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人从番外杀回来了[末世]》 1、从番外杀回正文 新历51年中秋,永安盛典在人民长街上举行。 这是为庆祝末世结束,人们迎来了和平美好新生活的盛大典礼,一年一度,半个世纪来,从未落下。 联邦首脑带着一干在末世里建立下赫赫功劳的大佬强者们,坐着战车,带着长长的礼炮队仪仗队,沿长街游行,两旁围满了欢呼的人群。 “盛英华基地长,我奶奶是第三基地出来的,她让我向您问好!” “于浩然军团长,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众人呼喊着那些大佬在末世中的职位,声嘶力竭,热泪盈眶,每一声中都充满了感激仰慕。 车上的大佬听着这些声音,都感慨动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哪!” 边上陪同的人忙道:“别说五十年过去了,就算一百年两百年,人民都不会忘记各位前辈在末世中的伟绩,正是有你们的无私付出,才有今天的太平盛世。” 另一人也恭维道:“您们才不老呢,这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们才三四十岁,若非有您们这样的定海神针在,这些年,世界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平稳顺利。” “哈哈哈!”众大佬都笑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这些在末世中成名的人,如今少说也有七八十、八九十了,但一个个依旧头发黑亮,身康体健,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因为他们都是异能者,强大的异能延长了他们的寿命,让他们以最佳状态,享受着这繁华盛世,并且还会继续享受许多年。 他们虽然大多不任职了,但强大的实力和积累的功勋,让他们拥有超然的社会地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存在,每每有国家庆典,他们必然会被邀请出席,他们的家人后代,无一不得到了各种明里暗里的特殊待遇,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 功成名就,恩荫家族,举世赞誉,享尽了荣光,这样的人生,谁能不畅快自得? 抵达英烈陵园后,车队停下,气氛肃穆起来,众人在陵园前进行祭拜仪式,祭奠这些在末世中壮烈牺牲的英雄们。 而陵园门口,高耸壮观的英烈纪念碑下,跪着一座女性铜像,它面对着纪念碑、面对着陵园跪着,双手背铁链缚在身后,是一个叩头请罪的姿势。 它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那是被踢踹、被刀割、被斧砍、被火烧,被各种物体打砸留下的痕迹,斑驳丑陋,显示着过去五十一年里,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凶恶对待,承受过多少熊熊怒火。 甚至铜像身上还有周围一圈地上,有着明显的经年污渍,散发着诡异的浊臭味,可以想象,曾有多少污秽之物被倾倒在铜像身上,年复一年,以致侵蚀入里。 众大佬看着那铜像,或是眼神轻蔑,或是神情复杂,或是唏嘘感叹。 “江覆啊……” “想当年……” “可惜走岔了道……” “这个下场她应得的……” 盛英华携着丈夫于浩然的手慢慢走过来,其他人纷纷给他们让步。 虽然都是大佬,这些大佬之间也是有级别之分的,显然,在场这些人都隐隐以这对夫妻为首。 盛英华面容姣好精致,今年已经八十出头的她,看起来依然如二三十一般,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只增添了她的雍容华贵。 她看着铜像喃喃道:“江姐姐……” 随即又皱眉:“不是说了,不能再对铜像做出侮辱行为吗?怎么还是如此脏污?” 工作人员忙解释:“我们劝阻了,但还是会有人半夜来倾倒秽物,我们每天给铜像清洗,但有些痕迹和气味怎么也洗不掉,除非全面翻新。” 一人冷哼道:“英华姐,你费这个心做什么?五十多年了,民众还是没有放下对江覆的憎恨,这是江覆自己做的孽,她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盛英华细眉微蹙,叹息道:“想当年,江姐……江覆是纵横了一整个末世的强者,风姿无双,虽然她性子暴虐了些,做了许多错事……但也是做过实事的,人死灯灭,还是给她几分体面吧。张通,你当初是江覆手底下做事的,就不要太苛刻了。” 张通顿时一噎:“我那是权益之计,她杀害了我父亲,我忍辱负重留在她身边是为了报仇!” 于浩然搂了搂妻子的肩膀,支持道:“好了,江覆跪在这里半个世纪,也算赎完了罪,一切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让她入土为安吧。” 见他也发话了,众人不好再坚持,互相看看,都纷纷夸赞起来:“当年江覆可把你们夫妻害得不轻!你们竟还能如此大度。” “既然二位都发话了,那就这样吧。” “时代在向前发展,像江覆这种历史的尘埃,确实应该被彻底扫进故纸堆里了。” 至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都五十年过去了,江覆这个名字、这个人早已经臭不可闻,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反而近些年,随着新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江覆在网上的风评竟然有所好转,与其如此,不如让江覆彻底退出舞台,谁都不要再提。 没了热度,没了讨论度,自然就永远不会有什么反转。 于是,在众人的称赞中,于浩然手中发出一道雷光,劈碎了这座江覆等身铜像,一地铜块碎渣中,于浩然盛英华夫妻携手而立,迎上媒体的镜头。 这“和解”的义举被大肆报道,成了这对夫妻心胸开阔、仁善大度的又一铁证,这旧时代的英雄,在新时代,又刷了一波好名声。 没有人看到,那破碎的铜像中,一缕怨灵般的魂魄袅袅飘出,那双猩红的眼冷幽幽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又缓缓扫视过在场众人。 好多老朋友啊! 江覆幽幽地想,他们好像都过得很好呢。 包括那些衣着光鲜的官员、媒体,远处那红光满面精力无限的人群。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呢。 在她被困在铜像里,日夜煎熬挣扎的时候,这些人欢声笑语,幸福美满。 在她独自腐烂扭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这些人沐浴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充满希望地向前走着。 在她被仇恨啃噬,痛苦咆哮的时候,这些人品尝着胜利的甜果,喝着名利双收的美酒。 好啊,真好啊!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癫狂,身上怨气沸腾,朝四面八方弥散出去,如最黏腻的毒蛇一般,缠住了一个个老朋友的脖颈。 一只恶灵飞出来,漂浮在她身边,兴奋地说:“看吧,看吧,我就说有人会劈开你的铜像,等这十年没白等吧!” 江覆头部不动,猩红的眼球转向眼角,冷冷盯着它。 这只恶灵是十年前出现在她身边的。 它说它是恶灵,以人的恶念为食,它说这个世界大部分的恶念都涌向了江覆,又被江覆日夜咀嚼磨砺,已然生成恶骨。 它说它能帮助江覆复仇,代价是江覆死后,她体内那根恶骨归它。 当时江覆已经疯了,也不懂什么恶骨不恶骨的,她只知道日日冲击铜像,想要从铜像里挣脱出去,杀尽世人。 但这个恶灵说,那么做即便她成功出去了,大部分力量也会在冲击铜像时损耗掉,而她的仇人们各个异能强大,她杀不了几个人,更不要说灭世。 但如果她愿意再等一等,十年后,自然会有人主动放她出来。 江覆等了。 一等就是十年,然后果然等来了今日。 江覆的一缕头发猝然变长,如海藻一般缠住了这只恶灵,江覆森冷地说:“你知晓未来之事?” 恶灵尖叫起来,挣脱不得,惊恐道:“我帮助了你,你不能杀我!” 江覆:“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恶灵继续尖叫:“这十年来只有我陪着你,跟你说话解闷,我是这世上唯一支持你复仇的,你手下留情啊!” 裹住恶灵的头发继续变长变密,几乎把它绞碎:“说!” 恶灵哭了:“我说我说!我不是知道未来的事,我只是知道一部分剧情,你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现在正好是番外剧情!” 江覆一愣:“小说,番外?” 头发松开一些,江覆道:“说清楚!” 恶灵把自己的脑袋挣扎出来,黑黢黢的脸上满是惊恐,大口大口呼吸,把周围弥漫的恶意能量吸进来一些,它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畏惧地看着江覆,这家伙的能力竟然这么强的吗? 它小心翼翼地说起来。 这里是一本末世小说,江覆是续集,也就是第二部里才出场的冷酷反派,她很强,她坐拥一个基地,但她独断专行,御下极严,手段凌厉狠辣,铁血无情,于是她成了众所周知的“暴君”。 江覆面无表情:“说重点!” 恶灵连忙跳过大段剧情,来到故事结尾:“末世十三年,丧尸已经濒临灭绝,异兽也已不成气候,只有一个丧尸王,是人类的最大威胁,除了你,没人是它的对手。 “你与丧尸王几次大战,终于以巨大的代价将之灭杀,末世正式进入倒计时,接下来就是新纪元的建立,以你的功绩,你绝对是第一任元首没跑,但以你过往的行事作风……没有人愿意你坐到那个位置上。 “所以,他们联手,趁你重伤,将你杀死,并给你冠上一个个罪名,让你成为罪人,让你匍匐在陵园前赎罪。这就是小说的结局。” 江覆神色越发阴沉,恶灵喘了口气:“重点来了,你含恨而终,怨气滔天,所以,你没有彻底消亡,而是在铜像里死灰复燃。但以小说的设定来说,你是非死不可的,所以,你不可能挣脱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番外,小说原男女主,就是于浩然和盛英华,击碎你的铜像,要让你‘入土为安’。我意识到这是你唯一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这才叫你等待。” 恶灵看了看她弥漫如蘑菇云一般的怨气:“但你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你想报仇,也几乎只有一击的机会。” 江覆:“为什么?” “因为小说设定啊,我刚才说的剧情,是站在你的立场解读的,实际上,从男女主的角度来看,他们那帮人杀你确确实实就是铲除了一个未来的暴君、一个危害和平的隐患,他们是正义的,正当的,正确的。 “也就是说,你在番外里就是一个已经死去50年的大恶人,而你的仇人们,于盛两人就不说了,男女主,这个故事的支柱,其他人也都是成功者、胜利者、气运加身之人,全世界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你怎么和他们斗! “所以,趁其不备,不计代价地一击毙命,甚至同归于尽,是你唯一的机会! “如果连同归于尽都带不走他们,那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诅咒。怨气的最大作用就是诅咒,而你积累了50年的怨气,几乎能填满一个海洋,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诅咒这些人,应该是能起效的。” 它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却一直没得到回应,一看,江覆竟然毫无反应。 恶灵以为她会崩溃,没有人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说里的人物,自己命运全是被作者设定好的程序时,还能保持平静,尤其这个人的下场是如此惨烈。 但江覆没有,她不仅没有崩溃,甚至都没有太多的震惊,反而整个人突然显得异常冷静。 但恰恰是这冷静,让她看起来更危险了。 天地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的到来,天空开始变色,乌云聚集起来,在场的大佬们各个都是强者,也察觉到了周围似乎有危险的气息,悄然警惕起来。 恶灵急了:“你发什么呆,抓紧啊!” 江覆道:“也就是说,我不杀他们,自己也撑不了多久,我杀他们,最好也就是同归于尽,再无余力去杀更多人,做更多事。” 恶灵头大:“你不会真想灭世吧?” 江覆看着风起云涌的天空,平静道:“这不公平。” 恶灵:? “这些人在此时死去,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快活了五十年的事实,无法动摇他们名利双收、享誉天下的地位。他们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了,什么都享受过了,以最佳状态活到近百岁,然后猝然死去,完全就是喜丧。甚至他们死后,他们的后代还能继续享受。 “而我,受了五十年折磨,挨了五十年的折辱作践,失去了一切,隐忍等待至今,就为了片刻的爆发,最后还要和这些垃圾死在同一天同一刻。” 恶灵意识到了什么,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它忍不住有些哆嗦:“那你是想……” 江覆看着天空的眼睛里,爆发出熊熊烈焰,要将这天烧穿。 “你说,我在番外里斗不过这些人,我承认,这已经不是我的世界,不是我的时代了。” “那,返回正文里呢?” 江覆看着这些左右观望戒备,却对自己脖子上的怨气触手一无所觉的熟人们,不屑冷笑:“我活着的时候,我全盛的时候,这些瘪三有几个敢在我面前放肆?” 况且,回到他们功成名就之前,在他们依然艰难奋斗的时候,把他们的一切全部毁掉,让他们永远爬不起来,这才更爽不是吗? 猜测成真,恶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被江覆身上陡然升起的霸气晃得有些眼晕。 是了,这才是称霸了近十年的末世第一强者的风仪,哪怕被打倒了、碾碎了、踩进尘埃里、泡进污水里,只要给她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依然不改其傲骨! 它焦急地搓手,在江覆漂浮的长发上走来走去:“你要怎么做?番外和正文有壁啊,这不单单是时光倒流那么简单。而且正文里还有另一个你,王不能见王,更不要说你们还是同一个人,见面怕是要死一个……不过小说世界,规则也没有那么完善……” 它话还没说完,江覆已经收回在众人脖颈上的触手,所有怨气收回身体,整个人迎着天空,如炮弹一般冲天而起。 恶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唰地飞过,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缕头发缠住它,将它唰地带上了天。 恶灵:“啊啊啊啊啊!!!” 这火箭一般的速度! 下一刻,江覆就整个撞破了天上的团团乌云。 怨气如有实质一般,一层层覆在她身周,是她护身的盔甲,是她进攻的长枪。 怎么做?当然是与天争命!将这方困住了她的天捅破! 她带着这五十年积累下的无尽的痛、恨、怨,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与质问,势如破竹,一路昂扬。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一切变成了幻影,又变成了一张张纸页,上面写满了字。 这就是那本小说! 她正在【番外】里穿行着! 番外七、番外六、番外五…… 纸页一张张向前翻过去,每一个番外就像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面出现一个个身影,大多是盛英华和于浩然的…… 江覆撞碎这一个个小房间的墙壁,不断往前,终于,她越过了番外一的标题,一头冲进了【正文】里。 她看到了自己被杀,自己的头颅被砍下来,悬挂在基地大门口,看到基地里的人因为她的死亡而欢呼,因为她的“罪行”而咒骂她。 江覆一扫而过,心中没有半分波动,用尽力量继续往前冲。 剧情一点点往前倒退,时间也随之倒退。 末世第十三年,末世第十二年,第十一年…… 江覆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如果能回到那个节点之前! 母亲!她或许还能再见母亲一面! 末世第九年、第八年、第七年…… 她身上的怨气如同燃料一般燃烧着、蒸腾着、消耗着,恶灵紧紧抓着江覆的脚踝,被可怕的速度撸成一条瘦长的黑耗子。 它尖叫道:“够了!快停下!再这么下去,你会耗尽,你会死的!” 江覆充耳不闻,她一心想着再快点,再往前点! 第六年、第五年…… 终于,她看到了母亲去世后的剧情,惊喜又激动地继续往前冲,却狠狠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 她几乎撞得整个散架,浑身力量被卸去,往剧情的漩涡坠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恶灵叫道:“我们到第二部的开头了!前面过不去了!”《 》 2、正文·末世第五年 末世第五年。 联邦特云自治州。 一支车队行驶在黄沙漫天的废旧公路上。 “这路况怎么这么差啊,特云不是挺富有的吗?这唯一一条进特云的主干线都不好好修一下!” 小巴车里,众人被颠簸得连声抱怨。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异兽横行,修好的路没几个月就能被霍霍得不成样,哪里的路况都这样。况且,特云州长上个月去世了,州里一时顾及不到这里也是正常的。” 一位乘客震惊发问:“特云州长江珺荣吗?她去世了?” “对啊,联邦高层,还有各个州、各个基地都派人来祭奠了,你们这都不知道吗?” 另一个乘客道:“我的乖乖,这还真不知道,我们来特云,就是听说这位州长特别强大,特别厉害,还非常爱护民众,就是冲着她来的,竟然……” “那这特云州以后不得乱起来?” “那倒不必太担心,江州长的女儿,也就是刚上任的江覆,听说肖似其母,也是个强大能干的。” 车内众人顿时议论起这个新州长来。 小巴车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个戴着帽子口罩,一身灰色防风外套的女子,正倚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沙,不时轻微地咳嗽两声,帽檐下的双眼平静如两潭枯水,只有在听到江珺荣的名字时,才有轻微波动。 只差一个月,就差一个月,她就能见到母亲,甚至救回母亲…… 江覆的双手掐紧,指尖死死扣进掌心。 当她在这个时代醒过来,弄明白当下的时间,她懊恼得几乎要原地再死一遍。 就差一个月而已! 她宽大的衣服口袋里动了动,一只瘦小的黑色小奶猫探出一个脑袋。 似乎知道江覆在想什么,奶猫版恶灵叹了口气,发出只有江覆才能听到的声音:“你别恼了,事实上,你根本不可能回到你母亲还在的时候。第二部一开头,你母亲就已经死了,而这个时候你这个角色才第一次亮相。 “同一个时期,同时存在两个你,就已经是极限了,你还想去到没有你戏份的第一部,和你母亲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下?这个世界会爆炸的!” 江覆抿唇不语,她只要出现片刻就行,只要能救下母亲,让她放弃复仇,即刻自裁,她都愿意。 黑猫:“而且你母亲若是不死,这个时候的你就不会接班,年轻一代强者们就不会登上历史舞台,小说第二部的剧情就无法展开,这是第二部的基础!” 江覆:“放屁!我妈威力这么大,我怎么不知道?” 连母亲都不叫了,直接喊妈,这是江覆少年时候的叫法。 黑猫在口袋里踢腾两下,把爪子也伸了出来:“你妈妈可是联邦时代留下的最后一颗明珠,她的死亡,意味着上一代强者的落幕,标志着后联邦时代、自治州的政治格局进入瓦解期,象征着基地自治时代的正式到来,更代表着末世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书里就是这么写的,咱妈就是这么一个里程碑式的牛叉人物!” 江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想和这只恶灵继续说话。 小黑猫见她不搭理自己,从口袋里爬出来,顺着她的手臂爬到肩膀上,然后趴在江覆耳朵边喵喵叫:“你真的要去见这里的你吗?你们相遇,必有一伤,你刚穿越回来,虚弱得一批,到时候别一碰面你就被你自己反伤反死了。” “……”江覆沉默片刻,说:“我要去祭拜母亲。” 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惊天异想,母亲的遗体还没有火化。 之后母亲的遗体险些被盗,虽然最终有惊无险,但江覆怕因为自己的回来,导致出现偏差,她不允许母亲出一点事。 而且,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与母亲的遗志完全相悖,她要去向母亲报备。 她看着车外倒在野地里的动物和丧尸残骸,又嗤笑一声:“这个时候的我,在继任之后,做了一件大蠢事,暴君之名由此而始,既然我正好赶上这个点,自然要去阻止。” 她不在乎背负暴君之名,但苦心孤诣为民除害,造福大众,结果反而引来抱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干了。 看另一个自己这么干也不行,显得她江覆多犯贱似的! 她闭上眼睛休息,不再说话。 穿越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拥有了身体,真实的血肉之躯,她自己的身体。 就是这身体有点僵硬,有点不灵便,好像死了一段时间的样子,脖子一圈还要断不断的,不知道和她死后被砍下脑袋有没有关系。 反正,她现在不算完全的活人,也不算是完全的死人,半死不活的,加上她穿越消耗太大,以及,这个世界在排斥她这个未来者……她是哪哪都不舒服,哪哪都累。 唯一的好消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体内的怨气在迅速恢复,就如同正常人休息时能恢复体力一样,只是速度要快上许多。 她隐隐能感受到那根所谓【恶骨】的存在,它就在自己的胸膛里,仿佛她的本命支柱,怨气就是以此为基石,不断恢复着。 那五十年承受的来自全世界的恶意,反倒成了她如今存活的依仗,简直是地狱笑话。 ……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以及路上几次修车加油,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江覆和众人一起下来,抬头看去,前方是一座基地的宏伟城楼,城楼之下,基地大门洞开,车辆人员进进出出。 而那大门上,是四个金光闪闪的醒目大字:覆安基地。 江覆看着那四个字,目光怀念,久久不动。 特云自治州很大,经历了十年大灾、五年末世,如今的特云人口只余和平时期的二十分之一不到,无数城市随着人口迁移而死寂下去,幸存者主要集中在十几座城市里,其中一部分城市设立了基地。 母亲江珺荣执掌特云十五年,是特云州的实际掌权人、执政官,但因为城市之间相隔颇远,交通不便,有时候通讯又因为各种原因中断。所以,末世后,她将各城市、基地的自主权一定程度下放。 唯一完全由母亲控制的基地,就是这覆安基地,这也是特云州最大的基地及核心区域所在,陆域面积近两千平方公里,常驻人口在五百万以上。 这个基地的前身是金安市,按理,之后也应该叫金安基地,但母亲却起名叫覆安基地。 这个名字,包含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祝愿,也是她为女儿铺的一条康庄大道——那个时候,母亲就已经在筹谋着以后让江覆接班了。 用母亲的话来说,世人骂她任人唯亲也好,公私不分也罢,最好的当然要留给女儿,不然托举着别人上位,让对方拿着她给的东西,来对付她的女儿吗? 这不纯纯有病吗? 乱世之中,没有比权力更好的遗产。 好在江覆也很争气,一直做得很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母亲会走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二十四岁的江覆仓促继任,那些在母亲面前要多恭顺有多恭顺的人,很多都跳出来反对,或是暗中给她使绊子,她只能用铁血手段捍卫自己的权威。 江覆收回目光,跟着队伍排队进基地。 进基地手续卡得很严,好在江覆在路上就给自己弄到了身份证件,拍照登记的时候,她摘下口罩,用怨气在脸上做了修饰,让自己和证件上的女子长相一致。 “好了,拿好你的暂住证明,下一个。” 江覆收好证件,背着自己的小背包穿过长长的门洞,一进去,就见满城缟素,气氛顿时沉重肃穆起来。 而江覆的心脏猛地一揪,她抓住胸口衣服,一手撑住边上墙壁,微微弯腰,有些艰难地喘息着,本来就白的脸色,变得更惨淡了。 小黑猫从她帽子里爬出来:“……也不用这么悲痛吧?” 江覆皱起眉:“不是,是真的……不对劲。” 小黑猫:“哦,我懂了,因为你踏入了另一个你的地盘,遭到了排斥,可你刚进来啊,这么灵敏的吗……不是,你还是站起来点吧,你这个姿势,我总担心你脑袋要掉了。” 江覆:“……” 她白了这只猫一眼,手却很诚实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抚了抚脑袋,没有要掉,还牢固着呢。 她直起身,走入基地。 …… 同一时刻,覆安基地中心城区,明亮气派的办公楼里,一间会议室中,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主持会议。 突然,她心脏没来由地抽了一下,她话语一顿,左手悄然扶住桌子,支撑身体。 “州长?”密切关注她的秘书悄声询问,下面的人也都纷纷看来,眼神打量。 「江覆」站直身体,平静稳定地继续说:“各地祭拜代表都妥善送出去了吧?” “是,已经全部送走。” “通知各城各基地代表明日开会,商议接下来州里的事务。 “还有,别的城市基地我不知道,覆安基地本月治安之差,都被人告状到我这里了,但我听说各治安所的出警率不升反降啊,牢房关的人也没有增多,法院审理的案件也足足少了两成,我去巡视的时候,各单位都有怠职者。怎么,你们都不想干了吗? “是对我不满呢,还是对你们手里捧的饭碗不满?” 她一拍桌子,微俯上身,高阶异能者的威压释放出去:“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各个部门,各级单位,都给我把典型送上来!要是让我查出来知情不报、与事实不符的,我就从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撸起!” 会议结束后,与会人员噤若寒蝉地出去,互相看看,虎母无犬女啊,这位继任还不到一个月,手段之凌厉已经可见一斑。 「江覆」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坐下来,掌根轻压心口,刚才那抽痛是怎么回事?最近太累了吗?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地按捏起她的肩膀,温柔磁性的声音传来:“阿覆,你已经连着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了,休息一会儿吧。” 「江覆」收起了所有表情,拨开身后人的手,转头看去:“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说过,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 看来她确实太累了,警觉心下降到休息室里还有一个人都没发现。 身后的俊美男人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我也算闲杂人等吗?小覆……” “出去!” 男人一噎,还是想再争取一把:“我是想帮你,这么多事务,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只要坐镇指挥就行了,要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江覆」抬头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男人,身材修长,肤白貌美,眼睛很亮很漂亮,带着一股干净的懵懂感,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惜太蠢了。 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聪明的男人都自以为是,总有太多不安分的心思,没想到蠢人也动起这些小九九来了。 她忽然轻笑一声:“去找管家领补偿金吧,以后你不用来了。” 男人脸色一白:“我是州长给您安排的人……” 「江覆」音色冷下来:“我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母亲安排的?你的前辈们就做得很好,我说断,他们就会乖乖地离开我的视线,所以他们拿到的补偿金都很可观。