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慕言再度开口前,展初桐先声制人,夺回掌控权:
“速战速决。”
对面夏慕言顿了一下,随后轻轻笑起来,声音隔着电流,带点失真的柔软,如夜风中迎风轻颤的茉莉花瓣:
【好,谢谢同桌。】
让闻者心情愉悦,因而语气不自知柔和。
“Ambiguous.”展初桐读出第一个被写糊的单词,随后问,“要拼出来吗?”
【模糊不清的。】夏慕言边翻译边记,停笔回道,【不用,我能听懂就能写出来。何况,你发音很标准很漂亮。】
展初桐冷不丁被夸,呼吸屏一下,随后暴躁“啧”一声,但还是没警告夏慕言“别说不该说的话”,只生硬转进下一个单词:
“Tension.”
【紧张,拉扯,一触即发。】
“Parodox.”
【悖论。】
秋风入夜萧瑟发冷,拂着窗前的白纱,起伏的薄影似窝在被单中的少女起伏的呼吸。
两人一个读,一个写,配合默契如多年搭档,没人疑惑为何一个学渣发音会如此漂亮,也没人询问对方为何对此并无疑惑。
夏慕言只插空自然问:
【同桌,parodox这个词,能帮我想一个例句吗?】
“别蹬鼻子上脸,自己想。”
【没关系,那我先空着。未来什么时候想到了,如果还记得空位在哪里,再补上。】
“……啧。比如,让我个门门挂科的学渣给你个年级第一的学霸想单词例句,就是个悖论!”
夏慕言笑了:
【这个例子不好。不成立。换一个。】
还给你挑三拣四起来了?
“那就换成,我跟你本该是相看两厌的死对头,居然在深夜打语音,补充该死的英语笔记!”
【……】
这回,夏慕言没有笑,通话那头很静,能清晰捕捉到其呼吸打在收音孔上的轻响,所以夏慕言并没离开手机。
她只是没说话。
展初桐等了会儿,干脆继续往下“破译”,到了语法虚拟语气的例句部分:
“IfIwereyou…”
【也不成立的。】
“这显然是假设,本来就不成立。”
【我是说刚才那句。】
“……”
嚓。
展初桐听见耳侧一声轻轻脆响,是她指甲无意识抠动手机边缘的声响,暴露她一瞬破绽。
她清清嗓子,回避上个例句,直接往下讲:
“第一句是,IfIwereyou.”
夏慕言也默契地没纠缠上句,嗯了声,接着往下翻译记录:
【如果我是你。】
事实上,我永远不可能是你。
“第二句是,IfIhadtoldthetruth.”
【如果我当时说了实话。】
可我从来没有。
【嗯,这些是虚拟语气,事实都不成立。】
夏慕言一字一顿地轻声说,好像只是在巩固记忆,只是强调给自己听。
展初桐一听夏慕言的声音就有点敏感,她本来想让夏慕言默读,不要念出声,可不知怎的,她还是没把要求说出口。
于是,就这么她说一句,她追一句,齿尖嚼着耳廓,舌音黏着听觉,缠人一整夜。
月如银练,光华渐深。简单一页笔记,两个女孩复盘了小半晚。
直到结束,夏慕言道了晚安,通话掐断,展初桐的耳畔还悬着对方如月如纱的余音。
展初桐把手机甩出去后,才察觉冷,将身体裹进被子里。
她发现,原来,方才和夏慕言通话时,不知是热血翻涌还是知觉麻痹,竟没感觉到夜凉。
此刻夏慕言的声音消散,身体才后知后觉漫上寒意。
就好像夏慕言带走了她的体温一样。
这得怪夏慕言。
这晚许是降温,不算好睡,展初桐躺在床上,辗转到半夜都没合眼。
她脑子被耳虫咬了,还在不断重播那些英语单词和语法,以及夏慕言的“没关系”。
展初桐没睡好。
这也得怪夏慕言。
这一晚没睡好的结局就是,展初桐第一节课在肖语闻的课上睡得很死。
她在梦中经历了一场冰雹雨,惊醒发现,是肖语闻在用粉笔头砸她。
“展初桐你给我站起来!清醒会儿!”肖语闻在讲台上横眉冷对。
展初桐叹一口气,慢腾腾站起来。
“已经不止一位科任老师向我反馈你课上睡觉的情况了。你怎么回事?昨晚忙什么了,非得白天来睡觉?”
“……”展初桐沉默片刻,还是坦白,“忙学习。”
肖语闻:“……”
前桌邓瑜目瞪口呆转来:“?”
后桌程溪陡然一个激灵:“?”
“展初桐,你学什么了?”肖语闻显然不信。
“英语语法。”
“好,那你说说,黑板上这句‘IfI____you’为什么用were不用was?”
“因为是虚拟语气。事实不成立。”
全班气氛先是一凝,随后掌声雷动。
倒不是展初桐答上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难题,而是一种“看似吊儿郎当的她还真好好学习了”的反差。
肖语闻险些压不住翘起的嘴角,抬手示意展初桐坐下,“不错嘛!复习得晚说明重视英语,这是好事!别的科目也不能落下,听见没?”
