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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作者:汀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炎炎夏日,午后阳光愈发热辣滚烫,嘈杂的蝉鸣声穿透茂密的树叶。不远处一大片都是绿油油的稻田,潺潺流水萦绕耳边。


    躲在大榕树荫下纳凉的农妇时不时将额头的热汗蹭在自己灰色交领短衫上,蓝头巾随手搭在肩头,褐色长裤被嫌热的她们卷起裤腿,草鞋沾满黄泥。


    刚从地里出来,气都没喘匀的她们人手一把竹扇使劲扇风,伸头张望东北角一户人家的动静。


    持续三天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哭喊哀嚎从那里传遍整个村子。宽阔简朴的院落挂满一圈长长的白幡,门口大敞,黑漆漆的灵柩停放正屋大堂。


    周明婉一身孝服跪坐蒲团,脊背向前弯曲,纤细的身躯止不住颤抖,眼泪伴随啜泣声落下。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陪同周明婉的人全都朝门口望去,看清来人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哎呦,怎来的是这些个倒霉催的。


    周娘子一人哪敌得过他们。


    老少年幼皆粗布麻衣,沾满灰的衣裳零零散散打着补丁,人手一篮吊纸来势汹汹,像似借吊丧来寻仇讨债。


    屋内其余人带以同情的目光投向满脸泪痕的周明婉。


    头戴青色头巾,褶皱如沟壑般爬满脸的带头妇人初一进门,立马瘫坐地上大哭:“哎呦欸,我可怜的儿啊!你咋就抛下爹娘离开了!你这是扒我的心掏我的肝啊!”


    尖锐的哭嚎夹杂几分凄厉,让人心头一跳。


    人群中的孩子手捂眼睛张口附和:“二哥,你死的好惨。”


    老妇人是卢崇养母马苗,她双手作拳状使劲捶胸脯:“我的儿,你这般早早的走了。让爹娘来送你,是大不孝啊!”


    周明婉恍若未闻,腰板挺得直直的,擦拭干净面上数道泪痕,清冷的眉眼萦绕一丝病气,唇白无色,整个人羸弱无力。


    她自顾自看灵牌,怔愣恍惚。


    “周娘,我儿走了,留你孤苦无依地守着空落落的屋子也不是个事儿。”马苗用手袖随意擦眼睛,露出衣摆的补丁。“要不老婆子我来陪你住几天,等你心情好些,我再回去。”


    周明婉低眉垂眼看地不看人。


    一身褐色土布衣裳,肤色黝黑下颌胡须如野草般杂乱的卢家老汉卢山眼底泛着精光,他看出周娘子的态度。


    他黑着脸连扯老妇人手肘,一把拉她起身:“你这婆娘,胡咧咧什么,今个是二小子办丧送葬。”


    马苗嗫嚅:“我..我也是心疼她。”


    周明婉仿佛恍若未闻他们的争吵,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卢崇的灵柩。


    直到门外的白事先生唤声:“周娘子,周娘子,时辰已到,我们合该送葬了。”


    周明婉恍然回神,顺着旁人扶她的力道踉跄起身,弯腰颔首施礼:“任凭先生安排。”


