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砚的指尖悬停在手机屏幕上，眉头忍不住挑起。
视频里，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的主播吐着热气，锁骨上一颗艳丽的朱红色小痣在冷白皮上格外勾人。
那颗痣，荼砚今天才在商榆身上同样的位置见过。那个永远一副清冷模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学生，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带着属于他的东西也拿走了。
世界完全安静，荼砚戴上耳机调大音量，盯着屏幕里那人皮肤泛红的模样无声笑起来。
他随手点击了关注，看完视频洗漱完毕后，又给加上从来没有过交流的商榆发去一个竖中指的emoji，餍足地结束了今天。
荼砚在学习上无论怎么考都是第一——至少在几个月前是这样。
上帝为荼砚打开了所有的门：优越的家境，出众的相貌，聪明的头脑，这让他到哪都是被夸的那个。
然而初三玩了一整年，爸妈看着他“发挥失常”的成绩，沉默良久，随后无情告诉他：自己解决。
这种情况下别的富裕家庭都是用钱铺路。可荼砚自己没钱，爸妈也不给，他又气又无法，最后赌气一样地填了这所本科率不足百分之十地学校，全校第二名和他分差一百多的那种。
荼砚原本优渥的生活也一落千丈，每月生活费最多两千，有钱的朋友全都被他父母打过招呼不敢给他借钱。最大的安慰。只有爸妈还愿意给他租个房子。
他在这座落后的小县城度过了一年，一开始老师满意得整天夸，高中刚开学就让他当了班长。
荼砚并不喜欢这种自带麻烦的身份，平时也干得敷衍。但这是别人主动塞给他的——从小到大，只有他拒绝的份，没有他争取的理。
但这不代表，高三开学一个月后，突然来的转校生轻而易举地拿走了这个他即便不稀罕但属于他的班长身份时，他还可以心平气和。
这不是一个幼稚的班长身份问题，而是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荼砚撑着半边脸，目光沉沉地望着窗边那个被太阳晒得轮廓柔软的人——取代他的新班长，商榆。
商榆平日戴着副银丝边眼镜，偶尔微笑，多数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都盛着漫不经心，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一旦有人靠近，他那似乎只有荼砚能察觉到的生人勿近气息就消失了，转而温和地问：“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死清高。”荼砚咬着牙，在混乱的大课间补觉。
他确定那个视频里的人就是商榆，这一发现让荼砚亢奋了整夜。本来还在想着该戒欲了，结果一看到人，脑子里又全是视频。
中途荼砚被吵醒，商榆正在分发前天月考的数学答题卡。
荼砚看了会儿，果然，商榆又是最后一个发他的。这个人好像和自己有仇，一来就只针对他。
荼砚原本就看不顺眼他，这一发现之后更是厌恶——表面高冷但非要作个平易近人的人设，背地里什么样谁敢想？
哦，现在还多了一个别人更不可能知道的事。
“荼砚同学。”商榆终于拿起最后一张答题卡走过来，冷冷盯着他，“最后的大题少写了一步。”
周围霎时安静。
同桌瞥了两眼荼砚濒临发作的脸色，悄悄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砚哥，冷静，现在没发生任何——”
啪一声，荼砚扯过卷子按在桌上，下一秒强硬地拉走商榆出了教室。
思绪凌乱的同桌倒吸一口气，“他，真要干架啊？”
旁边有人一脸惋惜，“我看八成是……换我莫名其妙就被夺走宰相之位我也气。荼砚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估摸着忍很久了。。”
“可他明明就不想当啊，好几次年级组开会都让我顶。”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男人的胜负欲。”
这些话荼砚听不到，他只知道商榆又在挑衅他。
刚好自己掌握了他的秘密，有这个谁怕谁还不一定。
荼砚觉得自己此时勉强算个好人，虽然接下来要做的算不上君子，但给足了商榆面子——把他带到教学楼后，没人会知道他们讲过什么。
可脑子是这样想的，荼砚开口却是当下最急的事：“商榆你丫你不针对我会死吗？”
商榆揉着发红的手腕，面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也丝毫不怵，只四下看了看。他眼神没有半分变化，说：“带我到这儿来，我以为你又想干什么呢，荼砚同学。”
……昨天没打上架，但是商榆的衣领被荼砚扯开了。
商榆随手解开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漏出的锁骨上，朱红色的小痣叫人移不开眼。
“荼砚同学昨天好凶，衣服都让你扯坏了。”
仔细看，确实能发现商榆衣领扣子的缝线由原本蓝色换成了白色。这一细节让荼砚暂时没来得及去细究商榆那突然示弱、缠着尾音的语调，也或许，是被视频影响，荼砚觉得他这样完全没什么不对。
不对……荼砚摇摇头，提醒自己就算喜欢男生，也绝不能对着讨厌的人胡思乱想。他更多的只是想羞辱这个人，拿自己掌握的秘密，去羞辱。
“商榆，我们得谈谈。”荼砚尽量心平气和，开口又是咬牙切齿。
商榆看着他，忽然凑近了些，“谈什么？”
他身上留着衣物清洗后的淡香，和那张仿佛遗世独立的脸原本该很相配的，此时却好像和这个人不太相称。
……是哪里出了问题？和视频里的人太割裂了？
本来占据主场的荼砚不自觉退后两步，说：“首先，在学校别他妈管我的闲事。”
商榆皱眉想了会儿，缓缓道：“你是说，上周你在后排蹲着吃泡面，上课开小差在练习册上画画，语文作文抄百度……这些事被我举报了，你委屈？”
荼砚头皮发麻，本来要说什么又短暂扔了，“我草了！那篇作文明明是你和我抄重了，你他妈哪来的脸打我报告！”
