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醒来，饭桌上有买来的豆浆、油条芝麻饼，汤丽丽边吃边叮嘱孩子们见人嘴巴要甜，要有礼貌，交代傅九莲看好小云，千万别惹事，不许淘气等等。
北市四月，傅九莲记忆中她穿了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上边是绿色开衫毛衣，是小姨打的版，简单舒适，她里面的胸衣是母亲买小了给她改的，改的并不合身，勒得慌，拿到后她用手反复扩了扩，母亲可能忘记女儿已渐渐长大。
傅九莲记得街道两旁飘洒着烦人的柳絮，纷纷扬扬的落在鼻间很痒，也记得住宅楼外那两棵榆树上挂满了一串串饱满的榆树钱，风一吹，簌簌而落，更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厉宗南。
他不是当下流行的明星分头，而是那种民/国时期青年发型，耳两侧和后面削薄了些，显得精神，他肤色白净，单眼皮，嘴唇微薄。奶奶喜欢相面，总结了一套看人方法，傅九莲心想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讲，厉宗南这样的，耳鼻长的极好,有种清贵气派。
首次相见，傅九莲匆匆一看，只觉他气质清冷，黑眸有神。在母亲介绍下，让她们姐妹叫厉宗南母亲孙阿姨，叫厉宗南二哥，他们还带来个九岁姑娘，是孙阿姨的外甥女郑娜。
傅九莲斟茶时，感到孙阿姨视线在她脸上若有似无地打量，她没有回看过去，宋妈曾说：“小九，你眉眼长得媚气，笑起来容易招人，自己可要注意了，阿姨喜欢你才和你说这些。”她又话家常般温声告诉她：“有些女人自认为有模范力量，她们习惯去审判，如果有谁不喜欢你这样的那是她们的事，你不要在意.....”当时傅九莲就想起了傅菁。
汤丽丽对孙阿姨一嘴一个大姐，有着显而易见的尊重和讨好。两人交流着日常生活，还有孩子。傅九莲听到她们讲父亲和厉宗南关系很好，在以往的寒暑假期经常带他教他一些技能，尽心尽力的很是照顾。她不由好奇，父亲耐心照顾教导一个孩子时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经常笑，会不会极有耐心？是否担心他饿了，渴了，累到了？是不是一直保护着不让他受伤？
当她们言语间谈到男人有多久没归家，孙阿姨很会做工作，说的话让汤丽丽连连称是。
傅九莲将客人的杯子一一倒好果茶，缕缕清香缓缓溢出，她放下壶，安静坐好。
视线之内，厉宗南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阳光笼罩着他，微微侧头像听长辈们讲话，双腿自然交叠，几分随意，几分洒脱，傅九莲片刻间记住了他的神态，当然，没深刻到由表及里。她不由又想，他在父亲面前也是这般闲适散漫吗？那父亲会不会严肃地盯着他？亦或是含笑温和？
傅九莲发现母亲给他递吃的喝的，他礼貌的谢过后，一口未动又放回茶几上，无声地透出一股疏离。
有小云的地方，不会寂寞。她找到了存在感，在大人们喝茶时凑趣：“妈妈，我有大姐，今天你也有了。”
孙阿姨一乐，对汤丽丽说：“小妮嘴真甜，你有福气，两个女儿以后都是贴心的，我看着就眼馋。”
汤丽丽微笑着：“大姐，您三儿子才是好呢，以后添丁进口，人气兴旺，擎等着享福吧。”
孙阿姨瞧着儿子，满脸遗憾：“我做梦都想要个女孩，没办法，有些事是求不来的。”
傅九莲就听单人沙发上的厉宗南出声了：“这话您都说多少回了，有法啊，生不出您认个，或者换一下也行，把咱家老三弄过来。”
“我看行，就是换什么老三啊------”孙阿姨戏笑：“要换我也得用你，省的见天挤兑我，再说你和傅师傅熟，他对你也好，你过来不亏。”
厉宗南声音不紧不慢：“我是没问题-------”说着又瞥向斜对面傅九莲姐妹:“关键是您连饭菜都做不明白，问问人家愿意跟您遭这罪吗？”
傅九莲侧过脸看向他，没想到这人倒是想啥说啥，或是他那天生的优越感让他从容，也或许他备受宠爱才能如此放肆。接下来傅九莲开始留意他，用余光观察他。她想，如果由他来做父亲的儿子，想必父亲做梦都会笑醒的，那该是多么圆满美好的一家人啊。