    “周娘子节哀。”白事先生劝慰她,转而示意几个仵工抬起灵柩。


    同村人不忍周明婉一人操劳,帮忙拎东西跟上队伍。


    挽歌哀哀切切,漫天雪白的吊纸落满一地,鼓乐班子一路吹吹打打。周明婉手捧牌位走前头,身形消瘦,领着长长的队伍走出村口。


    榕树底的众人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直摇头惋惜。


    要说这周娘子的身世属实凄惨,出生母亡,唯余成为鳏夫的父亲伴她成长。


    她自小体弱多病需常年喝药养身,幸得父亲是村里的土郎中识得草药,既能照顾年幼的女儿,又能看病救人攒些家用。


    待周娘子及笄,媒婆竟相登门提提亲。


    周郎中一概谢绝,硬是留女儿到桃李年华方寻一猎户订下婚约。谁曾想,同年他急病缠身,周娘子匆忙出嫁就咽气,未享过一天福。


    本经周郎中二十年如一日的细心将养,周娘子大有好转,突逢唯一血亲离世致使她身子骨一再孱弱,猎户家药味不绝。


    成婚近五年未诞下过子嗣,若是别户人家早已将人赶出家门,反正是孤女没有撑腰的靠山。


    周郎中行医多年,见识过无数妇人因无男嗣惨遭抛弃,故而他观察许久,堪堪寻得一猎户订婚。


    猎户名卢崇二十有三,身型挺拔刚毅,性情善良肯吃苦耐劳,凭借打猎的手艺攒下钱。


    本想着女儿成婚后有自己从旁照顾,即便无嗣也能使她不至于病痛缠身,亦有他作为后路。


    可自己病逝致使女儿复病,万幸卢崇是有责任心的男人,不仅不嫌弃妻子日日喝药费钱没怀过身,还体贴妻子久病缠身,地里的农活从不让她粘手,只负责做做饭,拾点烂菜叶喂鸡鸭。


    村子里谁人不暗自眼红周娘子的福分。


    人算不如天算,几天前卢崇照例去山上打猎,却撞上“山神发怒”,他躲避不及摔下山崖。周娘子一连两天不见人影,急急忙忙找村长叫大家伙帮忙寻人。


    日落西山时分,几个青壮年抬着一副草席,神情悲哀寻上门。


    周娘子瞧见这一幕后,她脚步踉踉跄跄上前,手指颤抖地掀开草席,躺着的男人衣裳破烂,血迹沾满身,青黑的肤色掩盖硬朗的容貌。


    “相公!”周娘子不顾血污扑身趴在男人胸口,哭声划破天际。


    在场的同村人免不住抹眼擦泪,面有戚戚之色。毕竟猎户心善,恰逢农忙亦会帮忙做活儿。


    对他未过而立之年早早离世,村人无不唉声叹惜,道一句可怜人。


    眼尖的李娘子窥见送丧队伍有卢家人的身影,赶忙扒拉身边人悄声道:“我咋瞧见有卢崇他爹娘和兄弟在里头。”


    身穿靛蓝褂衣的姚娘子伸头远眺:“哟,还真是他们。前两天不见人影,今儿倒来送葬。”


    “呸,他们怕是来趁火打劫。”灰黑色粗布短衣的老妇人看穿卢家人的真实意图。


    老妇人的儿媳妇方娘子暗自提醒:“娘,小声些。”


    “哼,我还怕他们,净不干人事。当初卢崇跟他们断亲是立下字据的,现在怕是趁他离世来打抽丰。”老妇人拍拍衣摆,拄着木棍离开。


    方娘子跟上前搀扶:“娘,您慢些。”


    剩下的人顺着老妇人的话,回忆卢崇的身世,也是苦出身的孩子。幼时流落槐花村被卢家人收养,本以为可以好过,结果摊上仗势欺人的人家。


    卢崇小小年纪就要去地里干活,拿着镰刀乘着严寒酷暑,弯腰低头收割。


    回家还不能吃饱饭,经常是残羹剩饭稀里糊涂填肚子。饥一顿饱一顿,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家里的任何人不顺心都拿他当出气筒。


    无可奈何的他偷摸上山打猎,也不怕野兽袭击咬死人,慢慢地竟被他练就一身打猎的好手艺。


    头脑活泛的他特意藏着掖着不说,及冠后他决然和卢家断亲,甚至找村长立下字据


    之后他偶然搬到周娘子家旁边做邻居,就着稻草屋栖身而居,靠打猎为生。


    周郎中相中卢崇样貌堂堂,又是形单影只,起了要周娘子与他定亲的念头,周郎中背地考察许久。


    即便周郎中病逝,卢崇依旧不负周郎中嘱托,把周娘子照顾得很好。


    风卷起落叶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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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打了个圈,燥热的空气莫名掺着几分寒意,让人禁不住瑟缩。


