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污染。
这个人绝对死得不能再死了，能动起来，必然是因为“医生”所说的异变、污染。
可他们不是还没到污染区吗？
鲜血涌出，胡茬大叔愕然看着自己胸口的短刀，剧烈的疼痛令他被“食欲”充斥的眼睛清明了几分。
他是对这个少年有想法，但“医生”拦了一手，也就只能收敛。
现在临近污染区，他顶多是想揩点儿油、摸几下、逗着玩玩儿，怎么会真的把少年带离队友身边，想要就地下手？
“不对，不对，我……”
胡茬大叔猛地直起身体，噔噔后退两步，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噗嗤！
更多鲜血溅到方雪霁身上。他愣愣地看着那具活尸抬起手臂，五指成爪，贯穿了胡茬大叔的身体。短刀掉在地上，被刺了一刀的心脏血淋淋的，握在活尸手里。
活尸收回手，眼睛被手里的心脏吸引，暂时忽略了地上的方雪霁。
它把心脏捧到嘴边，嘎吱一下打开下巴，一条猩红的口器替代了舌头的位置，把心脏囫囵啃食。
它的腹部响起愉悦的声音：
“好吃！好吃！”
好吃……吗？
方雪霁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紧盯那颗心脏，片刻后目光又移到活尸的腹部。
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一件事：
无论是“医生”，还是胡茬大叔，他们身上都流转着一股很淡的东西，给他的感觉像是火焰散发的热量，主要汇集的地方便是心脏——这令他更有信心一刀就中。
其中，这股“热量”在那两名近战上体现得最显著。他们“热量”蓬勃，好像随时会奔腾翻涌出来。
唯独他自己，“热量”淡薄，几乎等同于无。
他以为这是自己太久没进食导致的，不是什么大事，多或少也只是像腿长腿短那样的区别，总归只是活人身上的一种生命存在的特征。
可现在，他看到活尸的腹部，竟然也有类似的“热量”。
这到底是什么？
是……好吃的食物吗？
活尸腹部的衣衫破损，只虚掩着一块布。
寒风拂过，吹动布料，腹部若隐若现，仿佛是被附上了什么致命的诱惑，鼓动着他伸出手，一探究竟——
方雪霁真的伸出了手。
揭开布料，尸体的脏器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吃空了。
透过腹部的一处巨大伤口，他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小孩儿脑袋大小的甲虫，三对绿豆大小的眼睛黑溜溜的，猩红的口器正是从它下颚延伸出去的，另一端是心脏。
对上方雪霁的视线，正在进食的口器蓦地一顿，活尸的手也一抖，心脏也掉在了地上。
那股“热量”瞬间爆出，直冲方雪霁面门，带着甲虫的嘶声尖叫：
“啊啊啊——！”
糟了！
方雪霁判断出这是某种形式的攻击，下意识抬起手要挡。那股“热量”触及他手掌时，却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听到“叮”的一声——
【吸收法力。】
【当前法力余量：9r】
这就是法力？！
原来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雪霁震惊地看着自己手，头一回知道“进食”不需要动嘴，手碰一碰就行了。
……所以，法力根本不等于食物？那需要法力维持生命的他，到底是不是人？！以他浅薄的认知，人绝对不是这样的吧！
甲虫尖叫声一滞，发现伤害无效后，爆出更大的尖叫。
一时间，耳膜阵痛，雪地动摇。
方雪霁捡起刀就刺甲虫，活尸却伸手挡住，锋利的刀刃撞在活尸掌心，发出清脆一响。
搞什么，砍不动？？
方雪霁翻滚躲开活尸的又一爪，再往活尸的其他部位刺，结果一样，这等普通的短刀连刮下活尸的冰渣都做不到。
他毫不耽搁，立即去解胡茬大叔的战术腰带，拎起来转身就跑。
几十米外，“医生”等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另一个远攻端起枪，一见方雪霁半身带血地跑回来，还穿着胡茬大叔的战术腰带，愤然瞄准他：
“你做了什么？！”
方雪霁才不理他，只朝“医生”快速汇报：
“异化尸体，会动，怎么办？”
“你说谎！”
短发近战捉住方雪霁的手，上面始终是绿光一片，污染值稳稳地落在“0”上，怒道，
“异化**会污染周围活物，你根本没被污染！”
方雪霁抽手拔刀，刀尖对着近战的脖子：
“你不信就自己去看。”
短发近战哪里被人这样指过，尤其对方还是个看着文弱白净、只是被用来当做牺牲品的家伙。
他当即调用身体里的法力，一个火球瞬间在他手中成型，直冲方雪霁而去。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法术速度，方雪霁不可能躲开，也没有躲，只是抬手一挡——
火球没了。
叮！
【当前法力余量：10r】
方雪霁皱眉：“你法力那么多，怎么打人这样轻？”
还没那虫子厉害。
短发近战更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敢再和方雪霁动手，握紧拳头退远好几步。
“医生”盯着免疫法术的方雪霁，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一步上前取下测量仪，扣在刚才第一个喊休息的侦查身上，屏幕霎时变黄：
【精神力：76】
【污染值：41】
【警告！您的污染值较高，请立即检查防具状态！或抓紧时间返程！】
“怎么会这样？！”
侦查跌坐在地，双手紧紧抱住脑袋。