周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嘉还想说什么,但在「江覆」的逼视下,脸渐渐变得惨白,冷汗涌出,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垂下头乖顺道:“是,我明白了。” 看着人出去,「江覆」舒出一口气,母亲对她处处满意处处自豪,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比她女儿更优秀的人了,唯独一点,她总担心女儿将来会中了哪个臭男人的迷魂计。 所以,母亲自她成年起就给她身边安排人了,因为母亲觉得,对一样事物最好的祛魅方式是拥有,见多了男人,自然就不稀罕了。 事实证明,母亲总是对的,她现在看到男人就觉得厌烦,尤其是想往她身边凑的男人,一个个不是自视甚高,就是蠢得挂相,她都快生理性厌恶了。 母亲…… 想到母亲还孤零零地躺在冰棺里,她的眉眼又垂下来。 她抬起手,手里出现一支蓝紫色的药剂,散发着有些诡异的光泽,她眼中犹豫不决。 …… 另一边,周嘉灰溜溜地出去,被人拦下:“怎么样?” 周嘉面露怒色:“她把我赶走,要和我彻底断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她刚失去了至亲,是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谁陪在她的身边,谁就能走进她的心里。” 周嘉无语,那个女人有脆弱的时候吗?就算有,也轮不到自己走进她的内心吧,在对方眼里,自己和一条随意逗趣的狗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听了你的,现在要卷铺盖走人了,你得补偿我。” 来人拧着眉想了一会儿,一咬牙,谨慎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江覆把前州长的遗体放哪里吗?” 周嘉大吃一惊:“不是已经在丧礼上火化了吗?” “火化的是假的!不这么来一遭,怎么打消世人的觊觎?你知道当世唯一一个九阶异能者的遗体有多大价值吗?只要能弄到手,我们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周嘉缩缩脖子:“不行不行,江覆会杀了我的!” “不用你动手,你就告诉我,江覆最近常去什么地方。”《 》 3、再见母亲遗体 覆安基地中心研究院。 江覆伪装成研究人员,借由记忆中的各道门禁密码,悄然通过道道关卡,一路避开各处监控,进到中心区域。 又在这里,打开了一道通向地下的门,慢慢走了进去。 这所研究院是母亲一手打造起来的,起先是为了研究大灾,末世后开始研究异能、丧尸和各种异兽。 整个研究所规模十分庞大,区域划分也比较复杂,所里的核心研究员全都是最忠诚的人,当然,其家人软肋都被母亲掌握在手中。 母亲一向看重人心,也会收买人心,却不会仅仅依靠人心去信任一个人。 江覆接班后,也是这么做的,她认为研究所不会出问题,所以,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这里。 但她没有想到,权力交接,人心浮动,已经影响到研究所,这里有人叛变,以至于差点让母亲的遗体出事。 下到地下五十多米处,她打开最后一道电子门,一个仅有三十多平的空间出现在面前,里面的电子感应灯自动亮起,发出淡淡的柔橙色光芒,仿佛灵堂上的烛火,传递着忧伤凄迷的气压。 一口冰棺静静躺在房间中央。 江覆站在那里,突然有点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片刻之后,她才抬手按下墙上开关,沉重的电子门在身后闭合,而她一步步朝冰棺走过去。 棺内柔和的灯光照亮里面人沉静的容颜,江覆的眼眶一下子酸涩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透明的棺盖上:“母亲……” 她半跪下去,贴近冰棺,贪婪地注视着母亲了无生机,却依然难掩威严的脸,轻轻地用脸蹭了下棺盖,仿佛儿时依偎在母亲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母亲,妈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静谧的地下空间里,跨了半个世纪归来的非生非死的女儿,跪在已然死去多时的母亲身边,低低地诉说着自己日后的遭遇。 重伤力竭被伏击。 头颅被砍下曝晒。 身躯被剁碎融入铜水,铸成铜像,跪了足足半个世纪。 所有人排着队来唾骂她,给她泼各种污浊之物,无数人把她写入小说、演成剧作,恶人、变态、魔头、d妇、奸细、卖国贼……种种丑角“她”变着花样地演绎。 那半个世纪里,【江覆】这两个字简直是丑恶的代名词,完全是遗臭万年反复鞭尸的待遇。 不过,怕母亲不安,江覆没有说得太细,只压着情绪,捡要点大致说了一番。 最后她哽咽道:“妈,他们都欺负我。” 她趴在冰棺上,委委屈屈地落泪:“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世人怎么能这么对我?成王败寇,我认了,可是他们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甚至为了否定我,他们连您也一并否定了,他们编纂的史书上,根本都没有您的名字……” “所以,我忍不了了。您知道的,我从来也不是个忍让的性子,您也没教过我忍气吞声,谁让我不痛快,我必要百倍奉还的。” 她抬起头,注视着母亲:“您曾教导我,要好好守护基地,守护特云。我也曾在你的灵堂前起誓,要继承您的遗志,带领大家渡过难关,走出末世,创造新世界。 “可是现在,我不想那么做了,我不要再保护任何人,我不要再为任何人付出,他们不配!甚至,我要反过来,与这个世界为敌!” 她稳了稳气息,轻声但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和平美好的新纪元里,没有我的位置,那就让新纪元,永远都不要到来。” “母亲,您会原谅我的,对吗?” “毕竟,您最爱的是我,其次才是其他。” 母亲没有回答,她起身后退,对着冰棺再度跪下,郑重地三叩首,最后一拜下去,她忽然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无尽的悲伤将她淹没。 “妈,你怎么不活得久一点!那些人,那些坏人七老八十了还那么年轻,那么能蹦跶,还日日过着好日子。你也该活那么久的,你怎么舍得抛下我,让我独自在这世上受苦!” 泪眼朦胧中,她看着母亲的遗体,感受到遗体内流转着的异能能量,当初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涌现出来。 她抓出口袋里的黑色奶猫:“我能死后复生,能以这半死不活的状态活着,是不是母亲也可以……” 小黑猫大惊失色:“收起你危险的想法,你母亲几乎等于是死于剧情杀,她死在第二部开端,本身就是一个背景板式的人物,这个世界没有她存活的土壤!” 江覆暴躁道:“那我不是也该死了吗?可我还活着!这个该死的末世里,丧尸都能重新生出理智,高智商的丧尸王都能诞生,它们难道不是行尸走肉,凭什么母亲不可以!” 是的,她迟迟不愿将母亲火化,还日日用自己的异能维持着母亲的身体器官不衰竭,就是打着将母亲转化为丧尸的想法。 这想法是如此惊世骇俗,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所以她迟迟不敢动手。 她怕失败,怕成功了母亲的理智也不会回来,更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后,还要连累母亲的身后名。 江覆站起来,在冰棺边急切地走来走去:“母亲是九阶异能者!你知道九阶是什么概念吗?寿命上限至少一百五十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当世只母亲一人! “高阶异能者晋升无比困难,直到末世第七年,我才升到八阶,之后又三年,我才到九阶!而那时,九阶上也不过才我一人而已!” “所以她才必死!”小黑猫站在冰棺上,一脸严肃地说,“她的实力已经高得不正常了,她继续活着,会严重威胁整个世界的平衡! “准确地说,这只是作者的一个设定,且还是一个不合理的设定,这都是为了给你这个大反派铺垫人生背景,表明你其实就是一个天龙人,以彰显男女主草根出身的正义性!” “作者这么设定,所以母亲就只能做一个一出场就死亡的背景板?!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生命里,她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江覆一把撑在冰棺上,激动地怒声道,情绪几近失控,手下的棺盖咔嚓咔嚓地裂开。 她慌忙收手后退,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冷笑道:“作者设定是吧?那个作者是什么狗东西,也配操控我和母亲的人生?” 既然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既然这只是一场游戏,那凭什么制定规则的人不能是她? 她看着自己手上蒸腾的怨气,因为刚才的激荡,恶念汹涌,她的怨气恢复速度大大加快了。 她看着冰棺中的母亲,坚定说:“母亲,你等我。” 当初,在母亲遗体差点被盗后,她枯坐了一个晚上,挣扎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放下妄想,将母亲火化,还母亲一个安宁。 但这一次,不会了。 她偏要试试,她这个跳出命运轨道的变数,能不能把母亲变成第二个变数。 不过,还要说服这里的自己。 她揉了揉额头,又看了冰棺一眼。 冰棺遭到攻击,这里的自己肯定收到了警报,正在赶来,但这会儿还不是见面的时候,相认的后果是什么,她也不敢赌。 她走到墙边,写下了两行字,然后打开电子门闪了出去。 …… 中心研究所全面警戒了! 基地军将整个研究所围了起来,空中部队将整个空域封锁。 异能者队伍守住了所有出入口,尤其是精神力异能者将精神力释放出来,形成了一层层密不透风的大网,一只蚊子都别想从研究所飞出去。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 而「江覆」比这些布置来得更快,一收到警报,她就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几乎如同瞬移一般,从办公楼到研究所,短短一分钟时间内赶到。 一抵达,精神力就铺开去,然后从只有她能进的秘密通道,直达地下。 中途,她经过某处时,心脏又抽了一下,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但她忧心母亲,没有多想,脚步停也未停。 在她离去后,角落里,江覆走出来,脸色奇差,摇摇欲坠,看着那个自己离去的背影,眼里是深深的忌惮。 不是忌惮这个自己,而是忌惮于,相遇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那一刻,如果真的面对面撞上,她几乎怀疑自己会原地消亡。 看来,真的要保持距离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 在外界的包围圈形成前,离开了研究所。 而这边,「江覆」冲进了那个房间,看到冰棺里的母亲还好好地躺着,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母亲……没事……就好……” 她吓得心脏都快不跳了,剧烈地喘息着,感觉自己死过了一回。 然后,她的目光凝结在冰棺上的两个手印上。 警报没有出错,确实有人进入了这里,还试图破开冰棺。 不对,这个位置,这个方向,好像并不是要推开棺盖。而且,棺盖明显不堪重负了,再加大点力道就能毁去,可那个人没有这么做。 她看着那双手印,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怪异,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双手印上去。 严丝合缝…… 「江覆」:! 她触电一般收回手,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忍不住问:“母亲,这里发生了什么?” 冰棺里的母亲自然不会给她答案,她扭头,又看到了墙壁上的字。 她快步走过去。 第一行:周嘉、王勉志等谋划偷盗遗体,研究所多人被策反。 「江覆」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周嘉那个废物竟敢! 王勉志是母亲留给她的人中颇为得力的,居然也……如果王勉志也靠不住,那她身边有异心的人恐怕比她想象的还多。 她看到第二行字时,瞳孔骤然紧缩:我或可令江州长复生,暂停你的以杀证道计划,听我安排。 「江覆」,死死盯着复生那两个字,浑身僵直,好一会儿才目光往后挪。 以杀证道计划…… 这个计划其实就是杀一批贪污违法的、该死的官员和死刑犯,用他们的血狠狠震慑一番,既树立自己的威信,也顺便清一清基地的渣滓,正正风气。 什么“以杀证道”,只是她内心给这件事的总结,因为过于中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没有落于纸上,理论上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 难道有什么异能,是能读人心声的? 一个知道她藏起了母亲遗体,且能自由来去此地,还洞悉她内心隐秘想法,甚至想控制她的人…… 「江覆」眯了眯眼,右手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一只镯子,心中杀意翻涌,然而,那句“复生”到底让她按捺了下去。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愿放弃。 忽然,她发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着墙上的字,怎么这字迹也莫名眼熟? …… 片刻后,「江覆」回到地面,基地军军团长沈沐云亲自带队布防,她前来汇报:“基地长,研究所及周围街道已经全面封锁布控,暂未发现可疑人物,是否要进行地毯式搜索?” 「江覆」没有立刻说话,她看着军团长,目光微缓,对方是母亲的左右手,最忠诚的拥护者。 母亲的部下,男女比例其实是差不多的,但亲信中女性的比例要大大超过男性。 母亲说过,男人大多不服气被女性统治,但女性却会自发维护同性的权益。因为只要脑子不蠢的,都知道,上位者是同性,对自己只有好处。 脑子蠢的,看看其他男性掌权的基地里,女性是什么处境,也该懂了。 事实证明,最近跳出来唱反调的人,确实是男的占绝大多数,包括周嘉、王勉志那些胆大包天的,也都是男的。 该死的男人! 她很想一口气把那些男人全部罢免了,那样应该会清净许多。 但母亲还说过,要是不给男人留条上进的路,他们会宛如活不到明天一般发疯,会联合更多人,会更无所顾忌,到时候局势会更不可控。 她吐出口气:“沈姨辛苦了。我母亲火化后,留下了半颗碎裂的九阶晶核,被我收在研究所里,周嘉联合王勉志等人,想要盗取晶核,所里有人内应。” 沈沐云目露震惊,随后又觉合理,异能者和丧尸一样有晶核,这也是导致异能者相残的原因之一。 只是,江珺荣是异能爆体而亡,火化时并未发现晶核,不然那些来祭拜的各地代表早就动手抢了。 没想到原来还是留下了半颗晶核的。 她愤怒道:“畜生!他们该死!基地长,请指示!” 「江覆」扬声下令:“即刻起,全基地通缉周嘉、王勉志等反叛者!包庇勾结者,一并捉拿!” 她看了沈沐云一眼,将“全基地”三个字压得特别重。 沈沐云秒懂,这些人身处何地是很好找到的,抓捕很容易,她是要借此机会,将整个基地翻一遍,把该抓的人都抓了。 有人把手伸到母亲遗物上,还是如此重要的九阶晶核,冒犯亡母之仇,妄图夺宝之恨,再如何大动干戈都不为过的。《 》 4、第一个仇人 清晨,江覆从下榻的酒店里出来,来到楼下不远处的早点铺吃早饭。 这个早点铺因为紧挨着酒店宾馆,对面还是治安局,加上东西好吃,生意非常好。 不过今天这里格外热闹些,食客们很激烈地议论着什么。 “昨天那通缉令你们看了吗?” “何止看了,稽查队在我家那边来来回回搜查了好几遍!带走好些人,那阵仗可吓人了!” “阵仗能不大吗?那可涉及九阶晶核!” “我看啊,那晶核没准真被偷了。” “没想到前州长真留下了晶核。” “新州长丧母之痛还没平息呢,这不太岁头上动土吗?” “我看咱们这位年轻的基地长,是借这个由头排除异己呢!” 听着这些议论,江覆眉头也没动一下,此时她依然是伪装成身份证件上那个人,平静地要了豆浆和油条,又给恶灵买了两个茶叶蛋,一人一猫坐在门口的小桌子上吃开了。 恶灵奶猫还没完全睡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爪子扒拉着两颗茶叶蛋,不满地喵喵叫:“你这么早起来,就为了听这些人说这些?” 江覆慢条斯理地吃着油条,虽然如今她吃不出味道了,但这脆脆的口感她还是很喜欢的。 几口豆浆下肚,感觉胃里热乎起来了,她才说:“早起,自然是为了吃早饭。” 恶灵一个字都不信,它一口啃在茶叶蛋上,啃了一嘴鸡蛋壳,呸呸呸吐掉:“话说,这里的你还真虎,直接说有九阶晶核,也不怕别人来抢,你当初也是这么做的?” 江覆淡淡道:“我当初怕被人知道母亲遗体的存在,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只敢私下捉拿周嘉等人,抓到就直接灭口了,哪敢这么大张旗鼓。” “那现在的你是?” 江覆笑了下:“她是防着我呢。” 对此时的「江覆」来说,有一个神秘人发现了母亲遗体,似乎还对她的心思颇为了解,她自然会担心对方拿这个秘密来要挟自己,或者什么时候就抖露出去了,索性自爆母亲留下了半颗九阶晶核。 这时候若再有人冒出来说,母亲遗体尚在人间,她就能说这是污蔑,是为了混淆视听,以便窃取晶核。 “那全基地抓人,真是借机抓反对她的人?” “借题发挥是真,全基地搜寻我这个神秘人也是真,还有收紧基地布防、重要岗位换上自己的人等诸多好处。” 除此之外,也未尝没有让人猜测晶核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的意思。 总之一石多鸟。 小黑猫幸灾乐祸起来:“你留言让她听你安排,她也没听嘛,反而还抓紧时间收拢权力,看来你根本拿不住这个时候年轻版的你啊。” 江覆看着对面的治安局,淡声道:“收拢权力有什么不对?她做出多大的动作,抓多少人都行,一口气杀个万把人,成为名副其实的暴君更好。我让她暂停那个以杀证道计划,是因为她此时的枪毙名单上,有一部分人,我要救下来。” 黑毛蹭地抬头,睁圆了一双琥珀色大眼睛,看看江覆又看看天空,仿佛在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修罗居然转性了? 此时,街头传来一连串的求救声,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衣服被砍成一缕一缕的瘦弱少年,赤着双脚,一路跑一路叫喊。 而他的身后,一个醉醺醺的壮汉举着菜刀,一边追着跑一边怒吼道:“我要砍死你!你这个逆子我要杀了你!” 食客们哗啦啦跑出来看热闹:“这是怎么了?” “是张山那个酒鬼又喝醉打人了,他老婆已经被他打跑了,没想到他连自己儿子都打!” “那可是菜刀啊,快去救人!” 不需要这些食客出手,治安局里已经有人冲出来了,冲在最前面的女警一抬手,一道绿色的光芒滑过,宽厚的绿色叶片如同布条一般将那个酒鬼手脚绑了起来,菜刀哐当落地。 治安局的人冲过来,将酒鬼钳制住,年轻女警抱住少年:“没事了,没事了,小孩,你安全了。” 那少年浑身发抖,紧紧抓着女警的手臂,哇一声哭了出来:“我爸要杀我!他还杀了我妈,我妈没有跑,被他埋在了院子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一片嗡嗡议论中,江覆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少年,嘴角勾起,眼里闪烁着恶魔看到猎物一般的兴奋红芒。 张!通! 那个,在她铜像前,说她杀害了他父亲,为报父仇在她身边隐忍蛰伏的人。 那个,在她重伤无法顾及之际,联合一群人伏击毒杀她心腹的人。 那个,打开基地大门,把盛英华等人引进基地,让她陷入重重包围,彻底落败的人。 那个,割下她的头颅,给她安上条条罪名的人。 那个,在她死后,将她的追随者、意图为她辩白的人,屠杀殆尽的人。 江覆微微地呼吸着,怕用力大一些,就会泄露她不平静的气息。 她的双手交握,指尖在手背上扣得泛白,嘴角却始终微扬,那是即将报第一个仇的兴奋愉悦。 小黑猫浑身毛发炸开,悄悄往后退去。 这会儿的江覆好可怕! 不过好在,江覆很快就把这诡异的微笑收起,她的目光落到那个年轻女警身上。 韩晓飞。 她其实不认识这个人,但在她死后,这个人带着一支小队,想要将她的头颅从城墙上取下来。 那时候,江覆的铜像还没制成,她的残存意识还在头颅里,混沌无序,她只模糊看到这些人全军覆没。 最后韩晓飞是被张通亲手用菜刀砍断脖子的,鲜血喷洒之时仍在咒骂张通。 此时,韩晓飞将张通护在怀里拍抚安慰,一边命令手下警员:“先把这个醉汉抓进局里,其他人,跟我去张家搜查!” 忽然,她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凝视自己,立刻寻找过去。 但周围都是人群,没有谁特意盯着自己看,她只注意到一家早点铺前,有一个灰色外衣的女子低下头,帽檐遮挡了她的眼睛,转身安静走开。 一只小黑猫从桌上跳下去,摔了个跟头,满头灰地爬起来,急急跟上她的脚步。 直觉告诉韩晓飞,那个人有点古怪,但一晃眼,一人一猫都不见了。 …… 张家的事很好查,治安队过去没几分钟,就从院子里挖出一具女尸,看腐败程度,死亡时间在半个月左右,尸体上有些伤痕还能辨认,全部是被虐打出来的痕迹。 甚至,这个可怜的女人完全是被活活打死的。 虽说末世中,人们的道德底线下降了很多,但覆安基地的生存环境一直不错,治安也非常严格,犯罪刑罚非常重,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因此一下子就传开了。 治安局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整个案子理得明明白白,并取得了凶手张山的认罪供词,当天下班前就把案子移交上去。 韩晓飞忙了一天,这会儿饥肠辘辘,但想到那女尸的惨状,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拿着手里的三明治,脑海里一会儿是女尸的惨状,一会儿是那个奇怪的灰衣女子。 虽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那个灰衣女子也和这个案子完全没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们身上有什么地方很相似。 是那种……死亡的气息吗? 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个女子?应该是附近住户,或者酒店的客人吧? “这个张山你说会是死刑吗?” 同事还在讨论这个案子。 “肯定的啊,怎么可能不死,说不定加急加快给咔嚓了。” “我听说,新基地长最近要处决一批罪犯,希望这个张山赶上这班车。” “晓飞,你说呢?” 韩晓飞回过神,点了点头:“肯定会,别说家暴、杀妻、毁尸灭迹这些,随便拉出一个都不可饶恕,你们没看邻居供词吗,死者死前那几天,因为前州长的死在家中哭泣而被日日打骂,导致她死亡的导火索,是头七那日给前州长烧纸,从而惹怒了张山……” 韩晓飞说着,也不由得难过起来:“单单这一点,那位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 事实上,这个案子因为其特殊性,第二天就走完了流程,被递到「江覆」面前。 彼时,「江覆」刚审问完周嘉、王勉志等人,确定他们确实要勾结起来偷母亲遗体。 她从审讯室里出来,换下沾满血迹的衣服,用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指尖的鲜血,做这些时,她面无表情,满身煞气。 秘书站在一旁,腿肚子有些发抖,「江覆」看她一眼,她赶紧把卷宗递上来:“这是下面刚递上来的,说是您可能会想亲自看一看。” “谋杀藏尸?”「江覆」接过翻了翻,很快看到里面牵扯到母亲的供词,一下子捏紧卷宗,手背青筋暴起。 “该死!真是该死!” 一个为母亲离去而悲伤的女人,一个在母亲头七那天烧纸祭奠她的女人,竟然落到这个下场! 张表!畜生! 而且,邻居听到,张表在殴打妻子的时候,对母亲多有不敬言辞。 他是不满他妻子的行为,还是不满母亲? 他对这个可怜女人拳脚相向的时候,是否在发泄着对母亲执政的不满! 甚至,他是否为母亲的离世而窃喜,背地里想着这个女人再强势强大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早早死了? 不,不需要疑问,他一定会这么想! 而和张表一样想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包括这些邻居,或许也在嘲笑死者自找苦吃。 但凡对母亲心存敬意,遇到这种情况就该立刻上报! 「江覆」的眼睛瞬间红了,表情有一瞬狰狞,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她深呼吸几次,对秘书道:“这个陈印玉。” 她指着卷宗上受害者的名字,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惜没有一个好的人生。 “她对母亲的心意十分珍贵,好好收敛她的尸身,把她葬在公墓里,离母亲近点的地方。” 下辈子,让母亲庇护着她吧。 “好。” “陈印玉还有家人吗?” “她那边没有亲人了,不过她和张表有个儿子,叫张通,现在人在医院里养伤。” 张表的儿子…… 「江覆」皱了皱眉:“陈印玉被家暴时,这个儿子在做什么?” 秘书哑然:“他才十二岁。” 十二岁可不小了。 “张表有时候连着这个儿子一起打,后来张表一发怒,陈印玉就把儿子推出家门。” 那就是很疼爱这个儿子。 「江覆」叹了口气:“罢了,先养伤,然后放到慈育院养着,让人多留意几分,要是可以培养,我就给他个机会。” 以陈印玉对母亲的心意,她给她儿子一个前程又如何,前提是他不要遗传张表的糟糕基因。 「江覆」接着冷厉道:“下令给各区治安局等相关机构,严查家暴情况,不,取缔家暴这个词,凡是家庭内故意伤人的,有一个算一个,给我从严从重办,谁敢和稀泥就给我以渎职论!” 秘书赶紧记下。 「江覆」坐下来,按着额头:“律法还是要改,还是不够重……”不然搞个连坐算了,免得再出现邻里包庇的情况…… 秘书小心问:“这个张表是否要加入这次的处决名单?” “这还用问?”若不是还有理智,「江覆」都想亲自动手,千刀万剐。 想到什么,她皱了皱眉:“把名单拿给我。” 她翻开名单,这名单每天都在更新,今日已经补充到了三千余人,有贪赃枉法的,有以权谋私的,有仗势欺人的,有草菅人命的,有买卖人口的,有制作假药的,还有最近动作频频,为了反对她危害到基地安全民众安全的。 凡是够到了死刑线的,都在这里了。 还有一些在法律上可逃一死,但在道德上「江覆」觉得非死不可的,比如虐待老人、遗弃幼儿、卖妻y女、虽杀人未遂但主观恶意极重的、未亲自动手但间接害人的、以精神病脱罪不止一两回的……等等,她也一并给加进去。 更有这两天全基地搜查中,刚抓到的叛徒、奸细、在逃犯等等。 能杀的「江覆」都想杀了,三千人已经是她克制的结果了。 她还要把人放到一起杀,杀他个人头滚滚,杀出个朗朗乾坤。 但那个神秘家伙让她暂时不要杀人。 还说等ta安排,但两天也没有消息,搜查也查不到可疑人物。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江覆」烦躁不已,办公室里的气压也随着她的情绪,压得极低,秘书缩在一边,额头冒汗,好在这时有人敲门,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江覆」看去,神情一缓:“时月姐。”《 》 5、第一次诅咒 江时月从门外走进来,对秘书道:“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小秘书如蒙大赦,快步出去了。 「江覆」看着人几乎落荒而逃,有些无语:“我脸上是写着要吃人吗?” 江时月道:“或许你该去照照镜子,没写着吃人,但也差不远了。” “时月姐!” 江时月倒了一杯菊花茶,放到「江覆」面前:“你最近太紧绷了,江姨看到你这样,该多不放心。” “……”「江覆」握住水杯,看着指甲缝里的血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扒开人皮的触感。 母亲说过,折磨一个人的冲动,是因为对方影响到了自己,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她通过折磨对方来获得平静。 而作为一个上位者,永远都不应该失去冷静、克制,和风度。 可她控制不住。 想到那些人偷走母亲遗体,是为了解剖、切片研究、炼制,甚至落到某些人手里还会被做成标本收藏乃至展出,她就压不住内心的戾气。 看到对母亲不恭敬的言行,她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愤怒。 江时月担心地看着她,如今的「江覆」,就是一个易燃易爆炸的煤气罐,她可以一时这样,却不能一直这样。 她可以令底下人畏惧,甚至恐惧,但这只能是一种手段,而不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疯子。 「江覆」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几次,喝了一口菊花茶,微涩回甘的茶水润过咽喉,她的情绪也随之一点点舒缓下来。 