商榆笑了笑，“是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马上上课。不过你好有意思，开学那天校外斗殴的事我就不告诉老师了，帮你保守秘密。”
听到“秘密”这个关键词，荼砚立刻冷静下来。他拉住商榆，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对，秘密。班长，我这儿有个你的秘密，想跟你聊聊。”
“不了吧。”商榆竟然笑了笑，随后一根一根掰开荼砚的手指，一手抵在他唇缝前，低声却拖着绵长的尾音，“既然是秘密，就请荼砚同学保管吧。”
荼砚没太听懂，突如其来的上课铃又把思绪打散。
商榆这时候说：“对了，我是去办公室找老师拿教具的。不知道荼砚同学你上课迟到，又该是什么缘由呢？”
荼砚看着他轻松的背影，脑子里除了他那句欠揍的话，只剩下懊恼——自己竟然没把秘密甩出去威胁他。
他低声骂了句脏，抬头死死盯着商榆离去的方向，几乎一字一顿无声道：“你等着。”
商榆确实很会装。
明明并不喜欢那些凑上前的人，在有人靠近的瞬间，他清冷的外表便会立刻融化，然后收获一句句赞叹：我就知道班长你面冷心热。
而每次，他似乎都会注意到荼砚的眼神，转过头冲着他一扬下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同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班长最近好像还挺关注你的。”
荼砚嗤了声。
“你不会还要打他吧？”
“其实商榆人挺好的，上次还帮我带了水，你不要对人有成见嘛。”
这才是最让荼砚恼火的地方——那人就好像刻意针对自己，什么阴阳怪气的话都是冲着他的，唯独对其他人，即使不喜欢也不会浮于表面。
他轻哼一声，下课铃一响便立刻起身拦住前排要离开的人，“班长，我发现我们住的好像是同一个方向，一起走吧。”
商榆皱眉看着他，“你确定？”
荼砚已经先一步推着他后背出了教室，边走边说：“我非常确定，我连你每天回家走哪条小路近都一清二楚。”
他声音压得低，为了确保商榆能听到，更是直接贴在商榆耳边悄声说着。
商榆似乎一向冷静做事游刃有余，这会儿却像被什么刺到猛地推开他，语气也冷了下来，“荼砚同学，据我所知，你在说谎。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明天见。”
荼砚一挑眉，享受似的看着他突然就显得慌张起来的背影——不知道缘由，但成功把商榆这种人吓到了，他升起了一种几乎让人颤栗的满足感。
荼砚和商榆确实不在同一条街上住。
他不是什么善茬，什么都敢做，包括那件可以定义为“跟踪”的事。
整整一个星期，荼砚放学就尾随着商榆，一路躲躲藏藏，最终摸清了他的住处。
他今晚并不着急，出了校门在外面一路买了些吃的填肚子。
十点半，荼砚站在一栋老实居民楼下，偶尔有行人都是匆匆走过，无人留意到这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手机屏幕亮起，荼砚把耳机声音调大，肆无忌惮地在楼梯口观看直播。
ID“榆柳”，某网站近期的“新起之秀”，而镜头后的人，正是商榆。
为了证实，荼砚蹲守了两天给商榆点了两次外卖，随后他躲在楼梯拐角看着手机里的榆柳离开镜头，商榆疑惑地出门来拿外卖。
那颗朱红色的、勾引人的痣确实不属于陌生人。
虽然属于谁都无所谓，可偏偏长在商榆身上，荼砚忍不住多看。撕开那人矜贵的面具，看清楚那个表面那个的人内里多么浪，这种隐秘而充满快感的想法充斥着荼砚的脑袋。
他不是好人，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去威胁商榆。商榆可以尽情维持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但在他面前一定会因为那个秘密而臣服。
直播里的人穿着形同虚设衣服，今天却迟迟没进入正题。
荼砚疑惑地看了会儿，才发现今天商榆今天的主题是“答疑”……满屏飞的都是“想舔想*”弹幕，商榆还是自顾自地念着问题。
不得不说，商榆的声音自带磁性，听惯了他正经讲题，此刻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被他念着，反倒另一番风味——这也能算自己非要干这种恶劣事情的缘由吧。
画面忽然晃动了一下，一看，是商榆应着问题要求，亲自再演示上次推荐的某款产品。
荼砚弯着嘴角，目光愈发专注，毕竟，他虽然讨厌商榆这个人，但确实没必要逃避自己的身体态度。
直到商榆不加掩饰的沉重呼吸声伴随着偶尔露出的轻吟勾着耳朵，荼砚低低骂了声脏话，看着自己那生理性的隆起，捂着脸又连骂了好几句。
荼砚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被商榆纯粹的相貌吸引到了。
他最后胡乱念了几句“戒欲戒欲”，开着直播，走近楼道往六楼去。
耳机里商榆的声音还在继续，直到荼砚敲门，声音短暂停止。镜头里的人动作一顿，又迅速恢复，飞快地结束”演示。
“主播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轻笑了声，“这个问题也太纯情了，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荼砚看着商榆随手披上件大衣，一边回答着刚才的问题，“目前有一个。主播还是个学生，暗恋不是很正常吗，我下不下海又不影响……好了不说了，我的外卖又到了，先去拿一下。”
直播里的人忽然消失，荼砚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忽然紧张起来。
……搞什么，不能这样，自己目的不纯并且要准备威胁了，怎么能露怯！
咔哒——
这是一本双洁纯爱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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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