑制的、混合着荒谬和极度兴奋的情绪涌上心头。 挑战书?单挑?输的人当一天仆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林惊辞果然是个神经病! 第二反应是:这个神经病提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诱惑! 想象一下,让林惊辞给她当一天仆人。 端茶送水,捏肩捶腿,被她指挥得团团转,还不能反抗。 这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 比收到什么玫瑰花、巧克力有意思一万倍! 至于昨晚那点尴尬和胡思乱想,瞬间被这个巨大的诱惑冲到了九霄云外。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迟尽欢:林惊辞,你说话算话? 林惊辞:白纸黑字。 迟尽欢:项目由我定? 林惊辞:双方同意即可。 迟尽欢:好!我接了!你等着给我当牛做马吧! 林惊辞:呵,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放下手机,迟尽欢兴奋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已经开始盘算那天要怎么“折磨”林惊辞了。 而电话那头,林惊辞看着屏幕上那个充满斗志的“接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引她入瓮,成功。 520当天,澳市一家专业的室内的射箭馆。 迟尽欢穿着利落的运动装,扎着高马尾,仔细检查着手中的反曲弓。 这是她提出的比赛项目——射箭。 这是她小时候被迟朔带着学过一段时间、颇有天赋且近期偶尔会来练习的项目。 她自信能赢过看起来对此一窍不通的林惊辞。 林惊辞拿着俱乐部提供的弓,动作略显生疏地调整着护指,看着远处那个信心满满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当然会射箭,而且水平相当不错,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比赛规则很简单,每人十二支箭,计算总环数。 迟尽欢先手。她凝神静气,拉弓,放箭,动作流畅。箭矢破空,稳稳扎在靶上——8环。 不错开局,她得意地瞥了林惊辞一眼。 林惊辞上场,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第一箭只射了6环。 迟尽欢信心大增。接下来几箭,她发挥稳定,基本都在8环、9环。 而林惊辞则表现得时好时坏,偶尔来个9环,接着又是个7环,甚至有一箭脱靶,引得迟尽欢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林少爷,不行就别硬撑了,现在认输,我可以考虑让你只当半天仆人!”迟尽欢志得意满。 林惊辞揉了揉似乎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不适的手腕,淡淡看她一眼:“急什么,还没结束。” 轮到最后一组箭。迟尽欢深吸一口气,力求完美。三箭射出,分别是9环,10环,9环。 总环数相当可观,她几乎已经看到胜利在向她招手。 林惊辞上场,拿起最后三支箭。他的表情似乎认真了一些。 第一箭,9环。第二箭,9环。 迟尽欢心里开始打鼓。 第三箭,林惊辞瞄准的时间似乎格外长,弓弦拉满—— “咻——啪!” 10环,而且是紧贴内圈的高分区域。 计分屏上,最终总环数显示:迟尽欢 105 环,林惊辞 104 环。 迟尽欢以一环之差,险胜。 “耶!我赢了!”迟尽欢高兴得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跑到林惊辞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兴奋,“林惊辞!你输了!说话算话!明天一整天,你是我的仆人了!” 林惊辞看着眼前这张因胜利而焕发出夺目光彩的脸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 他放下弓,揉了揉手腕,脸上看不出太多沮丧,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嗯,你赢了。”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眼底深处却快速掠过一丝计划得逞的狡黠。 脱靶是意外,但最后控制分数在一环之差,可是需要精准计算的。 既要让她赢,赢得开心,又不能赢得太轻松,引起怀疑。 “愿赌服输。”他补充道,目光落在她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颊上,“明天,听候差遣,迟大小姐。” 迟尽欢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规划明天要怎么“使用”她的战利品了。 逛街?让他拎包!吃饭?让他剥虾!看电影?让他排队买爆米花,想想就爽翻了! 看着她毫不设防、纯粹快乐的样子,林惊辞觉得,就算明天真被她当狗使唤,好像……也挺值。 这块木头,终于落进了他精心编织的、名为“520挑战书”的网里。 虽然方式清奇,但结果,似乎还不坏。 第8章 第八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迟尽欢卧室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她难得在周末早早醒来,兴奋得像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跳下床,拉开衣柜,她开始精心挑选“战袍”。 今天可是她的大日子! 最终,她选了一条充满活力的鹅黄色连衣裙,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飞扬。 很好,看起来既明媚又不好惹。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林讨厌鬼】的对话框,清了清嗓子,用自以为最威严的语气发了一条语音: “仆人林,限你三十分钟内,出现在迟家大门外,迟到一秒,服务时长增加一小时。” 发送成功。 她想象着林惊辞睡眼惺忪、咬牙切齿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手机震动时,林惊辞已经在健身房完成了晨练。他冲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点开那条语音。 少女清亮又带着点刻意拿捏的骄纵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甚至可以脑补出她此刻扬着下巴、像只得意小孔雀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简单的白色T恤,灰色运动长裤,确实不像个“仆人”的样子。 他走到衣帽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换了条更休闲的卡其色裤子,依旧是一副清爽随意的打扮。 “让她等一会儿。”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唇角微勾,“仆人也要有点个性,不是吗?”