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规则之力,“我要这世间……
夜间的山上, 阴冷而潮湿,因为变异动物都被吸引去了远处的阳宁市,这里格外安静。
江覆的声音在这样一片安静中, 不带一丝情绪地诉说着未来的事,仿佛那被各种方式、各种形式、无下限反复作践的人不是她。
黑猫却听得毛骨悚然, 它看着火光下江覆平静麻木的面容, 突然感到了一股窒息。
“就没有人阻止吗?”它问, “和你同时代的那些强者都还活着, 就没有一个人为你澄清吗?”
就算互相为敌,就算成王败寇,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怎么能作践到这个地步?
“还有那男女主, 他们那么会做戏,一向标榜仁义, 就算为了人设, 也要出来阻止吧?”
江覆看着火堆, 自嘲一笑:“有过几次净网行动, 但只是象征性的, 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些年, 经历大灾和末世后的人们, 压抑得太过了,这种发泄方式是最低廉最安全的, 甚至还能带动经济……比起阻止,他们更愿意从这大势中赚一笔。总之, 以盛宇城为流行起点,全民狂欢。”
“江覆”这个人、这个名字,就是当时的流量密码,只要沾上边, 就能引来关注,只要是羞辱向的,就能招致无数附和。
无数人靠着这个起号、变现,创业、发家。
甚至有好几年的时间,只有与她相关的文娱产品,才能卖得上价。
简直就是时代红利。
她印象比较深的是,那时候,大部分戏剧院、歌舞厅里,每隔几天都要上演一两场以她为原形的低俗戏剧,尺度极大,她的扮演者打扮妆容与她几乎能有七八成相似,在台上和一群男人演绎着限制级剧情,而以她的模样制造的模型就在观众席之中,观众几乎都是男人,看到动情处,他们就会对着模型……
还有些厂家,制作了名叫江覆的娃娃,销量非常可观。
太多太多此类的事了。
虽然除了陵园前的铜像她会有感知,其他塑像、模型什么的她都不会感同身受,但多少是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从不敢置信,到被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再到悲愤崩溃歇斯底里又无从发泄。
一日,一日,又一日。
所以,怎么能不疯呢?
“……在难得清醒的时候,我常常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遭受这些。
“是,我不宽仁,我严苛,我独断专行,我手段狠辣,我甚至想过我的结局会是身败名裂,不得善终。没关系,我问心无愧,我不求别人理解,但我怎么也没想到……”
没想到死后会是这样的待遇……
作为一个女人,被以对女人而言最龌龊恶心的方式,羞辱到底。
她低低笑了起来,在火光下,眼中像含着凄厉的血色。
“无论如何,我也真正守护了一座基地十数年,我护住了数百万人,我击退了数次丧尸潮异兽潮,我在危急时刻援助过其他基地数次,我杀死了丧尸王,我终结了末世……随便拿出哪一条来,都不配保全一个尊严吗?”
她闭上了眼睛,将一片血色的湿润封在眼眶里。
全民狂欢,全民获利,全民作践。
好像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尽生命的力量憎恨着她。
每一份每一秒,她都在承受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恶意。
每一时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更扭曲了一分。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那些人,那些曾和她并肩作战过的人,那些曾得到过她帮助的人,那些曾说真心敬佩感激她的人,那些曾表现得和她亲密无间的人,面对如此局势,他们都在想什么呢?
得意?畅快?嘲笑?感慨?怜悯?同情?
在他们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她江覆,恐怕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愚蠢可悲的失败者吧。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难以遏制地浑身战栗,恨不得将所有人撕碎,将整个世界毁灭。
他们把她的一切都毁掉了,她的赤诚,她的付出,她的功绩,她的傲骨,她的一腔热血,她对生命的尊重,对人性的期许,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噬心彻骨,撕心裂肺。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自此,恶骨铸成。
黑猫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和她一起呆了十年,但对于她的痛苦,依然体会得不够深。
它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那些没有实质性害过她的人,也有那么深的恨意了。
因为,那些在她死后还活着的人,可能都参与过羞辱她,就算没有主动参与,在那样的大环境里生活,也都见证过她最狼狈耻辱的黑历史。
对她来说,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罪。
而未来的盛宇城,当下的阳宁市,尤其是那个叫汪豪的,更是罪恶之源。
江覆睁开眼,血色已经褪去,因为回忆过去,胸膛里的恶骨震颤,怨气再次充盈满她的身体,甚至顺着毛孔往外溢。
江覆毫不在意,她又看向躺在那里装死的汪豪,语气变得悠然:“汪豪在阳宁市颇有威望,后来即便异能废了,也有一批阳宁市的老人追随他,最初的小说狂潮,正是那些老人助力加热的。他们助我成就恶骨,我就用他们铸造第二根恶骨,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不是吗?”
汪豪的眼皮狠狠抖了一下。
江覆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嘛,罪魁祸首到底是汪豪,他得受最大的罪才行,要怎么炮制他呢?把他也做成铜像怎么样?那么第一步就是……”
她起身来到汪豪身边,忽然朝他发出一击。
装死的汪豪猛地动了。
明明四肢被打断,腰部被反折,但他依然迅速护住了脖子,翻滚躲开攻击,嗖一下朝远处逃去。
下一刻,江覆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怨气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吊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怨气宛如一把把灰剑,嗖一下,扎进汪豪的身体,把他扎成了窟窿。
“啊——”他惨叫出声,被割了舌头的嘴巴如同一个血洞,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无尽的怨气灌入他的身体,在他体内疯狂切割,他浑身的皮肉一片片脱离身躯掉下来,如同被凌迟一般,他叫得越发凄厉。
江覆平静地看着他的惨状:“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的情绪只有惧怕、怨恨,却没有震惊和不解,面对我的攻击,你第一反应是护住脖子,你知道我会攻击你的脖子,你知道做成铜像的第一步是砍下头。”
她似乎只是在复述事实,直接而肯定地说:“你也知道未来的事!”
汪豪叫声一滞,啊啊啊地叫嚷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因为没有舌头,无法表达出来。
江覆忽然疾言厉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能知道?你说啊!快回答我!”
怨气加紧勒住汪豪的脖子,把他勒得直翻白眼,并且用力摇晃他,汪豪的皮肉掉得更厉害。
“啊!呜呜!”汪豪想说话,但他说不出来。
江覆却跟看不见一样:“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不把我放在眼里,该死!”
无数条怨气跟鞭子一样抽打过去,汪豪的骨头寸寸碎裂,碎骨一片片地往下掉。
汪豪要疯了,故意的吧!你倒是让我怎么说!这个疯子!
温藏玉扛着温和玉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一个骷髅人被吊在空中鞭打,地上已经垒了一地的血肉和碎骨。
而一旁,江覆坐着,火堆上烤着什么东西,她正慢悠悠地翻转着,让这东西烤得更均匀。
等那个骷髅人头部以下的部位全部被打完了,那满地的骨血又重新凝聚成他的身体,继而重复凌迟、鞭尸、碎骨的流程。
而被吊着的人,就这么一遍遍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温藏玉睁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她依稀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种规则的力量,这种规则让他陷入了诡异而痛苦的循环。
她把温和玉往地上一丢,跑到江覆面前,跪坐在她身边,看她烤的东西,似乎是一条舌头。
她看看舌头,又看看江覆。
江覆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但她心情并不像表情这样美好。
一时愉悦,一时痛苦,一时昂扬,一时低沉。
如她身上的怨气,一时沉静,一时凌乱,一时温和,一时狰狞。
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反反复复地挣扎,在想要解脱与继续沉沦中找不到出口。
温藏玉突然握住江覆的手。
冰冷而有力的触感传来,江覆动作一顿。
抬头,看进温藏玉乌黑的眼睛,她认真地说:“你不要难过,不喜欢的人,杀光就好了,我帮你杀。”
江覆道:“可是杀了也不解气,怎么办?”
“那就多打几顿再杀。”
“可是他们罪不至死,怎么办?”
“惹你不高兴的人,就该死。”
“我不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痛苦,比我更痛苦。”
“好,我帮你。”
“这个世界太脏了,我要用怨气把它洗涤一遍。”
“好,我帮你。”
“我要这世间一切,由我说了算。”
“好,我帮你。”
江覆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烤舌头:“这是那个人的舌头,也是他异能的要核所在。他的异能天然带有一种规则之力,我废了他的异能,隐约感悟到了几分这种规则之力,然后作用在他身上。”
怨气加上这规则之力,就形成了汪豪被反复凌迟的一幕。
“但我觉得,我感悟到的只是皮毛,精华还在这条舌头上。”
她把舌头往温藏玉跟前递了递,然后定定看着温藏玉。
温藏玉看着这舌头,毫不犹豫地拿过来,一口吃了下去。
第32章 第 32 章 外面过去一天,里面就过……
覆安基地。
最近基地来了很多从沿海那边逃来的难民。
覆安基地对这些人的态度是, 你来了,我收留你,可以, 但来自同一个势力的人必须打乱安排到不同的城区,甚至是不同的基地里, 并且还必须免费做一个月的苦力, 才能够得到一定时间的暂住资格。
不服从安排的人, 一律赶出去。
一支逃亡队伍来到覆安基地大门口, 本以为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听说了这个规定后,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抱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居然要把我们拆分掉,不就是欺负我们是外来的!”
“更可恶的是, 五阶以上的异能者要严格登记, 每天到异能者协会报道一次。”
“做过领导职务的人也要一五一十报备!”
“该死的江覆, 一个女人掌控欲怎么这么强!”
大门登记处工作人员听到这些人辱骂自己的基地长, 立刻呵斥:“辱骂基地长, 对基地敌意极大, 我怀疑你们是其他基地派来的间谍, 卫兵,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群卫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把这行人团团围住,一阵短暂的交手之后, 这行人被全部抓获,押送进基地。
这一幕看到后面准备进基地的难民们一阵心惊。
“覆安基地做派这么强硬的吗?”
“毕竟是第一强大的基地,强硬点也正常。”
“在人家大门口辱骂人家的基地长,也是那些人找死。”
“规矩太大了,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不就是老实报备,老实登记,然后不能抱团吗?这也没什么,只要遵守规则,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吧?”
难民们看着基地外平坦的地面,眼里满是艳羡。
大进化之后,植物长成了海洋,到处都跟原始丛林一样,处处危机,可这覆安基地周围至少十公里范围内,植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一路过来的大路,也是比较平坦清净的,显然每天都会安排人去清理。
甚至一路上,他们遇到过数拨来回巡逻的巡逻车,那宛如坦克一般的车上安了重机枪、破甲枪和专制的异能枪,可以发射出各种异能攻击。
光从这种种布置,就能看出覆安基地的强大。
此时此刻,对于一路逃亡而来的人们,只有这样的强大才能给他们最大的安全感。
规矩大怕什么?守规矩的人,最是喜欢这种讲规矩的地方。
但也有野心勃勃的团队打了退堂鼓。
“这个江覆明显是要把外来势力打散,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还是换一个基地吧。听说一百公里外有一个苍岚基地,也挺不错的。”有人提议道。
另一个团队里的人听到了,就说:“你们不知道吗?苍岚基地隶属于特云州,而江覆同时兼任着特云州州长。”
“什么?不是说特云州分家了吗?”
“前几个月江覆刚接班的时候,据说是要分家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没有分家。”
没有分家,那江覆依然是特云州的大家长,苍岚基地的规定和覆安基地就不会相差太大。
也就是说,在特云州境内,就没有第二条路走?
可离开特云州……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特云州安全富饶?