她睁开眼,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双手残留的血迹焚烧得干干净净,等她再抬起头,已经恢复成昔日从容冷静的模样。 江时月暗暗松了口气。 「江覆」往后一靠椅背:“江部长,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提点我吧。” 江时月一笑,也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汇报。” 江时月是母亲最早救回来的孤儿,名字都是母亲起的。 像这样被救回来的孤儿很多,基本在慈育院长大,到一定年龄会根据个人能力和兴趣安排工作。 江时月没有什么战斗天赋,但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细致人,便被母亲安排到「江覆」身边,照顾她生活。 五年前,世界从大灾期进入末世期,人们纷纷觉醒异能,江时月觉醒的异能不是很强,但对收集情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被安排进基地的情报部门,主要负责为「江覆」收集、整合情报。 如今,随着「江覆」的上位,她自然而然成了副部长,但谁都知道,只要过渡两年,她就是板上钉钉的部长。 需要这样一个大忙人,亲自当面汇报的事…… 「江覆」一下子坐直了。 果然,江时月拿出一份报告:“冰棺盖上的水渍,已经检验出成分了,极有可能是泪水。” “泪水?”「江覆」惊讶。 她接过检验报告,看上面的数据,那水渍提取物中,提取到了电解质、蛋白质和少量失活的酶类,确实都是泪水的组成成分。 所以,那个闯入者,趴在母亲的冰棺上哭了? 这和她想得可不大一样。 “棺盖上的掌印,我们无法提取出掌纹,对方非常谨慎,应该是戴了手套的。” 「江覆」:“……”谨慎地不留下掌纹,但留下了泪痕? “此外,我们还取到了几枚动物的脚印,经分析比对,应该是一月龄到二月龄之间的猫爪印。” ……所以,这人还是带着猫去的,并且让猫留下了脚印? 她抬头看江时月,江时月也看着她:“很矛盾,对吗?” 是的,很矛盾,戴了手套,是不想留下个人信息,事实上,这个人是如何潜入研究所并直达地底的,她们至今没有头绪,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但到了地下密室里,对方却留下了大量线索。 江时月道:“事先得到了门禁密码,一路避开所有摄像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和气味,在触发警报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那时研究所已经全面封闭,你抵达之后精神力覆盖,加上之后军队层层封锁,可别说拦住她,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她面色十分严肃:“这个人,对研究所布局非常了解,实力可怕,准备充分,她一路冷静小心,却在看到江姨遗体后,情绪失控……” 密室里那些痕迹,若非故意为之,那就只能是情绪失控了。 「江覆」沉默片刻,猜测道:“难道是母亲的故人,或是受过母亲恩惠的人?” 江时月摇头:“我在大灾初年就跟在江姨身边,符合这条件,又实力超群的人,我不会不知道。” 「江覆」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陷入思索。 掌印和她的大小差不多,根据字迹的高度,身高也和她相近,甚至字迹和她的有几分相似,进研究所跟回家似的…… 包括趴在冰棺上哭,这种事她也做过许多回…… 这种奇怪的既视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忽然问:“母亲不会背着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吧?” 江时月本来也在思索,被这话问得蒙了:“……哈?” 「江覆」咳了一声,也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但:“泪水中,不能提取出dna吗?” 江时月:“……试过,但失败了。” 「江覆」有些失望,把检验报告放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在上面点着。 最后她道:“全基地查找一个带着小猫的,身高与我相似的女人。”顿了顿,“集中在中心城区查找吧,她应该不会走远。” 又顿了顿:“动静不要太大,若发现疑似者,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这是她的私人手机,知道号码的只有寥寥几人。 她看了江时月一眼,心里冒出一个预感,打开手机,果然一条短信映入眼帘,叫她瞳孔一缩。 【张山不要杀】 …… 中心城区第一医院。 普外住院区。 刚过正午,保洁刚用消毒水拖过地面,整个楼层里都充斥着一股消毒水气味。 江覆一身灰色长风衣,拎着一个果篮,安静行走在走廊上。 经过一个个病房门口,可以看到里面有全身打满纱布的病人,有双腿被吊起来的病人,有头上放置了引流管正在昏睡的病人,有浑身连着许多仪器的病人。 如今医疗物资紧张,能够住院的,基本都是重症病人。 然而来到走廊末尾的单人病房,里面却只住着一个,浑身上下只有一些皮肉伤的少年,此时病房里还有慈育院员工和社区工作人员来慰问。 “你只管好好养伤,以后生活不用担心。” 少年的脑袋被纱布包着,靠在床头,眼泪汪汪地说:“谢谢叔叔阿姨,早知道,我就早点求救了……我爸说,敢报警,就打断我的腿……” “你爸已经被抓了,以后谁都不会再伤害你。” 少年一脸感动:“还是我妈说得对,我妈说,江州长领导下的基地,大家都是好人,我妈可崇拜江州长了!” 几个大人顿时露出了更为感慨的表情:“你妈是个好的,可惜……” 这种惋惜又尽数化为对少年的怜惜:“新基地长说了,你以后就去慈育院,那里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很好的培养,等你们到了年纪,会有专业考核……” 江覆面无表情地看着,抬手敲了三下门。 几人都转头看来:“你是?” 江覆拿出证件:“我是情报部下属调查科,邓方,关于这次案件,还有一些细节要来询问当事人,能否让我和这孩子单独说几句话?” 几人一听,正了神色,又安抚床上的少年几句,便退出了房间。 江覆将门关上,反锁,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少年张通。 纱布包住了整个额头,露出一张脸,长得颇为清秀,完全看不出日后会成为一个把屠刀举向自己人的恶魔。 张通好奇地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句:“姐姐好。” 江覆没有说话,只这么看着他。 自出事后,所有大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怜惜,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冰冷的目光,张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本能感到了危险。 他脸色变了,悄悄往后挪,伸手想按床头铃。 江覆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把果篮放到床头,从里面拿出一个橘子,坐在凳子上剥了起来,一边淡淡说:“刚才那些工作人员,还需要加强一下培训对吧,不然怎么会不知道,政府部门出外勤,基本不可能一个人行动,尤其是与调查相关的,至少也要两个人一起,否则,就是假冒的。” 张通碰到了床头铃,但是怎么都按不下去,再听到江覆的话,看着她过分平淡的表情,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往床角缩去:“你是谁?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越说越害怕,直接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可惜,他叫得再大声,声音也传不出去。 江覆并不理会他,只低眉垂目地剥着橘子,修长的手指舒展轻盈,很快将橘子皮整个褪下。 然而,她剥出来的不是黄橙橙的橘瓣,而是一只只卷曲着身体的,黑褐色肥嘟嘟的软体虫子。 受到空气刺激,它们一只只挣扎起来,到处拱着,像是寻找什么。 张通目瞪口呆,看得又恶心又害怕,慌忙继续往后退,扑通一声摔到地上,顾不得身上疼痛,手脚并用爬开:“这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救命!救命啊!” 江覆摸了摸这些虫子:“这些可是我花了不少时间找到的,用怨气喂养了一晚上,才喂到这么大。” 她看着张通,微笑道:“看我对你多用心,为了你,我可是一晚上没睡。” 张通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有多可怕了。 他爬起来就朝门口扑去,哪里还有之前在那些工作人员面前的柔弱无助,动作简直算得上矫健。 然而,江覆手往他那一挥,那些虫子唰地飞到了他的身上,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虫子们兴奋地到处爬,爬到纱布边拱进去,爬到他脸上,钻进他的嘴巴、耳朵、鼻子…… 张通重重摔倒,满地打滚想要把这些虫子弄下去。 “救命啊!呕!快拿走这是什么!呕!啊啊啊啊!!!” 无论他怎么挣扎,那些虫子还是爬进了他的嘴巴里、伤口里,迅速消失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它们在他的肠胃里蠕动,在他的皮肤底下撕咬。 好疼!好痒!好恶心!好难受! 张通瞬间崩溃了,在地上打滚哀嚎,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抓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江覆站起身,漠然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张通,自然是无比委屈的,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江覆好心地给他解惑:“你的母亲,常年受张表虐待,你是知道的。” 张通一滞,不敢置信地抬头,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来折磨他? “我还小,我什么都做不了啊,我妈让我不要管……”他满是委屈,他妈都让他不要管了,这人谁啊,来多管闲事! 江覆继续说:“你母亲被张表杀死,你也是知道的。” 张通浑身一震,震惊地看着她。 “只是你觉得无所谓,一个只能在家里做做家务的女人,没了就没了,你总不能在没了母亲之后,再没了父亲吧。所以,你假装不知道,在埋了你母亲的院子里,进进出出,来回踩踏,毫无负担。” 张通浑身颤抖起来。 “直到,张表没了出气筒,开始对你下狠手,你才发现一个挡箭牌的重要性,你才意识到,有这个父亲还不如没有。于是,你故意让自己被张表弄出很多伤痕,弄得满身是血后,在大清早跑了出来,跑向治安局,跑到无数人眼皮底下。” 张表再是酒鬼,也不大可能在大清早发疯,那个时间点根本是张通设计好的,他是故意刺激张表发狂的。 张通像见鬼一样看着江覆,这些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监视我?” 江覆拿起床头,张通和陈印玉的合照,照片上,女人看着儿子,神情温柔慈爱。 很显然,这合照是张通故意摆出来博取同情的,刚才那些工作人员的轻声细语就是他的战果。 “你成功了,张表被抓,很快就被处决,而你仗着年纪小,经历惨,父母双亡,赢得了许多同情。最重要的是,你母亲的死亡与前州长有关,新州长都因此动容,将对你母亲的隐隐感怀和愧疚,转移到你身上。 “你对你母亲的凄惨遭遇冷眼旁观,甚至,你的人生就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但在她死后,你却心安理得地踩着她的血骨,得到了一个高于他人的起点。 “然而,那些同情起到的作用,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大,你依然要与旁人竞争,你依然要通过一次次危险的任务,展示你的价值,得到上位者的赏识。 “你开始怨恨,你觉得你的母亲是因为前州长而死,你理应得到无上礼遇才对。你还觉得你是没了父亲,没了托举,才落到这个地步,你觉得你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渐渐地,你彻底遗忘了你母亲的痛苦,你父亲的形象在你心中一日日得到美化。你恨那些经手案子的人,你觉得是那些人联手害死了你的父亲。你觉得你父母双亡全拜掌权者所赐,你把所有的怨恨都转向她,然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你为了报仇而忍辱负重。” 这些内心剖白,都是张通在杀韩晓飞时自己说出来的。 可能是自我催眠多年,他自己都当了真,当时那表情神态那叫一个真切而痛苦,把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的。 江覆放下照片,看着眼前少年茫然的面孔,在上面寻找当时那大仇得报扭曲癫狂的模样。 很快,她就不为难自己了。 她不会因为张通此时还是孩子,以后那些事还没有发生,就原谅他放过他。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原谅,那曾经死在张通手下的人算什么,那五十年的遭遇又算什么,算她们活该吗? 不过,面对这张茫然稚嫩的脸,她确实有点不习惯。 她看着张通道:“我还是更习惯,你在我的铜像前,桀骜不驯的样子,那时你多少岁来着?有七十了吧。” 她抬起手指着张通,怨气从手中涌出,病房里顿时如同下了干冰一般,雾气迷漫,温度骤降。 张通体内的虫子又疯狂蠕动起来,他重新惨叫起来。 在这声声惨叫中,江覆平静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飘忽的风,从古老的深渊底下吹上来。 “我诅咒:张通!以余生机体活力为代价,你的头颅面容迅速长到七十岁的模样。你会得到日后风光无限的零星记忆,但永远无法诉之于口;你会因为记忆中的成功和现实中的惨淡而煎熬癫狂,却永远无法真的精神失常;你会日日遭受怨虫敲骨吸髓之痛,唯一可以稍微缓解这种痛苦的办法,就是大声向每一个人诉说你的罪恶!” 话音落下,空中黑浓的怨气形成了某种图案,没入到张通体内。 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他的头颅开始快速发育胀大,他脸上的肌肉开始疯狂蠕动,肉眼可见地变得成熟,而后又变得苍老。 江覆从怨气包围中走出来,一边走,脸上的伪装一边散去,终于露出她真实的面容,平静,苍白,而又凌厉,当真宛如从未来归来寻仇的修罗。 她居高临下看着满地打滚毫无尊严的张通,就如同曾经张通这么看着她。 她说:“我不会杀你,你不是很孺慕张表吗?我成全你,往后余生,你们父子就相依为命,相亲相爱吧。”《 》 6、恶骨异动,医院追逃 住院楼下。 慈育院老师走出来后,脚步一点点变慢,回头看楼上某个病房,脸上的神情变得有点迟疑。 边上社工问道:“朱老师,怎么了?” 朱老师问:“刚才那个调查员,是一个人对吧?”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是我突然想起,调查科的人应该至少两个人一起行动的吧,就像治安局出警一样。” 两人互相看看,脑海里都闪过不好的猜测。 社工道:“还有一个社工留在病房外呢,应该不会有事吧。” 朱老师:“我还是不大放心,我回去看看。” “那一起吧。” 两人往楼上赶去,远远看到那个社工姑娘还在病房门口坐着,看到两人回来,她诧异站起:“怎么了,东西落下了?” 朱老师看着紧闭的病房门:“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那个调查员进去后就没声音了。” 朱老师贴着门听了会,真的连说话声都没有,安静得不正常。 她敲门:“调查员,你们谈完了吗?” 没有人回应。 试着开门,门反锁了。 三人互相看看,都觉得坏了,立刻更大力地拍门。 边上病房里有人出来:“怎么了?” 三人把事情一说,那人皱眉:“直接踹门吧,你们让开!” 房间里,江覆扶着墙站着,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终于反应过来了,还不算太废。 张通艰难地朝门口看去,仿佛看到救星,挣扎着伸出了手:“救……” 砰! 外面的人重重踹门,但门没有被踹开,甚至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奇怪了!” 砰!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更多人,包括医生护士和保安。 江覆算着时间,看着张通一张脸彻底变老,皱巴巴地如同核桃,嘴角下垂,老人斑遍布,头发眉毛都变得花白干枯,眼里布满浑浊的血丝。 没有了异能支撑,他这张脸比普通七十岁的老人更苍老。 诅咒应该彻底生效了。 第一次诅咒人,她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自己多盯着点。 确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才撤去房间的禁制。 下一刻,砰! 房门被重重踹开,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大响声。 外面围了许多人,甚至有人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异能,蓄势待发。 但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冷风唰地从病房里涌出来,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人们下意识侧过脸闭上眼,哗啦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掠过。 等睁开眼睛,他们看到的就是病房里,一个少年倒在地上,非常痛苦的样子。 朱老师立刻冲进去,急切之下,都没意识到少年的头发完全变白了。 下一刻,少年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老树皮一般的脸,她才被骇得后退。 “啊!你你你,你是谁!” 其他人也是哗然大骇! 这分明是一个小孩的身体,可这头发!这脸! 妖怪?变异?丧尸的新品种? 想到丧尸那可怕的传染性,众人慌忙后退。 地上,那小孩身老人头的东西却拼命朝他们爬来,努力伸长了手:“救我!救救我!” 声音也是嘶哑苍老的,好像一把破锯子在锯玻璃。 朱老师不确定地问:“张通?” 张通好像抓住救命稻草:“朱老师,救我!救我!” 忽然他一个抽搐,体内剧烈的痛苦令他再也忍不住,他不顾一切地大声说:“我说谎了!我把你们都骗了!我看到我爸把我妈打死了,那天晚上我嫌吵,把被子蒙到头上……她叫得实在太难听了! “早上她就躺在地上,我从她身上跨过去,吃了她留给我的饭,就出去上学了,等我回来,我就看到院子里的土被翻过,我知道她就在那里,我在那堆土上踩来踩去,终于没有人唠叨我了,哈哈哈哈!” 一片死寂! 所有人呆愣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着那些恶毒的话,简直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那张脸是如此丑陋,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朱老师不敢置信地后退,听得浑身颤抖起来,忽然忍不住呕了一声。 好恶心,好恶心!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叫她觉得可怕,疯了,简直疯了!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孩子无辜乖巧的?这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而张通说了这么一通,发现身上的痛苦竟然真的减轻了一些,他迫不及待地继续说:“是那个女人太蠢了,居然为了一个死人惹怒我爸,她该打!我爸说得对,女人就该打,打怕了就乖了,可惜他也不敢天天打,因为基地的掌权人是女的…… “她真的好没用,只要她跑出去报警,一定有人管的,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一个安置的岗位,她可以带着我过上好日子!可是她不敢那么做,她还帮我爸遮掩! “太没用了,真的太没用了,她要是有用点,我会帮她的,我会帮她把我爸抓进去的,我也想当好儿子的!但她太没用了,她撑不起来的,我跟着她过不了好日子的!所以,她活该被打!没用的人,死了就死了!” 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听着这一句句“控诉”,怒气渐渐上涌,在场的女性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混蛋玩意儿!” “畜生!” “他爷爷的!我弄死这牲口!” 众人陷入高涨的怒火中,一时也没人想到要去找那个消失的调查员。 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刚才那阵冷风涌出来时,其实有一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在一群人围在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前时,一个人影伴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出现在走廊上。 因为人们都往单人病房跑去看热闹,都被那一声声嘶哑的控诉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江覆戴着风衣的兜帽,低着头,与其他人相背而行。 有个人走得有些急,把她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 江覆踉跄了几步,握住走廊边上的扶手,默默摇了下头,那人便没有在意,继续去凑热闹。 江覆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顶上的摄像头,快走几步来到防火门前,推门,竟然没推动,再用力推一下才推开,闪身进去。 防火门一闭合,她再也坚持不住,靠着门滑跪下去,一手揪住衣襟,浑身如同漏气一般疯狂泄露着怨气。 “唔!”体内那根恶骨跟抽风一样蹦跶着,她张嘴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能透过衣服和皮肤,看到胸膛里的五脏六腑被搅成一堆烂泥,又在怨气的作用下快速修复。 破坏、修复、毁灭、再生,周而复始,没有止境。 “啊!”她又一阵绞痛,趴了下来,手握成拳重重捶在地上。 好狼狈!太狼狈了! 她咬牙,眼里闪过一抹狠厉,恨不得伸手进胸膛,把那根恶骨掏出来。 但不行,没有了那东西,她怕是立刻就会彻底死去。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仇没报,她不甘心! 黑猫从风衣口袋里挣出来,跳到地上,看她这样吓了一跳:“你还好吗?我的天哪,诅咒一个人而已,居然能弄成这样!” 江覆满头冷汗,或者说,她也分不清这是汗,还是被挤榨出来的组织液,亦或是她体内早已腐败的血。 她不受控制地战栗着,盯着这只黑猫,眼珠时而被怨气刺破、变形,但又很快被修复完整,看起来可怖极了。 “你、不知道?” 黑猫道:“我也没用怨气诅咒过人啊,只是知道可以这么做而已,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江覆闭了闭眼,捂住胸口:“恶骨,很激动……咳咳……它似乎,被激活了。” “恶骨还能有自己的意识?它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 那可怎么办啊! 黑猫急得抓耳挠腮,一蹬腿,整个猫高高跳了下:“你等着,我试试!” 下一刻,黑猫啪一声倒在地上,一团黑漆漆的恶灵从黑猫体内飞出,没入江覆身上。 江覆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 在恶灵陪伴江覆的那十年里,它时常进入铜像,美其名曰陪伴江覆,其实是蹭铜像里的恶意。 对于以恶意为食的恶灵,在恶意浓稠如浆的铜像里,简直就像回到了快乐老家一般。 恶灵进入江覆体内后,找到那根恶骨,一口咬了上去。 一恶灵一恶骨,直接把江覆的身体当成战斗场,角逐了起来。 “!”江覆重重闭上眼睛,浑身紧绷,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指甲在地面划出一道道刮痕,指尖被磨烂又在怨气下愈合。 片刻之后,恶骨终于缓缓平复下来,江覆浑身一松,满身的怨气也平息下来,不再外泄。 恶灵再度飘出来,嘴里还在嚼嚼嚼:“那个,对不起啊(嚼嚼嚼),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嚼嚼嚼),只能一口咬上去了(嚼嚼嚼),然后它就安静了(嚼嚼嚼嚼嚼)。” 江覆睁开眼睛,看着这团漆黑,过了一会儿,她才无力地说:“多谢。” 她忽然又闷哼了一声,恶灵忙问:“怎么了?又来了?” 江覆摇头:“不是。”她看向楼道墙上的窗户,“是她来了!” 谁来了? 恶灵愣了下,然后炸毛:“这里的你来了?她属闪电的吗怎么总这么快?快跑快跑,不然你现在撞上她……” 分分钟要命啊! 江覆扶着门站起来,走向楼梯,结果脚一软,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刚刚回到黑猫身体的恶灵:! 它赶紧跑过去,但因为刚进入黑猫身体,一时还不协调,这只脚绊那只脚,也咕噜咕噜滚了下去,砸在江覆脸上。 江覆:“……” 她把明显重了一些的猫拨开,重新爬起来,靠着墙缓了一会儿,她看着楼下,来不及下去了。 她转身往楼上去,顺手把黑猫给拽上了。 …… 住院楼下,「江覆」携着江时月赶到,她抬头看着住院楼,脸色微沉。 她前脚在办公室里,收到那短信,疑惑为什么对方要她放过张山,还想问对方,结果对方根本不搭理她。 然后,没过几分钟,她就收到张通出事,并且出得相当诡异的消息。 实在没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于是,她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因为这第一医院离得不远,她即便带着一个江时月,都比上次赶到研究所花的时间少。 江时月脚一落地,就闭上眼睛感应着什么,然后道:“小覆,东边楼梯间!” 话音未落,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江时月:“……你小心点!” 说着,她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边打电话呼叫支援。 「江覆」进入楼梯间,迅速窜上了四楼,一到这里她就感觉到不对劲。 温度变得很低,空中弥漫着一股即将消散的,奇异的能量波动。 她的精神力触碰到这些东西,就像沾上了粘稠的灰尘一样。 这种感觉,在冰棺密室里她隐约察觉到过,只是当时那感觉太淡太淡了,她还以为是密闭空间里空气流通不畅的缘故。 那人果然在这里! 她速度放慢,在四楼到五楼的转角看到了新鲜痕迹,仿佛有人从这里摔下来。 再上去,五楼防火门下有抓痕。 她眉头一跳,继续往楼上而去。 一直追到楼顶,即将打开通向天台的门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还是那个号码,还是一条短信。 【别再过来,除非你想江时月有事!】 「江覆」心头猛地一跳,怒火蹭地窜了上来。 她想释放精神力去探知江时月的状况,然而这时才发现,她前后左右都被之前那种能量包围住了。 粘稠的、阴冷的、浑浊的,雾气一般的屏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她前后左右乃至于头顶脚下都围了起来,精神力一时无法穿透这层屏障。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江时月的异能能捕捉气息的轻微波动,能辨别情绪虚实言语真伪。当她与一粒微尘发生精神联结的时候,甚至能追溯其一天之前的轨迹。但她的弱点也在于此,如果在这粒尘埃里灌注过于庞大的信息和能量,会直接引爆她的异能,乃至于击碎她的晶核。】 「江覆」心脏狂跳,江时月的异能表面上就是个追踪器、测谎仪,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真正的绝招,而这人不仅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弱点都了然于胸。 如果按照这个办法去对付江时月,她真的会很危险! 她猛地看着周围这诡异的浑浊能量:“你敢!” 周围没有回应。 