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双黑眸圆溜水润，长睫扑闪，垂髫乌黑，红头绳扎两个小发揪，分外招人喜欢。
小姑娘见周明婉没反应，自己把饴糖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姐姐，吃糖。”
周明婉惊讶道：“是给我的？”
“嗯，嗯，姐姐吃。”小姑娘手掌抓紧桌沿，止不住点头，脸颊的软肉微颤。
“谢谢，你留着自己吃吧！”周明婉轻言细语的拒绝，深知饴糖价格不算便宜。
“我还有。”小姑娘张开另一只握拳状的小手，同样包装的一粒饴糖安然躺在掌心。
“哧”
周明婉被如此讨喜的小姑娘逗笑。
“哎呦，我的乖女，娘不是同你讲了吗！不能打扰客人吃东西。”摊主娘子揽住小姑娘后退两步，半蹲着和她说话。
小姑娘委屈巴巴：“娘，姐姐吃完汤面，我才给姐姐糖的。
“嘿，你这小丫头，一堆歪理。”摊主娘子指骨弯曲轻轻刮了刮小姑娘的鼻梁。
周明婉有意替小姑娘开解：“小姑娘说得对，她没打扰我们。”
裴含章随声附和：“嗯，我们吃饱了，她才来的。”
小姑娘知道有人站自己这边，她微微抬起下颌，骄傲道：“娘，你听见了吧。”
“你呀你，不许裹乱！”摊主娘子见摊主忙不过来，匆匆去支应，临了对周明婉两人致歉，“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
周明婉弯唇笑道：“不妨事，我们跟小姑娘聊聊天。”
小姑娘一心让周明婉吃她的糖，竭力推荐：“姐姐，吃糖。”
周明婉商量：“姐姐吃饱了，能过阵子再吃糖吗？”
“可以，姐姐拿着，记得吃。”小姑娘歪头思考，很快就自己想通了。
“好，姐姐先放好它。”周明婉当她的面把饴糖放进绣筐。
“嗯，好姐姐。”小姑娘粉嫩的短衣襦裙更显她娇俏可人，比未拆封的饴糖还要甜。
“你是你爹娘的好宝宝。”小姑娘的甜言蜜语令周明婉心口暖乎乎的。
或许是自己妊娠的缘故，周明婉面对这么憨态可掬的小姑娘，下意识散发母爱，心想腹中孩儿若同小姑娘一样贴心懂事，自己怕是做梦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周明婉与小姑娘聊得火热，裴含章开口道：“周娘子，我去买样东西，你先坐着等我片刻。”
“行，裴秀才，我等你。”周明婉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姑娘身上，没深究他离开去做何事。
来面摊吃食的人愈来愈多，周明婉想着自己独占一桌，难免会耽误小姑娘爹娘的营生，她站起身正打算将物件移至角落。
“周娘子。”裴含章打断了她的行动，他拎着几盒桑皮纸包裹严实的糕点。
周明婉看着礼盒外的红封，吃惊道：“裴秀才，你买这么多糕点是要赶人情吗？”
“不送人，留着我们自己吃。”裴含章取一小盒的糕点递给小姑娘，“送你一盒甜糕尝尝。”
“阿娘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小姑娘摆摆手，回头望了眼忙着招呼客人的爹娘。
周明婉意对裴含章的行为心照不宣，她径直把糕点盒的绑绳套入小姑娘手腕：“你给姐姐一颗饴糖，故姐姐送甜糕给你。
终究是年纪稚嫩，遇到甜食儿就走不动道，小姑娘酒窝盈盈：“谢谢姐姐！”
周明婉示意她：“你要谢的是哥哥，是他买来的！”
小姑娘倒也伶俐，她立即转身朝裴含章道谢：“谢谢大哥哥。”
裴含章叮咛她：“不客气，你拿甜糕去找你爹娘，别乱跑。”
亲眼目送小姑娘回到摊主夫妇身边，周明婉和裴含章才放心。
小姑娘扯娘亲的衣角：“娘，娘。”
“欸，乖女。”摊主娘子定眼一看，女儿特意举得高高的一盒糕点，她疑惑道，“呀，你哪来的糕点，娘不是万般交代过不要拿来路不明的东西？小心拍花子啊！”
“娘，是哥哥姐姐给我的。”小姑娘遥遥指向远去的背影。
“娘，我能吃吗？就吃一小块。”小姑娘控制不住馋嘴，食指和拇指比划着。
摊主娘子纠结糕点价格昂贵不该拿，但窥见女儿渴求的目光，于心不忍：“小馋猫，你吃吧！”大不了，下次再遇见书生夫妇，再请他们吃面。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分发：“太好了，娘一块，爹一块，我一块。”
“裴秀才，我要去趟布庄把绣好的罗帕卖掉。”周明婉猛地记起还有一件事没办。
“嗯，我们走。”裴含章没任何意见，跟周明婉脚步进布庄。
周明婉开门见山：“掌柜的，我这回有十五条罗帕要卖，你还收吗？”
布庄掌柜认出周明婉：“是你啊，上回你拿来的罗帕很快就卖出去了，我看看这回的样式如何。”
掌柜来回细看十五条罗帕绣样，每条按上回的价格结算给周明婉。银钱到手，她并未着急走，而是让掌柜拿出棉布。
“客官您上手摸摸，我们家的棉布最是舒适软和。”掌柜眉开眼笑的把不同颜色的几匹棉布摆在柜台。
“多少钱？”周明婉选了一匹颜色适中的棉布，无论男女皆可穿。
“客官自己穿的选这匹刚好，幼孩的还需选品质上乘的布料。”掌柜利眼如风，一看便知周明婉是为谁买布。