颠沛流离死里逃生几个月,好不容易能安心落脚了,就算有有野心的人想离开,团队里的普通人也不一定愿意走。
最终,大部分队伍还是捏着鼻子继续排队等待进城。
城墙上,「江覆」抱着手臂看着下方排了几公里长的数条长龙,嘀咕道:“条件卡这么严了,他们还是一头扎进来。”
江时月微笑道:“这些幸存者逃亡了这么久,说句不好听的,都是经过大浪淘沙的,单论生存能力和战斗能力,比基地里的人强多了,吸纳这些人对基地发展没坏处。”
江时月想到两个月前那封信,道:“只要把他们打散,再经过一个月的苦力劳作,做足思想教育,他们就掀不起浪来。”
「江覆」也想到了两个月前她收到的那封信。
两只乌雕突然出现在基地上空,不断地徘徊,要不是看出它们没有攻击意图,差点就被人射下来。
那俩家伙也是大胆,没受到阻挠,就往主城区飞来,一边飞一边叫唤,时而一长两短,时而两长三短,「江覆」一听,这不是自己早年设置的一种暗号吗?
反正最后还是把那两只乌雕弄下来的,它们原本挣扎得厉害,看到「江覆」后就不挣扎了,接着「江覆」发现其中一只腿上绑着一支管子,里面是一封信。
是那个神秘姐姐送来的,让她小心从沿海逃难来的人,尤其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说这些人要是来了,就帮她把本人及其所有亲朋好友什么的,都给扣了,揍一顿后送去劳改,给最差的待遇。
「江覆」虽然不理解,但神秘姐姐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理由,于是就让人留意。
后来,名单上果然有人来覆安基地,暗中一查,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明明是来逃难的,一来就打听这个买通那个的,于是就设了些局,把人名正言顺抓了。
再之后,就弄出了这么一个不许抱团,想安家就先当免费劳动力的规定。
这么一来还真的化解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江覆」摇摇头,正要转身下去,突然远处天边飞来两个小黑点。
有点眼熟。
她眯眼看去,不正是那两只乌雕吗?
十分钟后,两只乌雕落在城墙上,「江覆」展开它们带来的信纸,看着就微微挑眉。
江时月用生肉喂两只乌雕,和上次一样,它们对肉不是很感兴趣,江时月摸了摸两只大鸟:“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什么肉都不吃,连水都不喝。”
她抬头问「江覆」:“信上说什么?”
「江覆」合起信纸,叫人给她拿来平板,在平板上调出地图:“说是想问我借人手,点名要的基地军特别行动营一营的人。”
江时月微愕:“一营的人,那可是日常负责你的安全的。”
「江覆」摆摆手:“一营的人不是天天在暗中跟着我,就是常常闲置,之前州内巡视,也没有多少给她们出手的机会,出去松松筋骨也不错……阳宁市,距这里七百多公里,倒不是很远。在特云州境内可以坐飞机,出了境再步行……五天内可以赶到。”
……
五天后,阳宁市,一支大约有四百人的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是,越是靠近阳宁市,周遭就越是安静,丧尸和变异动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变异植物也大量大量地枯死,就好像这里的生机曾被人吸走了一样。
操控员放飞无人机,通过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来了解这个城市。
然后就发现,本应该是阳宁市幸存者聚集的那个小镇,被一团灰色迷雾笼罩,而镇子的周围,则是一些闲闲游荡的丧尸和变异动物。
小镇边上的几座山上,倒是有大量人员活动的痕迹,但那些丧尸和变异动物,完全没有要去攻击山上的举动。
好奇怪的现象。
基地长让她们过来,说这里有人接应她们,人呢?
忽然,营长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厉喝道:“戒备!”
同时朝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人正站在高处,随着一营一起来的两只乌雕飞到女人上空,愉悦地盘旋鸣叫着,显然,那就是乌雕的主人。
江覆慢慢走下来,看着这位一营营长。
一营主要是负责她的安全的,又被称为近卫营,全员女性。
在和温藏玉决一死战的时候,她让一营留在基地里,却没有想到,她们被张通下毒,失去反抗之力后被全部灭口。
足足四百二十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毒杀了,之后,伏击势力伪装成她们的模样,假传江覆的命令,去基地军中,去政府部门,去基地各个要道、出入口……
江覆朝一营营长向从书走过去,伸出手:“向从书向营长,我是李晴,正是向你们江长借用一营的人。”
向从书与她握了下手,然后拿出通讯设备:“我们江长与您对话。”
江覆拿起设备,通过中继站传过来的信号并不稳定,但「江覆」那精力十足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姐,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江覆对这个“姐”已经免疫了:“还行,收拾了一些讨厌的人,一营四百二十人已经抵达,最多两个月,我就把她们还给你。”
“不急不急,她们若能得到你的指点,也是她们的福气。”
「江覆」又让把电话交给向从书,交代了什么,挂了通讯后,向从书看江覆的目光就多了一分信任:“李女士,请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江覆:“叫我李晴就好,叫你们来,是因为有一些人,需要你们帮忙看管监督。”
她转身往回走,向从书带队跟上,周围一圈人在外围戒备,时刻准备与随时会冒出来的危险战斗。
江覆看了也没说什么,虽然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和向从书说明情况:“你应该已经用无人机看过阳宁市的情况了,那个小镇被我包围了起来,里面的女人、病得老得快死的人,还有其他一些人,得到了我的暂时赦免,被我迁了出来,就近安置在几座山上,我要你们监督的就是这些人。”
向从书觉得有点奇怪,这人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明显的倦怠,但其中的高高在上也不可忽视,比如那个“赦免”,仿佛她是这些人的主宰。
除此之外,这个李晴除了一张脸,其他方面给她的感觉都莫名熟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基地长。
但她也知道,这个李晴的身份就是假的,所以这张脸,应该也是假的。
那她的真容应该是什么样的?
想到出发前,基地长神神秘秘地跟她说:“那人可能是我姐姐,你就把她当成我来尊敬好了。”
姐、姐吗?
看着真有点像。
她敛下所有心思,问:“那阳宁市内?”
江覆带着向从书来到高处,看着远方的阳宁市:“那里现在就剩下十万上下的男性,他们每天都要与迷雾中的怪物战斗,互相之间还要争抢资源,每天都过得很精彩,而我,正在收集他们的极端情绪。”
向从书听得有些糊涂,怪物是什么?收集情绪又是个怎么收集法?收来干什么?
江覆淡淡地,像是在说今天风有点大一样:“那里被一种规则笼罩,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面的十五倍,也就是说,外面过去一天,里面就过去了十五天。”
向从书猛地转头看她,像是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
江覆按了按额头,有些无奈地说:“虽然我一天就能收集到十万人十五天的情绪,但浓度还是不够,足够极端的情绪也不够多,我每天都要想一些刺激的游戏给他们玩,也挺头疼的。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进去阳宁市吓吓他们,顺便也历练一下自己。”
第33章 第 33 章 温和玉恶骨铸成
阳宁市, 夜晚。
“来了!它又来了!那个怪物又来了!”
几个男人大声叫喊着,一边逃窜一边连连回头看,迷雾中一只人形怪物追来。
这只怪物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巴嘶吼着, 一边跑身上的肉一边往下掉,逐渐露出底下的骨头, 那掉下来的一块块肉可以被它当成武器飞射出来, 一旦被沾上, 就像被感染一样, 会和怪物一样全身的肉一点点往下掉,直至被这只怪物同化。
几人跑着跑着,眼看着终于要甩掉这只怪物, 前方突然窜出来一只黑猫,“喵嗷”一嗓子, 一爪子抓了下来, 被抓到的人倒在地上疯狂嘶吼, 身上逐渐长出黑色的毛发, 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猫人, 扭头朝同伴扑去。
“啊——”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阳宁市不同地方, 除了怪物汪豪和黑猫, 夜晚中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物,对人们展开各种各样的追杀, 有的人还会被拖入到某种虚幻情景中去。
一声声痛苦凄厉的惨叫,在各处响起, 组成了一首独特的演奏曲,其中交织浓缩着无尽极端的情绪。
阳宁市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渡过的。
到了白天,死去的人会重新活过来, 他们会失去大部分夜晚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绝望的大逃杀,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极点。
然而,他们不能休息,无法休息,他们还需要去搜寻物资,否则就会渴死饿死,为此,他们还需要互相争斗,有时候,天上的变异鸟群还会冲下来袭击他们。
总之,他们的生活被无穷无尽的争抢、厮杀、诡异包围,一天又一天,没有尽头,不得解脱。
……
向从书带着一支小队从阳宁市出来,守在这里的副营长看了眼计时器:“你们进去了48分钟。”
向从书等人有些恍惚:“才不到一小时吗?可我们在里面厮杀了一晚上。”
副营长问:“厮杀什么?和谁厮杀?”
“怪物,各种各样的怪物,各种形状的迷雾,还有被困在里面的人。”向从书舒出口气,回头看着被迷雾笼罩的城镇,“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可怕的时间流速,可怕的诡异力量,在里面呆了一晚上就觉得精神要受不了了,被困在里面的阳宁市人的精神状态可想而知。
制造出这么一个地方的人,还能是人吗?
“不过,这里确实很适合一营做训练,传令下去,一营以班为单位,分批进入阳宁市历练。”
“可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向从书看向某座山上:“这是那位默许的,准确地说,她本就希望我们这么做。”
希望我们进去,给阳宁市的人换换花样。
向从书来到了某座山上,这里建立了临时庇护所,从阳宁市里被“暂时赦免”出来的人,现在都在庇护所里。
不过因为人数过多,年轻的女性住在一个区域里,带孩子的女性住一个区域里,年老的快死的人住一个区域里,病得快死的人又在另一个区域里。
副手表情奇怪地低声汇报:“人已经分批安置好,但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
“这些被‘赦免’的人里,女性占了八成,剩下的两成里,大致符合‘老弱病残’的标准,看着都是活不长的。”
向从书点头,虽然不知道阳宁市的人怎么得罪那个李晴了,但能把女性和老弱病残赦免出来,她算是网开一面了:“所以呢,奇怪在哪里?”
“没有男孩子?”
“什么?”
“除了还在哺乳期,被母亲带着照顾的男婴,就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健康的男性,连男性幼童都没有。”
向从书沉默,没有在这里,那就是被留在阳宁市里了,连男童都不放过吗?
这个李晴,对异性到底是有多恨啊?
如果江覆在这里,可能会回答她,虽然现在只是男童,但在十几几十年后,这些男童正是羞辱她的主力军。
她的赦免,只会施舍给活不到那时候的人,和可能参与程度没有那么深的同性。
向从书又想到覆安基地,以及其他一些基地里,男人来月经的情况,因为这个,男性异能者和男性掌权人的实力和权威,乃至于尊严都遭到了重大打击,被人看足了笑话。很多女性被深深打压的地方,女人们看到了机会,趁机团结起来反抗压迫。
几乎是掀桌子一般的玩法。
但作为女人,向从书觉得,这难道是坏事吗?
那些臭男人,很该狠狠整治一番了。
于是她说:“反正我们只是来做事的,这些和我们不相干,无须多问多管。”
副手应下:“这么多人的食物是个问题,接下来是不是该组织人手去寻找食物和狩猎?还有,李晴女士让我们选出一部分人去做泥像,黄泥的取料……”
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
她们赶紧朝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茂密的变异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枯黄下去,像是其中的生命力和能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向从书喃喃道:“原来,这里变异植物的枯萎是因为这个,是谁拥有这种鲸吞能量的力量?”
……
温藏玉一口气吃掉了方圆数公里的能量,一圈圈规则的力量环绕在她身周。
江覆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她身上能量平复下来,才说:“你吸收能量一次比一次顺滑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全身有用不完的力量,规则之力好像要进阶了,进阶之后,我能把阳宁市的时间流速提得更快!”
江覆微笑:“那就去吧,越快越好。”
……
几天后,江覆看着面前数百个被烧制好的等身泥像,把从阳宁市收集而来的极致的情绪分出来,一尊泥像里分一缕。
在别人看来,就是她把一团团浑浊粘稠的什么东西塞进了泥像里。
此后,这数百个泥像自动吸收着来自阳宁市的情绪,崩溃无措的,疯癫痛苦的,看到希望的惊喜、希望破灭的绝望、怨天尤人的仇恨……还有每一晚无数人死亡前爆发出来的哀求、不甘、迷茫、遗憾……
因为阳宁市内时间流速极快,所以,情绪浓度和烈度都非常高。
有的泥像吸收着吸收着就碎裂了,有的泥像吸收着吸收着就停下来了。
江覆宛如一个严谨的科研人员,每天盯着这些泥像,有任何细微变化都会过去瞧一瞧。
但因为失败的太多,她不禁反思自己这场实验到底有什么漏洞。
同样是人像,同样是吸收负面情绪,她经历数年便铸成恶骨,这些泥像为什么不行?