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才开车前往迟家。 比约定的三十分钟,故意晚了五分钟。 迟尽欢在客厅里踱步,不时看向墙上的挂钟。 二十八分钟……二十九分钟…… 三十分钟到了!门口没动静。 她气得跺脚,立刻拿起手机准备兴师问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引擎声。 她冲到窗边,看到林惊辞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不紧不慢地停稳。 他下车,倚在车门上,抬头正好对上她气鼓鼓的视线,甚至还抬手,懒洋洋地冲她挥了挥。 迟尽欢火冒三丈地冲下楼,拉开大门:“林惊辞!你迟到了五分零七秒!” 林惊辞挑眉,晃了晃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我的表可能慢了几分钟。而且,仆人也是人,需要时间吃早餐。” 他目光在她鹅黄色的裙子上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今天气色不错,迟大小姐。”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和那句算不上夸奖的夸奖,让迟尽欢一肚子火气像打在了棉花上。 她瞪了他一眼,拉开后车门坐进去,故意用命令的口吻:“出发!去市中心新开的那家Brunch店,我要靠窗的位置!” “遵命。”林惊辞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迟尽欢抱着手臂,故意看向窗外,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显然还在为那五分钟生气。 他无声地笑了笑,打开了车载音响,流淌出的却是迟尽欢歌单里常听的一首轻快爵士乐。 迟尽欢耳朵动了动,有些意外,但依旧倔强地不回头。 心里却嘀咕:这家伙,今天怎么好像……格外好说话? Brunch店环境优雅,绿植环绕。靠窗的位置阳光充足。 迟尽欢翻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招牌菜,故意点得很慢,观察着坐在对面的林惊辞。 他居然没什么不耐烦,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的街道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着节拍。 点的餐陆续上来,摆满了小桌。 迟尽欢拿起刀叉,正准备开动,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看向林惊辞:“仆人守则第一条,主人用餐前,仆人需试毒……哦不,是试温!”她指了指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蘑菇汤,“尝尝,烫不烫?” 林惊辞抬眼看她,女孩眼里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他没说什么,拿起旁边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温度刚好。”他平静地汇报。 迟尽欢有些失望,居然没刁难到他? 她不甘心,切下一大块看起来汁水丰富的牛排,却“不小心”手一滑,叉子上的肉掉在了洁白的桌布上,留下一点酱汁痕迹。 “哎呀!”她惊呼,带着夸张的懊恼,“脏了!仆人,处理一下!” 林惊辞看着她那拙劣的表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招手叫来服务生,低声说了几句,服务生很快拿来干净的餐巾和一小瓶清洁喷雾。 林惊辞接过,动作熟练地将污渍处垫上餐巾,喷上清洁剂,用另一条干净餐巾轻轻按压吸干,动作流畅,丝毫不见狼狈。 迟尽欢看得有点愣。 这家伙……做起这种事还挺像样? 处理干净,林惊辞将用过的餐巾放到一边,看向迟尽欢:“可以继续用餐了,主人。需要我帮你把牛排切成小块吗?免得再‘手滑’。”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专业”的询问,反而让迟尽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闷闷地低下头:“不用!我自己来!” 整顿饭,迟尽欢预想中的“刁难”和“反抗”戏码并没有上演。 林惊辞就像一个真正训练有素的……管家? 安静,高效,有求必应,甚至在她杯子里的水少了一半时,会适时地默默添上。 这种反常的顺从,反而让迟尽欢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吃完饭,迟尽欢重整旗鼓,开始了第二项“仆人的试炼”——逛街拎包。 她一头扎进奢侈品店,故意试了一大堆衣服、包包、鞋子,每试一件,就让林惊辞点评,然后故意挑剔他的眼光。 “这件怎么样?”她穿着一件亮片裙出来。 “像夜店灯球。”林惊辞抱臂倚在试衣间外的墙上,实话实说。 迟尽欢瞪他,又换了一件优雅的连衣裙。 “颜色太老气,像我妈会穿的。” “林惊辞!”迟尽欢气得想用包砸他,但看看价格标签,又忍住了。 她发现,让这家伙当仆人,受气的好像还是自己? 逛到一家高端玩具店,迟尽欢被橱窗里一个巨大的、需要组装的星球大战千年隼乐高模型吸引了目光。 她一直想要,但觉得自己拼太麻烦。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指着那个模型,对林惊辞说:“仆人,我要那个。而且,我要你亲手拼好,送到我家。” 林惊辞看着那个标注着“年龄18 ”、零件数量上千的大家伙,挑了挑眉:“你确定?拼好了放哪儿?你房间那个展示柜好像满了。” “放我哥书房!我不管,我就要!”迟尽欢摆出蛮不讲理的样子。 “行。”林惊辞居然爽快地答应了,直接去柜台付了款,让店员打包。 看着店员搬出那个巨大的盒子,迟尽欢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家伙,今天也太好说话了吧? 逛累了,两人走进一家安静的咖啡馆休息。迟尽欢点了一杯招牌特调,喝了一口,皱起眉:“太甜了。仆人,这杯赏你了,去给我换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林惊辞看着那杯她只喝了一口的、点缀着精致拉花的饮料,没说什么,端起杯子走向柜台。 迟尽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怪异感越来越浓。 这真的是那个一点就炸、跟她针锋相对的林惊辞吗? 赢了他的感觉……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淋漓,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林惊辞端着新的咖啡回来,放在她面前。 迟尽欢搅动着咖啡,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林惊辞,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我哥手里了?” “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良心发现?” 林惊辞刚喝了一口那杯被“赏赐”的过甜咖啡,闻言差点呛到。 