她又喝道:“你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还是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周围这诡异能量开始消散。 「江覆」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离开了。 她看着面前的门,想要打开,但想到那警告,到底是放弃了,气愤地一拳砸在门上,直接门给砸了一个凹陷:“你真是好样的!” 姑奶奶跟你杠上了,别落在我手里! 她转身飞快往下窜,在五楼楼梯间看到了正蹲着研究地上痕迹的江时月。 “你别碰这些!”她拉开江时月,又上上下下检查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你怎么了?那个人……” 「江覆」见她是真没事,才放心下来,哼了一声:“跑了!以防万一,你最近不要用异能了。” 江时月看「江覆」奇差的脸色,依稀明白了什么,转而道,“你注意到地上的痕迹了吗?那人有可能受伤了。她从普外住院区出来,在这里倒下,挣扎了一段时间,然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可能是察觉到你上楼了,所以她转身朝楼上而去。” 以对方当下走个楼梯都能摔的状态,几乎不可能从「江覆」手下逃脱。 但看着「江覆」黑沉的脸色,江时月选择闭嘴。 「江覆」冷眼看着那道轨迹,真是狼狈啊! 如果在几分钟前,她可能还要小小担心一下对方。 毕竟对方是个会趴在母亲冰棺上哇哇哭的家伙,勉强给她贴个自己人的标签。 但现在,她只想冷笑:“怎么没把她摔死!”《 》 7、天生诅咒圣体 没被摔死的江覆一直呆在天台上,直到「江覆」离开,把张通也带走,调查的人也都撤退之后,才从天台下来。 当她走出住院楼的时候,已经用怨气把自己变了个模样,连衣服的版型颜色都改了。 她很顺利地离开医院,之前那个伪装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她便找了个住宅区里的空屋子暂时落脚。 空荡荡的木板床上,她盘膝坐着,闭着眼睛感受体内恶骨和脏器的变化,怨气时不时从她皮肤里渗透出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黑气腾腾的。 黑猫呆在她身边,一会儿趴一会儿卧,一会儿又站起来围着她打转,一刻不能安歇。 这一坐就从天亮做到了月上中天,江覆才终于睁开眼睛。 黑猫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江覆活动了一下肢体,然后起身下地,把双腿解放出来:“恶骨被咬掉了一块,变得安分了不少,不过也正是因为少了这一块,其中的恶意如同泄露的能量一样不断涌出……” “那会怎么样?” 江覆看着黑猫紧张的样子,也不卖关子:“这些能量大多被我的身体吸收了,我的五脏六腑都恢复得很好,身体也没那么不结实了,甚至,我的味觉嗅觉都回来了,包括怨气的恢复速度都加快了。我现在很好。” 黑猫激动:“那太好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咬了。” 江覆淡淡一笑,饮鸩止渴罢了。 黑猫是真的放心下来,开起玩笑来:“你刚才盘腿的样子,真的特别像邪修在打坐练功。” “异能者冥想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个姿势,这是无数人总结出来的最佳姿势,身正、息顺,心神内守……这都是有讲究的。” 黑猫不服气:“可你还浑身冒黑气呢。” “是吗,那很酷了。” 江覆来到阳台,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她看着那轮月,问:“你就不怕,我把恶意全部用掉了,到时候你就没得吃了。” 黑猫跳上栏杆:“那么多恶意呢,你怎么用得完?” “万一呢,你其实,随时都可以吃掉我体内这根恶骨吧,为什么不动手?” 黑猫看了看她,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等你死后,那恶骨自然就是我的,但没了恶骨,你马上就会完蛋,你心里藏着那么深的仇恨,我要是让你死不瞑目,你不得生生世世缠着我,或者来个诅咒什么的?我可吃不消。” “恶灵也会怕诅咒吗?” “那要看谁的诅咒,你的诅咒谁不怕啊。” 江覆眉头一扬:“那看来我是挺厉害的。不过我大约真是天生诅咒圣体,经过这次,我已经大致掌握了诅咒的技巧,对怨气的掌控也变强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想到她接下来要诅咒什么,她就不由得期待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黑猫尾巴欢快地甩了甩,又有些苦恼,“在医院里,你那么威胁这里的你,她怕是要气坏了,恐怕不会愿意配合你。你当时完全可以好好说,和她打好关系啊。” 江覆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淡淡道:“因为那是最快最容易的办法。” 这个时期的「江覆」把守护基地、保护身边人视作自己最重要的责任,加上她轻松说出了江时月异能的特征和弱点,加强了自己的可信度,「江覆」一定会深深忌惮,立刻停手。 换其他话术,哪怕是直接威胁「江覆」本人,效果都不会这么好。 她太了解自己了。 她伸手接住月光,月光却从她指间洒落,她轻轻捻着指尖,感受着变得清晰许多的触感:“我也不需要她配合,我有的是办法,叫她听我的。” …… 同一片夜空下,研究所附属医疗科的庭院里,「江覆」也在仰望圆月。 说是“医疗科”,但这里和一个小型医院也差不多了,医疗器械都是当下顶尖的,这里的医生也都很牛,并且大多是觉醒了异能的。 白天,他们在普通医院里是可靠高医,晚上,他们在这里就是剑走偏锋的邪修。 张通就被转移到这里来治疗。 江时月从后面快步走来。 「江覆」没有回头:“他交代什么了吗?” 江时月道:“没有,张通还是无法交流的状态,不过,我们有新发现。” 「江覆」转过身看着她。 江时月递上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材料:“我把张表案重新理了下,并请昨天办理这个案子的警员协助,对方提供了一个线索。” 「江覆」翻了翻这简单的材料,道:“人呢?” 于是,韩晓飞就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基地的新领导,比电视里看起来还要年轻,但也更加威严。 她恭恭敬敬地说:“当时在早点铺看到那个女人,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今天就去调查了一下,私自动用公职权能,是我的错。” 「江覆」已经看到了她调查的结果,一个叫做李晴的30岁女人,三天前跟一支车队进入基地的。 照片都有,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一个穿着灰色防风衣的女人,带着口罩帽子,肩膀上站着一只黑色小奶猫。 基地门口登记照片和酒店入住照片,倒都是免冠照,中长发,面容普通,是个丢进人海就找不出来的长相。 然而那双眼睛却很特别,看似平静,却像藏在鞘里,收敛锋芒的利刃,当它出鞘之时,会刺伤所有注视它的人。 「江覆」又拿起另几张图,一张是通过慈育院朱老师等人回忆而画出来的画像,一张是医院走廊监控拍到的身影,也就是那个所谓的“调查员邓方”留下的影像。 这个邓方和李晴长得完全不一样,唯独眼神和身形一致。 她放下照片,问韩晓飞:“你当时只看了对方一眼,为什么觉得对方不对劲?” 韩晓飞迟疑了片刻,说:“是直觉,我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 「江覆」来了兴趣:“什么气息?” 韩晓飞抬头看着她:“死亡的气息,如果不是她能动能走,那一刻,我几乎以为,那是一具站在那里的尸体。” 「江覆」挑眉,这说得就很悬了。 但她想到住院楼里,阻拦住自己的阴暗冰冷气息,嗯,确实是满满的死气,比丧尸身上的更甚。 很好,这就连起来了,韩晓飞看到的人,自己间接碰到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什么李晴,什么邓方,都不过是对方的假身份,这是一个乔装水平很高的家伙。 两人说话间,江时月又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我让人把三天前小巴车里的司机和乘客找到了,他们说,那个李晴是行驶途中上车的。当时已经在特云州内,她站在路中央拦车,司机不得不停车。本来也是不敢让陌生人上车的,但她一出手就是数颗晶核,司机就心动了。除此之外,谁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她停也没停,继续说:“酒店的人我也问了,‘李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唯一一点就是,酒店有提供早餐,但她却要出去吃。 “而早点铺的老板说,昨天早上,店里本来还有空位,但‘李晴’却直接在门口坐下,因为对方特意给猫买了茶叶蛋,老板多注意了几分,发现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在张通父子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唯独‘李晴’,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江覆」听懂了,这人是特意去早点铺,特意等着张通的,联系今天她故意针对张通父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了。 但一个三天前才来覆安基地的人,是怎么知道张家的事?又怎么知道,张通会在昨天早上出现在那个地点的? 就如同,她为什么一来就那么熟悉研究所,知道母亲遗体在哪里一样,她的信息渠道到底是什么? 「江覆」摩挲着手镯,这是她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江时月就示意韩晓飞跟她出来。 一出来,韩晓飞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基地长的气场太强了,在她面前她都不敢大声喘气。 江时月倒是挺欣赏这姑娘的,直觉敏锐,胆大心细,行动力还很强。 现在以及未来一段时间,「江覆」身边都会很缺忠诚能干的人,情报部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也担负着挖掘优秀人才的使命,这倒是一个可以培养的。 于是她很温和地夸奖了对方一番,韩晓飞被夸得都有些恍惚了,最后是脚底打飘走的。 江时月刚要回办公室去,却见「江覆」已经出来了。 “去哪里?” 「江覆」:“这个人进入基地,第一个目标是母亲,第二个目标是张通,母亲不能给我答案了,只能从张通那里入手。” 江时月跟上他,但张通依然无法正常交流。 是的,张通依然在那里吱哇乱叫,哪怕把他蒙住头,他依然会不停地抖露自己的阴暗险恶心思。 对此,医生的说法是:“他似乎在通过这种自爆罪恶的方式降低身上的痛苦,一旦堵住他的嘴,他很快就会陷入癫狂,高强度的镇定剂都无法让他安静下来,即便物理打晕他,他也会因为痛苦而抽搐,然后很快醒过来。” 「江覆」看着被绑在床上,蒙着头,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哪怕嗓子都哑了也停不下来的人。 “那他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遭受折磨?” “是的。”医生说,“奇怪的是,一般人承受这种强度的痛苦,恐怕早就疯了,但他没有,您别看他好像很疯癫,但他其实很清醒,仿佛有一股力量维持住了他的理智。” 而这,只会让他更痛苦。 「江覆」沉默,这完全是无解的折磨手段。 不过,想到这个张通骨子里的阴狠恶毒,她又觉得这种人就该这么对待,甚至想为此拍手叫好。 她可不会因为对方还是个孩子,就觉得他还有被改造被拯救的权利。 一个连母亲都如此残忍漠视,并且如此会伪装的人,骨子里就烂透了,让他成长起来,不知道会作出多大的恶。 她问:“能知道,他变成这样前发生了什么吗?” 医生摇头:“他根本没法正常交流,催眠也办不到,用精神力刺探大脑,也查不出什么。” 「江覆」抬抬手,有人掀开张通脸上的黑布,露出那张比白天更苍老憔悴的脸,「江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通,你连我都敢愚弄,连我母亲都敢利用,你胆子很大呀。” 恍惚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张通一顿,朝「江覆」看去,等看清那张脸,他猛地从那疯狂的状态中醒过来:“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江覆」:“……” 她看了看医生,不是说人还是有理智的吗? 理智的人能说这种话? 张通会认识「江覆」很正常,「江覆」作为这个基地的内定继承人,从来也没有藏头露尾过,她常常出席各种场合,上过各种新闻,很多地方还会有她的照片、画像。 但一个认识「江覆」的人,不能一上来就问你怎么还没死吧? 她有哪一点让人觉得,她应该死了? 还是说,张通已经恨她恨到这个地步了? 下一刻,张通猛然暴起,小小的身躯里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强的爆发力,一下子扯坏了束缚带。 众人大惊,就要冲上来挡在「江覆」身前,「江覆」抬手制止,她倒要看这个张通要怎么杀她。 然而张通挣脱束缚之后,没有来攻击「江覆」,而是啪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我错了!原谅我吧!放过我吧!” 「江覆」:“……” 对方的恐惧是如此真切浓烈,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恨她可以理解,很多老的少的强的弱的人都恨她,尤其是很多男人,简直对她恨之入骨。 但这样惧怕她,就很奇怪了。 仿佛「江覆」曾给他造成了无比可怕的阴影。 她心里冒出一个猜测,那个能乔装易容的家伙,不会是扮成自己的样子来折磨张通的吧? 「江覆」蹲下去,看着张通这张辣眼睛的脸,和他对视:“你,是谁?” “张通,我是张通。” “我又是谁?” 张通哆嗦道:“你是江、江覆!” 认知正常,也没有认错人。 「江覆」又问:“你想让我原谅你?” 张通哀求地看着她:“是,原谅我吧!放过我吧!” 「江覆」:“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原谅你什么?” 张通看着眼前这个人,脑海里一时闪过病房里她居高临下像看狗一样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又闪过大约很多年后,她被围攻时,不敢置信投来的视线。 一转眼,又是她口吐鲜血,那血像是怎么也吐不完,她断断续续地说:“要我的晶核?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基地,和平过渡,再不杀一人……否则,我以十阶异能者之名,诅咒你们……” 再一转,又是无数个夜晚,他做噩梦梦到她来索命,吓得夜不能寐,坐立不安,日日煎熬。 他的记忆也在十二岁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这几个时空凌乱跳跃。 他想说,我不该背叛你,我不该在你死后又屠杀了那么多人,但不杀不行啊,不杀他们要造反!况且杀得最多的不是我,晶核的大头也不是我拿的,你去找别人啊! 他还想说,我不该让你身首异处,但不那样也不行啊,你死前那个诅咒,谁不怕?怕到就算把你挫骨扬灰也不能放心。于是,做成铜像大家都是赞同的,亲自动手的也不是我啊!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诅咒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个相关的词。 他只能不断说:“我错了!我错了!” 又错乱一般又哭又笑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报仇的!所有人都在怕,所有人都在等,即便……也拦不住……这一天终于来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江覆」拧起眉,面色越发凝重,张通这神态、这眼神、这语气,可不像是一个孩子。 尤其,这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不得不深思。 她站起身,看江时月:“事情好像比想象得更复杂。”《 》 8、两个江覆的第一次对话 夜色能够掩盖很多人的行动。 就在「江覆」调查别人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在查「江覆」这些日子的动向。 基地某处,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一群人正在谋划着什么。 “这就是最新的处决名单,死刑犯男女比例近乎九比一!这江覆对男人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江珺荣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她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听说,江覆有意改革行政岗,提高女性比例,还要提高基地女性的社会保障……明明是我们男人更强大,更有力量,做出的贡献更大!女人?呵,生理期都没法出基地的劣势种!” “何止啊,这两天抓了多少家暴的,家庭纠纷而已,结果一个个都要判刑,而且有可能刑期极重。” “新官上任三把火,光往男的身上烧,这算什么,服从性测试?诸位,再不做点什么我们真的要无路可退了!” 一群男人围着桌子嘀嘀咕咕商议一通,发现竟然无从下手。 武力叛变?想都不要想!人家本身就很强,身边还有一群死忠,更是牢牢掌控着二十万基地军,叛变苗子刚起来,就得被人家剿灭得粉碎。 搞权谋?人家有那么强的实力,需要和你玩这个? 吹枕边风? 呵呵,这个江覆换男人跟换衣服一样随便,听说最近还算宠爱的那个周嘉,说把人下狱就下狱了,薄情如斯,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女人! 煽动民意,要求民主选举? 别搞笑了,江珺荣掌控特云十五年,是当之无愧的特云之主,人人敬服,而江覆是她多年前就明明白白为其造势铺路的继承人。江覆的正统性和合法性,根本无法质疑,普通民众对于江覆继任,完全接受良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防止有人和女儿争,江珺荣身边甚至都没有一个特别突出的二把手、心腹、子侄后辈之类的。 她对部下基本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给某个人投喂特别多的资源,即便有特别看重的,也都是早早把人安排到江覆手底下,摆明着是给她培养班底。 这个女人对女儿的偏爱,完全是明明白白的。 一通讨论下来,众人只得出一个结论:江覆无懈可击,她的地位,根本无可撼动! 想想就令人绝望。 一片沉默中,一个俊秀斯文的男子道:“江覆的位置,看似稳当,其实不然。江珺荣一番爱女之心确实感人,但这也早早给江覆埋了雷,有多少人自觉被她挡了上进的路?若非她手底下人心浮动,这份处决名单,我们怎么拿到手的? “其次,随着江珺荣离世,特云各基地蠢蠢欲动,都想独立出去,自己当家做主。江覆虽有州长之名,但其他基地城市未必服气她这个新州长,前天那个全特云州的会议,不就有好几个基地的负责人没有到场吗?” 另一人接话:“确实如此,我得到的消息是,江覆接下来要将这批死刑犯处决了,整顿好覆安基地之后,开始全州巡查,只有当她将其他基地城市的领导层都弹压住,才算是坐稳了位置。” 第三人道:“那也得她弹压得住,江珺荣能压住所有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是九阶,她江覆一个区区七阶……” 好吧,七阶也很强了,这世上七阶异能者也没几个,但震慑力比之其母,肯定弱不止一筹。 斯文男子道:“她不是想通过杀人来立威吗?那我们偏不让她如意,你们看,这批死刑犯里,有至少三分之一是不需要死的,我查过法院判决书,其中最高也是死缓,江覆却要把他们都弄死,这是想要将个人意志凌驾于法律之上啊!” “从这上面入手?可只要将他们的罪行公布出来,无知的民众只会拍手叫好吧。” “那如果让这些罪犯的亲朋好友来喊冤呢?死了儿子的母亲现身说法,老无所依,死了父亲的子女出来哭诉,未来无依无靠,死了丈夫的女人出来抱怨,只是想让对方坐牢反省,没想到会判这么重,以至于家庭失去了主心骨…… “到时候人们就会发现,江覆杀这些人,不是为民除害,而只是为了彰显她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根本就是枉杀、冤杀…… “再加上,她加重刑法的倾向很明显,我们替她宣传宣传,轻松就能造成恐慌。” 到时候再把江覆与其母进行一番比较。 人民有多敬服怀念江珺荣,就会对江覆多失望。 一旦让人们相信,江覆私心重于公心,手段能力不足只能用杀戮来凑,自然会一步步发现她更多的缺陷,越发对其不满。 不满的多了,质疑的多了,江覆的很多政令与决策,还能那么容易地推行吗? 几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我去物色适合喊冤的人。” “旁敲侧击,生活没有困难,也得制造出点困难给他们,得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抱怨。” “先等江覆把人杀了,再让这些人闹,做实她的嗜杀之名。” 这些人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黑猫站在江覆的肩膀上怒骂:“这些人真不要脸!” 江覆并未动怒,没什么好生气的,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这些人的谋算后来也确实成功了。 如他们所说,这件事后,很多人埋怨江覆、不满江覆、质疑江覆。 她的“暴君”之名下,是对她能力的质疑和嘲笑。 不过这一次不会了,她会让“暴君”之名名副其实,比起质疑,她还是更喜欢完完全全的畏惧。 不过,除此之外,她更想看看,这些看不起女人,自命不凡,却只会这些蝇营狗苟手段的男人,失去他们引以为傲的生理优势时,会有什么反应。 她抬起手,指着那讨论得起劲的男人们,释放怨气,口中低低念道:“我诅咒……” …… 「江覆」一直在思索张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那“报仇”之语一直在她心头萦绕,让她静不下心来。 这种心情,让她对那个神秘人的不爽都变淡了。 她一晚上没睡,时不时看看手机上那个神秘号码,她完全无法追踪和调查这个号码,主动打过去就是空号。 真是见鬼,这是什么黑科技?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这个号码又给她发消息了,这次是一个视频。 她蹭地坐起来,打开视频,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群人密谋现场。 她:“……” 弄清楚他们要怎么算计自己,她第一反应是无语。 就凭这个就想动摇她的地位?怕是还没睡醒吧。 然而,紧接着一则短信进来。 【如张山一般,存在亲缘关系的苦主的,或苦主对犯人表现过不忍的,系家庭矛盾、情感纠纷、团队恩怨的犯人,全部不要杀。】 「江覆」更无语了,她给回过去:【因为这几个小人物改变计划?你怕是高估了他们,低估了我吧?】 这次倒是发送成功了。 对方回得也很快。 【你觉得,他们的谋划会成功吗?】 「江覆」下意识想说当然不会,但她仔细想了想,如果他们真的私底下去怂恿那些苦主,甚至没有麻烦也要制造出麻烦来加剧矛盾,还真的有可能。 对方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发来一条【你觉得,谋划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当然是视频里这些人伎俩太阴险可恶了。 但仅是如此吗? 如果最终真的有人冒出来闹,无论是不是被怂恿的,那必然都是内心真的埋怨她。 她沉默片刻,一个字一个字打字回复。 【这些死刑犯里,有两百余人是虐待妻子、伴侣至严重残疾,那些女人会得到岗位安置;有三百余人是虐待、遗弃、买卖儿女,那些孩子会被送入慈育院接受良好教育;有三百余人是虐待遗弃父母,这些老人会得到基地赡养,晚年无忧。】 【我给他们把后路都安排好了,他们从此脱离恶魔,过上轻松安稳的生活,他们没有怨我的理由。】 对方很快回复:【真的没有吗?你给他们安置得越好,他们当下或许会感激,但别人嘴一歪,他们就会觉得,这些是你对杀死他们至亲的补偿:他们的至亲本来罪不至死的,是你要立威而强行处决,你让他们失去依靠后,又用这些小恩小惠表现你的宽厚——只要这样想,他们不仅会怨你,更会恨上你。】 「江覆」皱起了眉,别说,这还真的有可能,人性就是如此复杂、善变又自私。 对方【不仅如此,只要你出现这样的风评,你所有的行为都会被这样揣测。】 【你杀死贪官,为民众拿回赃款,会有人说那些人只是贪点财,罪不至死。】 【你杀死恶霸,为民除害,会有人说不如接受那些恶霸家人用高昂代价赎人,用那些钱财物资造福民众才是更好的做法。】 【你杀的人里有强壮男人,会有人说不如把人派去做苦力,还能给大家减轻负担。】 【你杀的人里有适龄女人,会有人说不如把人继续养着,生一个孩子赎一份罪。】 【你杀的人里有异能者,会有人说异能者珍贵,不如把他派去做最危险的任务。】 这一句句话传过来,「江覆」越看血压越高,她蹭地站了起来,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江覆」恼怒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一个人都不能杀了!我堂堂一地首领,居然要被民意裹挟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况且,这些民意根本就是扭曲错误的!我为什么要被牵着鼻子走!” 那头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就在「江覆」以为对方不会说话时,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声线很陌生,说话速度很慢,只能听出是一个女性声音。 对方说:“所以,我没有让你谁都别杀,相反,我提倡你多杀一些该杀的人,把所有人都杀怕了,杀得丝毫不敢置喙你。” “那你……” “我只是让你不要杀那些苦主会反水的人,不要让自己背上插手人家家务事,致使人家破人亡的名声。就如同张通,这种人不会感恩,只会在时过境迁之后恨上你,那不如把张表还给他,让他们继续父子相亲。” 「江覆」哑然,那是父子相亲吗?那是父子相残吧。 但不得不承认,这主意不错。 尤其是那些可能会反水的苦主,既然苦主就是自己,你自己要为伤害自己的人惋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继续苦水里泡着吧…… 理智让「江覆」急刹车:“可是,张表理应为陈印玉偿命,你这是践踏司法!” 对方轻笑一声:“江州长,这是末世,乱世用重典,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不是你的主张?” 她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一样,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若是这么尊重司法,又怎么会执意将那么多无期、死缓改死立执?” 「江覆」说不出话来,感觉这人字字句句都戳在自己的痒处,她该死的要被说服了! “至于说杀人偿命,这世上有的是比死更难熬的刑罚。张表虐待陈印玉那么多年,结果就这么简简单单死去,本身就便宜他了不是吗?” 「江覆」勉强坚持道:“那其他人呢?如果照你说的一刀切,肯定会误伤,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反水。” “简单,设个局就行了,看谁跳出来,谁跳就把谁的至亲还给他们。到时候你就是最有求必应心地善良的基地长。谁再想拿不近人情指责你,都站不住脚。” 「江覆」挂了电话,还在想那个“有求必应心地善良”。 她嘴角抽了抽,怕是到时候,她会成为民众心中最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的基地长吧? 啊,也不是不行。 以后谁还想这么闹,都得掂量掂量她会不会搞出类似的骚操作。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迟疑,毕竟对方是敌是友尚未明晰。 而她最终被说服,还是因为对方最后那句话。 对方说:“这世上,谁都应该有自己精准的报应,你实在没必要替不值得的人,担因果。” 这话简直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想到到时候那些闹事的人会有的反应,她都想提前笑一笑了。 