还是温和玉对她说:“姐姐,这些泥像本身没有意识,让我来做你的实验体吧,你把这些情绪都导入我的身体吧。”
江覆想也不想拒绝:“不行,你受不了会精神失常。”
温和玉:“但我也想为姐姐出力。”
他认真地说:“我因怨气而获得新生,怨气就是我的力量源泉,我还能用怨气去改造和控制变异动物们,并且已经初见成效,我需要自行转化怨气的能力,总不能永远都让你费心给我输送怨气吧。”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带着点撒娇和恳求,就差拿毛茸茸的脑袋蹭江覆的掌心:“姐姐,答应我吧,就让我做你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圣族’吧。”
他知道她想要恐吓这个世界,让所有人都生活在阴影之下,那就让他做她手里的第一把刀吧。
江覆看了他片刻,他好像又长高、长壮了一点,他确实是不一样的,她对圣族的设想,本来就来自于他。
终于,她缓缓点头:“好。”
她将来自阳宁市的所有情绪,都注入到温和玉体内。
十数万人,在数十倍时间流速之下的情绪,如同奔腾咆哮的洪水一般,撞入温和玉的意识中,他被重重撞倒、被碾压、被撕扯、被粉碎、被污染……
耳边好像听到无数人在嘶吼,眼前好像看到无数混闪的画面,一切的一切,交融成粘稠的恶意,侵蚀他的灵魂,他陷入到极致的崩溃和混乱中去。
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几度迷失的边缘,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原来,想要获得怨气,要承受这样的痛。
可姐姐身上的怨气是那么浓,无穷无尽一般,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他要站到她身边去才是。
她是那么痛苦而孤独,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是一派的,所以她面对这个世界,总是竖起那么长那么长的利刺。
他要走到她身边,和她站在一起,成为她永不背弃的同类,陪着她竖起一样的刺。
……
两个月后,当阳宁市内的时间流速达到了可怕的六十倍,当被困在里面的人几乎个个都已经彻底疯了,摆烂了,躺平了,无论如何都刺激不出新的情绪波动时。
温和玉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捂住胸口,在江覆的注视下,缓缓摊开手,他的胸口浮现出一根骨头,只有半个巴掌长,小巧精致,却漆黑如渊。
恶骨铸成。
第34章 第 34 章 改写小说,“圣族”诞生……
在温和玉的恶骨铸成的那一刻, 天色骤然昏暗下来,风起云涌,电光在云团里翻滚, 闷雷声轰隆隆作响,引得大地都震动起来。
尤其阳宁市周边, 怒风呼啸, 飞沙走石, 变异鸟兽也好, 丧尸也好,都十分躁动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山上庇护所的人们惊慌不已, 向从书等人也立刻戒备起来,提防着可能会冒出来的危险。
黑猫嗖地从阳宁市里冲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温藏玉也立刻赶来:“刚才一道雷劈下来, 把阳宁市上空的怨气劈散了, 现在, 里外时间流速一致了。”
她们如临大敌, 头顶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但江覆心情却极好, 她手里把玩着温和玉的恶骨, 这东西握在手里就跟普通的骨头一样,坚硬而冰冷, 散发着可怕而不祥的气息。
她把这骨头还给温和玉,这骨头就如同幻影一般, 嵌入了温和玉的胸膛,消失不见。
她叮嘱温和玉:“以后,这东西是你的根基,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不能让别人触碰。”
温和玉乖乖地说:“只有姐姐能碰。”
江覆上下看看他,少年青松般挺拔,又如美玉般温润,真应了那句“皎如玉树临风前”。
想到这是自己这大半年来一点点养出来的,她含笑道:“春华秋茂,芝兰玉树,第一个圣族有这样的品质,我很满意,和玉,你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温和玉双眸闪亮,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夸奖。
江覆这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天,这天空已经黑沉得能滴出墨来了,四下可见度极低,电闪雷鸣的,甚是可怖。
但她一点也不怕,她从番外闯回来的时候,天象比这更骇人,仿佛调集了整个世界的力量来阻止她。
结果呢,还不是让她成功回来了。
在番外都拦不住她,何况现在在正文里,日后的主角阵营已经被她诛杀大半,男女主还在狼狈逃命,处于运势最低的时候。
她对天空道:“这是在庆祝第一个圣族的诞生吗?那我接受你的祝贺了。”
轰隆——
云团里闪电霹雳不休,仿佛在表达极度的愤怒。
“不是啊,那难道是在生气?生气什么?”江覆仿佛真的很困惑,“当我回到这里,你就该知道,什么剧情,什么历史,都必然被我改变。”
所以,干嘛这么激动?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轰——
一道碗口粗的惊雷猝然劈下,朝着温和玉而来,温藏玉大惊:“小心!”
江覆把温和玉一拉,躲开了这道雷,他战过的地方,被劈出一个巨大的坑,地面四分五裂,焦味弥漫。
江覆冷下脸,一抬手,怨气疯狂涌出,与轰隆轰隆劈下雷电的天空对冲。
刹那间,人们本就昏暗的视野变得更加漆黑混沌,好像天地之间所有光芒、所有空间、所有声音都湮灭了。
江覆在一片混沌中,依稀又看到了那本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书。
她看到一共有两本书,其中的第一本依然好好的,但第二本却是大量文字被扭曲,情节被删改得支离破碎,许多本应该活到结局的人早早死去,在纸页上留下暗浊的猩红血迹,且造成了后续情节的错漏空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角色凭空冒出来,比如温和玉,比如不该在前期出现的温藏玉,他们的名字硬生生挤进来,在本已饱和的页面上,书写自己的篇章。
于是,这本书变得前后不搭,语句不通,书不成书,破破烂烂。
这破烂的纸张在江覆面前一页页翻过,终于到某一页,“圣族”两个字被无形的手书写下来,又被另一只手用力抹去,一只手要写,一只手要删,两股力量互相角逐,规则在这里盘绕周旋。
江覆大笑着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压上去,于是“圣族”那两个字变得越发清晰深刻。
她对面前的书本说:“我诞生于这本书,我曾经的力量来自于作者赋予我的设定,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此刻的我所拥有的力量,是我用一条命和五十年的磨难,硬生生熬出来的,这是独立于这本书之外的力量!这是我为自己挣出来的另一条出路!你再困不住我!”
沸腾的怨气将她整个笼罩,又从她身上入侵到书页中,将一张张纸张、一个个文字染得漆黑。
她猖狂道:“我说,这个世界需要诞生一个新种族,一个由我创造的,只忠诚于我的,让其他种族战栗畏惧的新种族!”
轰然一声!
“圣族”两个字终究如烙铁一般死死印在纸张上,整本书被无形的力量拂过一般,在此之后的内容统统被溶解,原本的剧情、既定的结局,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空白的纸张,等待被书写。
……
同一时刻,覆安基地,正在处理事务的「江覆」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心脏陡然间砰砰砰跳得飞快,好像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她来到室外,看到天空乌云滚滚,迅速昏暗,仿佛进入了末日。
因为这变故,基地里的人都慌了,惊呼声远远近近传来。
江时月匆匆赶来,神色凝肃:“基地长,气象部猜测,这可能是又一次大进化……”
「江覆」抬起手,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江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凝神去感受。
许久后,她睁开眼睛说:“这不是大进化。”
江时月:“那这是什么?”
“这是翻天覆地的巨变,这是全新的命运和未来。”「江覆」喃喃说着,“我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桎梏被卸下了似的。”
江时月大惊,上下看她,桎梏?什么桎梏?她身上被人动手脚了?
「江覆」忽然一把抓住江时月的手,激动道:“我感受到了希望,母亲归来的希望!”
之前无论如何妄想,她心里其实一直明白,母亲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奇迹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她看到了那微弱如毫光般的可能性!
她撒欢一样冲出去,江时月忙问:“你去哪?”
“我去看母亲!”
……
另一处,正抵达一处新城市的逃难队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天就突然暗了,猛烈的风暴几乎把人给刮走。
在一片混乱中,这支队伍的主心骨,盛英华和于浩然齐齐昏厥过去。
虽然他们很快又醒了过来,却有种遭到重创的感觉,他们感到了深深的空虚和疲乏,仿佛失去了某种无比重要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于浩然捂着头,觉得全身都提不起劲。
一直以来如呼吸般自然顺畅的异能,此时竟然有些阻塞,往常即便一时疲惫,也能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易恢复,此时却迟迟缓不过来。
他警铃大作,对这变化惊慌又无措。
他去看盛英华,盛英华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但神色间更多了一份懵然。
“英华!英华你怎么样?”
盛英华终于回过神,看着他的脸呢喃道:“江覆!是江覆!”
于浩然:“……江覆?那个覆安基地的江覆?”
覆安基地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一,他们想去看看那个当世第一基地是什么样的,也想看看那个声名远扬的江覆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可以的话,自然是希望能与对方打好交道的。
但这人和他们此刻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盛英华忽然激动起来,神色坚毅又凛然:“我看到了未来,她回来了!世界意志都拦不住她,她要毁了这个世界!她会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有她在,世界永远无法恢复正常!我们必须除掉她!”
第35章 第 35 章 盛英华九阶?
温和玉的恶骨和江覆的不大一样。
他可以吸收周围阴暗负面的情绪, 转化为怨气滋养自身,他的恶骨类似于一种转化器、加工厂。
这是江覆都做不到的。
她完全是仗着自己那五十年积攒的怨气足够多,才能使劲挥霍, 本质上用一点少一点。
从这方面来说,温和玉比她更具备可持续性。
她很满意于这一点, 在确认温和玉状态稳定健康之后, 便打算制造第二个“圣族”出来。
但问题是, 她去哪再找十万人, 把他们困住、加速时间、各种恐吓折腾,让他们产生足够多的负面极端情绪?
江覆进入阳宁市,看着一个个表情麻木呆滞的男人, 这些人被她折腾过后,如同丢了魂一样, 形销骨立, 行尸走肉。
她在其中看到了许多曾经对她极尽羞辱的面孔, 她并无大仇得报的痛快, 也再无多少痛恨。此时, 她面对过去, 已经可以做到平静从容, 她感觉自己被治愈了不少。
只是,既然后遗症如此严重, 她也不能把毒手伸向跟她无仇无怨的人。
她开始回忆这时候哪里有穷凶极恶的团伙。
早知道,之前那些仇人就不直接杀死了。
她想了好半天, 终于想起一个作恶团伙,便准备带着温藏玉姐弟和黑猫过去。
至于向从书带领的一营人马,自然是让她们回覆安基地去。
向从书过来问:“这里的人怎么办?”不说这些浑浑噩噩的男人,山上那些女人老人病人怎么办?
她们要是就这么走了, 那些人都不知道能撑几天。
江覆不甚在意地说:“让他们回来阳宁市就是了。”
“然后就不管了?那些人里没多少有异能的,还有好多是年老体弱的。”
江覆道:“阳宁市的城墙依然是牢固的,房子还是好的,各种城市设施都是健全的,这十万青壮虽然人糊涂了,但收拾收拾,好好养养,还能干活,而且周围的变异动植物和丧尸不是被处理掉了,就是会跟着我离开。”
她说着,想了想,肯定地点头:“这里将会是一个拥有着十万老实壮劳力,由女性做主的基地,如果这样还活不下去,那也没办法了。”
条件已经给那些女人创造好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她们自己了。
江覆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她带着黑猫,温藏玉带着丧尸,温和玉控制着一些被他用怨气喂养的变异动植物。
三个非人生物带着一帮非人生物,就此浩浩荡荡地离开,还有一只大猩猩跟在他们后面屁股后面,带着一堆变异猩猩嗷嗷叫着一起走。
向从书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副营长忍不住问:“这样一伙势力,在末世里才是真正的异类吧?”