他放下杯子,看着她那双充满纯粹困惑的眼睛,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迟尽欢,”他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她,“在你心里,我对你好一点,就必须是因为有阴谋,或者被迫无奈?” 他的距离有些近,眼神太过专注,迟尽欢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咖啡馆柔和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点陌生,有点认真。 迟尽欢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嘴硬道:“不然呢?你可是林惊辞!” 林惊辞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可以稍微试探一下底线? 他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样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好吧,既然今天是仆人之日,主人是不是也该体恤一下仆人?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规则简单,轮流问问题,必须回答真心话,或者选择大冒险。”林惊辞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主人先请。” 迟尽欢被勾起了兴趣,这听起来比单纯使唤他有趣多了!“好!第一个问题!”她想了想,问出一个她纠结已久的问题,“你那天晚上,为什么送我R&L的门票?” 林惊辞看着她,答案在舌尖转了几圈。 因为你想去,因为我想看你开心,因为……我喜欢你。 但最终,他选了一个更安全的说法:“赌你不敢接。” 迟尽欢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勉强接受。 “哼,到你了!” 林惊辞沉吟片刻,问:“你凌晨三点分享那首歌给我,当时……在想什么?” 问题直击红心。 迟尽欢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番茄。 她猛地低下头,用勺子拼命搅动着早已冷掉的咖啡,支支吾吾:“我……我没想什么!就是……就是随手点的!失眠了不行啊!”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林惊辞心里有了底。 他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到我了!”迟尽欢赶紧抢过提问权,试图扳回一城,“你……你初吻还在吗?”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什么蠢问题! 林惊辞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迟尽欢的心尖。 他看着她,目光带着某种深意:“你猜?” “爱说不说!”迟尽欢恼羞成怒。 “在。”林惊辞收敛了笑容,回答得干脆,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脸上,补充了一句,“暂时。” 暂时?什么意思? 迟尽欢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感觉这个游戏的方向有点失控,再玩下去,可能会问到一些她无法招架的问题。 “不玩了不玩了!”她猛地站起来,抓起包包,“累了,回家!” 林惊辞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那个巨大的乐高盒子,跟了上去。 嘴角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 看来,这块木头,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回程的车里,异常安静。 迟尽欢靠在车窗上,假装看风景,心里却乱成一团。 林惊辞今天的所有行为,还有刚才那个“暂时”,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她偷偷从车窗玻璃的倒影里,瞥了一眼专注开车的林惊辞。 夕阳的余晖给他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她忽然发现,这家伙……安静下来不跟她吵架的时候,好像……还挺顺眼的?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她赶紧甩甩头,把它驱逐出去。 一定是今天使唤他太累,出现幻觉了! 对,一定是这样! 第9章 第九章 澳市初夏的夜晚,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林家庄园茂密的植被。 主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女人们的笑谈。 今天是林家每月一次的家庭牌局,苏柠和林惊禾硬是把刚从一场商业晚宴上脱身的迟尽欢给“劫”了过来。 “哎呀欢欢,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回去多不安全!反正你小时候也常住这儿,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今晚就住下嘛!”林惊禾搂着迟尽欢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把往楼上客房方向带。 苏柠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明天周末又没事,我们好久没一起熬夜聊天了!我连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气泡水都囤了一冰箱!” 迟尽欢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打牌输了钱就想拉我垫背是吧?我告诉你们,我今晚可没带现金……” 她嘴上抱怨着,脚步却也没太挣扎。 确实,时间已近午夜,她也有些倦了,林宅这间她少女时期偶尔留宿的客房,带着某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被推进熟悉的客房,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和淡淡的薰衣草香。 房间布置几乎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连床头那只有点旧的泰迪熊玩偶都还在老位置。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手包。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脱下晚礼服,换上柜子里备好的舒适睡衣,准备去浴室卸妆。 经过二楼小客厅时,她无意中瞥见楼下偏厅的灯光还亮着,林惊辞似乎刚回来,正把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闪进了浴室。 