这种被支持着干坏事的感觉……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不行,她要把劳改场准备好,到时候,被苦主保下的死刑犯,就和那些苦主一起,在劳改场里一家团聚,相亲相爱去吧!《 》 9、公开处决,钓鱼执法 江覆从耳边拿下手机,看着机身上被她捏出来的条条裂痕,尤其屏幕,已经四分五裂了,甚至冒出一缕缕焦烟。 这手机能坚持到通话结束,也是不容易。 她把电话卡取出来,把手机捏碎,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扶着一棵树,咳得撕心裂肺,仿佛咽喉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然而她咳了半天,什么都没咳出来——怨气再一次把她碎裂的咽喉修复好了。 不远处骑着环卫车的环卫工人警惕地看着她,一副她吐出来什么东西,就要立刻上来扫的样子。 江覆直起身,拢了拢衣襟,平静离开。 黑猫从她的帽子里冒出头来:“你就和你自己远程通个话,都能把喉咙给说烂了,这要面对面对视一眼,不得把眼睛给看瞎了啊。” 江覆没有回应他,它又好奇:“她就那么采取了你的建议?也不怕你藏着什么坏?” 江覆这才开口,声音依然沙哑滞涩:“这件事对她有好处,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话虽如此,但这也证明,她对你有起码的信任吧。但照理说,她应该很警惕你很讨厌你才对,难道这就是心灵感应吗?” 江覆没有理会它,继续自己在黑暗中的穿行,循着自己从前的记忆,找到那些跳得最高来反对自己、给自己添堵的人的家中、据点,继续诅咒。 黑猫:“……”嗓子都坏了,还兢兢业业地诅咒,真是好勤劳啊。 “你不如直接诅咒全基地的男人,省的一个个找过去。” 江覆诅咒完一个半夜不睡觉,往「江覆」的照片上掷飞刀的某男,继续赶场,淡淡说:“所有人都诅咒,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有诅咒,有了对比,到时候这些人才会更痛苦不甘。” 黑猫:“真的不是你的能力还不足以诅咒太多人的缘故吗?” 江覆:“……闭嘴吧你!” …… 众人关注的死刑犯集体处决项目,终于有结果了。 这天上午,基地官网、各城区街道宣传办,都贴出了公告,上面有本次处决名单,足足四千余人,每人于什么时候犯了什么事,都有简单罗列。 如此公告三日之后,若无人提出异议,将于中心城区的人民广场上,进行集体公开处决,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前去观刑。 这公告一出来,一股无形的血腥味仿佛随之弥漫出来,公告栏前有人唏嘘,有人叫好。 “这个xxx是我们村的,他把丧尸病毒带进来想投毒,虽然没成功,但多吓人啊,死得好,该死!” “这个xxx仗着有点关系,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终于要死了,太好了!” “这个xxx简直不是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把一家子祸害得没活路,这种人死了干净!” 一片快意议论中,有人悄悄退出来,把消息传递出去。 …… “江覆真的要杀人了,民众反响普遍不错。” “哼,这是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引导舆论,说江覆一口气要杀这么多人,肯定是性格暴虐,心理变态。” …… “死刑犯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拿这个做文章,就说江覆包庇女犯人!” …… “名单里有不少未成年人,江覆这也太苛刻了,咱们给她宣扬宣扬。” …… “名单里不乏大户、强者的子女亲人啊,这些人真能坐得住?咱们上门去慰问慰问。” …… “x哥,处决名单和我们弄到的那份差不多,还加了近千人!” “按计划,去给那些犯人的苦主家属们找点麻烦。” …… 有了神秘人的提醒,「江覆」在发出公告后,就让人盯紧了舆论。 发现果然很多人都在行动,千方百计地往她下手太狠、嗜杀暴戾的方向引。 「江覆」对此十分不屑,也就这点能耐了。 然后,她发现那些可能反水的苦主,身边多了一些说三道四的人,他们开始因为家人是死刑犯而遭到身边人的挖苦,一些不着四六的人冒出来为他们的未来担心,还有人怂恿他们马上去相关部门撤诉、为家人求情。 “好歹那是你们的儿女/配偶/子女/兄弟啊!”巴拉巴拉,打感情牌、恐吓、冷嘲热讽,话术大多如此。 然后,还真的有人动摇。 某村子里。 “老婆子,阿威那孩子就是不想给我们养老,也不至于吃枪子儿啊!”一个老头长吁短叹。 老妇人坐在门口给衣服打补丁:“大冬天的,他把门窗都密闭,想叫我们烧炭中毒,你忘了?” “……那不是也没出事吗?” “他给咱锅里下老鼠药,你忘了?” “……那不是洗胃救回来了吗?” “他大半夜发疯,把咱打得半死你忘了?” “……那不也没真打死嘛?” “他还给村里的水井下毒!” 老头吭哧吭哧:“那也没吃死人啊。” 老婆子把衣服一撂,恶狠狠道:“就算能把人捞回来,村里肯定不会留咱了,以后没房子住,没救济粮领,去睡街头?那时候你儿子靠得住?” 老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嘟嘟囔囔说:“这没儿子,以后谁摔盆?老张家的根断了,怎么跟祖宗交代……唉,吃一辈子牢饭也行啊,那基地长一个女娃,咋心那么狠?” 某工厂里。 几个工人一边干活,一边蛐蛐一个低头干活的女工:“就是她举报的她老公?” “说是她是被她老公抢来的,哎呦喂,当年十年大灾,那个乱啊,一个男人愿意养一个女人心够善了,好吃好喝供养这么些年,她转头就把人给卖了,真是没良心。” “听说不止是这样,还逼她卖,两口子一起搞仙人跳,前些年还弄出了人命……” “你都说两口子一起搞的,谁知道是谁的主意,怎么就把男的枪毙了,她一点事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男人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了!” “就为这个,她那儿女也不认她了,要她去翻供。”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不能认,看着吧,她老了有的罪受。” 那被议论的女工低下头,紧紧抿着唇,只顾埋头工作,仔细看,目光有些游移。 她只是想摆脱那个男人,真没想到他会被判那么重啊。 某医院里。 一个断了腿的男人躺在病床上,一群人围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地劝着。 “你哥就是一时糊涂,他要是真想害你,你就死在外面了。” “你是异能者,你哥只是普通人,他心气不平也是有的,你大度点。” “兄弟间的矛盾,怎么就变成要枪毙了,传出去对你名声就能好了?以后谈对象,人家一听你把你哥往死里逼,心里能不发怵?” “二凯,你多想想小时候你哥对你的好,现在去求轻判还来得及!” 躺在床上的男人被左一句右一句,终于说得心软起来,想到从前的兄弟情深,他也不禁眼含热泪。 他们兄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 「江覆」看着情报部送来的一个个苦主动摇的消息,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既不失望,也不意外,早就料到的事情。 她就是有些好奇,这些动摇的人,什么时候会冒头? 她等啊等,等了三天,也没有哪个苦主冒出来说要求轻判的。 看来动摇是动摇了,但真这么放过也不甘心,更怕因此损害自身的利益。 “州长,执行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江覆」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 中心广场上,一辆辆囚车已经到位,一个个死刑犯被拷着手铐脚铐带出来,排排站好。 警戒线外全是围观的人,现场甚至还有电视台直播,保证让整个基地的人都能收看这场难得的公开处决。 随着「江覆」的到来,喧闹的现场猛地安静下来,众人看着那个登上高台的人,看着大屏幕将她的模样放大,笔挺的身姿,肃穆的表情,冷厉的眼神。 这还是「江覆」继任后,第一次公开亮相。 她无疑是长得很好看的,但容貌是上位者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当她站在高处,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容貌,只有那强大的气场和威严的气度,沉沉地压在所有人心头,叫人看一眼就心下震动。 本来还有一些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大声求情,或是指责「江覆」残忍,但「江覆」只是淡淡扫过去一眼,对方就僵直当场,然后被人迅速拖走。 现场骚动了片刻,随即是更深的沉默。 大家看着高台上的人,有些恍惚有些瑟缩,这就是特云州新任州长、覆安基地的基地长,整个特云州的最强者! 「江覆」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并没有去想这些人里有多少等着发难,有多少各怀鬼胎,有多少人对着她乖顺恭敬,但其实内心根本不服她。 她朗声开口道,声音随着话筒传扬开去:“在场的各位、直播前的各位观众们,特云州及覆安基地的同胞们,今天,我江覆站在这里,要公开处决4151人。有人说,我是为了展示我的权力,有人说,我是为了用四千人的血,来烧旺我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而我想说,我今天在这里,是为了守住法治与道德的底线,是为了给大家敲一次警钟,让人们郑重认识一下,何为对,何为错。 “你们眼前这些人,有的,在危机中推别人出去挡刀;有的,滥用职权,贪污群众的救命粮;有的,因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就痛下杀手;有的,心理扭曲,专门对着小孩和弱者下手;有的,一心报社,一天到晚想着把病毒带进基地,各个地方投毒…… “这些人,都是危害基地安全、危害群众利益的危险分子。今天,我在这里处决他们,就是要清理基地里的蛀虫,让基地变得更团结、安全、美好。 “我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所有要破坏我们家园的存在,都是敌人,都应该被消灭!” 「江覆」看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沉声道:“现在,验明正身,执行!” 话音落下,死刑犯们头上的黑色罩子被摘下,当场验明正身,然后——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一具具身躯倒地,鲜血溅了满地。 无数人没看多久就呕吐或者晕倒,到最后,广场上甚至没有多少人围观了。 但「江覆」从头到尾站在高台上,没有离开过,冷眼看着这一切。 人们看着这刺眼的血和逐渐了无生息的一排排尸体,再看看大屏幕上,「江覆」冷峻无情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这一天,广场上的枪声响了一整天,鲜血和脑浆涂满了整个广场地面,尸体用板车一车一个地拉着,沿着长街游行。 什么身后的尊严体面,没有的,这些人不配,就是要人们认清、记下这一张张罪恶的脸。 而「江覆」的这一手,在狠狠震慑了众人之后,很快引起了逆反,她暴戾残酷毫无人性的名声很快传开,之前那些迟迟不冒头的苦主们,也终于一个个跳出来喊冤了。 「江覆」回到办公室,听闻这些,冷笑一声:“去,添把火,就说有许多人是被冤杀的,是我为了凑人数凑大场面,而强行塞进名单里的,让人们觉得,要是能闹得案子改判,能拿到大笔赔偿。” 秘书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默默应下了。 「江覆」双手搭着下巴,眼底是跃跃欲试,展现了她独断残暴的一面,也该展示展示她的不按常理出牌了。 另一边,江覆关掉了电视台直播,敲了敲桌子:“广场上藏了很多精神力异能者,他们模糊了犯人的面容、人们的认知……” 她喃喃道:“四千多人,至少有一半没死,这家伙是要玩大的啊!” 正抽一个耳光不过瘾,她还要狠狠反抽一个更大更响亮的。 自己让她顺势而为,她举一反三,来个钓鱼执法。 比自己那会儿疯多了。 她勾起嘴角,看向窗外,真正的暴君,要诞生了。《 》 10、特管局 也许是因为有了「江覆」这个基地首领的推波助澜,公开处决案的后续影响,比曾经要大得多,甚至比江覆想象的还要夸张。 起先只是有人议论,没几天,各区各地行政客厅里外都堵满了人,说基地制造冤案,接着是法院门口一堆人静坐。 继而开始有工厂罢工,说是工厂老板被冤杀了。 然后是一些异能者队伍发声,理由是死刑犯中的某些异能者是被冤枉的,为此,一些异能者组织连日常基地外清扫、巡查任务都不接了。 再之后是某商会代表公开要求重审案件,再是某城区工人代表、某城区人民代表、某已经退休的高级领导纷纷出来发声,连民间颇有名望的慈善基金负责人,都公开发言,让司法机构尊重生命,让基地长给大家一个说法云云。 再后来,某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游行抗议。 江覆冷眼看着事态发展,看到最后,她都困惑了。 她开始回想,自己继任初期,这么不得人心的吗?放眼望去,竟然全是反对的声音。 算了,不想了,这些人反对自己肯定是他们的错,多诅咒几个人消消火吧。 她是兢兢业业地继续忙活去了,而「江覆」就是出离愤怒了。 啪! 桌上的东西被全部扫落,「江覆」暴跳如雷:“好啊,好啊!我不过推了一把,一个个全部迫不及待跳出来了!游行都出来了,什么灭绝人性,什么至暗时刻,什么基地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种口号都想出来了!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我杀的确实是人渣而不是四千个圣人吧!” 属于七阶强者的精神力风暴在办公室内席卷,在场所有人都默不吭声,生怕弄出点动静把这个霸王龙点了。 「江覆」看着地上那些情报,冷冷道:“江时月!” 江时月上前一步:“在。” “那些搞游行的地方,都记下来,当地政务厅不劝阻不上报不约束,回头全给撸了,那些搞罢工的工厂领导,那些拒接任务的异能者组织领袖,那些带头闹事、静坐、游行的……都给我好好查是什么成分! “还有那些人民代表工人代表,老娘搞民主,他们才当得了代表,真以为能代表整个群体发声了?那什么基金会负责人,他们是做了些好事,但从基地这拿到了各种隐形福利还少了?吃我的饭砸我的碗,真是显着他们了!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查!” 江时月:“是!” 「江覆」:“沈沐云!” 军团长沈沐云上前道:“在!” “加强基地各出入口警戒,防止有人在这个时期搞事,各城区驻兵五千,垂直接管各地武装部。” “是。” “宋萧萧!” 异能者协会理事宋萧萧:“在。” 「江覆」拧眉看她:“异能者协会对异能者还有没有约束的能力了?” 宋萧萧道:“前州长去后,协会会长一职空悬至今,最近,两位副会长都抱病……” “重要的时候都病得管不了事,还有什么能指望他们的?既然病了就一直病下去吧,你暂代会长一职,去问问那些闹事的异能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宋萧萧迟疑:“可我才六阶……” 她看向一旁那位沉默不语的短发女子,若是州长不愿兼任协会会长,这里还有一位七阶…… 「江覆」道:“你背后是我,你怕什么?我把异能者特战队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你,去吧,告诉他们,别以为是异能者就金贵了,覆安基地不缺异能者,军工厂也不缺能让异能者脑袋开花的子弹!” 宋萧萧:“是!” 等几人都陆续离开了,「江覆」沉默一息,看向那位短发女性。 她已经五十来岁了,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是一位非常英气的女性,只是气质过于冷肃了些。 这就是覆安基地除「江覆」之外的另一位七阶异能者,梁谢。 她把一份企划书拿给梁谢:“梁姨,特管局就拜托给你了。” 梁谢翻开看了一眼就抬头看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你胆子不小。” 「江覆」笑了:“你和母亲风雨同舟数十年,是母亲最重要的伙伴,自然也是我最敬重的长辈,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梁谢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道:“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江覆」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眼眸深深,最后轻轻一叹:“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基地:基地成立【特事特情管理局】,简称特管局,受理上诉状,重新审理四千起公开处决案,若有新线索,欢迎踊跃投递。 一旦翻案,不仅被执行人家属、代理人能得到一笔赔偿,提供新线索的人也会得到奖励,协助翻案的相关官员也能记一功。 一时间,特管局这个新衙门顿时门庭若市,无数人提供各种新线索,最多的就是那原告亲自来翻案的。 因为事多且杂,需要大量调查人手,于是特管局一落地便疯狂扩招人手,短短几天就初具规模,而且审理案件非常迅速,很快就完成了上千个案件的前期调查。 一转眼,便是特管局公开审理第一个案件的日子。 这一天,特管局大门洞开,无数人前去旁观。 江覆也去了,她混在人群里,看着特管局的人直接在空地上布置桌椅,显然是要露天审理。 边上人们窃窃私语。 “这个特管局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直接把法院的活抢过来干了。” “何止是抢法院的活,它抢的活多了,特事特情都要管,权限得大到什么程度?” “江覆这是要在各部门上面,弄一个婆婆部门出来!” “只是婆婆还好了,我看她是要架空某些部门。” “要不说这女人狠呢,人家不听她的,她直接就来个釜底抽薪。” 江覆看过去,说话的是几个男人,很巧,就是那天晚上她偷看他们密谋的那几人。 短短半个月没见,这几人如今是脸色发白、眼底发青,有的扶腰,有的捂小腹,有的头痛一般地按着头。 完全没有了当时谋划大事的意气风发。 尤其那个领头的斯文男人,整个人血气不足,浮肿憔悴的样子,明明是艳阳天,却穿着好几件衣服。 “文博哥,你怕冷啊?” 李文博烦躁说:“没有。” “说起来,我最近总是拉肚子,肚子总是坠坠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吃药也吃不好。”一个壮实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是长了一脸的痘,心情烦躁得很,真是奇怪了。” “你们都还好,我一天到晚腰膝酸软,提不起力气。” “不会是肾虚吧?” “去你的!” 江覆淡淡收回目光,身体在适应新的激素水平,正常的。《 》 11、第 11 章 很快,场地布置完成,一队人从办公大楼里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一身黑色正装,短发乌亮,一丝不苟,神情冷峻,气场威严。 江覆的目光死死黏在了这个人身上,梁谢!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掐紧,待在她口袋里的黑猫察觉到她的异常,挣扎着钻出一个胖了一圈的猫脸:“看到谁了?那也是你的仇人?” 江覆沉默片刻说:“她不在我的复仇名单上。” 但没有否认仇人的说法,黑猫自动理解成,关系不和睦,是敌非友的状态,但又还没到要特意找上门去报复的程度。 意识到江覆心情不妙,黑猫打哈哈:“话说,你们这儿人都好闲啊,都这么热衷于看热闹。” 江覆淡淡说:“末世第五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经过五年战斗,在这一年,丧尸也好、异兽也好,对上人类都已经处于弱势。尤其是在覆安基地这种大型基地,需要出去战斗的才是少数人,大部分人在基地里,除了物资比较匮乏,其他方面并不差,反而因为娱乐活动少,很热衷于给自己找乐子。直到……” 直到母亲去世,丧尸和异兽突然迎来一次爆发期,人类这才措手不及,狼狈应对。 这应该就是小说里所谓的,母亲的死亡,代表着末世进入白日化吧。 说白了,就是第二部开篇,需要一个强刺激来进入剧情。敌人不强大起来,生存压力不大起来,第二部剧情怎么走? 想到这里,江覆心情更差。 黑猫默默缩回去,不敢吱声了。 随着梁谢的出现,现场一片寂静,尤其边上那几个男人气压格外低。 “梁谢啊。江覆居然敢把她弄到前台,还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难怪特管局能这么短时间成规模。” “这个女人要是真站在江覆那一边,事情就难办了。” 李文博看着梁谢落座,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担心什么?梁谢当初被江珺荣那么下面子,她那一系差点被撸成光杆,就算梁谢不计前嫌,拥护她的人也不会不计较。” 那个壮实的男人也哼笑:“说的是啊,末世以来,梁谢那边一群元老被江珺荣压得那么狠,现在江珺荣死了,那些人能没有一点想法?我们就看这两个女人狗咬狗吧!” 他们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交流,偏偏江覆耳力很好,江覆又看了他们一眼,果然这几条狗讨厌得很,要不还是诅咒他们变哑巴吧。 她看向正襟危坐的梁谢,想到的是自己死后,梁谢作为特云元老,被盛英华他们请回覆安基地,安抚人心。 她来到自己的铜像前,将母亲最后的遗物烧给自己,一边轻声说:“当初你说,你不想和我刀戎相见,所以我退出了基地,没想到,再次回来是这个场景。你死了,你母亲的痕迹也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史书工笔之下,不会再有人记得你们为这片土地付出过的一切。” 江覆闭上眼,耳边不断浮现梁谢的诛心之语:“你母亲若活得久,你绝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你若活得久,也不会连你母亲身后名都护不住。看来,比起短暂的惊艳,还是要活得长久啊。” 梁谢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开口道:“开始第一个案子吧。” 于是,一群人被带了上来。 一个一脸可怜相的干巴老头,一个满脸写满冷漠的老太,一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村民,以及一个西装革履的代理人,和几个看起来应该是经办案子的工作人员。 一上来,那干巴老头就哭诉起来。 原来他儿子叫李威,犯的过错就是不孝顺父母,对父母有“轻微”虐待行为,他们做父母的只是想让基地教育教育儿子,没想到竟然被判了个死立执。 “阿威那孩子小时候可孝顺了,可乖巧了,他就是一时想岔了,我家这个老婆子也是大惊小怪,这点子家务事还、还报警了!” 这老头一行哭一行指着老伴骂,简直把对方当成了杀子仇人一般,那老太就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梁谢等人哭诉完了,才拿起卷宗说:“李威被判死刑的主因,是他在李家村水井中下毒,报案的是李家村村长,李堂山。” 老头一梗,一旁那李家村村长忙说:“都是误会,那日我听村民说,李威往水井里撒了什么东西,以为是投毒,就连忙报警了,人家一查验,说是下毒了,但后来,那水井里的水大家都吃了,也没谁中毒啊。” 梁谢平静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出警的治安员失职,鉴识科作假污蔑?” 村长磕磕巴巴起来:“可能,可能是弄错了吧。” 梁谢看了看卷宗:“当日出警的治安员,丁晨和王安阳,鉴识科于莹莹,鉴定中心段芳来了吗?” 三女一男出列,两个治安员把当日如何接到报警,如何出警,如何维护现场仔细说了,至少他们到了之后,没有人再靠近水井。 鉴识科于莹莹表示她一到现场,立刻就给井水取样密封,整个过程,都在现场村民眼皮子底下进行,之后样本就在治安员护送下送回鉴定中心。 然而,鉴定中心段芳捏紧了衣角,在沉默片刻后,忽然说:“我拿到样品后,立刻进行鉴定,全程在监控下进行,但、但其实,我背着监控,把样品掉包了,掉包了之后的样品才是有毒的!” 于莹莹三人唰地扭头震惊地看着段芳,之前接受调查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居然现场反水! 于莹莹大声道:“段芳,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说!” 段芳不敢看她的眼睛:“是有人叫我掉包的,我也是没办法。” 李威父亲大喜:“是吧,是吧,我就说阿威那孩子绝对不可能下毒的,呜,我可怜的孩子啊!老头子我真是恨不得和他一起死去啊!” 说着又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简直把一个失独父亲的心酸痛苦展现得淋漓尽致。围观人群不由得都同情起来。 李村长也呜呜地哭道:“原来李威真是个好孩子啊,是谁,到底是谁要陷害他!” 几个村民也义愤填膺,甚至拿出了一条白布,上面是李家村众人的签名,都是支持李威轻判的,可惜,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李威就被执行死刑了。 这时候,一旁的代理人出来说话了,这人叫吴得志,本职是个律师,他一出来激昂顿挫:“各位,这个案子很明显就是栽赃嫁祸,李威不知道被卷入了什么阴谋诡计中,就这么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李威之死,让一对年迈的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让一个年轻人失去了本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让整个李家村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巴拉巴拉巴拉,反正主要意思是,这其中的损失,基地必须承担! 吴得志成竹在胸,眼里透出势在必得的光,那人可是跟他说了,只要能让这个案子被改判,哪怕只是改一点点,他都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李村长等人也是激动起来,只要改判,基地一定会给赔偿金,那两口子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到时候,那赔偿金还不是落到村里?那跟落到他们自己口袋里有什么区别? 李威父亲一边抹泪一边在心中松了口气,又不禁悲从中来,基地杀了他的儿子,现在只给他点钱,他可怜的阿威啊! 梁谢看着这些人几乎把算计写在脸上的模样,没有一丝波动,正要开口揭露段芳被收买的内情,人群中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看来,李威死得真是很冤枉啊!” 众人都转头看去,只见「江覆」站在人群中,一副感慨唏嘘的样子。 众人哗然。 “江覆!” “基地长!” “她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李文博那几人看到「江覆」就跟看到鬼一样,慌乱地往其他人身后躲,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才他们说话没有被她听到吧? 黑猫直接炸毛:“她怎么在这里的?我的天哪,你和她居然就相距不到二十米,你……” 江覆却很淡定,还拿出一副墨镜戴上,避免出现和「江覆」眼神对视的情况。 黑猫:“……你你你早就知道她在?” 江覆平静道:“第一个案子,她到场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还敢来!” “试试这半个月有没有长进罢了。” 长进确实是有的,不过不是特别大,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骨头都在悄然融化,又不断重塑。 …… 「江覆」在众人畏惧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人群,来到李家村等人边上,梁谢站了起来:“州长。” 「江覆」摆摆手,让她坐,她看着李家村诸人,拿起了那张写满签名的布,说:“所以,你们整个村子都非常非常为李威惋惜啊。” 众人不明所以,都下意识点头,吴得志缩起了脖子,再不复刚才的侃侃而谈。 「江覆」看向一旁,那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老太太:“老太太,你也觉得,你儿子死得冤枉吗?” 老太太缓缓抬起眼,眼里写满冷漠,终于开口道:“不,李威该死,他好几次想要我的命,他该死!他绝对有投毒,投的是毒那个异兽异虫的药,家里少了一包药,就是他拿走的!” 