一群奇奇怪怪的非人存在,拥有着超高武力值,刚刚霍霍了一个城市,把十万人给弄傻了。
单这么看,这简直是恶魔中的恶魔,但刚才听着,他们好像要去找什么歹徒,为民除害。
就很难评,普世观念中,他们才是为害人间的那个“害”吧?
向从书摆摆手:“跟我们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祸害覆安基地,“走吧,回去复命。”
一营也离开后,山上庇护所里的人们探头张望着,确定那些危险的人都走了,机灵的那一波人立刻冲进阳宁市,占据最好的地段房屋、最好的田地工厂,以前的行政区、仓储区、治安局、水厂、医院等地方,都是争抢的重点。
这一场洗牌,把男人都洗了下去,接下来,就是女人们之间的角逐。
……
一营返回覆安基地后,向从书立刻去向「江覆」作汇报。
「江覆」很意外:“所以,她利用阳宁市十多万人,给她身边的少年作某种身体改造,成功后,就引来了异常的天象?”
“是的,天雷追着那少年劈,李晴女士怒了,手中发出灰雾般的磅礴能量,与天雷对冲,之后我们眼前一片黑暗,都晕了过去,再醒来,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江覆」嘶了口气,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怎么听着这么玄幻呢?”
知道那人很神秘很强大,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引发天地异象,还居然能和天雷对冲,这就超出她的认知了。
当然,把阳宁市的时间流速加速到十几几十倍,这事也很震撼她的三观。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天象异常之后,她就觉得母亲有了醒过来的希望,而天象异常是那人引发的。
她暗吸口气,母亲复生的希望,果然在对方身上!
她问:“所以,这两个月,她就让你们轮流进阳宁市历练?”
向从书表情奇怪:“是的,里面的时间流速很快,我们一天一轮班,但其实,这外面的一天,就是阳宁市里的十几天,到了后期,甚至是一个多月,一营所有人等于平白多出了数年的训练时间,我们都收获了很多。”
「江覆」来了兴趣:“阳宁市里都有什么?”
“有四个我们称为大boss的存在,一个是叫做汪豪的男人,被李晴做成了怪物,每天都要在阳宁市里被无形的力量凌迟,只有不断地同化其他人,才能减缓他自己的痛苦。所以这个怪物非常凶残。
“第二个是一只黑猫,它能变出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分身,被猫抓伤的人,或是会被同化成猫人,或是会行为怪诞扭曲,这只猫主要是灵活敏捷还贱贱的,总是出其不意地偷袭人。
“第三个是一个女人,我怀疑应该是李晴身边那个叫温藏玉的人,她好像拥有许许多多种异能,常常会进阳宁市找人训练异能,一营的人就常常被她拉去陪练。
“第四个就是那灰雾本身,那奇特的能量能够扭曲成各种形状,营造出各种空间,甚至制造各种幻觉,把人困在其中,最为难缠。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变异动植物、变异虫子等物来凑数。”
「江覆」听着都有点遗憾自己没有去亲自体验一番:“听着很热闹啊。”
不说别的,时速十几倍的领域,她就很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进去睡一觉,出来还没过几分钟,那岂不是一个休息圣地?
最近十分繁忙的「江覆」是真希望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她就能好好休息,办公的时间也能多出很多。
向从书说:“那位说了,希望基地长多留意一下穷凶极恶的人,把人都抓起来,到时候她把人弄到个废弃的镇子里,把时间一加速,她有大用处。”
「江覆」挑眉:“她还想改造谁?”
想了想,穷凶极恶的人啊,这样的人一经发现、核实,基本都很快毙掉了,劳改场里的人倒是有很多,但还罪不至死。
看来,接下来抓到杀人犯之类的,可以先留一留了。
向从书看了一眼「江覆」,见她不仅没有丝毫反感,反而真思索着怎么去办这件事。
一个吩咐得随意,一个应承得自然,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从思想到行为都是同频的。
看来可能真的是亲姐妹了。
向从书也就把那个李晴真的很危险之类的话都咽了下去,反正基地长心中有数就行。
想到一件事,她补充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位似乎特意加强了一营所有成员的抗毒能力。”
“抗毒?”
“是的,无论是在阳宁市内还是外面,一营所有人轮番中了好几次毒,现在我们的抗毒性都强了很多,对于吃的喝的,还有平时战斗时,防毒都快成本能了,现在一般毒素都对我们不起作用了。”
「江覆」若有所思:“那这是好事啊。”
……
覆安基地某城门口,进城的队伍拉得老长,队伍里的人依然是风尘仆仆,赶了很远路的难民模样。
一群难民里,盛英华于浩然等人乔装于此。
他们这一路上日夜兼程赶路,每天都要应对各种危险,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加上可以收敛气息,并把异能等级压到了三阶,各方面都显得平平无奇。
覆安基地对于沿海基地掌权人的资料本来就掌握得不齐全,他们因此很顺利地用假身份进了基地。
盛英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梁谢。
她宛如先知一般,对覆安基地的各方面情况都非常了解,稍一打听梁谢居住的地方,轻易地找了过去。
梁谢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刚进家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空间被封住,空气中每一个细小分子都宛如一根根利刺,连成了一条条锋利至极的无形丝线,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甚至她感觉自己胸腔、呼吸道里的空气都被控制住了,但凡她轻举妄动,她整个人会瞬间被撕裂。
她骇然:“谁?”
她张开嘴,声带震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
准确地说,因为空气被凝固,无法被震动,声音失去传播的介质,只能通过她自己的身体组织,通过骨传导,让她自己隐约听到点模糊的声音。
这一刻,耳朵里只剩下心脏激烈跳动和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腾的声音。
她心沉了下来,这手段,远远强于七阶异能,是八阶?甚至九阶?
她死死盯着前方,一只鞋子从墙后走出来,接着是整个身形。
一个很黑瘦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面前。
她看起来皮肤状态不大好,整体形象有点狼狈,但一双眼睛极亮,如同荒原上的变异狼王,锐利而压迫,仿佛看你一眼,就能夺你性命。
梁谢一窒。
这种感觉,这种可怕的压制感,她只在死去的江珺荣身上感受过!
九阶!这个女人真的是九阶强者!
女人,也就是盛英华微笑道:“梁谢前辈,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随着她开口,周围空气一缓,梁谢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她试着说话,也能发出声音了:“你是谁?想做什么?”
盛英华道:“听说梁谢前辈是覆安基地和特云州的元老,贡献只比已故的江珺荣少一线而已,可江珺荣活着的时候,死死压着你不让你出头,她死之后,她女儿依然压在你头上。”
她走近梁谢,盯着她的眼睛:“我实在为你不值哪!”
梁谢身体依旧不敢动,甚至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感觉空气里处处都是杀机,她眼角微微眯了下:“你和江珺荣有仇,还是和江覆有仇?”
江珺荣已死,江覆只有七阶,这人既然是九阶,想杀江覆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何必找上自己?
盛英华摇了摇头:“什么仇不仇的,我此来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江覆已经畸变堕落,她对这个世界满怀恶意,她的存在威胁到了整个世界,我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向你发出共除邪异的邀请。”
第36章 第 36 章 「江覆」被困,母亲往事……
秋高气爽, 风和日丽,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天气,「江覆」却没空欣赏, 她正和一帮人关在会议室里开会。
“苍山基地昨晚发生叛变,反叛势力烧了基地粮仓, 如今虽然已经平叛, 但粮仓被毁大半, 基地连夜派人前来借粮。”
“通泉市新纳外来人口五万人, 粮食压力激增,请求支援。”
“福隆基地粮仓告罄,请求支援。”
「江覆」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份份印着鲜红公章的借粮、求援函书, 有些头疼。
她看向基地粮食部部长徐欣,徐欣喝了口浓茶, 有气无力道:“基地长, 我们基地最近来了多少外来人口您不是不知道, 那么多张嘴要吃喝呢。而且最近这几年, 粮食年年欠收, 尤其是之前的大进化, 植物疯狂变异, 基地里的农田庄稼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她总结道:“借不了,实在借不了。”
「江覆」又看向物资储备部部长周之夏, 后者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很显然,想从她这里调出物资,那是想都不要想。
「江覆」:行吧,一个个都是铁公鸡。
她又看向营养剂加工厂:“上个月又加了几条生产线, 听说产量很不错?”
厂长蒋诗阳倒是眉飞色舞,很有活力:“我们新生产的变异蘑菇营养剂、变异韭菜营养剂还有变异蜗牛营养剂和变异野猪肉营养剂产量都不错……总之,我这边匀出十万箱还是没问题的。要是不够的话,工厂可以加班生产。”
「江覆」:……谁不知道这些以变异食材为原料的新品基本都口感奇怪味道感人,根本卖不出去,免费发给五保户,都要被怀疑是虐待人家,发给劳改场的人吃,人家吃完干活态度都要消极好几个档次,甚至有人因此觉得生活无望而搞自杀。
也就最近外来人口多,塞进救济包里总算消耗掉一些。
偏偏营养剂工厂很喜欢研发这些新产品,「江覆」也都听之任之,要是真研发出好吃又健康,原料还特别富裕廉价的营养剂呢,那以后大家吃饭都不愁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那就加班生产吧,这十万箱先给这几个求援的基地空运过去。”
这一趴过去,大家迅速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特云州到底要不要分家,怎么分家。
财政部部长直接哭穷:“基地长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年年季季援助州里的小基地小城市,只有往出拿的,没有往回收的,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最重要的是,人家吃了拿了要了还不怎么领情,前州长一去一个个都蹦跶着要独立了。
要不是赶上大进化,一个个都被吓住了,又加上那时候「江覆」去巡视各地,赶上了就帮忙镇了下场子,借机树立了威信,这特云州早就分裂了。
这不,随着情况再次稳定下来,各基地城市又都有新人口进入,各地方又想闹幺蛾子了,这隔三差五的各种求援,有的是真的需要支援,有的就是纯粹恶心人。
覆安基地若不支援,他们正好有借口独立,覆安基地若支援了,他们自然能拿点好处,也不吃亏。
一次两次三次地来,谁乐意应付?
「江覆」看了一圈,看来大家都不乐意再拖着这些小基地了。
如今在基地里,大家都叫她基地长,而非州长,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用函书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掌心,人心如此,世情如此,特云和其他州一样,分裂是大势所趋,没有在母亲故去后仓促分裂,而是又撑了大半年,和平分家,已经算是一个体面的落幕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开,大家都转头看去,进来的是梁谢,而且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梁谢环顾一圈,看向「江覆」:“特云州分裂不分裂,就不劳各位操心了,因为你们的职务马上就要被罢免了,包括你,江覆基地长。”
众人:!
大家面色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藏不住情绪的人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梁谢这是吃错药了,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我靠!当面开大!这人终于疯了!
——不是,这人是晋升八阶了?怎么敢这么和基地长说话的?
坐在「江覆」下手的江时月更是立刻站了起来,厉喝道:“梁谢,你疯了吗?”
「江覆」也是诧异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释放精神力扫视梁谢的状况。
没有晋升,异能波动显示,这人还是七阶,并没有比自己强,但精神状态也不像出问题的样子。
那她突然发难,必然是有了别的凭恃。
她精神力立刻扩展,随即发现,她的精神力出不去这层楼!
这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用什么手段封闭了!
如此无声无息,她压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而现在,她的精神力根本穿透不出去,能做到这一点……
「江覆」的心沉了下去,九阶!
是九阶异能者!
