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我拉着你。”
半个时辰后，小小的一个屋子里挤满了人。
坐在房门旁的女修紧张的摆弄手里的罗盘，磁针剧烈摆动，没个准信。
“你这法器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祝松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闻言道：“怎么了。”
“啊，大师姐，”女修摆弄了几下磁针，闷闷回：“这法器不知道是不是失了灵，一直没反应。”
祝松椿低头看她手里的罗盘。
这姑娘是个器修，拿着的是自家师父的云霄盘，能在千里之外寻人踪迹。萧云笙一开始能找到莫惊春，也是这姑娘看出来暗地里引的路。
祝松椿看了眼天色，不敢保证时辰到底走到哪，屋里除了江衔月和符疏林人都齐了。
李万郴抹了一把汗，收起银针快步走过来，轻轻点头，示意屋里的人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趁没人注意这边，祝松椿把人拉过来，低声询问赵安行的情况。
她性格素来安静，只是这次醒来一句话也没说，祝松椿总是放心不下。
李万郴急不可察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赵安行，轻轻摇头：“她没说什么事，不过伤势已然好转，让她自己来吧。”
迟则生变，屋里的人简单商量一遍，预备兵分两路。
李万郴、赵安行带几个人沿着村镇边缘，尽量去查看天洞和亡灵。
祝松椿带着剩下的人一路往西，去群山环绕后的村庄。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刮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响声。不远处坍塌碎裂的声音依旧延续，无数亡灵在黑暗中往返。
祝松椿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踏出屋门，有人轻微的拽了下衣袖。
莫惊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排除幻境的可能。人死后可能成为亡灵，但妖兽不会。”
覆在眼上的白纱被穿堂而过的风捎了一下，她声音稳稳落在耳边：“或者是叫幻想，我们要做好身处阵中的准备。”
李万郴点头思量，道了声多谢。
斜风细雨中，十九个人冒着浓重夜色前往各处。各色人马齐聚一堂，最大的好处就是看家本领层出不穷，在器修掩护下，祝松椿一行人不过两息就到了村庄口。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映出惨白的脸和眼中跳动的火光。
祝松椿打头阵，跟南锦书两个人去了白天的位置，硕大的祭台在风雨中带着诡异的气息，万魔地狱咒在耳边不停回响。
祝松椿时刻观察着南锦书的状态，祭台旁的祖孙还在不停的重复白天的话，老者身姿佝偻，幼女的神色在磅礴大雨里看的模糊。
张岫辰三个字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
南锦书听他们说过其中细节，她身子靠在岩壁上，观察着时间的流速。
“松椿。”
“嗯？”
“你猜对了，”细细的小雨刮过脸庞，山间的风带来刺骨的寒凉，“这里时间要快上一些，你看，天色都比外面黑。”
天上隐隐透着白光，高耸的山横在这片地界上，一分为二，彼此几乎毫不相关。
祝松椿抱着剑，看着散落一地的枷锁，祖孙两人说到兴头上，声音隔着雨幕砸在耳边，可惜都是家常琐事，祝松椿怀里的镜子发出轻微的光亮——
是萧云笙那边有了发现。
祝松椿不死心的想看看那奶奶的眉眼，雨势渐大，她最终也只记得那一双干枯痛苦的双眼。
“我们发现了另外一条路。”
祝松椿一路跟着过去，山后边一个洞口，雷电闪过，照出洞内长长的路。
“萧云笙，”祝松椿抬头看着天色，略微皱眉，“你跟惊春在外面守着，我先进去看一下，没有问题其他人跟上来。”
南锦书看着她的动作，不解道：“是时间的问题吗？”
“不确定，”祝松椿摇头，“我不太相信‘回溯’，但我总感觉不能拖到天明。”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心口发闷，神识里像是有人敲锣打鼓，在“天明”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安抚好众人后，祝松椿猫着腰往前走，尘埃和潮湿发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祝松椿眼尖的发现路边有几根野草，贴着石壁苟延残喘。
揽山河在手中发出浅淡的光，她压低呼吸声，侧身掀开遮住洞口的枯藤蔓，万家灯火的模样落在眼底，她试着心里发寒。
镜子发出浅淡的光，祝松椿站在人声鼎沸的尽头，喉咙发紧双脚麻木。
房屋整齐排列着，窗户映出屋内的烛光，孩童的欢笑声萦绕在耳边，年轻媳妇互相说笑，屋檐底下晃着藤椅的老人逗弄着儿孙，赶路回来的汉子勾肩搭背。
风雨交加的夜晚，对面是蒸蒸人间气。
之前的猜测再一次涌上心头——如果魔镜海有凡人，当年那场屠杀为何没有半点风声。
魔镜海会有凡人生活吗？
外面的城镇到底是谁的地盘，为什么会有高山林立硬生生劈成两个地界？