“你拿来，我看看。”周明婉摩挲着掌柜极力推荐的布，有了对比后她陷入纠结，“这匹布棉多少文。”
“一口价一两银子。”掌柜比划手势。
周明婉蓦地倒吸凉气：“一两，怎得如此贵。”
掌柜长叹：“小娘子，大人何须讲究，粗布麻衣即可，小孩皮肤娇嫩，自是要用好的布料。”
“帮我包好。”周明婉咬咬牙，从钱袋扣出提前准备的银子。
“好咧，客官稍等。”杵一边的店小二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打包完棉布匹。
“烦死人了，他家铺子卖的佩帏的香味没丝毫改动依旧是老几样，竟敢漫天升价。”
“可不是！小小一个佩帏居然要一百文钱。”
“不就仗着我们县城没有其他卖佩帏的铺子吗！”
迎面走来两三个衣裙明艳的姑娘在议论香铺，并且翻来覆去地查看手中的香囊。
周明婉与她们擦肩而过，香囊发散的气味萦绕鼻间，初闻会心生惊艳，香气久久不散又令她不自觉抚胸顺气。
“周娘子，可是身体不适？”裴含章第一时间发现周明婉的不对劲，他以为是集市混杂的汗味与各种吃食的味道引起她不舒服。
“我感觉胃有点难受。”周明婉赶紧用随身的罗帕捂住嘴，连续干哕，“哕...哕...”
“我们找郎中。”裴含章哪见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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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二话不说半搂着她去附近的医馆。
一位头发斑白的郎中坐镇医馆，眼见一对年轻夫妇神色慌张奔进来，他从容的招招手：“后生，你带你娘子过来。”
裴含章顾不得喘气，即刻三言两语交代情况：“郎中，我娘子她身怀六甲，往日毫无不适，今日忽然说胃里难受，以至干哕。”
“不急，不急，待我看看。”老郎中气定神闲地诊周明婉脉象。
医童蹲坐角落捣药，熬煮中药，闻着医馆里弥漫的药材气息，裴含章心绪逐渐恢复平缓。
“小娘子，你早产致体弱多病，固然是自小调养身体，但你怀胎仍比不得寻常妇人顺利，需多加谨慎。”老郎中如实告知，“妊娠导致你干哕，不必惊惶。”
周明婉直言不讳：“我爹曾是村里的郎中识得医术，他逝世前一直照顾我。”
“节哀，小娘子你两个月前历经一场大哀之事，过度忧思妨害你的康健。”老郎中温言劝慰她，“当下你有尚未出世的孩子，亦有郎君的关爱与陪伴，切莫深陷愁苦。”
周明婉了然：“嗯，我明白日子还要继续过。”
“小郎君，尽管你娘子无大碍，你也不能大意，要时常留心。”老郎中根据她的实况写药方，“我给她开几帖安神和安胎药，按时服用。”
裴含章颔首：“有劳郎中了。”
周明婉和裴含章拿完药，紧赶慢赶回林叔定好的老地方，两辆驴车上的人就差他们二人。
她为此愧疚：“对不住大家，我方才去看郎中，所以迟迟未归。”
姚娘子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刚到不久，你哪儿不舒服？”
裴含章简明扼要：“郎中说她体虚，妊娠反应发作。”
杨婆婆对周明婉心生怜悯：“难怪你脸色泛白，周娘子受罪了。”
周明婉解释：“他开了几服安胎药给我，杨婆婆不必担忧。”
原本低头逗儿子的马苗愚蠢的可怜，她吃一堑不长一智：“老话说娘安子健，你长年累月的虚弱怕不会害得我孙儿也跟着病怏怏的吧！”
裴含章瞧她死性不改又开始作妖，一旁的周明婉正受怀妊影响几欲干哕，他强忍心中怒火：“马婶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若没记岔，卢崇哥早就跟你家一刀两断，你家甚至要他一次□□足五十两银子方肯断绝关系。”
寥寥几句话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破马苗一心维持的表面关系，击退她几分贪婪的欲望。
马苗死不承认：“你一个书生不老老实实读你的书，瞎掺和我家事作甚，你说的那些更是无凭无据。”
裴含章毫不留情：“村长合该还保留着卢崇哥和你家的断亲契书。”
“你...你...”马苗如同熄了火的炮仗，顿时哑口无言。
周明婉全程听着裴含章句句维护她，心底涌入一股暖流，她很感激他三番两次替自己出面。
姚娘子和方娘子见裴含章字字珠玑怼马苗，她俩恨不得鼓掌呐喊助威，不愧是秀才中的案首，讲话快准狠，直戳人痛处。
经此一事，同马苗一样爱嚼舌根扯是非的妇人无不庆幸自己没蠢到当面挑衅周明婉。
此刻的槐花村人产生同一个共识，如今的周娘子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孤女，她身后的裴秀才不是吃素的。
想挑软柿子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赢得过裴秀才的嘴皮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