作为曾经唯一一个九阶异能者的女儿,她拥有太多和九阶对战的经验了,她了解这个境界的可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母亲要是认真起来,一个念头就可以碾死自己。
七阶对上九阶,根本是无解的,连挣扎的必要都没有。
一瞬间她脑海里转过许多想法,手指微微扣着手上的镯子,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梁谢,你从哪里找到一个九阶强者?”
众人:!!!
顿时哗然,大家的反应比看梁谢发疯大得多。
“九阶?!”
“真的是九阶吗?”
“这层楼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我的精神力出不去了!”
“快看窗户,窗外的景色什么时候凝固了!”
“我们好像被困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了!”
因为曾经是九阶强者的下属,他们就算不如「江覆」了解的多,也知道九阶是什么概念,一位九阶强者,在当下足以改写一切规则。
甚至对他们来说,那是近乎神异的层次!
一时间,所有人心神俱骇,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齐齐看着梁谢,希望在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梁谢将所有人的震惊甚至惊恐收入眼中,心底浮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复杂感。
这些人,也终于尝到,九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对自己狠狠施压的滋味如何了。
江珺荣活着的时候,自己可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目光再次落到「江覆」身上,却见她表情依然平静沉着。
她皱了皱眉:“你不怕吗?”
「江覆」没有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她说:“那人是谁?要我下台可以,要覆安基地换一套班底也可以,但我要和对方面谈。”
“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江覆」往后一靠,如果真的面对一个想要她命的九阶,她确实没有资格讨价还价,但对方既然没有立刻杀了她,那就表示要么对方不想这么做,要么就是对方有什么顾忌,那就有的谈。
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她怕惹恼那个九阶,造成无谓的牺牲,万一对方恶趣味地要一分钟杀一个在场的人来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她怕是也阻止不了。
所以,她不把矛头指向那个九阶,而是看着梁谢,叹了口气:“梁谢,梁阿姨,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这大半年来,我们共事也很愉快,但现在看来,你心中对我和母亲,怕是还有很大的怨气。”
梁谢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神情有些怨愤:“我不该有怨气吗?没有我,江珺荣能坐上特云州州长的位置吗?但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江覆」点点头,感叹道:“母亲跟我说过这段往事,当年,你和母亲曾一起在联邦女子军队中服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后来,你因伤退役转业,我母亲则继续在军中任职。
“再后来天灾频发,母亲所在的部队进驻特云州,是你给母亲暗中报信,说联邦总统准备逃亡,联邦上层和一大堆富豪权贵会跟着一起走,而留下来的人,准备控制军队,割据地方,各自为王。特云州这支军队的背后,正是一位副总统及其拥趸以及他们的一大帮子家族。
“若让他们成功,特云将成为他们的后花园,像母亲这样的中高级军官,要么只能乖乖听令,要么就会被当做异类铲除。
“母亲得到你传来的消息,提前发动军变,擒住了当时的军中最高领袖,将特云州的这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
“后来局势越来越乱,但母亲因为坐拥特云,站住了脚跟,而特云也因为有一支强军,维持了大体的安稳。”
「江覆」不急不缓地说着,在场不少人对这段往事不是很了解,也听得入了神,包括梁谢都被「江覆」的声音带入回忆。
「江覆」一边说,一边感受着环境,那个九阶没有阻止她,是也在听故事,还是无所谓她说什么做什么?还是,真的在顾忌什么,不能、不想直接对她出手?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代表还有转机?
但靠她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方对手,她需要帮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位神秘姐姐,那个应该比自己还强,甚至某些方面可能比九阶更神奇的人。
可是要怎么把求救信息送出去?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味追忆:“对此,母亲对你是非常感激的,所以,当你带着一干人来特云投靠,母亲给了你极大的权限,你自己也有能力,几年时间就成了特云州第一行政长官。”
梁谢也面露怀念:“是啊,珺荣确实是极相信我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放权,这么放心地把特云州交到我手上。那些年,我们一人管政务,一人管军务,特云州在我们手中欣欣向荣,无论天灾多么残酷无情,无论多么风雨飘摇,无论遇到多少困境,我们始终没有背弃彼此、背弃人民,背弃信仰,我们共同守护着特云,我们是世上最信任彼此、最合作默契的搭档。”
想到那些年的时光,想到那个强大耀眼如骄阳烈日一般的女子,她眉宇间闪过一丝追思和沉痛,忽然怒视「江覆」:“但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第37章 大结局上 母亲往事2,基地困境
在「江覆」及一干基地上层被困在会议室那一层的时候, 于浩然等人也在行动,他们的目标是基地军团。
军团长沈沐云并没有参加会议,正在带着部队日常训练中。
不知道为什么, 不久前「江覆」下达了一个命令,就是在日常训练中增加了一项特训:抗毒性训练。
什么毒气、毒物、变异植物的毒素提取液, 反正都拿来往士兵身上训练, 而指导教官便是一营。
一营不知道去哪里执行了两个月秘密任务, 回来后全体实力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且全员抗毒性变得非常强,不说百毒不侵,反正寻常的毒物伤不到她们分毫了。
沈沐云以为是下一波大进化, 可能变异动植物的毒性会增强,才让基地长有了这种命令, 因此也没有异议, 特训方面放权给一营。
魔鬼训练了一段时日, 现在整个军团的抗毒性长进了不少。
然后, 今天就被下毒了。
沈沐云看着被抓到的, 在水源中下毒的人, 一脸凝重与愤怒, 因为这些人里有梁谢的人,也有几个陌生人, 是这几天才进基地的逃难人员。
“军团长,联系了各区军营, 都抓到了投毒的人!其中五区、八区、十三区军营用饭早,不幸全员中毒,好在抗毒训练有效,他们中毒不深。”
“军团长, 二区军营失联,有士兵冒死送出暗号,二区全体中毒,军营被一个叫于浩然的异能者控制,此人可能是七阶异能者!二区武器库和导弹发射基地已经尽入他手。”
“军团长,基地长联系不上,会议大楼无法进入,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离了起来。”
“大约半小时前,梁谢梁参谋长进入了会议大楼,之后,会议大楼再无人出入。”
沈沐云嘭地一声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变,梁谢和一群外人联手了!这些外来者里有七阶异能者,甚至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七阶。
否则,怎么可能困住会议大楼半小时了,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一个?基地长甚至连个信号都没有传出来?
二区的导弹发射基地她倒不担心,没有她和基地长的双重密钥指令,发射基地就是一堆废铁,发不出去半枚导弹,但武器库里的武器肯定被敌人武装到身上了。
二区,怕是要沦陷了!
至于其他城区的军营里,不知道被梁谢渗透了多少。
她立刻下令,各区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部队中任教官职的一营战士,授最高监督权。各城区各自封区,严禁车辆人流进出,切断民用通讯渠道,城区内暂停一切活动,居民居家静默,若有人闹事,或遇可疑人物,准予抓捕,情节严重者就地格杀。
尤其要控制住梁谢一派的人和外来异能者。
另外她调遣了三个团的人和一支空中部队,将二区周边团团封锁住。
同时全基地出入口封闭,重兵把守,不准进出。
最后,她将剩余兵力及异能者特战队全部带去了主城区,直逼会议大楼。
然而还没靠近会议大楼,就遇到了阻碍。
无形而磅礴的异能波朝他们扑来,一瞬间人仰马翻。
沈沐云是六阶异能者,甚至一只脚已经迈入七阶,在这股攻击下居然一丝抗衡之力都没有,腾空翻飞数十米,重重摔在建筑外墙上,又在摔下去时,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悬挂在半空中。
“军团长!”众人稳住身形后,惊骇喊道。
沈沐云也大骇,在空中用力挣扎,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身上无形的束缚。
她抬起头,会议大楼前,悬空立着一个女子,她生得漂亮极了,周身萦绕着耀眼的光芒,好似天女下凡一般,圣洁不可亵渎。
她对沈沐云道:“沈军团长,你守护基地多年,是个再正直忠毅不过的人,我敬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不希望看到你枉死,更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还请你和你的部下止步于此。”
沈沐云:“你是谁?”
空中的女子,也就是盛英华傲然而立:“我是盛英华,但今天,我不仅是盛英华,我代表整个世界的意志,来铲除毒瘤。”
沈沐云看看她,又看看会议大楼,显然,这人口中的毒瘤是谁,一目了然。
沈沐云:“想伤害基地长,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盛英华摇摇头,似乎为她的固执无奈,下一刻,一股巨力施压下来,沈沐云重重摔下,和其他人一起,被这股力量压得根本起不了身。
盛英华淡淡道:“我佩服你们的忠心,但这场战斗,你们连入场券都没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们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她转头看着会议大楼,面上是把握全局的笃定,但眸底却闪过一抹忌惮。
她只看到了一些依稀的画面,不能确定这个江覆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是从几十年后回来的。如果是,对方的实力保存了几分?或者说,还剩下几分?
她至今还记得,末世十三年的江覆,可谓举世无敌,要不是趁她与丧尸王大战后重伤,谁都拿不下她。
如果这会儿的江覆还有那时候的实力,那就难办了。
所以,她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让梁谢先去试探。
她盯着会议大楼,又因为对自己此刻的实力很有自信,所以没有看到,千米之外的某处大楼上,一个视野极好的狙击点,正有人在悄摸观察。
向从书拿下单筒望远镜:“那人以自身为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强的领域,在那领域里,军团长她们完全无法反抗,领域半径恐怕有六七百米。”
“嘶,这绝对超出了七阶的能力。”
“废话!”向从书面色凝重:“你们还记得,我们被前州长派给基地长做贴身护卫前,经过的一重重选拔吗?其中最后一环,就是考验在前州长的领域内,能前进多远。”
“自然记得,营长你爬行了31米,是所有人中最远的,身上淌出的血都快把地面浸透了,因此才得到前州长赏识,成了营长。”
“眼前这个领域,虽然不如前州长的强,但也差不多了。”
向从书对副手说:“我们对付不了这个人的,哪怕拿导弹来轰,也破不了这个领域。”
“那怎么办?各城区封锁,自顾不暇,军团长也趴下了,剩下厉害的高层全在会议大楼里了!”
向从书想了想,摸了摸身上某个东西,咬牙:“那就找外援,你在这盯着,我去求救!”
……
会议室里,梁谢握着椅背,隔着一整张长长的会议桌,怨愤地盯着「江覆」:“我和珺荣一文一武,彼此交付后背,从不互相猜忌,配合无间,偏偏多出一个你!珺荣那么偏爱你,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我都只能退一射之地!”
「江覆」:“……”
众人:“……”
虽然时机不对,但在场众人都很想翻白眼,拜托,人家是亲母女,做母亲的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把最好的一切给女儿,也能叫偏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看这个梁谢,就觉得这人原本野心勃勃的样子变得模糊,反而多了一种幽怨嫉恨的怨妇情态。
啊,这个爱恨情仇啊。
「江覆」无语了一瞬之后,倒是平静了,她面无表情说:“母亲对我好有什么不对?母亲想把基地传给我,有什么不行?你没有子女,她只有我一个孩子,不把基地给我,难道给一个和你们俩都没有关系的外人吗?乱世之中,外人靠得住吗?被外人夺权之后,我们娘仨都去喝西北风吗?”