李威父亲闻言暴怒:“老婆子,你你你——”他一拍大腿,唱念做打起来,“你就因为阿威对你发了几次脾气,就……最毒妇人心啊……” 「江覆」横了他一眼,他顿时跟被掐住脖子一样,不敢再冒半个音。 「江覆」看向老太太,眼神缓和下来,重重握了握她的手,转而对众人道:“既然你们都那么为李威的死惋惜,那我就把他还给你们吧。” 众人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人群又被分开,两个人押着一个人上前,头套一摘,露出来的不是李威的脸又是哪个? 这一瞬间,从李威父亲到李村长,从吴得志到围观群众,都一脸的呆若木鸡。 便是梁谢,都微微错愕了一下。 她看向「江覆」,原来,是这样计划的。 什么重审案子,什么引出不安分的人,什么要让人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冤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是重点。 她真正的目的,是狠狠扇那些在背后这样那样谋划的人一巴掌,扇那些想要从基地里吸血的人一巴掌。 「江覆」看着一干惊呆的人,笑眯眯地说:“我后来仔细审阅了整个案子,李威啊,确实是罪不至死,不孝顺父母而已嘛,家务事啦,在村里投毒嘛,又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是吧,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夺去人一条命呢? “不过把这么一个人放出来,我也觉得有点不大合适,我就跟李威说,你对不起的人是你父母和李家村的人,要是他们这些苦主愿意原谅你,你就能减刑。” 她说着,哥俩好一般拍了拍李威的肩膀:“这不,你们村的人都好心疼你,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你呢!” 李威看着一干李家村人,眼前浮现的是他们愤怒地咒骂自己去死的嘴脸,他们是原谅自己吗?他们只是为了拿到赔偿金,睁眼说瞎话罢了。 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他咧了咧嘴,把李家村人笑得一个激灵。 「江覆」又说:“不过李威啊,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无论怎么说,你还是犯了罪的。” 李威哑声道:“谢谢州长给我机会,我愿意接受劳动改造。” 「江覆」点点头:“有觉悟。” 她抖了抖手里那白布:“但你一个人改造的话,恐怕要改造一辈子,才能赎轻身上的罪过啊,这李家村人既然都觉得你的罪没什么大不了,我看,他们很愿意帮助你一起完成改造呢。尤其是你父亲,还说恨不得和你一起死,那想必是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和你分开的。” 她像个病娇似的,露出了森森笑容,点点白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却把李家村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江覆」丢开手里的白布,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轻飘飘地说:“在场除徐翠容(李威母亲)外所有李家村人,包括这位代理人,以及白布上所有签了名的人,即刻拿下,和李威一起,送去劳改场。” 敢联手做假证,妄图愚弄她,愚弄特管局,就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她瞥了眼从她出现起,就整个人瑟瑟发抖,恨不得把存在感缩到最小的段芳。 “段芳,罢职,查!”《 》 12、第 12 章 「江覆」这一手骚操作,把所有人震得回不过神。 还能这样?竟能这样?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李威,而是用一个“李威之死”把想跳的人都引出来,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怎么能这样! 围观人群都傻了,其中的李文博之流更是气得浑身哆嗦,一个堂堂基地长,怎么能这么、这么不要脸!这跟把狗骗进来杀有什么区别? 他们立刻就要把消息传出去,告诉他们的同伙,情况有变,暂时先缩着。 然而拿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 再看其他人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李文博蹭地抬起头,越过一道道人影看向站在那里,闲适淡然看着李家村人懊悔哀求的「江覆」。 信号屏蔽! 她是故意不让这里的消息传出去的! 是的,「江覆」早已经吩咐把这里的信号给屏蔽了,当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基地其他地方,也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那一千余个苦主反水上诉的案子,几乎在同一时刻进行了重审,彼此之间消息无法流通,那些跳出来叫唤的人,自然就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劳改场大套餐。 不把这些蹦跶的一次性全打痛了,岂不是白费了她做的这个局? 她看着周围骚动不安,想要离开的人群,微笑道:“大家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梁局长,接着审第二个案子吧。” 哗啦一声,外边大门被闭合,周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支队伍,把围观群众全部围了起来。 众人:“……” 逼着他们继续看下去是吧,这纯纯土匪行径啊!这新基地长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怎么完全没发现? 梁谢深深看了「江覆」一眼,重新坐下,叫人把第二个案子的人员带上来。 江覆没有再看下去,她趁人群议论的时候,悄然往后退去,怨气裹挟着她的周身,光线在经过她体表的时候被扭曲,达到了一种类似隐身的效果,甚至连监控都拍不到她的存在。 她就这么在门口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人群中,「江覆」忽地抬起头,朝门口方向看去,下一刻,她人已经不在原地,径直出现在大门口。 她在大门口左右张望,该死,又感应不到丝毫气息了。 那个人就这么走了?不对,她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这家伙上次走楼梯都能摔,这次居然在她跟前来去自由,这是进化了吗? 她脸色有些难看。 梁谢追出来:“州长,怎么了?” 「江覆」定下神来:“没事。” 但她也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兴致:“梁姨,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反正谁跳出来,都往劳改场送就是了。” 梁谢:“……是。” …… 这一天,一千多个案子重新审理下来,一千多批人掉进了坑里,基地某矿区里新落成的劳改场,一下子迎来了上万人,生产效率蹭蹭上升。 不仅如此,被牵连的人还在不断增多,就比如段芳那样被收买的人,背后的人被查出来,拔出萝卜带出坑,那又是一大串。 「江覆」:接下来基地里的重苦力活是不愁没人干了。 那些想搞事的人:怕了,是真的怕了,这个新州长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正理歪理都在她那里,别跟她作对,不然天知道她挖了什么陷阱在前面等你。 老实听话不想搞事的人,弄明白前因后果后:州长厉害,州长威武! 总之,「江覆」先杀了一批,再坑进去一批,完了再连坐一批,把该收拾的人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得旺旺的,一时间,那些议论她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基地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谐。 之后,「江覆」工作也好,开会也好,下达什么政令也好,那叫一个畅通无阻,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而且,她发现,之前说她残暴的声音几乎都没有了,她还有点失望来着,她其实对于做一个暴君也是不排斥的,现在大家不反对她了,她都不好意思再搞什么骚操作了。 就是有一点,她发现目之所及的男下属们状态普遍都不大好,浮肿憔悴的,头痛胸痛的,腹胀腹泻的,食欲不振的,精力不济的,腰酸乏力的,反正一个个都有点半死不活。 「江覆」跟江时月吐槽:“他们是拿我没办法了,所以用这种消极状态来做无声抵抗?” 江时月:“……” 江时月:“说正事吧,最近我们发现,野外的异兽特别躁动,变异植物则生长地特别快,还有丧尸也非常躁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也频繁活动。” 「江覆」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要亲自出基地去看看,正好,我本也打算外出巡查。” 顿了顿她猜测道:“你说,男人们的反常,和这些东西的变化,有没有什么关联?” 江时月一愣,有些迟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如果有影响,怎么会只影响男性?” 秘书匆匆进来:“州长,江部长,那个李文博出事了。” 江时月道:“就是那个在背后谋划的小头目之一?他不是刚被抓进去,出什么事了?” 秘书脸色有点奇怪:“他尿血了。” 江时月:“……啊?” 「江覆」也无语:“尿血就尿血呗,肾不好就自己花钱就医,没钱就扛着,反正我不会当冤大头给看病的。赶紧给他调查完,赶紧送去劳动改造。” “不是,他不止尿血了,还淋漓不尽,他的几个同伙也尿血了,还有被关押的其他人也……医生检查后说好像不只是尿血这么简单,让您去看看。” 「江覆」和江时月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 等他们感到关押的看守所,哇塞,好重的血腥味,李文博和他的同伙们,还有其他几个被抓进来调查的男人,一裤子的血,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疼得面无人色,嘴巴都咬烂了,哎呦哎呦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江覆」捂了捂鼻子,用精神力屏蔽掉血腥味,问医生:“他们是中毒了?还是你们用刑了?” 正常尿血也不能尿成这样啊。 医生是研究所医疗科调过来的邪修,他对着一摞检查单子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紧皱,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观,然后叫「江覆」:“州长,您来看看这个。” 「江覆」:“……我也看不懂啊。” “反正就是这个,激素不正常你知道吧?我们把各种常规的不常规的手段都试过了,都没法止血,结合他们之前几天的症状,再结合他们当下的症状……”他嘀嘀咕咕一大通,然后总结道,“垫个尿垫,吃点止痛片,多喝点热水,然后观察个几天吧,没准一两天两三天三四天后就好了。” 「江覆」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看李文博等人,再看看这邪修,再看看那些家伙,表情逐渐神奇。 她好像听懂了什么,又不太敢确定:“你的意思是?” 邪修已经淡定下来了,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这世道,什么奇怪事没有,男人来个月经也正常吧。” “嘶——”「江覆」倒抽一口气,想了想那些男人的症状,真的有点像严重一点的经前综合征啊。 她脑袋有点晕,飞快思索着这事要是真的,对基地的发展有没有什么影响,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有没有什么影响,男人有这样颠覆性的变化,女性会不会也冒出个什么奇怪的病症…… 她来回转了几圈,搓搓脸:“你确定?” “那还是要先观察一两个周期才能确定,而且样本不够多……” 「江覆」大手一挥:“来人呐,把单位里那些出现症状的男职工,都拉去体检!还有,全基地搜寻出现相似症状的人,就说可能是新型疫病,谁都不许隐瞒病情!” 刚安排下去,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这熟悉的震动感,她拿起来一看,果然是那个眼熟的号码。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 江覆坐在一家私人诊所对面的咖啡店里,慢慢喝着一杯咖啡。 末世中,也就大型基地里,还能有这种华而不实的店铺了。不过,虽然华而不实,但因为如今咖啡珍稀,卖得很贵,来消费的都是高收入人群。 什么咖啡店、奶茶店、甜品店,还有酒吧、夜店、影厅什么的,经营成本很低,但挺能给基地财政创收的。 可惜,随着“末世白日化”,生存环境再次恶劣起来,这些店铺会逐渐经营不下去。 她透过大面玻璃墙,看着对面的诊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的裤子,岔着腿,捂着肚子,鬼鬼祟祟地走进诊所。 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来的第三人了。 这些人不好意思去医院,就只能来私人诊所,而基地里靠谱且隐私性强的私人诊所也不算很多,江覆自然就精准蹲点到了。 就着那些男人的狼狈姿态,江覆觉得杯中的咖啡更香醇了。 她承认,她就是这么恶趣味,就爱用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去整那些妄自尊大的臭男人。 不是把他们弄病弱,不是把他们弄残废,不是把他们弄痴呆,而只是,让他们尝尝女人的烦恼。 这怎么不算一种仁慈呢。 黑猫跳到桌子上:“哇哦,心情很好嘛!” 江覆点点头:“是啊,总算看到点令人愉悦的事情了。”这大些日子也不算白折腾。 她瞅了瞅黑猫:“你怎么一天比一天肥了?”最初是只小奶猫,现在已经整个圆了三圈。 黑猫伸了个懒腰:“我啃的那口恶骨,里面蕴含的能量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努力消化了,就泄露出去一点点,还是让这具黑猫身体胖了起来。” 再胖下去,江覆的一兜都不让它钻了。 相比起来,江覆这个身负恶骨的人,体形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既没有变胖,也没有变壮,只是骨骼肌肉脏器更为结实,然后能力越来越强了,它是很佩服的,这能量转化率太高了。 江覆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号码,毫不意外对方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打过来。 她用怨气撑起一个隔绝声音的屏障,接起,那边声音立刻冲了过来:“李文博他们是你做的?” 听到这声音,江覆的耳朵喉咙都开始痒,这样对话还是有点吃不消。 她改变自己的音色,直截了当地说:“只是让他们每个月和女性一样,有那么几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副作用,不会影响生育功能,也不会影响性别特征。就是反应会普遍比女性重一点,量可能也会大一点,要是因此只能卧床养着,然后贫血血虚什么的,那也没办法。” 总的来说,女人什么样,这些男人以后每个月的那几天也会什么样,程度上大约会重两三成。 那头「江覆」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中招的基本都是位高权重、占据重要资源、异能比较强、嘴巴比较毒、看着比较讨厌的男人,暂时也就这么多了,不至于影响整个基地,你对外找个说法吧,说他们染病了也好,说他们变异了也好。” 「江覆」在那头深深吸了口气:“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江覆不以为意:“你说这话时,把你那上扬的语调收一收。” 「江覆」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可以想象那些人确诊之后的表情了!你知道吗,他们和女人竞争,十个里面有八个会拿生理差异说事。 “什么身上有血腥味,出基地会给团队招来危险啦!什么女性在生理期,异能会受到影响不稳定啦!什么女人生理构造决定了战斗方面会有弱点啦!什么女人的本职还是生养孩子繁衍后代啦!好像他们长个几把多了不起似的,现在,哈哈哈!” 那边完全是一边拍大腿一边说:“你这法子虽然毒,但绝对直击痛点,你简直就是天才!” 江覆也勾起嘴角,她提醒道:“留意一下他们的心理健康,别悄摸着憋成个变态你都不知道。还有,接下来异兽异植将迎来爆发期,丧尸也要加速进化了,男性高阶异能者这边掉链子,你就要在别的地方补上。” 这是女性异能者、女性领导、女性人才补位的最佳机会。 如果「江覆」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接下来,覆安基地里,重要岗位上全女性的畅想将不再只是畅想。 她搅动着逐渐凉下去的咖啡,她曾经没有办到的事情,就让这里的「江覆」办到吧。 到那时,她不需要做什么都要顾虑到另一个性别群体的敏感神经,不需要提拔几个人、发放些福利都要考虑到男女均衡,不需要动不动就被迫妥协、让步,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这个群体在她背后放冷枪。 自然,也就不会再出现张通那样不可饶恕的情况。 既然是一场游戏,当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搞个全女领导的基地,有何不可? 另一边,「江覆」安静下来,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但因为对方的强大神秘,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善意,更因为那种她不想承认,但确实存在的仿佛同频一般的亲近感,她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微笑,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姐,你就是我亲姐,我在其他基地也有一些看不惯的男人,你要不再送我几个礼物?” “咳咳咳!”江覆直接被这声姐呛到。《 》 13、第 13 章 隔着电话传来的这声姐,不仅把江覆给呛到了,还让她的心脏抽动了一下。 不同于之前几次不适的抽动,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奇异而又温暖的感觉。 她用意识问黑猫:“……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黑猫凑过来感受了一下,恍然道,“我懂了,应该是因为这个「江覆」对你有了好感。她才是正文里真正的【江覆】,而你是多余的外来者,她对你有好感,另一种程度上就是承认了你的存在,或许能减轻这个世界对你的排斥。” 江覆挑眉,还能这么算? 黑猫用尾巴在桌面上扫了扫,自信地说:“一定是这样的,你虽然是个反派,但在正文里,你的实力、你的地位、你的荣光、你的气运,都是极强的,男女主都未必比得过你,所以【你】的承认是很值钱的。” 黑猫贱嗖嗖地说:“怎么样,感动吗?” 江覆淡淡道:“得到我自己的好感,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因为这份好心情,她声音里也染了几分轻快:“其他基地的男人啊,我本也有这打算,毕竟如果只有覆安基地的男人出事,别人还以为这里风水不好呢。” 那头「江覆」也笑道:“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要我给你个名单?” 江覆刚要说话,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个梳着双辫子头的女生拎着一篮子花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和店长打招呼。 那是一个很漂亮很明媚的女生,但江覆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却一点点落下。 黑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又是哪个仇人?你仇人还真多?” 江覆冷淡地看着那女生和店长说了什么,然后放下花,拎着一袋子东西离开。 店长的声音透过隔音罩隐约传进来:“那女孩经营着一个小花圃,每天用鲜花来换咖啡渣,说咖啡渣种花特别好。” 某客人:“真是个亮堂大方的姑娘。” “是吧,人特别好,收养了很多小动物,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江覆的思绪却飘远,回到她刚被铸成铜像的时候。 那时候,人们对她的恨意滔天,每天都有人把各种污秽倒在铜像上,几乎每个人路过铜像前都要吐口痰,以示自己的不屑。 那都是覆安基地的人,其中有一些还是熟面孔,甚至是信誓旦旦说要永远追随她的人。 她冷漠地看着他们狰狞丑陋的嘴脸,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她其实真的很难接受。 她就是为了这些人,放弃了自爆的机会,用付出自己的晶核为条件,换取基地和平易主的可能。 她每时每刻都自虐般地问自己:值得吗? 如果当时她真的自爆了,起码能带走一半伏击的人为自己报仇,最重要的是,不留下尸身就不需要这样受辱。 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弃了死后的尊严,这几乎是一个高阶异能者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所以,实在意难平。 刚才那个送花的女生是少有的一丝慰藉。 她每天晚上都来,送上一支鲜花,然后悄悄给她的铜像擦脏污。 她低低地说:“是因为您,我才有了安稳的生活,我一直记着您的好,可那些人太多了,我人微言轻,不敢为您说话,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起先每晚都来,后来几天来一次,再后来一个月才来一次,她送的花也从沾着露水的鲜花,变成了蔫吧的花,然后成了干花。 后来,她就不来了,花也彻底没了。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白天,她和她的同伴一起来,一起对她的铜像又踢又踹又骂,扔各种垃圾秽物。 起先她的眼里还会有愧疚不安,但很快就彻底放开了,打得甚至比她的同伴还起劲。 于是那份慰藉就变成馊了的蛋糕,堵在喉头,恶心得厉害。 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很多,他们口中说着感谢江覆,记着江覆的好,但她们又说自己太弱小,无能为力。 更多时候,他们隐在人群中,和身边的人一起对铜像吐口水、泼污水,喊打喊杀。 江覆有时候怀疑,他们偷偷来说的感谢,到底是真的感谢她,还是通过这个行为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从而让自己好受些? 仿佛只要说了这些话,他们就不再欠她的了,就恩怨两清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加入唾弃她的大军了。 她宁愿全世界都无脑仇恨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感谢,这仿佛在告诉她:看,你不是没有得到过真心,只是这些真心,也不过如此。 江覆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眶干涩。 黑猫有些惊吓:“你……哭了吗?” 江覆:“没有。”空荡荡的眼眶里没有一丝热意,她没有泪,她只是觉得,不值得。 为这些人付出过的自己不值得,报复他们消耗的力气也不值得,爱不值得,恨不值得,活着不值得,死去更不值得。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肮脏且廉价,都如此虚伪又善变,为这些再投注任何心力和眼神都不值得,可让她放下又实在不甘心。 她要疯了。 她早疯了。 被这世上所有人一起逼疯了! 江覆闭了下眼,再睁开,眼中只余一片猩红的平静,平静地看着那个女生离去的背影。 我确实被困住了,既然我不得解脱,你们又凭什么过上好日子? 她低下头,这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被她捏碎了,通话早已结束。 她也没了再弄个手机打过去的兴致,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这里的自己一起拖入扭曲的深渊。 “走吧。” 黑猫小心问:“去哪里?” “再去看母亲一眼,然后,离开特云,去找个老朋友。” …… 「江覆」焦急地看着手机,为什么突然挂断了? 发生什么事了? 在挂断前,她感受到了从那头传递过来的,恐怖而极端的情绪。 像在冰冷的深海中被反复溺毙后又一次次短暂活过来的人,死,死不透,活,活不了,在黑暗的、冰冷的、压迫的、密闭的深渊里,看不到一丝解脱的希望。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与疯狂。 那一刻,她甚至感同身受地觉得窒息和痛苦。 她蹭地站了起来,不行,她得找到对方。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咖啡渣、花圃之类的对话声,所以是附近有花圃的咖啡店! 脑海内迅速把中心城区地图过了一遍,强大的精神力快速审阅繁杂的数据,很快就锁定到了地方。 她立刻冲了出去。《 》 14、第 14 章 公墓里,江覆坐在一座簇新的墓前,准确地说,这其实只是一座衣冠冢。 “母亲,我知道,你被她转移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我就不再去那里看你了,就在这里,和你说说话。” 她放上一瓶玫瑰汾酒:“我要走了,我心中有很多恨,再留下去,我怕我会把这些恨全部发泄在基地里。虽然我最恨这里的人,但这里毕竟是你留给我的,还是另一个我的根基,一旦覆安基地垮了,其他人只会拍手称快,那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所以我只能走了,先去祸害其他地方的人。 她伸手抚摸墓碑上母亲的照片,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站起身:“母亲,你等我,我去给你找复生的办法,如果找不到,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就回来陪你。” 她目光扫过周围的墓,这些都是十多年来跟着母亲的长辈们,他们为特云而死,为基地而死,为母亲而死,母亲便把他们安排在一起,然后在这里,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 每一座墓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满了各种鲜花、果品、烟酒、糖点,还有各种基地繁荣强大的照片。 他们没有被人忘记,他们在这里得享安稳,受到后人的追思怀念。 谁会知道,八年之后,这些墓会被完全破坏、推平,这些人的存在与经历,因为和母亲扯不开关系,也几乎被完全抹除。 这一切,就像一本荒诞的烂尾小说。 江覆后退两步,深深鞠躬:“是江覆无能,让各位长辈跟着受罪了。” 她起身离开,经过下方台阶的时候,看到角落里有一座新墓,那是陈印玉的墓。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多看,忽然,她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藏住身形。 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墓地中,是「江覆」。 「江覆」喘着气,好像赶了很远的路,头发都有点乱了。 事实也如此,她跑去了咖啡店,确认那里确实刚离开一个带着黑猫的女人,但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她又去那花圃找人。 她有种预感,对方要离开了,而她一定会和母亲道别,于是她还去母亲此时所在的那个地方看了看,也没有,最后才想到墓地。 来到母亲的墓前,看到那瓶显然刚放下的,一点灰尘都没沾上的玫瑰汾酒。 母亲爱喝酒,各种酒都喜欢,但很少人知道,她最喜欢的是各种带着花香的酒。 