初长成的年纪，很奇异又很碰巧的，一个突如其来的异性竟然因为一些话，就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执念，而在她眼中呈现出与众不同来。
他妈也没惯着，说出的话不客气：“我做不明白，那是因为你们这些混小子不需要精粮细养，女儿可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做的很明白。”她后面的话说的很慢。
他们讨论的一本正经，汤丽丽在一边微笑倾听。
这些话谁也不会当真。
“我不要被换。”单纯的小云突然开口，瞬间回身抱住傅九莲：“大姐我不换。”
郑娜斜着眼起哄：“谁要你个小不点啊，要换也是换你大姐。”
“不要-------”小云当真了：“我大姐更不能换！”眼圈瞬间红了，锁着眉。
一看这架势，汤丽丽出声制止：“羞不羞，都多大了。”
“哎呦，小家伙不错嘛，还知道护着姐姐。”孙阿姨笑着给小云拨了块她带来的巧克力，上面印有一圈英文：“阿姨和哥哥闹着玩的，哥哥没你大姐宝贝，我换不走啊。”
小云没伸手去接，眼巴巴看了眼，别扭的又埋到傅九莲身上，似乎也觉出犯傻了。
就凭母亲的热情，来人一看就是贵客，为了不让场面尴尬，傅九莲上前接过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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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力递给小云。
小云睁着一双真诚的大眼：“我不想吃。”
如果忽略她那眼里的馋意，傅九莲就信了。
“那我吃了。”避免没完没了下去，傅九莲把巧克力放嘴里，奶味混着可可粉，口腔里有润滑细腻的甜。
小云吸了吸鼻子，没片刻扭扭捏捏地说：“大姐，我也要。”声音很小很小。
汤丽丽调侃：“这孩子被我宠坏了，经常闹笑话。”二女儿的确是宠了，小云眼里的世界很纯净，她心地善良，傅九莲像她这么大时经历了很多，一个人孤单地品尝冷暖，会看人脸色说话，更会深层次看问题了。
孙阿姨笑着把目光从傅九莲身上移向小云：“是个乖乖,招人喜欢。”说着给小云又递过去一块。
小云眼睛水水润润的，这回自己接过后，吃的心满意足，眼珠转向了郑娜，跃跃欲试想和人家攀谈交流。但那姑娘下巴微扬，一张脸写满了矜持，搞的小云不好意思主动。
孙阿姨算不得美女，至少在傅九莲看来，远没有母亲秀丽也没有小姨风情，但胜在皮肤白身形好，脖颈细长，薄薄的肩，收拾的也精致，抹着摩丝的黑色小卷发精致有型，围着条浅蓝白底刺绣丝巾，优雅又知性，黑色风衣下是双百搭矮跟小皮鞋，是做领导的那类人，她那棱角分明的薄唇一动，口齿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精神气，让人不能在她跟前轻易说话。
她问了傅九莲转学后的学习情况，傅九莲简单回了。原来她能来北市读书，也是走他们的关系。
汤丽丽在一边补充几句，算是变相夸赞女儿。对方耐心倾听着，不时点头，又微笑地看着傅九莲：“还是女孩子知道学习，你教育的好，这方面我要向你学习。”
明显是客气话，汤丽丽连忙谦虚，又回夸孙阿姨的孩子们........
傅九莲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偏头，就对上了厉宗南的眼，他脸型线条流畅，单眼皮里的瞳仁黑而有神，冷冷清清。
他看着她，不带情绪，她也回视他，不带声响，片刻后他眸子半垂，她目光移开很自然地聚焦在前面的茶几上。
寥寥几眼，很是寻常。
然而这短短的两三秒，给傅九莲的内心带来一种能形容出来的画面，母亲们的谈话，果茶的香气，巧克力的甜腻，小云的蹭动，在这一刻都被抽离了，厉宗南眼神沉稳而深邃，有一刹，真如破开云层的一缕光，有一种无形气势。
这感觉于她来说，几乎没有过。
她想，父亲面对这样的男孩子是不是欣赏的？寒暑假都教了他什么？这样的男孩子怎么就不是父亲的儿子呢？她看着都有点替他满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