听到“娘仨”这两个字,梁谢明显神色一怔。
「江覆」叹了口气,看着梁谢:“那时候,我把梁阿姨你当另一个妈妈,母亲也说,她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
梁谢抿唇不语。
「江覆」朝场景一动不动的窗外看了眼,这时候,外界应该已经知道会议大楼出事了,沈沐云在外面,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敌人是九阶异能者,她们做不了什么的。
但一营也在外面,向从书发现事不可为,作为刚从“李晴”那回来的她,很有可能去找对方求助。
向从书手上,好像有可以远程通知对方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位便宜姐姐是否对付得了九阶,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而且,她也需要确定那个九阶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江时月,江时月眼观鼻鼻观心,存在感极低,显然是在用自己的异能搜索着什么。
「江覆」自己的精神力也不动声色地扫描着环境,她看向一群听八卦的人:“你们也都知道,梁谢被我母亲打压的事情,但有些人应该不知道内情。”
大家互相看看,多少意识到基地长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也配合起来,纷纷表示先知道。
江覆就说:“我们这‘一家三口’确实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变故发生于末世初年。那一年,人们已经习惯了接连不断的天灾,以为不会再坏了,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更坏的情况就是发生了。
“一场流感,导致一半人口变成丧尸,动植物疯狂变异,那几天,感觉全世界都疯了,到处都是人咬人,特云州内一座座城市沦陷。
“就是那时,母亲和梁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她看向梁谢:“梁谢认为救援代价太大,应该固守几座损失不那么大的大城市,保存有生力量,而母亲觉得那些小城市里还有大量幸存者,不能将他们抛下,必须前去救援。
“最后,是梁谢守着大本营,母亲带着军队去救援,这本也没什么,但梁谢将城市中的幸存者分了好几类,能到前线战斗的算第一类,科研、医疗等特殊人才算第二类,能干活能生产的算第三类,孕妇小孩算第四类,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及伤残病弱人士算第五类,疑似感染者算第六类。各类人员待遇从高到低。”
梁谢冷哼:“事急从权,用最小的代价,保留最大的核心力量,这是必须的。”
「江覆」不置可否:“当时我十九岁,被母亲留在大本营,十分不理解梁谢的做法,眼看着每天都有老人饿死病人病死,看着疑似感染者被集中关押,因为条件恶劣,很多都不是因为变成丧尸而死,而是因伤口得不到处理而死亡。
“我和梁谢直接呛了起来,但梁谢用她的权力把我镇压了,我没有权力,能调动的人员物资也很有限,只能尽可能改善疑似感染者的生存环境,同时还要上前线战斗,很快就病倒发热了。
“当时发热就是变成丧尸的前兆,所以我也被隔离了,因为是母亲的女儿,我倒是得到了一个单间,时月姐不顾阻挠,坚持要照顾我,也被隔离了进来。”
江覆也想起了那段经历。
那几天,真的感觉像在等死,每天被烧得浑身滚烫,呼出来的气好像都带着火,眼珠子都烫得好像要爆炸,耳朵里永远是嗡嗡作响的,偶尔清醒时听到的声音,都是江时月嘶哑的叫她坚持下去,母亲很快就会回来的话。
她靠着要见母亲最后一面的信念,咬牙坚持了下去,终于等到母亲回来。
然后,母亲直接炸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风尘仆仆冲进来,不顾她是否已经变成丧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一串串滴进她的领口。
她也不会忘记,母亲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出去,迎上梁谢,狠狠给了梁谢一巴掌,声音如同寒冰乍破:“梁谢,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陪葬!”
她看着梁谢缓缓说道:“母亲解除了梁谢所有职务,将之软禁起来,把梁谢一系的所有人,从上到下全部罢免。”
梁谢也想起了那个当众甩下来的巴掌,以及随之而来毫不留情的罢免和囚禁,脸色难看起来,手下几乎把椅背捏碎。
她所拥有的一切,所经营的一切,在江珺荣的一句话之下,失去得彻彻底底。她此生从未如此难堪过。
「江覆」垂下目光:“之后,我因为有了对症的药水缓解症状,和充足的食物补充营养,一步步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觉醒了异能,成为全特云第一个觉醒异能的人。
“大家这才知道,那些发热的人,可能不全是要变成丧尸,还有可能是要觉醒异能。
“一瞬间,将所有发热的人关押起来,造成了大量死亡的梁谢成了最大的罪人,无数人叫嚷着要处死她。”
大家都看向梁谢,也想起了兵荒马乱的那一年。
那时候的领导层,有一半因为丧尸病毒而死去,在场的人,很多在当时还是基层人员,只知道当时事情闹得极大,好像梁谢犯了什么罪,没想到内情是这样的。
「江覆」缓缓地说:“是母亲,把这些声音压了下来。”
她看向某扇窗户,那里,一层屏障之外,盛英华也正看进来,被「江覆」娓娓道来的往事吸引了心神,这些事情,盛英华自然是完全不知晓的。
「江覆」微微眨了下眼,移开目光和江时月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找到了目标。
「江覆」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江时月也看了一眼那镯子。
那里面,藏着江珺荣的全力一击,是她为女儿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底牌,只有「江覆」和江时月两人知晓,却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今日的困境。
「江覆」继续说:“母亲告诉我,梁谢的做法虽然无情,但并没有错。”
梁谢猛地抬起头。
“当时城里的物资确实是很匮乏,尤其是医疗物资,如果谁都给供应,很快就会耗尽,那必定会导致更大的乱子。
“梁谢将人分三六九等,分级供应物资,牺牲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却维持住了城里的秩序,也让有战斗能力的人,更愿意付出血汗去守住城市,因为在当时,那就是守住他们自己的利益。
“所以母亲回来后,只是用带回来的物资,改善了第五第六类人的供给,并没有推翻梁谢的政令,也没有立刻取缔人口分级政策。
“而谁都没有预知能力,知道发热的人里会觉醒异能,在当时普遍认为发热就是感染病毒的情况,把人隔离并无不妥,唯一能指摘的就是不给单间,不给照顾,一天就提供一点食水。
“但物资匮乏、人手不足的事实摆在那里,这也并不算错。”
「江覆」叹息,看着梁谢:“母亲对你的评价很高,母亲的原话是:‘梁谢是在最极端最恶劣的情况下,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带着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的那个人。在末世里,她会是一个很合适的领导,冷酷,铁血,理智,并且绝不徇私。’”
梁谢神色有些怔愣,嘴唇动了动。
但「江覆」转而声音冰冷下来:“‘但她最不该的,是对你也一视同仁。若她愿意给你好一点的待遇,你不必如此煎熬,更不会险些死去,甚至你的异能能更优质一个层次。’”
「江覆」盯着梁谢:“这,也是母亲的原话。”
给江覆一个VIP病房而已,找几个医护时时看护而已,用最好的药给最精心的照料而已,需要占用很多资源吗?
她江珺荣的女儿,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吗?
她在外面拼杀救人,她的女儿却一点优待都没有,只能凄凉等死吗?
即便梁谢要秉公处理,那她梁谢从自己的配给中挤一点出来都做不到吗?
江珺荣无法理解梁谢,甚至在她看来,梁谢这样的处理方式,本身就是对她的不尊重,是对两人情谊的践踏。因为如果梁谢的家人出事,她会拿出自己能拿出的一切去救对方。
所以她无法原谅。
她对江覆说:“这样的人,一个会在关键时候舍弃你的人,我怎么能让她站到高位!”
所以,母亲因为梁谢的决策无错,保下了她,但也因为她对江覆的舍弃,从此再不重用她。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母亲把要江覆做继承人这份心思完完全全摆在了明面上,她也不再让身边有人掌握超过江覆的权势,她不允许再出现有人能拿权力压制江覆的情况。
「江覆」睫毛微颤,想起母亲对她的爱,眼眶不由湿润。
她站起身,微微俯身,手撑在桌子上,盯着梁谢:“梁阿姨,是你对我的冷漠,乃至于放弃,让母亲最终和你决裂,问题在你自己身上啊。
“时至今日,我也很想问一句,当初,你为什么把我丢在那等死,不肯给我一丝一毫的优容?你真的没有想过,我若死了,母亲会有多痛苦吗?还是说,你其实正是在期待我的死去?”
「江覆」一边说,手指一边在桌上不易察觉地轻轻敲击,距离她近的人注意到这一点,瞳孔微微紧缩。
而就在「江覆」把话问完,所有人都等待梁谢回答,就连外面的盛英华也为此好奇的这一刻,「江覆」出手了。
她猛地往前一挥,手上那只镯子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悬停、破裂,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惊天一击,对着前方窗口逼射而去。
整个会议大楼,直接被从中截断,所有人立刻往桌下一趴,躲过了这一击,只有站在那里的梁谢及她带进来的几个人,直接拦腰而断!
与此同时,窗外毫无防备的盛英华被狠狠击中——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啦
第38章 大结局中 江覆之死
覆安基地。
向从书用最快的速度朝远离会议大楼的方向跑去, 在跑出千米之后,她拿起腰间挂着的一个特制的筒状物,从里面到处一只肥嘟嘟的虫子。
这只虫子一倒出来, 就浑身散发黑灰色的雾气,向从书知道, 这叫做怨气。
分别时, 那位李晴女士说她行踪不定, 一般的通讯手段很难联系上她, 如果覆安基地或者基地长遇到什么棘手的困难,可以捏碎这只虫子,她会立刻收到消息。
向从书一把捏碎了这只虫子, 没有什么汁液挤出来,整个虫子就像塑料一样, 咔嚓一下碎了, 怨气炸开, 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纹样, 然后逐渐消散掉。
……
某地。
江覆和温藏玉姐弟剿了好几伙作恶团伙, 凑足了数千人, 将他们困在一处城市遗址中, 然后温藏玉再次施展她那时间加速大法,江覆用怨气去磋磨他们, 温和玉则抓了一堆凶恶的变异动植物丢进去给他们加餐。
总之,三个比恶人还恶人的家伙忙活了一个月之后, 终于让他们又制造出第二个“圣族”出来。
这第二个圣族就是汪豪,对,就是那个被江覆活剐了一次又一次的汪豪。
因为在阳宁市被折磨了太久,他本就已经疯疯癫癫, 本质上已经是非人类了,这次又接收了那么多那么浓重强烈的负面情绪,只用一个月,他体内就铸成了恶骨。
“温藏玉,接下来你用各种手段攻击他,消磨他的力量,试探他的极限。温和玉,你就在一旁好好观察记录,弄清楚圣族和恶骨到底有什么弱点,受伤后如何恢复,承受的伤损极限在哪里……”
是的,她把汪豪这个仇人制成圣族,主要是为了把他当成小白鼠来研究。
姐弟俩:“……是!”
幸好他们不是江覆的仇人,真的。
温藏玉一丝不苟地执行,这关系到她弟未来的安全问题,她是三百六十度换着各种花样来折腾汪豪,恰巧她的攻击手段确实非常多样,单单异能就有几十种。
温和玉也一丝不苟地记录,时不时还和温藏玉切磋一下,对比同样的攻击落到汪豪身上和落到他身上有什么区别。
江覆时不时过来晃两下,顺手也发出几下怨气攻击,看看差别。
三个人拿出了科研精神围着汪豪打转,温和玉做的记录都快能发表好几大篇论文了。
只有汪豪一人受伤的成果达成了。
不过很快这种诡异的和谐被打破了。
三人正围着看汪豪那恶骨碎成十八段后是否能自动愈合时,江覆突然一怔,摸出一只虫子,那虫子身形涨了涨,然后噗地破碎,怨气缭绕,组成了一个纹样。
温藏玉:“是你给向从书的那只传讯虫!”
那只虫子是她和江覆共同制造出来的,江覆提供怨气,她负责绘画规则,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才制造出那么一只,具备最基本的传讯警报功能。
江覆语气微沉:“向从书不会轻易找我,覆安基地应该出事了。”
而且,应该是那个自己也处理不了的事情。
温和玉问:“那我们马上过去?”
江覆还没有说话,突然晃了下神,闷哼一声捂住心脏。
温和玉蹭地过来:“姐姐!”
江覆闭眼缓了缓,然后看向自己的左腕。
她的手腕上,本来有一只镯子,里面是母亲灌注的全力一击,她一直也未用过,即便和丧尸王决一生死时也没用,直到被盛英华等人围攻时,实在无法,不得不用掉了那一击。
那时候,她才知道,镯子破碎那一刻,耳边会响起母亲的声音,那是一句极温柔且坚定的:江覆,我的孩子,别怕。
而此时此刻,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江覆」用掉了那只镯子!
在七阶最强的当下,她用掉了九阶的全力一击!
与此同时,江覆还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又浩瀚的恶意。
她抬头看着天空,明明是碧空如洗毫无阴霾的天色,她却好似又看到了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是世界意志在搞鬼,它弄不了自己,就去针对另一个江覆!