不知怎的,自从“仆人之日”和咖啡馆那个莫名其妙的“真心话”之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他。 林惊辞应付完一场无聊的应酬,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发现牌局还没散。 他懒得去打招呼,径直走向厨房想找点水喝。 经过偏厅时,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二楼走廊一抹快速消失的鹅黄色衣角——是林宅为客人准备的睡衣颜色之一。 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果然留下来了。 喝完水,他却没有立刻回房。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冰箱。里面食材丰富,是林惊禾为了牌局准备的。 他的目光扫过保鲜盒里鲜红的番茄、嫩绿的葱花、还有一小盒精品鸡蛋…… 想起很久以前,某个小丫头在他家过夜时,半夜饿得睡不着,偷溜进厨房想煮泡面,结果差点把厨房点着的糗事。 后来她好像就有点……厨房恐惧症? 尤其是对需要明火的烹饪。 一个念头,像夜空中猝然亮起的火星,在他脑海里闪现。 凌晨一点,牌局终于散场,林惊禾和苏柠打着哈欠各自回房。 整栋大宅渐渐陷入沉睡般的宁静。 迟尽欢却因为晚上喝了点酒,又换了新环境,有点失眠。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想去楼下厨房找杯牛奶助眠。 刚走到楼梯口,她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不是佣人做的夜宵那种规整的味道,而是带着点烟火气的、诱人的焦香。 她疑惑地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林惊辞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裤和一件……没系扣子的薄款休闲衬衫?! 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 他背对着门口,正站在灶台前,动作娴熟地颠动着炒锅,锅里是金灿灿的炒饭,旁边的小锅里还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番茄蛋花汤的香气。 听到脚步声,林惊辞回过头,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灶火的热度微微泛红。 他看到迟尽欢,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扯出一个散漫的笑容:“吵到你了?” 迟尽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敞开的领口和若隐若现的腹肌上溜了一圈,心跳莫名加速,脸上却摆出嫌弃的表情:“林惊辞,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卖弄风骚?”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林惊辞把炒饭盛进精致的白瓷碗里,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做饭,倒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故意侧了侧身,让灶台的光线更好地勾勒他腰腹的肌肉线条:“饿了,煮点夜宵。怎么,迟大小姐也有兴趣?” 他把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饭和一小碗汤放在中岛台上,推到她面前,“尝尝?放心,这次厨房不会炸。”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迟尽欢的痛处。 她小时候那次“厨房事故”可是被林惊辞嘲笑了好久。 迟尽欢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是气的。 “林惊辞,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上次下厨把厨房炸了被罚了一周零花钱的事?!” 她几步走到中岛台前,瞪着那碗卖相极佳的炒饭,仿佛那是林惊辞的挑衅书。 “哪敢啊。”林惊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眼神带着戏谑,“就是觉得,某些人可能长大了,胆子也该大点了。总不能一辈子吃泡面吧?” 他凑得很近,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炒饭的香气和一丝汗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迟尽欢看着他递到唇边的勺子,里面是嫩黄的蛋花和鲜红的番茄,是她最喜欢却很少能吃到的、家里厨师总做不出那种“锅气”的番茄蛋花汤。 她心跳如鼓,想拒绝,可那香气实在诱人。 她赌气般张嘴,含住了勺子。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酸甜可口,蛋花嫩滑,竟然……好吃得离谱。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林惊辞满意地笑了,正准备趁热打铁再说点什么,手腕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还在散热的砂锅边缘。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手腕内侧瞬间红了一小片。 迟尽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勺子,抓住他的手腕:“你没事吧?!”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她像被电到一样又想松开,却被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手指。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煲汤锅细微的咕嘟声。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交错。林惊辞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迟尽欢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能感觉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指尖,也敲打着她的心尖。 他他的手好烫。不是烫伤,是……是他的体温。 迟尽欢感觉自己的脸也快要烧起来了。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语无伦次:“你……你活该!谁让你不好好穿衣服做饭!耍什么帅!” 