“哦。”展初桐又坐下了。
课堂继续,同学们的注意很快从“有没有可能她在扮猪吃虎实则深藏不露”的当事人身上移开,回到肖语闻的粉笔尖。
旁人刮目相看的注视和揣测并未影响展初桐,她睡意被惊醒,就托腮发呆,片刻,视线才落在身侧的空座上。
今早夏慕言没来上课。
书包都没带来。
这位风云人物没出席,课前,班上几个女生都在讨论。是邓瑜又被抓进办公室后偶然更新了情报,回来禀报,原来市里电视台抓优秀学生代表录制典范素材,夏慕言去了,或许放学前才能回来。
当时,展初桐表情丧丧地听,并无所谓,事不关己。
现在,展初桐将视线收回,还是那副恹恹的表情,似乎只是没睡醒,又似乎纯粹厌世,本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身侧有点空。
她略感烦燥。
展初桐心下强调:我的情绪完全由我个人掌控。
和夏慕言来不来没关系,一点没关系。
什么都能怪夏慕言。
唯独这个不可以。
*
“别盯着我了。”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打铃前,展初桐在操场上随意晃悠。当邓瑜追着如观察异常生物般盯着她脸的第N次时,她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桐姐。”邓瑜真诚道,“我只是在内心重构您的人设。”
一旁的程溪问:“你本来认为她是什么人设?”
邓瑜挠头,“就是很刻板那种校霸,顶撞老师,不学无术,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飞扬跋扈……”
程溪:“……嘶,有点耳熟。”
展初桐说:“不用重构,今天课上是意外。你继续保持对我的刻板印象就行。”
邓瑜歪头,“你那题答得很好啊!班长大人也不在座,没人给你递答案,为什么说是意外?”
展初桐琢磨片刻,说:“因为三分钟热度。”
她想,之后不会再有昨晚那样的契机了。
邓瑜听完猛点头,“原来如此!我懂我懂!有的时候心血来潮我也想体验学霸的心流时刻,酣畅淋漓地学了一整晚之后……第二天就死了一样,再也不想翻书了。”
“我不懂。我及格万岁。”程溪摊手,“我要是成绩太好,就得回去继承家产了。”
邓瑜:“……”
展初桐:“……”
此时,班上几个女生刚自教学楼下来,从她们身旁经过,神情紧张地交谈:
“我去!刚才厕所门口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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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你看到了吧?怎么感觉表情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你闻不到吗?哦,忘了你是beta。我都快吐了,怎么有alpha易感期带着那样的气味到处乱晃啊?个头那么高那么壮,我都不敢提醒她,怕她应激状态跟我动手。”
“原来她在易感期吗?那她怎么不进厕所处理,而是站在门口啊?万一影响别的同学信息素波动怎么办?”
“……看那个样子不像是要用厕所,更像是特地在等人呢。”
“细想有点恐怖了。噫!”
恰好铃响,那几个女生抓紧脚步小跑前往操场。
展初桐直觉作祟,有些介意这几个同学的对话,抬头往楼上瞥了眼。五班教室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仅一个楼梯口之隔,可惜,她在楼下,视角受限,什么也看不见。
“桐姐快走快走!体育课要是被占用还好说,一旦要上课,就不能迟到!当心狗哥咬人!”
展初桐回神,“狗哥是……”
“听说过教导主任的‘狗’吗?指的就是体育老师。他姓苟,是退役运动员。老潘上了年纪跑不过我们这群小年轻,有时会专门放狗哥出来撵人。”
展初桐:“……”
要说她们不尊敬老师吧,她们管人叫哥。
要说她们尊敬老师吧,她们又管人叫狗。
狗哥当前,展初桐注意被转移,放下心头那点不安定,随程溪与邓瑜归队。
她们稍迟了一点点,好在,班级队伍前,那位身着运动背心一看便是体育老师的肌肉壮汉正在和副班长确认名单,没注意到偷偷混进队伍的她们仨。
邓瑜还在悄悄拍胸脯庆幸,“幸好没被狗哥发现。这人罚学生很恐怖的,在他视角里,没有男女生之分,没有abo之分,只有‘punishable’和‘disabled’的区别……”
展初桐抬眼瞥一眼狗哥,哦了一声,说:
“那狗哥英语还挺好的。”
“……重点在这里吗?!”
碗大的肱二头肌,对这班钱权娇纵大的青少年而言,是最直观不过的力量威慑。
只不过,单对展初桐个体威慑不足。
她打过最狠的一场架,是还没分化迹象时,毫无生物优势,那帮阴狠的成年混混甚至举着球棒要砸她的头。
她在那场战中,以惨烈的伤势,学会了死里逃生的巧劲,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击。自那之后,她的恐惧阈值总比生活风平浪静的同龄学生高得多。
她当然不会没事去挑衅老师,只不过,她也不像班内别的学生一样畏惧老师,平常心罢了。
“所以,缺席一人?”狗哥点完名单,同副班长确认,“叫‘夏慕言’是吧?我记得她,之前是她负责点名。”
“对。”副班长说,“我课间在老师办公室看到班长了,她刚从电视台回来,现在应该在换衣服?马上就能下来上课了吧……”
“原来班长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放学前才能见她一眼呢!”
旁边邓瑜也听见了,兴奋地扽展初桐衣角:
“好可惜啊我为什么不是这次课间被抓进办公室?还没见过班长穿私服的样子呢!你说你说,她这次去电视台换了什么衣服啊?是华丽的大礼服呢,还是可爱的jk裙呢?”
邓瑜的雀跃引发班内其余同学的讨论,大家音量不高,都忌惮狗哥压着声儿,但此起彼伏的碎声叠加起来,还是很吵。
那边狗哥抬头瞪了一眼,所有人当即鸦雀无声,规规矩矩站军姿。
唯独展初桐蹙着眉,似是回想起什么,神色不太对劲:
换衣服……
洗手间……
……易感期徘徊的alpha。
“吓死,我可得谨言慎行。”邓瑜劫后余生,“不能在狗哥面前冒大不韪……啊啊啊展初桐你干嘛去!”
邓瑜被惊得失声尖叫,班内同学视线齐聚而来,皆是目瞪口呆。
展初桐已然长腿迈开,在众人尚陷于“竟敢公然逃课”的惊诧时,背影决然如轻盈利箭,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拐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