它在逼自己去救人?还是逼自己去直面「江覆」,然后利用「江覆」反伤自己,从而把自己排挤出这个世界?
无论是哪个目的,它都抓住了她的死穴,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江覆」出事。
江覆果断道:“我要去覆安基地。”
她一把抓住温和玉的肩膀,认真看着他:“如果我出事了,我还有两个仇人,盛英华和于浩然,你要替我报仇,要将圣族发扬光大。我已经不想毁掉这个世界,但我也不希望所有人和乐美满,你要代替我做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你明白吗?”
温和玉慌张地抓住她的手:“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我去帮你做!”
“还有,我想复活一个人,特云州前州长江珺荣,我知道很难,你用圣族的办法尽力去试一试,不成功我也不怪你。”
“姐姐……”
“答应我!”
温和玉有许多话想说,但看出江覆的焦灼急切,只能应下。
江覆点头,看向温藏玉:“其实我的下一步计划,是抓一只丧尸来试着制成圣族,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说呢?”
温藏玉沉着道:“如果可以是最好,如果不行,我也会带领丧尸,成为悬在人类头顶的另一把刀。你让和玉做的事情,我也会尽全力协助。”
江覆笑了,这样就好。
她其实对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并没有太大执念,她只是想报仇,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深陷泥沼,而其他人却因此欢呼乃至受益。
既然有人能秉持她的意志给这个世界添堵,她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她看向覆安基地的方向,浑身怨气一炸,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温和玉抓了个空,立刻也要朝覆安基地的方向冲去。
温藏玉拉住他:“你留下,我跟去。”
温和玉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向性格温煦甚至有几分温吞的人,第一次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人,活着去完成她的交代,而那个人只能是你,姐。我的命是她保下来的,没有她,我已经不存在了,和她同生共死,是我最荣耀的宿命!”
他们其实并不是很了解江覆的来历和身份,只知道她叫江覆,而覆安基地的那位基地长也叫江覆,并且两人之间显然关系匪浅,而江覆又似乎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
但他们知道,江覆一直有一种自毁倾向,她对别人的命不甚在意,对自己的命也不甚在意,从那时候开始,温和玉就已经做好,有一天和她一起毁灭的准备了。
因为他的第二条命,完全是江覆赋予的。
而温藏玉不一样,当初如果没有江覆出现,她也并不会死,而只是会向丧尸的深渊陷得更深而已。
温藏玉在弟弟的决绝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手:“那,小心。”
温和玉也是立刻原地消失,这小子对怨气的使用也是很娴熟了。
温藏玉看着那方向,默然不语。
草丛一阵窸窣,一辆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叼着一只小猫崽子窜出来:“当当当!看我捡到什么!你看这个给我当新身体怎么样?”
它忽然一愣,看看温藏玉,又看看四周,吧嗒一下松开嘴,小猫崽子掉在地上。
“喵喵喵?”
江覆人呢?
它似乎感受到什么,朝着覆安基地的方向大叫起来:“喵喵喵喵喵!”
出事了急着走也不耽误叫上它吧!
……
覆安基地。
会议大楼的玻璃被劈碎,窗外的盛英华被击中,狼狈倒飞出去。
封锁会议大楼的屏障就此粉碎,会议室里所有人一哄而出。
「江覆」对他们只有一个命令:“逃!”
逃出去,去自己的岗位上,稳住整个基地。
因为他们留下来,也不能对战局有丝毫帮助,不如去做他们更应该做的事情。
「江覆」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朝盛英华扑去。
此时,耳边才响起母亲的声音:“江覆,我的孩子,别怕!”
她眼眶一下子酸了,母亲原来还在镯子里留下这样一句话。
她不怕,她当然不会怕,左右不过一死,她从未惧怕死亡。
她只是遗憾,可能等不到母亲复生了。
她追着盛英华,将自己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砸过去。
她要把这个敌人逼出基地范围。
随着盛英华被攻击,她的领域瓦解,被压在地上的沈沐云等人身上一轻,立刻爬了起来,就看到天上两道人影倏然闪过。
磅礴的异能波动把空气都扭曲起来,周围被波及到的建筑外立面扑簌簌碎裂,所有玻璃全部炸开,钢筋材料如蜡烛般融化。
“基地长!”沈沐云喝道:“特战队跟我追上去!”
虽然他们可能插不上手那两人的战斗,但万一呢,万一能帮上基地长呢?
但他们才追了几步,就见那个九阶女人止住退势,急扑上前,连破基地长数道防御,一把掐住了基地长的脖子,把她往一栋大楼里掼。
轰——
两人横贯大楼,从另一面飞出来,就这样连着横贯了好几栋楼,最终,江覆被狠狠钉在会议大楼的外墙上。
巨大的冲击波,让地上所有人再次被震倒。
更可怕的是,周围数千里的范围,全部被封锁住了。
那些与会的人甚至都离不开了,只能被逼回来。
周围的普通人发出惊慌尖叫,到处兵荒马乱。
沈沐云头都炸了,这……恐怕都不只是九阶的水平!
空中,盛英华掐着「江覆」的脖子,冷笑着:“江覆,不愧是江覆,还真有几把刷子。”
她一边说,嘴角一边留下一道血迹,显然镯子那一击和江覆的攻击,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些许伤害。
江覆被死死扼住脖子,全身力量完全无法调动,她的体表各处慢半拍地缓缓浮现伤口,血液一道一道地流出来,很快将衣服染红,乃至发际都淌出鲜血,在脸上淌出一道道鲜红,乃至于她的眼角耳朵都在流血。
这是被降维碾压的能量透体而过的结果,不仅她的体表,此刻她的体内、脏器、骨骼,全是这样的伤口,出血根本止不住,身体还没有崩溃瓦解,已经是因为她机体足够强了。
她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眼前一片浑浊,这人,绝对不只九阶。
她艰难道:“你,到底,是谁?”
盛英华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模样:“我是谁?我创造了你,你却把我的家弄得一团糟!”
她的瞳孔神经质地颤动着,于是连笑容都扭曲起来,像是有两幅面孔在不断交替。
「江覆」看着这双眼睛,好似看到了一双更加恶意粘稠冰冷诡异的目光,从一个更高的角度、更高的维度看下来。
“你……”
喉间的手越发收紧,喉骨咔嚓咔嚓碎裂,「江覆」无力地闭上眼,浑身的血液流得更厉害,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不受我控制了,但你,还是我的小玩偶……”
“是吗!”
随着一声冰冷的厉喝,滚滚怨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上空,雷霆万钧地砸下来。
“盛英华”抬手去挡,被重重劈下,她只能闪避卸力,「江覆」也被怨气推开,或者说,被怨气托着落向地面。
“小覆!”沈沐云立刻跃起去接,一碰到人,她就知道糟了。
「江覆」浑身软绵绵的,骨骼寸寸尽碎,肌肉也软得毫无弹性,仿佛随时会整个松解掉。
她把人放到地上,半抱在怀里,却是不敢再移动她,急喊道:“治疗队快来!”
特战队立刻赶了过来,将「江覆」周围团团护住,治疗队冲进来,立刻对「江覆」施救。
与会的高层们又都跑回来,其中的治疗异能者也赶紧过来帮忙。
江时月在会议室里把截成两半的梁谢等人抓住,交给手下后,也从楼上跳下来。
她冲到「江覆」身边,焦急地看着她的伤势:“小覆!”
想碰不敢碰,她扭头去看空中。
大家也看向空中。
空中,依然是两个人对峙。
“盛英华”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勾起嘴角:“果然把你引过来了。”
江覆被滚滚怨气托着悬浮在空中,看着面前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讥讽道:“我应该叫你盛英华呢,还是叫你,世界意识呢?亦或是,这本书的作者意识投射?”
“盛英华”笑容渐渐敛去,叹了口气:“脱离了既定命运轨迹的角色,果然就是讨厌。不过,闹这么久也够了。”
她看向地上那个「江覆」:“她才是正文中真正的江覆,你不过是外来的,多余的,你们不能共生,不能见面,可现在,她就在你身后,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被排斥、被驱逐的滋味怎么样?”
江覆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力量在拉扯她、驱逐她,甚至试图从各方面扼杀她。一个松懈,就会被人魂俱灭的那种。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明明和我们这些书中之人不是一个维度的,却被逼得亲自下场,天地异象、雷电风暴对我不起作用,你就只能借由盛英华的身体来搞事,明明想杀我想得要死,却只能借助世界规则。”
她笑得轻巧又轻蔑,上下打量着盛英华的身体:“这异能波动,是九阶吧,不过并不稳定,是了,即便强行让盛英华拥有了超强的实力又如何,现在的她根本掌控不了这种力量,你的女主也不过如此。”
她顿了顿:“所以,对「江覆」造成重伤的,是你本身的力量。”
她双眼微眯,精光乍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自然超凡且无解,正好,我的怨气,本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话音未落,她已经朝“盛英华”攻去。
怨气如一条条密集而锋锐的锁链,铺天盖地而去。
“盛英华”震惊又恼怒,她居然还真妄想用力量挑战自己!
可惜,布局已成,它只需要把两个江覆关在一起,然后,等她们自相残杀就行。
它正要脱离盛英华的身体,突然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这一愣,哗——
怨气锁链穿透了盛英华的身体,将这具身体打成了筛子,并将她密密匝匝地缠绕起来。
“啊!”
嗖——
江覆的脸倏忽出现在眼前,跟怨鬼一样,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江覆嘴角轻勾,瞳孔透出森冷的光亮:“看来,你也是有知觉的,现在,轮到你感受被打成肉酱的滋味了!”
她猛地拉远距离,怨气以各种形状、各种角度,把盛英华的身体犁了一遍又一遍,骨折声、脏器破碎声、头骨变形声、血管爆裂声,以及盛英华和她体内那个存在的双重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听在江覆耳中,如同最美妙的交响乐。
同一时刻报复两个人,这实在是太妙了。
她得感谢世界意识纡尊降贵地降临下来,不然,她还没法报复对方。
而在这一次次交手中,她也确定了,怨气确实可以制衡对方,甚至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既然这样的话,那更重量级的恶骨呢?
她跃跃欲试。
过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如果能在死前把这个东西一并带走,那她也就没有太多遗憾了。
地上的人看傻了。
天上那战况,完全是一面倒,那黑腾腾的雾气力量,根本是压着那个疑似九阶的在打。
最厉害的是,黑雾几乎包场了,战斗间造成的余威,完全被黑雾笼罩吸收,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
众人:好强!
重伤垂危,但还努力提着一口气的「江覆」:我那神秘姐姐这么厉害吗?
“啊——”突然,那“盛英华”怒吼一声,天色随之暗下,风云汇聚,气温骤降。
可怕的吼声令所有人心神俱震,脏器几乎也随之共振碎裂。
江覆也晃了一晃。
“盛英华”吼道:“江覆!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你的结局早已注定,给我滚!”
地上的人:???
江、江覆?
天上那人是对着黑雾缭绕的对手喊的,可是,江覆明明在地上啊。
大家惊奇地看了看「江覆」,又齐刷刷看向天上。
「江覆」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被黑雾包裹,但总在举手投足间,泄露一丝奇异熟悉感的身影。
失败者,被钉在耻辱柱上,什么意思?