林惊辞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他甩了甩被烫到的手腕,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欠揍:“看来迟大小姐的关心方式还是这么别具一格。” “谁关心你了!”迟尽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厨房外跑,“你自己处理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二楼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灼热的触感。 那个笨蛋,烫伤了也不知道赶紧冲冷水! 还有……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 那点烫伤虽然不严重,但不管的话,肯定会起泡,会很疼吧? 而且他是为了给她做夜宵才…… 呸!谁让他做了!自作自受! 可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红了一片的皮肤,和他刚才吃痛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惊辞靠在冰凉的中岛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片刺眼的红痕,灼痛感一阵阵传来。 果然,美男计加苦肉计对这块木头效果有限? 或许……她真的只是讨厌他吧。 他没什么胃口地收拾好灶台,把没动几口的炒饭和汤倒掉,关了灯,准备回房随便找个药膏涂一下。 然而,就在他刚走上二楼,准备回自己房间时,却听到楼下传来极其轻微的大门开合声。 这么晚了,谁出去了?佣人都休息了。 他疑惑地走到走廊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借着庭院里昏暗的地灯,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睡衣的纤细身影,正快步穿过草坪,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跑去。 是迟尽欢,她这么晚跑出去干什么? 连外套都没穿。 林惊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几乎立刻就要冲下楼去追她。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能这样贸然跟出去,会吓到她。 他只能焦灼地站在窗边,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一种混合着担心、疑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她不是回去睡觉了吗?这是要去哪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惊辞在窗前站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准备不管不顾出去找人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了视野里。 迟尽欢跑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袋子。 她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溜进大门,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 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和倚在自己房门框上的林惊辞撞了个正着。 迟尽欢吓得差点叫出声,手里的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强装镇定:“你……你站在这儿干嘛?装神弄鬼!” 林惊辞的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又移到她因为奔跑而泛红出汗的额角,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闪烁着心虚和慌乱的眼睛上。 他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比手腕上的烫伤还要灼热。 他一步步走近她,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你去哪儿了?” “我……我睡不着,出去散散步!不行啊!”迟尽欢梗着脖子,眼神飘忽。 “散步?”林惊辞挑眉,目光扫过她单薄的睡衣和光着的脚丫穿成这样,凌晨一点,去散步行?” “要你管!”迟尽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把手里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动作粗鲁得像在扔炸弹,“给你的!我……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她语速飞快,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你要是死了残了,谁以后和我斗嘴?我上哪儿找这么合格的死对头去!”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林惊辞的表情,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客房,“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门,这次还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 林惊辞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印着二十四小时药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是一管治疗烫伤的药膏,还有一包无菌棉签。 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被烫伤的手腕,红痕依旧明显。 他再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口是心非、此刻正羞恼得捶床的女孩。 良久,林惊辞低下头,额头顶着冰凉的房门,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 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无比的愉悦和释然。 他拧开药膏,清凉的膏体涂抹在灼热的皮肤上,舒适感蔓延开。但这远不及他心头那股暖意的万分之一。 这块木头…… 好像,终于开始冒烟了。 虽然方式还是这么别别扭扭,但对他来说,已是燎原的星火。 他对着那扇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迟尽欢,谁要跟你做死对头。” “我想做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