污染如冰凉滑腻的毒蛇，早已贴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着信子，而他现在才起一身鸡皮疙瘩。
方雪霁：“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取下测量仪，再丢给短发近战戴上，解释说：
“精神力越低，污染值涨得越快。”
“正常人的精神力在97左右，进入污染区受到一定影响，可能会跌到87左右，如果跌破80，那就是情况变得很不妙了。”
“侦查有时需要长时间游走于污染区中，先于队伍探查情况，一般会用更好的抗污防具，他都76……”
短发近战手上适时亮起橙光：
【精神力：71】
【污染值：53】
【警告！您的污染值已经超过50，请立即返程离开污染区！】
“我靠！”短发近战不能相信，再把测量仪按回方雪霁手上，充血的双眼紧盯那一片绿色，“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污染值一直是0！”
“我们是不是早就进污染区了？你是要害死我们啊！”
发什么疯？
被污染的人是都会情绪失控吗？
方雪霁把他甩开：
“是我求你们把我当数值显示器了吗？是我不许你们戴测量仪了吗？莫名其妙的。”
短发近战怒极，转头就把刚才的警惕忘了，扑上去就要打方雪霁。
一只手从旁边探出，掰过短发近战的肩膀，兜头就是一耳光，扇得短发近战的一侧脸颊迅速红肿，嘴角溢出鲜血。
短发近战被“医生”扇懵了，呆滞地顺着“医生”抬起的手，看向十几米外。
那儿，一具手染鲜血的活尸已经清晰出现在他们视野里，步伐僵硬。
“医生”冷冷盯着短发近战：
“再废话就给我滚。”
“你的脑子是已经被污染异变了吗？那么大一个异化**走过来了，你有心思内讧吵架？”
“远攻，轰它。”
剩下的那名远攻被点名，才回过神，立即抄起背后的便携式火箭筒，瞄准活尸就是一炮。
硝烟四起，雪地震动，那具活尸虽然没有立即被轰开花，却好歹是踉跄倒地，身上破损得更严重了，只能在地上向他们爬行。
竟然有用？
方雪霁摸着下巴，眼睛直往那个便携式火箭筒上瞄，这个也是好东西呀……
后劲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是“医生”凑过来，低声问：
“你会用那个吗？”
方雪霁：“不会。”
他只记得怎么用冷兵器。
“医生”：“那就收收你的眼神。”
“你不知道的信息还有很多，你需要我们帮你。你想要定位器、火箭筒，可以之后挣钱了去买，想要哪种款式都可以。”
“他们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你那样看他们，他们会害怕，精神力可能会更低，脑子失常得更快。”
方雪霁：“……”
他的眼神真的很明显吗？
方雪霁：“你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医生”笑了笑：“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遇到人，一般的反应不是上前打招呼，就是绕路远离吧？”
“可你一开始是在潜伏、在观察，就像在评估自己的猎物。”
方雪霁：“那你还让我进队？”
“医生”无所谓地耸耸肩。
方雪霁：“……”
这真的是指挥吗？怎么时而冷静靠谱，时而像个坑货？
在火箭筒的猛攻下，活尸终于彻底熄了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名近战状态相对较好，谨慎靠近，用匕首把活尸腹腔里的甲虫挑了出来，检查后说：
“灭活了。”
“这就是那个D级封印物吗？防御也一般呐。”远攻走过去，拔了拔尸体的衣服，“嘶……不对。”
近战：“怎么了？”
远攻指了指尸体肩膀上的残骸：
“这人生前穿着另一件普通软甲。如果他是当时穿着封印物软甲的那人，那软甲失控，还原成甲虫，他身上怎么会还有……什么东西！”
远攻一声惊叫，往旁边躲开。在他刚刚落脚的地方，一只灰白的手探出，差点抓住了他的脚。
“警戒！”
近战立即退回，远攻拉开距离再次架起火箭筒，目光一扫，却在绿幽幽的朦胧月光里，看见更多僵硬的手探出雪地。
密密麻麻，像雪地里开出了花。
侦查连忙戳远攻手臂：“快开炮！它们要爬出来了！”
“医生”却把火箭筒一抬：
“不行。是火箭筒对雪地的震动把它们惊醒的，继续开炮，不知道是越轰越少还是越轰越多。”
“封印物只有一个，这些应该只是些因污染出现的衍生物，可衍生物就已经有这个强度——这个污染区不对劲，我们撤退。”
“撤退？！”远攻不甘心，“来都来了，回收封印物不也是出去吗？我还等着这笔赏金还贷款呢！”
“医生”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是哪个词没说清楚吗？还是你也需要我帮你醒醒脑子？”
远攻：“……”
事已至此，六人立即往回撤退。短发近战跑得最快，如果他再不赶紧离开污染区，任由他的污染值攀升过100，他就真的完蛋了。
然而，狂奔十几分钟，短发近战却猛地停下了。
方雪霁怕这人带着一身法力跑不见了，跟得很紧，此时也看到了那让短发近战呆立原地的东西：
面前，雪地上，一道道身影矗立着，动作僵硬，像徘徊着的鬼影。
他们又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侦查亮出自己的定位器，“我、我们一直都没有迷失方向，怎么会又走回来了？难道是……”
“是领域。”“医生”沉声说，
“怪不得这么多猎人有去无回——D级封印物失控，不会形成污染领域。”
“那个封印物二次异变了，现在至少已经是C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