而天上,江覆不语,只一味进攻。
有时候言语挑衅,本身就意味着狂怒无能,因为实打实打不过自己,才妄图用言语加码。
她越发加大了攻击,怨气比天上的乌云还浓重,一缕缕鬼影在怨气中浮现,缠着“盛英华”啃咬,她的每一缕发丝都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盛英华”,她的怨气比烈焰还炙热,炙烤着“盛英华”。
甚至,这怨气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规则力量。
“盛英华”无法脱离这具躯体,而怨气作用在身上,几乎穿透了躯体,直接作用在它的身上,它苦不堪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然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它几次示弱,故意露出各种破绽,眼看着被逼到绝路,却突然对着「江覆」的方向发出攻击。
沈沐云大惊:“护——”
话音未落,挡在前面的包围圈全部被掀飞,沈沐云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江覆」,江时月等人也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牢牢包围「江覆」身前。
所有人紧紧闭眼,等待可能到来的死亡。
下一刻,轰然一声,可她们并未感受到任何痛苦,转头看去,一道黑雾屏障撑在她们面前,而屏障的后面,是江覆。
江覆闪身扛下了这一击,整个人被推移得双脚在地面划出长达数米的深沟。
与此同时,天空中积蓄了许久的数道碗口粗的惊雷扭曲缠绕,对着她的颅顶劈了下来。
江覆来不及躲,也不想躲,因为这也是“盛英华”最松懈的时候,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她直接拔出了胸中的恶骨,对着空中的“盛英华”投掷过去,恶骨凭空变大数倍,对“盛英华”当头棒喝下去。
“盛英华”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
轰然巨响间,天地一片惊白,江覆也被雷击穿,她一下跪倒下去,每一根神经都疯狂战栗。
电光散去,所有人眼前依然黑蒙蒙的,江时月踉跄着过去扶住江覆的手臂:“你怎么样……”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前的黑蒙褪去,她看清了江覆的样子,顿时失声。
江覆的伪装已经被雷披散,露出了她真实的样子,一张属于江覆的脸。
江时月看看她,又看看「江覆」,再是聪慧玲珑的人,这时候都懵了。
江覆见她这样,也明白了过来,她笑了笑,索性也不遮掩了,她哑声道:“时月姐,又见面了。”
曾经,你为护我而死,看到你还活着,我是很高兴的。
她转过头,回来后第一次,不闪不避地看向「江覆」,甚至和她的目光对上,一瞬间,那种被驱逐感迎头撞来,几乎没把她直接打倒。
「江覆」也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骇然失语。
“这、这张脸,你……”
江覆慢慢站起来,看着躺在沈沐云怀里的「江覆」,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江覆」看着她,这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更苍白,更成熟,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倦怠和凉薄。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母亲冰棺前的泪痕,墙上留下的话,母亲墓前留下的酒,还有那无法解释的诡异熟悉感……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姐妹,不是母亲留在外面的另一个女儿,而是……另一个自己,未来的自己。
她挣扎着坐起来:“为、为什么……”
她想问的其实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她喃喃道:“你,就是我。”
江覆笑了笑,轻声道:“不,你是我,是过去的我,但我却不是你。”
因为,你会有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你会好好地活下去,会成为这个世界人类的领袖,会成为所有人仰望臣服的存在,会是最后的赢家,母亲的骄傲。
而我,只是一个狼狈腐朽的失败者。
她看着「江覆」,像看着一个回不去的过去,还未被那些肮脏的恶意污染的美好过去。
「江覆」也在看着她,这一刻,她读懂了江覆的想法,也读懂了她的情绪。她的疲惫,她的苦痛,她对这个世界的厌恨,她对自我的厌弃,她无法言述的歇斯底里又沉郁无声的绝望。
这就是未来的自己?到底未来会发生什么,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她朝江覆伸出手,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抱一抱这个未来的自己。
江覆却没有靠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声音也越来越飘忽,那股排斥的力量在将她扯离,她抓紧时间说:“母亲那,我至今还没有办法,但晚点会有人来,他叫温和玉,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或许能带来希望。”
「江覆」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江覆提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胸中血气翻涌激荡,她一口吐了出来,但吐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团腐烂的肉块。
她怔怔地看着这团腐肉,然后一点点低头,发现手背肉眼可见地弥漫出尸斑和裂纹。
她恍然记起,是了,她早就死了,这具身体,早就被剁成碎末了,她之所以能以完整的身体行走在世间,本就是冥冥中的奇迹。
而那道雷,那道雷劈开了这个奇迹的表象,露出腐烂破碎的内里。
而她抽出恶骨,并与「江覆」直面对视,更是加剧了这个过程。
她,要死了。
真正地,彻底地,死去了。
“啊啊啊!”那头,“盛英华”如同抽风一样,在空中地上弹来飞去,整个人不断变形,却始终被一根大棒骨头形状的黑影束缚。
“江覆!江覆!”“盛英华”发出诅咒般凄厉的尖叫。
“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的!我与这天地同在,而你,你要死了!”
江覆朝它看去。
「江覆」也看了过去。
它喊的是江覆,但谁都知道,它口中的江覆是哪一个。
“不,你早就死了!你死之后,我们砍下了你的头,挖出了你的晶核!”这次声音恢复了点人味,这是盛英华自己在喊叫,“十阶晶核真是强啊,我们每人分一点,都能提升一个境界!”
大家又看向江覆,她的衣领早已在打斗中松开,所有人都清晰看到了那脖子一圈鲜红狰狞的疤痕。
「江覆」的瞳孔紧缩,在众人治疗下恢复了些力量的手骤然攥紧。
江时月震惊地捂住了嘴。
其他人齐齐倒抽冷气。
“你的血肉也很补,我们把你剁碎,熬成肉汤,吃下去后,伤就好了!”
“我的狗啃了你的骨头,很快就从六阶变异兽晋升到了七阶!”
“我们还用你的骨头,做出了好几件武器。”
江覆呆呆地站立着,耳朵里嗡鸣作响,曾经的屈辱难堪被剖开,赤裸裸地晾在阳光下,她能感受到周围震惊的,难以置信的,伤痛的,不忍的,心疼的,同情的眼神。
但她根本就不愿意面对这些。
就好像过去那五十年一样,自尊被一再碎碾,全身难以遏制地战栗起来。
一瞬间,她甚至生出把在场所有人灭口的冲动。
“就剩一些内脏,融入铜水里,铸成了铜像,永远跪在……”
江覆恨声道:“闭嘴!闭嘴!闭嘴!”
她发出一道怨气击落上下蹦跶的“盛英华”,她自己也因为失衡跌倒下去,江时月连忙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盛英华”砸在地上,还在疯狂蠕动,扭曲大叫,似乎把江覆说破防让它很有成就感。
“你死之后,全世界都在欢呼,他们说,暴君终于死了!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你放弃自爆也要保全的基地人民,排着队去辱骂唾弃你,只为向新掌权人投诚。你的事迹被全部抹去,无数人编造你的淫靡故事供人取乐、以此牟利,连江珺荣都要被人指着骂,生出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祸害!”
“我让你闭嘴!”
“闭嘴不懂吗!”
两道音色一致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覆用尽最后力量,猝然朝“盛英华”冲去,而近乎奄奄一息的「江覆」也跳了起来,一抬手,直接一道音波隔绝,把所有人隔绝在外,阻止“盛英华”的声音传播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抓住“盛英华”,江覆五指击碎“盛英华”的咽喉,「江覆」从后一掌刺穿“盛英华”的心脏,两人用的都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攻击。
“盛英华”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她体内那个东西剧烈挣扎起来,让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混乱的吼叫声,一个诡异的影子就要从这个躯壳里冲出来。
然而江覆和「江覆」都已经没了后继之力。
突然,又一道怨气如箭一般飞来,扎入“盛英华”的眉心,江覆转头看去,温和玉从远处冲来,手中怨气箭矢连续发出,将“盛英华”逼得连连后退。
一只肥硕的黑猫比他速度更快,闪电般蹿过来,把“盛英华”扑倒在地,嗷嗷叫着死命啃咬抓挠。
一只漆黑的恶灵从黑猫体内膨胀而出,恶灵可以直接穿透盛英华的身体,暴打里面那个东西。
“啊啊啊,敢动我的人,去死去死去死!”
那东西发出更为凄厉的叫喊。
江覆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这只恶灵可能不只是恶灵这么简单。
能和这世界意识打得五五开,怕是曾经也是作壁上观的某位吧?
本来还愧疚把许诺给它的恶骨用掉了,现在这样,也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全身力气潮水般褪去,向后轰然倒去。
温和玉扑过来接住她:“姐姐!”
「江覆」也慌忙搀住了她另一边,但因为全身骨骼未恢复,被她带得一同跌倒下去。
「江覆」爬跪起来,抓住江覆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英华”的那些话,让她大致明白了这个未来的自己经历的事情,她瞬间感同身受了她的心情,如果是自己,如果是现在的自己遭遇那些,她就是变成厉鬼,爬也要爬回来复仇。
她没有回来就摧毁覆安基地,已经是十足地克制了。
没法安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你不想叫人知道,我回头就把在场听到的人全都给清除记忆,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记得,没有人会嘲笑你,没有人会同情你,你不需要那些。”
是的,她太了解自己,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比起愤怒,她更多的会觉得耻辱。
她也明白了江覆为什么会自我厌弃。
厌弃自己无能,厌弃自己曾热爱这个世界并为之付出,厌弃这耻辱一般的黑历史。
江覆靠在温和玉的肩膀上,看着她和「江覆」交握的手,两手之间一片黏腻,是「江覆」流出来的血,也是她自己的手在融化。
她虚弱地说:“我,是一个无能的人,忠于我的,一个都没有护住,我保护的,轻易就调转了矛头。我总自我安慰说,人性本恶,况且世人已经被畸形的环境扭曲了,我无愧于心就好。
“但我也知道,一个成功,且有足够人格魅力的人,不会落到举世唾骂的下场,更不会让,母亲和我,两代人,几十年奋斗,化为乌有。”
她眨了下眼睛,眼珠如同璀璨的玻璃珠子逐渐失色一般,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映着惨淡的天光,她喃喃道:“终究,是我无能。”
是的,她耿耿于怀的,始终无法和自己和解的根结,正在于此。
伏击也好,旁人的恶意也好,五十年煎熬也好,如果她足够强大,就都不会发生。
母亲也不会因此被人掘墓挖坟、曲解遗忘。
因为失败的后果太惨痛,所以她无法原谅自己。
她看着「江覆」:“你,要好好的,要做最强大的那个人,要凛然不可侵犯。你要,成为母亲的骄傲。”
「江覆」的眼泪一串串滚落:“你做得够好了,十阶异能者啊,想想都知道有多难。”
还是为了基地才放弃了自爆的机会,「江覆」完全能想象,她是抱着怎样的牺牲心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
“母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江覆缓缓摇了摇头:“母亲,就交给你了,若她真能复活,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
她用最后的力气看向温和玉,少年已经哭花了脸,那双眼睛浸在水光中,漂亮得惊人,又像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一边疯狂地把怨气过渡给她:“姐姐!姐姐你再坚持一下!我能救你的,我能救你的!”
他一把掏出了自己的恶骨:“恶骨给你!你会活下去的!”
可是这根恶骨根本装不到江覆身上。
江覆笑了一下,轻轻按住温和玉的手,像一片羽毛般没有重量,事实上,她的身体正诡异地变得越来越轻盈:“我回来,见到了母亲,报了仇,改变了历史,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这一趟,值了。”
她注视着少年,眼神难得温柔:“和玉,我死后,诅咒会失效,但你,已经有恶骨,应该,问题不大……我的心愿,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说完,最后一口气散去,就像完成了执念的厉鬼一般,她的身躯开始溶解,头颅以下变成了一滩滩肉沫和碎骨,正是曾经被分尸剁碎的模样,一阵风吹过,就如同烟尘一般散去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温和玉一把抱住她的头,嚎啕出声。
然而下一刻,这颗苍白的头颅也消失了。
恶灵殊死搏斗后,终于把江覆那根恶骨从“盛英华”身上扯了回来,此时恶骨已经消耗过度,就跟被腐蚀过一样,只剩点骨头茬子。
恶灵连忙抓过来要还给江覆,但看到的就是温和玉怀中破破烂烂的一套衣服。
它愣住,啪嗒一声,骨头茬子掉在地上:“江、江覆!江覆!!!”
嚎啕大哭的,成了两个。
「江覆」呆呆地跪坐在一旁,抬头看着天,乌云散去,依旧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可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失去了温度。
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