这款玫瑰汾酒将鲜玫瑰花放入汾酒缸中浸泡数月,蒸馏出来的酒玫瑰香味绵长浓郁,是母亲离世前那段时间的新宠。 而知道这一点的人绝对不多。 所以,那人来过,可能刚刚离开,甚至还在附近。 此时此刻,她不想去深究那人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外人不该知道的事情,她只担心对方那极端而危险的状态。 她在母亲墓前坐下,开始诉说:“母亲,我是来给你报喜的,经过这段时间忙碌,我这个新基地长的位置算是坐稳了,其中,那位神秘姐姐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这段时间,很多人跳出来跟我作对,我其实并不意外,我记得九岁那年,世界就进入大灾期,十年间,连绵不断的各种天灾逐一上演,之后又是末世,我见识过的、经历过的黑暗面太多太多了,人性的恶,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但我始终坚信,这个世上还有很多美好,很多好人,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我去付出和守护的东西,那个姐姐好像遇到了很大的坎,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我其实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不只有坏的恶的一面,她可以多看看美好的事物,有仇就报仇,报完了就放下仇恨,也放过自己。当然,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很乐意帮忙。” 江覆在远处听着这些话,即便这些声音让她渐渐感到耳鸣和吃力,但她还是安静听着。 她知道,这些话完全就是「江覆」说给自己听的,她知道自己还没走远,她在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劝解自己。 江覆微微扯了下嘴角,她怎么不知道,曾经的自己还是这么一个体贴的热心肠? 她透过苍翠的小柏树,看向坐在母亲墓前的人,仿佛透过漫长而残酷的时光洪流,看向命运起点的那个自己。 对方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希望和热忱。 真蠢啊。 但也……真好啊。 她低声道:“你说得对,希望你永远能这么想。” 这世上有忘恩负义的张通,有冷眼旁观的梁谢,有无数像送花女孩那样装模作样的人。 但也有拼了命也想救下她的头颅,为她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的韩晓飞,有为了她战到最后一刻的江时月,有许许多多迎上屠刀,也要为她发声、为她奔走的人。 她至今还记得,她的头颅被悬挂起来之后,张通简直是围点打援,韩晓飞那支小队不是第一个来抢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来抢的,很多很多人,用着各自的办法一次次尝试,只不过他们都失败了。 她的铜像铸成前后,也有很多人在得知消息后极力反对,只不过他们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赶出了基地。 母亲的事迹当时都已经被写进课本了,那些人要毁掉课本、要把图书馆里的各种相关书籍全部焚毁,要把基地里母亲的雕像推倒,也是有无数人出来强烈抗议的。 是的,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 可那已经不属于她了。 现在的她,看到一片白布都会觉得背后一定藏污纳垢肮脏不堪。她看到再纯真无害的笑容,都觉得这个人心里一定转着恶毒丑陋的念头。她看到再亲密忠诚的关系,都会幻视他们互捅刀子互相背叛的结局。 她无法再去欣赏那些美好,相信那些美好,回应那些美好。 命运曾赋予了她保护和信任美好的能力,却又将她的信念摧毁彻底。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最后看了「江覆」一眼,再次说:“希望你能永远这么想。” …… 江覆还是走了,不过,离开覆安基地前,她给「江覆」发了短信,一是告诉她自己走了,二是让她保护好母亲的遗体。 第三,则是让她小心梁谢。 【梁谢此人,若你无绝对压制她的力量,就要提防她反噬,你用特管局试出了她的号召力,但也给了她重新将人心凝聚起来的机会,务必防范。】 「江覆」收到短信的时候,不经感叹,这个人真的很懂自己,一眼看出了她让梁谢出山组建特管局的真正目的。 是的,特管局是「江覆」对梁谢的一次试探,试探结果也很清楚:曾经跟随梁谢的老臣,纷纷冒出了头,梁谢想要做什么,处处都有人给她开绿灯,特管局能顺利且快速建立,梁谢的号召力起码占了一半功劳。 她给江覆回:【梁谢一系与我有旧怨,我知道她的危险性,但既然异兽丧尸巨变在眼前,我不愿在此时与之起冲突,她及她背后的力量若能用起来,是极好用的。】 江覆收到回信,陷入了沉默。 曾经她也很提防梁谢,不过那时没有成立特事局的事,她是直接跟梁谢开诚布公,说出自己对她的防备,说自己不希望和她走到不得不斗两败俱伤的地步。 很快,梁谢就自己离开了覆安基地,带走了拥护她的人,覆安基地领导层霎时空了起码五分之一,就连基地军都走了一万多人。 覆安基地元气大伤。 也正因此,后来异兽异植和丧尸能力陡然变强,基地方面应对颇为吃力。 与此同时,特云州各大小基地城市闹独立,她没有余力辖制他们,特云就此分裂,她这个州长头衔就此去掉,从此只是覆安基地的基地长。 而如今,覆安基地本就因为男性高层领导、男性战斗精锐“得怪病”而即将经历动荡,确实不是和梁谢撕破脸皮的时候。 要知道,一个七阶异能者的能耐和作用,在这个时期是很可观的,更不要说梁谢身上还有个特云元老的光环。论资历,母亲之下,也就是她了。 江覆想多说两句,但最后还是没那么做。 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会喜欢被过多干涉,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她。 她回了个:你有数就好,保重。 然后收起手机,经过出基地的审核,来到了基地外面。 她找了辆要离开的改装大巴车,付了车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她来时两手空空,离开时倒是背了个包,包里就是那只肥了三圈的黑猫。 黑猫从包里钻出来:“你到底要去找哪个老朋友?男女主?” “此时,男女主应该还在东南经营某基地吧?我记得,下半年,东南众基地失守,他们才被迫迁徙来西北。所以,接下来他们都会挺狼狈的。” 被尸潮轰开了基地大门,整个基地分崩离析,作为基地掌权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到处逃亡。 这么有意思的经历,她就不去改变了。 她看向窗外:“我说的这个老朋友,当然是我的宿敌。” 黑猫想了一会儿,吸了口气:“丧尸王?” 江覆勾了勾嘴角:“此时她还不是丧尸王呢,算算时间,应该成为丧尸还不久。”《 》 15、第 15 章 正午,毒辣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街道上死寂而凌乱,还保留着很早之前,幸存者匆忙撤退的痕迹。 一只红色的垃圾袋被风吹起,经过街尾的时候,仿佛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细线,呲的一声被切割成两半,边缘焦黑卷曲着缓缓落地。 边上破旧的房屋里,一群人埋伏在里面,因为闷热和紧张,每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汗水跟不要钱似的滚滚涌出。 一人压低声音说:“二哥,那家伙真的会出现吗?” 那个被叫做二哥的男人哑声道:“我们不是已经观察好几天了吗?那家伙还维持着生前的习惯,每天中午都会经过这条街。” 说着他暗淬了一声:“死丫头,死了也不让人省心,都变成丧尸了还追着我们不放,今天就把她彻底弄死在这里!” 说话间,街角传来怪异的脚步声,像是一条腿拖在地上,不大便利的行走声,鞋底摩擦在地上,沙沙地响。 “来了!准备好!” 埋伏的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死死盯着街角,被地上那些碎玻璃反射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都不敢眨眼。 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阳光下,她穿着一身沾满干涸血污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脖子微微歪向一侧,皮肤青白,眼珠只剩一小点眼黑。 她的左臂应该是骨折了,蜷曲在体侧,她的右脚也受伤了,无力地拖在地上,鞋底几乎被磨没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丧尸! 比起一般的普通丧尸,她的模样体面得多,皮肤没有腐烂,体形没有走样,也不会大张着嘴巴流涎水,甚至那张脸依然可以称得上漂亮。 如果不看她的眼睛和过于僵硬的姿态,可能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残疾人。 然而随着这丧尸的出现,潜伏的人呼吸都是一紧,浑身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可怕的存在。 “真的是她!” “她来了!” “都安静!”二哥低声呵斥,“慌什么!想把她引过来吗!” 他也死死盯着那丧尸越走越近,兴奋又紧张地说:“那陷阱可是那位高手布置的,这次她一定会哗一下……身首异处!” 大家听着这话,也重拾信心,期待地看着那丧尸。 一步,两步,三步…… 她终于走到那塑料袋被割开的地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需再走两步,就两步…… 然而,丧尸却停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歪斜的脑袋侧转回来一些,笔珠一般的黑眼珠盯着面前,僵硬的鼻翼翕动了两下。 然后,她像是确定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没有受伤的右手猛地抬起,从指尖释放出一道掺杂了好几种颜色的光芒,自下而上斩过了身前的区域。 哗—— 前方几道鱼线一般的银丝顿时显出痕迹,在空中颤巍巍地抖动,每一条上都闪烁着无比危险的冷光。 丧尸看着这些银线,伸手抓去,她的右手突然变成石块一般质地,直接抓住这些银线,生生扯断。 两旁屋子里,二哥咒骂一声:“草!被她发现了!上!” 一时间,两旁埋伏者都冲了出来,手里发出各种光芒的异能,朝着丧尸招呼而去,还有几个手上端着枪,对着丧尸哗哗扫射。 随着这些人出现,丧尸变得更为暴躁,张开嘴,更为凶狠地吼叫起来,无形的声浪从她口中发出,形成一圈屏障,将这些异能和子弹统统挡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她右臂挥舞,一道道彩色光芒朝埋伏者们攻来。 砰砰砰! 一时间,异能与异能对撞,有人倒飞而出,周围的房屋被波及到,门窗外墙哗啦啦地坍塌下来。 二哥用异能凝聚成一面金属盾牌,挡住了这一波攻击,他怒吼道:“继续攻击,不要停!” 无数异能、子弹再次朝丧尸倾泻过去,甚至有人朝丧尸投掷燃烧d和手榴弹。 丧尸愤怒地应对着,她想冲过去撕碎这些人,但总有攻击让她行动受限。 显然,这些人在用不停歇的攻击把她困在原地。 几个回合下来,丧尸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就要离开原地,然而,这一动才发现,她的双脚不能动了。 她低头一看,一条条银线不知何时从地底爬出来,缠住了她的脚背、脚踝,正朝小腿爬上来。 “吼——” 她立刻挣扎起来,但那些银线无比坚韧,根本挣不断,反而因为她的挣扎而越勒越紧,深深切入她的皮肤里。 二哥大喜:“陷阱生效了!她被困住了!快,一起上弄死她!” 说话间,这二哥的双手陡然变成了两只发射器一般的东西,他高高跳了起来,发射器对着丧尸,从里面嗖嗖飞射出一枚枚尖锐的利刺。 眼看那金属就要射中丧尸的脑袋,一个身影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二哥飞在空中的身体狠狠一撞。 咚! 二哥摔倒在地,那些利刺顿时失去准头,擦着丧尸的身体钉入地面。 二哥在地上滚了一圈唰地爬起:“谁!是谁撞我!” 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又被一个坚硬冰冷的身体撞倒,他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伙。 也是青灰色的丧尸脸,收缩细小的瞳孔,杂草一般的黑发盖住脸庞,但依稀能看出俊秀而熟悉的影子。 “温和玉!又是你坏老子好事!” 他双手抵住对方,但这只丧尸的指甲陡然变长,眼看就要刺进他的脸,冰冷的触感甚至已经抵达脸皮。 这要是被抓一下,他分分钟要变成下一只丧尸! 极致的危险让他汗毛倒竖,他那发射器形状的双手猛地轰出两发炮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身上这个少年丧尸轰上三四米高,然后又重重摔下来。 二哥连忙爬起来,喘息着连连抚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被抓破皮,他后怕不已,继而是无边的愤怒。 他双手变成了一柄金属长枪,冲过去一把挑起了这个丧尸,转头对那女丧尸道:“温藏玉!你看这是什么!你弟弟在我手里,还不束手就擒!” 被围攻的丧尸扭头看过来,看着被挑在长枪上,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在空中晃来晃去的少年,本就窄小的瞳孔越发收缩。 她喉咙里发出焦急而愤怒的咆哮声,想要冲过来,但双脚被死死钉在地上,这一分神,好几拨异能打在身上,一颗颗子弹击中她的身体。 她干瘦的身体,几乎要被打穿撕裂了一般,狼狈地倒了下去。 那二哥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总算落在我手里了!把她头砍下来,我倒要看看,她没了爪子,没了身体,还能怎么嚣张!” 他说着,长枪猛地一抖,长枪上的丧尸被震上了天,下一刻,长枪变成了无数刀片,就那么矗立着,等丧尸掉下来,直接就是碎尸数段的下场。 他畅快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对阴魂不散要找他复仇的丧尸姐弟,今日终于解决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黑雾从远处飞射而来,将从空中坠落下来的丧尸托住,就这么停滞在空中。 二哥脸上笑容一僵,怎么回事? 他朝黑雾来的方向看去,还没等看清什么,第二道黑雾已经冲着他撞来,他哗的一下被直直拍飞,后背撞上楼房,一路撞碎了一排外墙,重重砸进地里。 这一变故叫所有人骇然,他们下意识停下手,朝发来攻击的方向看去。 一道黑烟腾腾的身影从远处迅速掠来,落在高楼楼顶上。 她的身形高挑,一身长风衣猎猎飞扬,身上不断翻腾着黑色的雾气,那一头长发就像被黑雾托着一样,漂浮在空中,整个人看起来魔幻又危险。 她分明应当是属于黑暗的,但就这么暴露在灼灼烈日之下,却半点没有被压下去。 反而那逆光而站的姿态,仿佛这满天金灿灿的阳光是为她加冕的披风,整个世界,都匍匐在她脚下。 她微微低头,就这么看着众人,人们看不清她的脸,却生出一种被魔鬼审视的战栗感,忍不住想跪倒下去,完全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念头。 她开口了,声色冷然,像大夏天兜头淋下一桶锋利的坚冰。 “你刚才说,要砍谁的头?” 江覆表示,被砍过头的人,实在听不得这种话。 她抬起手,满地碎玻璃、金属片、碎石块立刻受到号召一般,颤抖起来,然后唰地一下漂浮到离地两米的高度。 她将手一推,这些碎片瞬间转向,轰然刺向那倒在地上的二哥的四肢! “啊啊啊啊!!!!” 二哥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手脚被扎成四条再也拼不起来的肉沫。 江覆听着这惨叫,心里才算舒坦一些。 她将目光转向那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女性丧尸,微微勾起嘴角,低声道:“丧尸王,温藏玉,终于找到你了。” 不过,她又看向那被她用怨气托在空中的,半死不活的丧尸少年,没听说温藏玉还有个弟弟啊。《 》 16、第 16 章 丧尸王温藏玉是一个颇具传奇性的存在。 她在末世第五年才成为丧尸,这时候已经有很多高阶丧尸,小丧尸想脱颖而出非常困难,有人猜测,她应该是成为丧尸不久正好赶上丧尸大进化,于是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蹭变强。 而且,她是唯一一个五行异能具备的丧尸,当然,这是大众的猜测,和她交手过数次的江覆知道,这家伙同时还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类别异能,除此之外,她还有精神力异能,并且精神力的方向是精神震慑和幻觉营造。 反正就是强得没边了。 江覆都搞不懂,她身体里为什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不同种类的异能还没有爆体。 反正她就是天赋极高,本身意志力又极其坚定,赶上了大进化的好时候,又不断吞噬其他丧尸,因此成长得飞快。 据说在末世第六年,她就恢复了生前的智力和思维,之后又陆续恢复了语言功能。 到了末世第八年,她就已经能伪装成大活人,潜入到人群聚集地里生活了。 要实力,她够强,要智慧,她够狡猾。 要说她的弱点,有两个,其一,她是一个独行侠。 一般高阶丧尸对低阶丧尸天然拥有控制能力,但她并不会去控制尸群,可能是在变成丧尸前,她就是一个每天杀丧尸的异能者,她对丧尸没有归属感。 但同时,她对人类又怀有极大敌意,用研究她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她见不得人类过上好日子,她潜入人群中,总是会用各种办法挑起人们的内斗。 她乐于见到一个个联盟瓦解,一个个庇护所、基地陷入混乱,尤其是为了资源反目成仇的戏码,是她的最爱。 于是,有人猜测,她生前应该是遭到了巨大的背叛,才变得如此扭曲。 而她的另一个弱点,或许就与此有关,那就是,有时候她的情绪会变得很不稳定,不知道触到哪个开关,整个丧尸就疯了,进入一种狂暴状态。 按理说,此时她是最好对付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她的战斗力也会节节攀升。 没了理智,但武德充沛,杀伤力直线爆表。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家伙,许许多多人设过陷阱、用上过人海战术、也投入过大量的科技武器,乃至于设计出了专门针对她的生化攻击,甚至把她引诱到某处,然后引爆足以把整个城市炸毁的炸药,但都没能杀掉她,而每一次的失败,都会招致她的疯狂报复。 直到江覆和她对上。 江覆此时看着这个身体被打得破破烂烂,披头散发的丧尸,想起曾经她令自己感到无比棘手的模样,不免唏嘘,又有点牙痒痒的。 从末世第八年这家伙兴风作浪开始,倒是一直没找覆安基地的麻烦,直到第十一年,其他基地扛不住了,祸水东引,把她引来了覆安基地。 江覆久闻其大名,哪里敢让她进基地,亲自出来迎战。 然后打了个平手。 大约自己是第一个,不利用人海战术,不利用武器辅助,能够和她单打独斗打成平手的人,这家伙从此就盯上了自己,之后三年里,没少上门找茬。 以至于到后来,世人普遍把丧尸王和江覆扯上关联,仿佛杀丧尸王是她一个人的事一样。 虽然江覆也不是没得到好处,那就是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硬生生晋阶成了十阶异能者。 她蹲在温藏玉身边,感叹道:“要不是那会儿你逼得太紧,我成了十阶之后,要是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消化感悟,那些人怎么弄得死我?” 十阶和九阶,那就是天堑之别,但凡给她一两年时间巩固实力,再来几茬主角团都是送菜。 可惜,她刚入十阶不久,就被温藏玉找上门来,最后温藏玉死在她手中,而她自己身受重伤,被人趁火打劫,也不过多活了几个小时而已。 说起来,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江覆嘴角抽了抽,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温藏玉自毁倾向已经很重了,她后来越发频繁地上门挑衅,仿佛就是为了死在自己手里。 在恶灵口中,小说里只有她能杀丧尸王,她江覆仿佛是扛起了人类最后的希望,但对于江覆来说,这家伙简直就是挑着自己碰瓷,她完全是被迫应战的。 她叹了口气,有些人是这样的,就是不想活了,也不会默默无闻地自杀,她就要挑个自己喜欢的死法,比如和自己尊重的对手,轰轰烈烈一战。 “你倒是痛快了,可把我害惨了。”江覆嘀咕着,想把人拽起来,才发现温藏玉双腿被某种线缠住了,而这种线直接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且还在不断往上攀沿。 她伸手去拽这线,竟然拽不动也扯不断。 她眯了眯眼,怨气凝结成一把刀片,勾住一条细线,往上一挑,细线铿然断裂。 但一根断了,还有许多根,而且它们跟受到刺激一样,加快蠕动起来,甚至还钻进了温藏玉的皮肉里。 江覆抬起手,就要把这些细线全部斩断。 但她又停下了动作,因为她突然想起,那会儿温藏玉有一个异能就是能使出很多银色细线,当时她以为是金系异能,但仔细琢磨的话又不完全像。 此时看来,和这种细线倒是很像。 她心里冒出个猜测,温藏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异能,不会是因为她遭到了这些异能的攻击,然后把这些异能转化为了自己的能力吧? 这一次,她要让温藏玉更早成为丧尸王,称霸末世的,她当然是越强越好。 她四下看了看,那些围攻温藏玉的人都被她震晕了,她打量着这些人,没发现哪个是能弄出这种手段的。 那看来正主不在这里。 她短暂犹豫片刻,没有处理缠在温藏玉腿上的这些细线,而是对着长出细线的地面研究片刻,然后道:“我诅咒,设下这个陷阱的人,遭受万箭穿心之痛……” 说到这里,她感到了吐字的困难,仿佛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这个诅咒说出口,并且体内怨气翻涌,让她喉头发紧。 她眸色微变,继续说:“这痛并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只是纯痛。” 阻力小了一些。 “持续时间,三天……” 阻力又小了一些,但还是存在。 她改口:“三个小时。” 阻力消失,诅咒成立。 而随着诅咒成立,江覆体内顿时清空了一大股怨气。 她身形微微震了下,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她能感应到,她诅咒的人在那个方位,但离得应该挺远的。 她收回目光,抬手,手上凝聚怨气,对着脚边这块陷阱地重重轰了下去。 …… “噗!”附近某基地里,一个年轻男人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周围原本轻快聊天的人愣了一下,连忙围上来。 “良吉!良吉你怎么了!” 一通忙活下来,男子倒是不吐血了,但死死揪着心口,表情扭曲,面如金纸,痛得整个人倒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模样实在是太骇人了,可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大家又惊又急。 “良吉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或者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人?” “也没有吧。” “他心口疼的原因不清楚,但吐那口血,应该是异能反噬。”一个看起来最冷静的女子用异能给人彻底检查了一番后,说道。 “异能反噬?也没人攻击他啊。” “他不是常用异能设陷阱吗?” “啊,说起来,昨天良吉在西镇碰到了一行人,他们被一个非常难缠的丧尸盯上,良吉便帮他们布置了一个陷阱。” “看来应该就是那里出问题了,难道那个丧尸真的非常厉害,把良吉的陷阱破了?” “不管了,先去那里看看什么情况。” 一群人商量了一通,就赶紧出发了。 …… 江覆拎起温藏玉,往后退了十多米,一落地就再次脚尖点地,再次后掠。 她的面前,地面不断坍塌,那是怨气和陷阱里蕴藏的强大异能力量对撞导致的。 最后大半条街的地面都塌陷了,周围昏迷的人都掉进了这个巨大地坑里,生死不知。 江覆没有去管那些人,心知那个布置陷阱又被她诅咒的人应该很快会找过来,拎着温藏玉就要离开。 温藏玉挣扎起来,嗬嗬叫着,还要扑过来抓挠江覆。 江覆把她提远了一点,怨气如同布帛一样,把她不安分的爪子缚在身侧。 “好了,好了,你乖一点,知道了,不能把你弟弟落下。” 她看向还悬浮在空中的那个丧尸少年,心念一动,那坨怨气托着丧尸飘过来,江覆把这丧尸少年也拎起来瞧了瞧。 虽然胸口被轰出了两个大洞,全身碎碎的,软塌塌的,但嘴巴还能张合,很好,看起来还有救。 把人放在温藏玉面前,叫她闻了闻:“是这个,对吧?” 温藏玉果然闻了闻,咆哮声小下去了一些,挣扎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但还是不满自己被拎着,一个劲扭来扭去。 “你也快碎碎的了,劲还这么大。” 江覆想了想,把那个四肢尽碎的二哥也给带上了。 她寻找温藏玉花了很多时间,还是察觉到这边有比较强的异能波动和战斗动静,才找过来的,不知道这些人和温藏玉有什么恩怨,带着这个祸头子,不仅能了解情况,温藏玉要是闹起来,还能给她当玩具出气。 她抬起头,看到一只肥嘟嘟的黑猫终于追上来,挂着楼顶栏杆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她:“速度真慢,走了。”《 》 17、第 17 章 江覆带着人离开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这条街迎来了一群人。 “就是这里!地面塌了!” “坑里有人!” 他们赶紧把埋在坑里的人挖出来,发现这些人身上都萦绕着一种奇异的阴冷能量,让他们动弹不得,十分痛苦。 这群人中的治疗型异能者立刻上手治疗:“……不行,这不知道是什么能量,我的治疗异能对其作用很小。” “难道又出了什么特殊类型的丧尸?” 这时,一个被救出来的人艰难开口道:“不、不是丧尸。” 众人都忙看向他:“不是丧尸是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人继续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快抓住……那个丧尸了……一个人突然出现……一个浑身冒黑气的女人……她用黑气……攻击我们……救走丧尸……” 众人面面相觑,还想再问,这人又昏迷了过去。 “看来这个西镇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就是这个人,废了良吉的陷阱,还救走了丧尸。” “说不定那也是一个丧尸,不是说,丧尸越进化,就越发重新接近活人的样子吗?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一个丧尸。” “无论是哪种情况,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很危险,这里距离基地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对基地威胁太大了。” “走,先回去,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 …… 这个小镇的一处还算完整的小院里,江覆把院子里的各种杂草收拾了一番,在院子里架了个木板床,把温藏玉放在上面,给她取身体里的子弹。 这家伙几乎被打成筛子了,满身的弹孔,有的子弹直接打穿过去,有的则嵌在肉里、骨头缝里,甚至是遗落在胸腔腹腔里。 这些子弹让温藏玉的行动受限,整个丧尸很暴躁,江覆只能帮她把子弹先取出来。 她徒手在温藏玉身体里翻来翻去,看到子弹就拿出来,很快就放满了一个盘子。 本就破破碎碎的温藏玉,被她这么一弄,越发千疮百孔,她还得拿针线把她伤口缝起来,断了的骨头也接起来,用纱布或者木板固定。 就这,这家伙还不断挣扎。 江覆一边忙活一边说:“我说,你就别动了,好不容易给你骨头接好了,你一扭动又错位了,回头成了一脚深一脚浅,歪头又驼背的丧尸,那多不好看啊。就像当初那样,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人家都叫你瘸子王,好听啊?” “嗬嗬!”这家伙继续挣扎,被怨气束缚在床上,脖子还能扭来扭去,后脑勺咚咚咚地砸床板。 江覆:“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弟修补了,让他就那么一直瘫在地上好了。” 