    刚过申时,送葬队伍回来,周娘子低眉敛目倚靠身边娘子的肩头,乌黑如瀑的发髻戴着一朵白花。


    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院里的鸡鸭早已尽数抓进笼子,竹笼都是猎户编织,她只需端水递茶陪伴他左右。


    白幡和灵堂尚未撤走,卢崇的养父母们四散而开,不忘环顾整个屋院。


    宽敞开阔的庭院令他们止不住满意。


    “周娘,如今我儿离世,你没有子嗣,无人帮衬。我们搬来照顾你,也让他在天之灵得以安心。”马苗粗糙的手心贴在周娘子柔嫩的手背,故意压低声音劝解。


    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出卖了她。


    卢家小儿子卢安顶着公鸭嗓应和:“是呀,二嫂,你体弱需要人时刻照顾着。二哥这么疼你,肯定不希望你吃苦受罪。”


    周娘子柔弱不代表她糊里糊涂,任人摆布,卢家人的嘴脸她经常听相公提过。


    周娘子轻推开马苗的手,婉言相拒:“我能照顾好自己,不劳你们费心。”


    眼见一计不成,马苗瞬间拉下脸,黝黑的肤色格外吓人。她噗通一声坐地上,引得烟尘四起。


    马苗盘膝而坐,两手用力拍打地面,拼命嚎叫:“我的儿啊,你早早离世,没在爹娘跟前尽过孝。我本想陪儿媳住几日,哪知她好狠的心肠,嫌弃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的爹娘。”


    涕泗横流,泼妇骂街似的举止表露人前。


    卢崇养父卢山头埋膝间蹲坐地上:“老婆子,这般辣手黑心的儿媳我们不要也罢,不下蛋的母鸡要来何用。”


    “周娘,你嫁给我儿五年,未有过子嗣。要不是你这病秧子,我儿不会早死,他为了赚钱给你养病,才丢下我们离开的。”


    马苗一个劲儿的指责周明婉,语气用词阴狠毒辣。


    “我可怜的老二生前没尽孝,死后留毒妇祸害自个儿爹娘,为何死的不是她。”


    周娘子自幼性情安静温和,从不与人起争执,面对迎面泼来的污水她怒极攻心,手抚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养父母一家时刻留意她的动静。


    正当马苗欲乘胜追击,提高声音大哭大闹


    周明婉瘦削柔弱的身子似风中落叶般颤抖:“你们这帮泼皮无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真面目。”


    紧接着她话头一转,眼含热泪哭诉:“相公,是我对不住你,守不住你千辛万苦打下的家业。我这就来陪你。”


    话音刚落,周娘子触柱倒地。


    “啊,周娘子!快叫郎中。”院外的年轻妇人一拥而进,七手八脚将周明婉抬进堂屋。


    卢崇养父母见状大喜,几欲阻拦她们救治周明婉。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快去请村长,周娘子要被逼死了,赶紧报官。”


    卢家人闻言,着急忙慌遁走,不忘顺手牵羊把仅剩的几只鸡鸭一同拎走。


    其余人想阻拦却被他们凶恶可怖的神情吓着。


    不过半刻功夫,一个年轻后生拉着铃医赶来,上年纪的老铃医大喘气,手指点向后生:“你小子,也不看看我多大岁数,腿脚跟不跟得上你。”


    随即进屋救人。


    有人认出隐入人群的后生是裴家的小秀才,年初刚及冠。


    妇人们的惊呼传出来,原以为周娘子不行了,又未曾听见哭声,屋外的人面带狐疑相视。


    铃医缓慢踱步出门,抛下一句话:“周娘子已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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