祝松椿压低声音回：“萧云笙，叫惊春和锦书进来吧。”
“莫师姐？”
“对。”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血腥味蔓延进嘴里。
她无心再解释，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往来的人。
这地方离那对祖孙有多远？
疑团太多，她却试着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站在隐蔽的角落里，她稍微调整还能看到外面天空的惨烈景象。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祝松椿知道这是锦书提醒她们过来了。
莫惊春生来眼盲，托幸得以神识宽厚。细细听来声响后，毫不犹豫扩展神识，烛火映出来的瞬间，莫惊春往后撤了半步。
“魔镜海有人生活过。”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修。
祝松椿掀开藤蔓，补充道：“但他们现在都死了。”
“要出去会一会吗？”
“等一会。”
“等什么？”
祝松椿抬头看了看：“等那个‘回溯’。”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光混在闪电里，三个人被刺的闭上眼。
“我怎么来这里了？”
祝松椿猛然回头，南锦书攥着衣袖，眉目间带着肃然冷意。
“你记忆中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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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在哪里？”
南锦书看见祝松椿，心脏的跳动声才平稳了一点。之前提过的“诅咒”和万魔地狱咒一股脑的往里钻：“我记得在山外面，正准备跟你去看那个祭坛。”
祝松椿猛然掀开藤蔓，刚刚有人的位置上瞬间没了身影，所有人都像被一双大手拨乱反正，放回了最开始的位置上。
一团乱麻的线索终于在此刻有了一点联系。
祝松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语速极快的说：“那对祖孙、村子里的人、锦书，甚至外面的妖兽亡灵，都中了诅咒。没有时间回溯，只有记忆重置。”
过了好半天，莫惊春才喃喃问道：“那时间……”
“以山为分界线，山的西侧时间流速非常快，快到一天可能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处在其中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能力，才会以为时间也在重置。”
“万魔地狱咒有这么大的威力吗，我记忆中的咒术不至于强到这个地步。”
“当然没有，”祝松椿放下藤蔓，声音发冷，“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出那个‘东西’了。”
莫惊春一把攥住这人的衣袖：“他们死很久了。虽然外形完整，动作自然，但他们的脉搏已经没有任何跳动了。”
“我生来眼盲，自幼习医，这种时候不会出错。”
“多谢。”
祝松椿带着人往回走，洞穴里腐烂的气息在心底生根发芽，她脑海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每一个都很难受。
南锦书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景象，很轻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萧云笙几个人紧紧关注洞口的声响，三个人刚出来一群人围上来。
祝松椿简单把情况和推测说了一遍，每个人都很安静。
终于，坠在后面的女修不可置信问：“那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一部分。”
萧云笙：“因为这是魔镜海被攻陷前的最后一幕。”
祝松椿身子靠在山上，闻言点头：“我猜测也是。”
她抬起头，跟面前的一群人对上了眼睛，所有人都在无声的质问一件事——
魔镜海真的有人类生存，当年那场屠杀，真正在牵连无辜。
南锦书拍拍裙子上的灰尘，问道：“谁做了这一切？”
“那对祖孙。”
莫惊春搓了搓手中的药材渣子：“不对，按大师姐的说法，那对祖孙跟张岫辰长得很像的话，她应该是母亲一辈的。如果是重现屠杀前的那一幕，外面的情况怎么解释。”
她这句话说的乱七八糟，祝松椿却诡异的明白了。
她抿了抿嘴唇，回来的路上想过太多可能，挑挑拣拣也只剩下一种可能。
“屠杀的是樾女，必然有妖兽作战，外面应该是打起来的地方。物品比人难以移动，所以我偏向棺材本来就在那里，人是避难进来的。”
祝松椿呼出一口气，用力摇头，否定道：“不对，应该是把场景重置的地方放在了山里面。”
天边雷电轰鸣，乌云环绕在头顶，雨势渐大，脚边的河流湍急，一下下打湿衣摆。
“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万郴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