一旁,那个丧尸少年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这家伙完全没有他姐姐的强悍生命力,除了嘴巴能阿巴阿巴地张合,手指头微微弹动,就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了,死得很乖巧。 温藏玉似乎理解了江覆这句话,挣扎幅度小了下来,只两只针孔般的眼睛还瞪着江覆,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噜的不满声音。 江覆觉得,这样的她有点像愤怒的大狮子,乱糟糟的爆炸头也很像,就是身体过于干巴冰冷。 一道黑影从院子外闪进来,跳到床上,看了看温藏玉,然后抖了抖肥硕的身躯,一颗颗丧尸晶核就从它茂密的毛发间丁零当啷地掉了出来。 黑猫抖完自己的战果,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毛,得意地说:“看我弄回的晶核够多吧,你总说我胖,我胖点怎么了,不耽误我干活!” 江覆瞅了这黑猫一眼,拿了一颗晶核塞进温藏玉嘴里,她愣了下,然后就咔吧咔吧地嚼起来。 江覆仔细观察着,发现晶核被她吃掉后,晶核里的能量自然而然地在她身体里扩散开,那些骨折和各种内脏、肌肉伤口,开始缓慢愈合。 她点点头,能愈合就好。 江覆问黑猫:“有遇上什么人吗?” “来了一群人,就在之前那条街,把掉到坑里的人都救走了,应该是最近的那个什么夕阳红基地来的。” “那叫红日基地。”江覆,“来得那么快,看来,布置陷阱的人就在红日基地里。” 她手上的动作一点点放慢,红日基地,细线形式的异能,这让她想起当初伏击她的“主角团”里的一人。 据说那人就在红日基地里呆过,后来男女主来了西北,他才和他们混在一起。 而且那人的异能也是细线,只不过是比头发丝更细的程度,还被人起了个名字叫做什么金蚕蛛网。 狗屁不通的名字,就是说和蚕丝蛛丝一个等级的,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和温藏玉身上的细线联系起来。 但也许是多年之后,人家的异能升级了呢? 想到对方张口闭口就是正义,几度抨击自己暴虐不仁,她冷笑一声:“我刚才诅咒那个设陷阱的人,但发现难度很大,只能一再放低要求。” 黑猫一顿:“那这个人有点特别哦。” 江覆点头:“要么很强,要么,就是和男女主,或者和我有关的人。” 这是她诅咒了那么多人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之前她诅咒张通的时候就很困难,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第一次诅咒人业务不熟练,但她诅咒第二个人的时候却一下子丝滑很多,后来就渐渐明白了,是张通本身比较特别。 他是未来会背叛自己的人,在自己死亡这件事上,他出力极大。 自己动他,等于提前搬走了她命运的绊脚石,这会牵扯到极大的剧情变动,所以诅咒难度很大。 黑猫又继续舔起毛来:“那你下次就不要用诅咒,直接动手,用物理方式干掉对方。” 江覆点点头:“相信很快就能和对方见面了。” 她转头一看,这肥猫胖得脖子都扭不到后面去了。 江覆:“你这体型就不能控制一下。” 因为太胖太重,江覆现在都不乐意背着它了。 黑猫:“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了。” “那你换个身体。” 黑猫:“……这个猫身体我都用出感情了。” 江覆翻了个白眼给它,完成手里的缝合,叫黑猫继续给温藏玉喂晶核,自己去看地上那个丧尸少年。 伤得着实很重,尤其胸前两个被轰出来的洞,两肺直接被轰掉了大半,心脏只剩一点碎片,肋骨更是全部碎了。 要是活人受这样的伤,早死了,也就是丧尸是靠着脑子里的晶核活着的,只要脑袋还在,晶核不碎,就还能活。 但糟糕的是,这个丧尸完全不像温藏玉,有那么强的异能能量,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低阶异能丧尸,他的体内能量在缓缓溃散。 江覆手指摸索着丧尸的头骨,这是一个很饱满圆润的头骨,摸索到后脑勺的位置,这里凹陷了进去,应该就是这里遭到重击,震碎了晶核。 “不行了,晶核已碎,他要死了。” 咚! 床上的温藏玉用力翻了下来,摔在地上,不顾全身都是纱布和木板,一路爬过来,凑在丧尸少年脑袋边嗅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野兽在呜咽,呼唤地上的亲人起来。 黑猫走过来:“啊,好可怜啊。” 它说得并不走心,说完继续悠闲地舔毛,江覆靠在一边,表情也是淡淡的。 但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自己的惶然痛苦,那种全世界都要被剥夺一般的巨大恐慌。 温藏玉突然转过头,眼睛瞪大了一些,缠满纱布的手努力够向江覆,一把抓住了她的风衣下巴。 她嘴巴张张合合,努力发出声音:“救……救……” 江覆讶然。 黑猫也惊讶地上下看她。 “她居然这么早就能说话了?” 江覆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我没有把握,只能说,试一试。” 然后,她就看到温藏玉笨拙又急切地点头。 黑猫:“哇,居然能顺利沟通!不愧是能成为丧尸王的人,江覆,你收服这个跟班,不亏哦!” 江覆重新蹲下身,试着用怨气去凝聚丧尸少年脑中的晶核,但失败了,她又试着去维护他体内溃散的异能,也失败了。 相反,在她的怨气作用下,对方的身体腐败程度在加剧,整个人都在散发浓重的死亡气息。 她想了下,开口道:“我诅咒,地上这个人,维持生机不败。” 体内怨气一阵翻涌,诅咒不成立。 黑猫:“诅咒都是往坏的一面咒的,你这个叫许愿,而且丧尸哪里来的生机啊。” 江覆只能:“我诅咒,地上此人,永远保持行尸走肉的状态,不得解脱。” 这句够狠了吧,但其实,丧尸不是行尸走肉是什么?哪怕温藏玉成了丧尸王,那本质上也还是行尸走肉。 然而诅咒再次失败。 黑猫想了想:“可能是‘永远’这个程度太大了。” 江覆挠了挠头:“我诅咒,地上此人,在未来八年内,行尸走肉地活着……” 她看看地上这小孩,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以这副尊容这个状态的话,这活得也太惨了一点。 她看了温藏玉一眼,送佛送到西,她继续说,“他的晶核能够重组……”感到阻力,“但他本人无法变强。”阻力消失。 唔,这样也行啊? “他身上的伤口脏器会愈合如初……”阻力再次出现,“但此后身娇体弱容易受伤。”阻力再次消失。 江覆满意,温藏玉还能护不住自己弟弟吗? “他能够说话思考,宛如常人,所有感官恢复如常……”阻力大大涌现,“但一天有三分之一时间陷入沉睡。”阻力如潮水般退去。 这就妥协了?她还留着讨价还价的空间呢。 江覆意犹未尽,还想说点什么,但感受到一种不耐烦的感觉。 担心再说下去,这个诅咒真的没法成立,她只能作罢。 “完毕。” 随着这声话落,江覆体内一股庞大的怨气涌了出来,将整个小院笼罩得漆黑而冰冷,一缕缕怨气如同沾满了浓墨的笔画,在空中形成了繁复的图样,然后迅速缩小,印入地上的丧尸少年体内。 江覆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她手心迅速释放出一股怨气,形成一根拐杖,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而地上的丧尸少年,那破碎的躯体随着怨气的不断涌入,开始肉眼可见地修复起来。 他的骨骼开始对接,脏器开始重塑,血肉开始生长,整个塌陷下去的胸腹逐渐饱满起来,干瘪灰败的脸也一点点充盈,甚至皮肤上的尸斑消退,灰败色彩慢慢被正常的肤色取代。 就连干枯毛躁的头发,也逐步变得柔顺光亮。 一整个枯木逢春。 温藏玉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样神奇的变化。 江覆也默默看着这一幕,黑猫伸长了胖脖子:“哇塞,你这许愿一样的诅咒,居然成功了!” 下一刻,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那对芝麻一样的黑眼珠不断颤动着,黑色逐渐放大,浑浊逐渐退去,最后恢复成一双黑白分明的正常眼睛。 这双眼睛映着蓝天白云,十分漂亮。 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向了江覆。《 》 18、第 18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我只对两类人宽容以待…… 丧尸少年看向江覆, 但其实他的瞳孔是失焦的,视力应该还没有恢复。 这也正常,毕竟这还涉及到眼球内部结构的重组, 视神经、脑神经等重新长起来。 但他却依然第一时间,“看”向江覆的方向。 江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人的眼珠子跟着颤了颤。 她又在他耳边打个响指:“能听到吗?” 这人的头朝声源侧偏了下。 江覆伸到他后脑勺摸摸, 凹陷处在愈合, 很快这又会是一颗圆润的大好头颅。 然后她捏住少年的肩膀, 一路顺着手臂捋下来,骨折处确实在愈合,原本扭曲的手臂, 在某种强大力量的作用下,被强行掰直。 最后她抓起少年的手观察, 手背的青灰在消退, 指甲也褪去不祥的黑色, 露出有些苍白的甲床。 江覆正要抽手, 这只手却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了她的手指。 江覆:“……”还挺有劲, 关节也灵活起来了, 皮肤也具有韧性了。 她满意了, 对温藏玉说:“你弟弟很快就能恢复了。” 温藏玉扭头看着她,张了张嘴, 像是要说谢谢,但发不出这个音。 江覆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努力, 加快进化。” 她起身出去,把地方留给这对姐弟。 她站在门外,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母亲。 如果她对母亲也使用这种许愿式的诅咒,如果付出点代价,换取活下去…… 黑猫不知何时在围墙上走猫步,胖身子扭来扭去的,喵了一声说道:“不可能的,诅咒的对象必须是个活物,哪怕是丧尸,也是活动的、可以进行物质代谢的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物’,但你母亲的情况截然不同。 “退一步说,就算尸体也能诅咒,以你母亲的重量级和重要级,你也肯定咒不动的。” 江覆转头看它:“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怎么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黑猫扭头看她,两个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这还需要读心吗?每次你露出这种怀念的,沉重的,带着点苦涩和纠结的表情,绝对是在想和你母亲有关的事情。” 江覆:“……” 她撸了撸猫头:“说得很好,以后不许说了。” 她收起所有心思,走向墙根处,那个被她捆成一团的家伙。 温自成,也就是那个二哥被一脚踢醒,四肢近乎麻木的钝痛传入脑海,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恐惧再次袭来,昏迷前他好像看到,他的四肢都…… “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和温藏玉什么恩怨?”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他抬头,就看到那个长风衣的女人,还是看不清脸,但这个身影就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他恐惧地往后缩,却发现缩不动,低头一看,果然他的四肢都变成了糊肉。 他骇叫道:“我的手!我的腿!啊啊啊啊!”然后又晕了过去。 江覆:“……”她只能把人再次弄醒,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她狞笑道:“别想隐瞒什么,不然你的脑袋就是你四肢的下场!” 温自成只能哆哆嗦嗦地说了。 他们姓温的一大群人在红日基地里抱团过日子,温自成算是温藏玉的族叔,关系不是很亲近,也不算疏远,因为他们家族里的异能者大多时候都是一起行动的,或是接基地的活,或是自己人一起出来狩猎有价值的异兽异植什么的。 而温自成和温藏玉姐弟的恩怨,总结一下,就是他觊觎族侄女的美貌和能力,给人家下药想要彻底收服她,没想到被人家弟弟发现端倪,事情败露,恼羞成怒之下想杀人灭口……最后把人家姐弟害成了丧尸。 偏偏温藏玉成了丧尸后,依然保留些许记忆,只要温自成出基地就跟有雷达似地能找上来报仇,而且短短数日就很强了。 温自成担心温藏玉会越来越强,要将这个威胁扼杀掉,才有的这次围攻。 温自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我真的只是和藏玉开个玩笑,我好歹是她二叔,怎么会真的对她做什么,是他们姐弟误会了!” 江覆厌恶地看着这个人,开玩笑?这世上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她面无表情:“这个世上的渣滓,怎么就这么多呢?” 温自成从这话中听出了杀意,抖了一下,更加惶急地求饶。 忽然,他浑身一哆嗦,看向某个方向。 温藏玉不知何时从院子里出来了,跟个怨鬼一样站在那里,冰冷阴沉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温自成眼里闪过一道凶光,明明差点就能把她消灭了…… 但边上还站着一个煞神,他只能把所有怨恨参起来,继续痛哭求饶:“藏、藏玉啊,二叔真的无心之失,你这不也好好的吗?一家子骨肉,你饶了二叔……” 江覆差点嗤笑出来,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的。 温藏玉恶狠狠地看着这个人,她脑子非常混沌,但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记忆,以及极深的恨。 她要杀了这个人!杀了这个人! 她朝温自成扑去,结果摔倒在地,嘎嘣几声,江覆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刚愈合一点的骨头又断开了。 江覆没有去管她,继续问温自成:“那个陷阱是谁帮你们弄的?” “是周良吉,他是基地里最年轻的六阶强者,也许已经七阶了。”他把这个强者搬出来,希望能让江覆忌惮 江覆忌惮个屁,她只想冷笑,果然是这个姓周的。 “他主动帮你的?” “他喜欢帮助人,喜欢为弱者出头,在红日基地里是出了名的厚道人,我们怕、怕对上藏玉没有把握,去跟他诉苦,他就答应帮忙了。” 江覆嗤笑一声,“他知道前因后果吗?” 温自成支支吾吾,江覆了然:“也是,你怎么敢自爆这丑恶内情。” 可不知内情,不问缘由,就帮助温自成害本就是受害者的人,这不是更可笑吗? 周良吉,果然还是这么神经。 她甚至怀疑,周良吉就算知道了内情,也还是会站在温自成那边,因为那人最信奉一点,那就是活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正如当年,他和主角团杀进覆安基地,据说是因为他觉得江覆的政令对活人太苛刻,是因为江覆作为唯一一个十阶异能者,无人掣肘,会成为以后整个世界、所有活人的威胁。 她死后被那般对待,这个正义的厚道人倒是也说过几句反对的话,但很快就被“只有这样基地才能最快安定下来,少死点人”这种理由给说服了,然后选择眼不见为净。 真是好厚道好良善一人呢! 江覆越回忆就越想发笑。 当年参与杀她的人,每一个都是她的仇人,但这个周良吉最令她感到恶心。 所以,该怎么对付他呢? 此人此刻应该还在受万箭穿心之痛,但区区身体上的疼痛,根本打击不了他。 也根本,解不了江覆心头之恨。 她看了看温自成,对温藏玉说:“暂时先不杀他行吗?不过我保证,会有你报仇的时候,所有伤害过你们姐弟的人,所有参与过对你们的围剿的人,都不会被放过。” 她想利用这个温自成去报复周良吉。 温藏玉隐约明白了,她不让自己杀温自成,虽然不甘心,但这毕竟是刚救了弟弟的人。 她默默爬起来,低下头,一声不吭,全身负气压地往回蹭,爆炸头都软塌下去了。 江覆摸摸鼻子,怎么有种欺负了小姑娘的感觉? 温藏玉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吧,年龄本来就比江覆小,更不要说,现在的江覆,是活到了三十二岁的江覆,不算上后来那五十年,都比温藏玉大了快一轮。 以大欺小什么的…… 她叹气:“算了,这家伙还是留下来给你玩吧。” 对付周良吉,多的是办法,也不是非要用这个人。 “随便你怎么揍他出气,你要有本事的话,把他异能废了吃了也行。” 丧尸脚下一停,扭头看她,细小的瞳孔微微放大些许。 江覆:“前提是你把骨头先养好。” 不然一边打人一边自己骨折吗? 那到底是谁打谁? 温藏玉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走了,这次脚步轻快了许多。 江覆笑了笑,把温自成弄晕,用怨气入侵他的大脑,确保他一时半会醒不来。 黑猫凑过来,有些不解地问:“你恨那些害死你的人,可怎么一点也不恨温藏玉呢?她可以说直接把你给坑死了。” 江覆:“这怎么能一样?” 温藏玉堂堂正正地来邀战,她明明白白地去迎战,虽然有点无奈吧,但站到对方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愿赌服输,这个气度她还是有的,就算死在对方手里,她也毫无二话。 可主角团做了什么呢? 举着正义大旗趁虚而入,事先还趁大家注意力在这场生死大战上时,把江覆的亲信们毒杀大半,事后种种行为更是恶心至极。 她恨的也不是他们弄死自己这件事,而是他们前前后后手段的卑劣毒辣。 把温藏玉和主角团相提并论,是对她的侮辱。 “如今,这世上,我只对两类人宽容以待,你知道是哪两类人吗?” 黑猫:“哪两类?” 江覆:“一类是曾为我而死的人,另一类是死在我前头的人。” 前者如韩晓飞、江时月,后者就多了,温藏玉和她弟弟恰好都在其中,她并不介意给他们多一点的耐心 她起身往外走:“你留在这里守着他们吧。” 黑猫赶紧喵一声:“你去哪里?” “去给他们找几件衣服。” 那破破烂烂满是脏污的衣服该换了,头发也都该理了,洗澡也需要安排一个。 江覆在这个小镇里转悠着,寻找物资。 但可能因为附近就挨着一个基地,这些年基地里的人肯定没少在周边搜集物资,所以,这个小镇被搬得干干净净。 江覆愣是没找到一件能穿的衣服。 更不要说打理个人卫生需要用到的各种东西了。 倒是有一些丧尸摇摇摆摆地走过,但它们身上的衣服也都不能看了,实在没有扒下来的价值。 好在,江覆发现了两辆车,应该是温自成他们开过来的,上面有些武器、食物、衣服,还有一些饮用水。 但这些水肯定是不够洗澡的。 她正要再去找找水源,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云团里还不时有雷电闪烁。 要下雨了。 她记得,这场丧尸异兽异植大进化的过程中,各地都频繁下雨,每下过一场雨,丧尸们就更强一分。 看来当地的大进化要开始了。《 》 19、第 19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反差巨大的姐弟 大雨倾盆而下, 才是午后,天色就黑沉得仿佛已经入夜,轰隆隆的雨声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 江覆就坐在车边, 静静地看着这场雨。 在确认会下雨后,她就放弃了寻找水源, 并且把那两辆车都开回小院, 然后用车上的防雨篷布在两辆车中间撑起了一个五六米见方的空间。 此刻她就坐在雨布之下, 若有似无的怨气在四周形成围墙, 将雨水都挡在外面,她的衣角连一丝水汽都没沾上。 面前折叠桌展开,卡式炉上咕嘟咕嘟烧着热水, 一盏露营灯挂在车尾,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不远处, 那小院里, 温藏玉正沐浴在暴雨之下, 时不时地走来走去。 雨水中好似蕴含着某种对她很有益处的能量, 她本来还一瘸一拐的, 但在雨中淋了一个小时, 就不瘸了, 身上的骨折也好、伤口也好,愈合得飞快。 没一会儿, 她就能窜上院墙,在上面跑来跑去, 然后,哗,墙塌了。 她又爬上屋顶,那本就破破烂烂的房屋也很快被她折腾得坍塌了, 她整个人被埋在废墟底下,但片刻后就自己徒手爬了出来,转而又爬上一棵大树,使劲祸害树枝。 又过一会儿,她把温自成拖出来,左一下右一下地狠揍,抓着他的断腿把人当沙包一下一下往地上抡。 温自成的惨叫不绝于耳,成了雨声的最佳陪衬。 江覆就:“……” 这位潜力股丧尸女士是真的很皮实。 她转过头,看着坐在一个小折叠凳上,歪着头看自己的少年。 他刚在雨中洗了个澡,换上了九成新的黑色短袖,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娇嫩,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像一只目光随时追逐着主人的狗狗。 见江覆看向自己,他眼睛更亮了几分,悄悄把背脊挺得更直,有些生疏但清晰地说:“姐、姐。” “……”江覆给他指温藏玉,“那个才是你姐姐。” 少年看了还在抡沙包的温藏玉一眼,叫了一声:“姐。”然后又看向江覆,“姐姐。” 好像在说,温藏玉是姐,江覆是姐姐,他分得清楚。 江覆:“……” 说话间,炉子上的水开了,少年想给江覆倒水,但手才伸过去,被水蒸气一撩,就嘶了一声,那手立刻就红了。 接着他还打了个喷嚏,哆嗦了一下,显见是被冷的。 江覆:“……” 她今天因为这对姐弟都无语好几回了。 姐姐上蹿下跳跟皮猴子似的,这个弟弟却秀气安静得不行,尤其被她咒过之后,那真是细皮嫩肉,一碰就碎的瓷器一般。 她当时只说他“身娇体弱容易受伤”,但也不知道会娇弱到这个程度,她看了看那发红的指头,再看看他冻得发抖的样子,不仅容易受伤,还容易生病。 但你本质上依然是一个丧尸好吗?一个丧尸淋个雨就感冒,像话吗? 江覆叹了口气,看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能去车上找出一条看起来应该没用过的纯白毛巾,和一件不知道谁穿过的外套,看着还算干净,丢给少年:“外衣穿上,头发擦干。” 他立刻乖乖地照做,因为四肢还有点僵硬,动作有点笨拙,但就是有一种执行得一丝不苟的感觉。 江覆将四周的怨气凝结了几分,这下不仅雨丝飘不进来,连冷风也钻不进来了,又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等放得不那么烫了,才递给他:“看能不能喝水。” 他捧着杯子喝了两口,顺利地咽下去了,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看来能正常吃东西。 江覆就把车上的食物拿出来,两人分着吃,一边吃一边看温藏玉在雨中折腾,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叫温和玉?” “是。” “今年几岁了?” “十、七。” 江覆扭头看了他一眼,十七了?看着不像啊,她还以为他才十五六,骨架子完全没长开,脸上也一团稚气,不过能看出是个美男子的底子。 江覆虽说对男人很厌烦,但对于未成年的小孩,还是长得漂亮的小孩,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江覆:“还记得自己怎么变成丧尸的吗?” 温和玉回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混乱中,有人,砍了我一下,姐说那刀,砍了丧尸后,没洗干净。” 这倒是温自成没说过的。 她又问:“那你姐怎么变成丧尸的?” 这次温和玉想了更长时间,才不确定地说:“姐、和那些人打,受伤,快死,我就……咬了她?” 江覆心说,这是温藏玉受伤了,控制不住变成丧尸的弟弟,不小心被他咬了?还是这个温和玉见温藏玉快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咬了?毕竟变成丧尸总比彻底死了强。 如果是后者…… 她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这个温和玉,已经变成丧尸了,还能有这样清晰的思维,并且果断去做,这家伙也不简单啊。 不过,“所以,是你把你姐变成丧尸的,那怎么她能那么强,你却这么弱?” 一般来说,被强大的丧尸咬了,成为丧尸后也会比较强,反过来是同样的道理。 这姐弟俩却是一个弱丧尸咬出了一个超强丧尸。 温和玉也不恼,温温和和地说:“姐从小,就厉害。” …… 两人在这边聊天,那边,温藏玉已经把温自成打得奄奄一息,鲜血顺着他浑身的伤口流淌出来,在地面迤逦绵延,所过之处草皮像得到什么养分一般,快速生长起来。 各色各样的虫子也从泥土里爬出来,争抢着血液,它们不仅吃血,还顺着鲜血找到了温自成,兴奋地啃食着他的伤口,片刻功夫,温自成整个人都被虫子爬满了。 温藏玉停下手,蹲在一旁看着,听着温自成恐惧凄厉的大喊,他的异能早就在对抗温藏玉的虐打中消耗完了,这会儿只能崩溃而徒劳地尖叫:“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温藏玉咧开了嘴,听得很高兴。 血腥味和尖叫声引来了其他生物,远远的,一个又一个晃荡的丧尸出现,屋顶上,一只只体型过大的猫狗老鼠窜出来。 温藏玉扭头看去,细小的瞳孔收缩起来,又看了看雨蓬下的江覆和温和玉,然后噌的一下跑过去,昏暗之中,只看到她冲进丧尸堆里,拳打脚踢的,那些个丧尸就一个个被掀飞。 打完了丧尸,她又爬上屋顶,和一只只变异动物打了起来,一时间猫叫狗吠,热闹极了。 江覆感叹:“真是好有精力啊。” 一些虫子往江覆这边爬,她淡淡瞥了眼,用怨气扇过去一巴掌,它们就乖乖退回去了。 于是在周围杂草肉眼可见地长起来的时候,就两辆车的周围形成了一波真空带。 等温藏玉把那些家伙都处理完了,她又蹲在地上忙活,过了一会儿,她才用衣摆兜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江覆放开怨气,让她进来。 温藏玉把衣摆上的东西倒在小桌子上。 哗啦啦,是一堆晶核,各色各样,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她应该只把高阶的挑来了,每一颗都泛着宝石般的光泽,品质很不错。 她看着江覆,把晶核往她这推了推。 雨水顺着她头发往下淌,脸上的血迹和脏污已被冲洗干净,暴露出苍白的皮肤,那种干尸一般的死气消减了很多,眼球也没有那么怪异了。 这都是进化的效果,她在越来越像活人。 江覆道:“我不需要这个,你自己用吧。” 温藏玉看看江覆,似乎在确定她并不是说假话,然后看向温和玉,把晶核推向他。 温和玉眨眨眼:“姐,我吃不了,这个,会……砰!” 温藏玉看了看他的细胳膊细腿,面上闪过一抹类似嫌弃的表情,扭头去看趴在车里的黑猫:“呜……猫……” 黑猫很高兴地从车窗钻出来:“还有我的份啊?” 它也不客气,跳到桌子上,爪子扒拉两下,挑走了两颗最大最亮的晶核,塞进自己的毛毛里:“行了,剩下你自己吃吧。” 在姐弟俩耳中,这猫就是喵喵叫了几声,但奇异的,温藏玉好像听懂了。 她有点奇怪地看着肥猫那一身黑毛,然后爪子抓起桌上的晶核,往自己的头发里塞。 江覆正喝水呢,差点被呛到。 她摆摆手:“要是暂时不吃的话,晶核放这,我给保管。” 温藏玉就痛快地把晶核放下了,转身又进了雨里,走向那一地尸体,很快,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来——她应该是去吃低阶晶核了,当然,也可能是生啃血肉去了。 江覆:……倒也不必这么俭省。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阻止。 曾经,这位强大丧尸的进化之路就是这么走的,天地万物,只要是有利于她进化的,她什么不吃呢。 这一次,自己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实在不该干涉更多。 她看向身边干干净净手捧零食的乖少年:“咱不吃那些,挺好的。” …… 红日基地。 这场暴雨来得太突然,从乌云滚过来到雨滴落下,短短几分钟而已。 基地外面的人一时都来不及赶回来。 于是就有很多人选择就地躲雨。 然而,这一躲就坏事了,也就片刻功夫,他们发现地底下、角落里,钻出来各种各样的虫子,空中也飞来各种蚊子、蛾子、飞蚁之类的东西,逮着人各种咬。 一回头,那墙上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那么高那么密了,叶片周围还是锯齿状的,蹭到皮肤又疼又痒,一不留神,一丛丛杂草又缠住了车轮。 正忙着处理这些的时候,一些猫狗蛇鼠、蝙蝠飞鸟之类的东西,一波一波地冒出来…… 哪怕敢出基地的人大多是有异能的,也扛不住这绵绵不尽的麻烦。 于是,人们只能一边应付这些,一边冒雨往基地方向跑。 那支从西镇回去的小队也是如此,他们救了一大堆人回去,三辆车全部严重超载,于是在暴雨下来不久后,车子就抛锚了。 密集浓郁的人味吸引来各种敌人,他们艰难抵挡着,最后只能弃车逃跑,因为还需要护着一群伤者,他们一路上狼狈极了。 等终于回到基地,每个人都伤痕累累,尤其被虫子咬得满身包,还有人被类似水蛭一样的东西钻进了皮肉里。 周良吉总算从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中解脱出来,长达三小时的剧痛,让他几乎都要心衰了。 但听说同伴们的惨状,他还是赶紧过来了,看到每个人都这么凄惨,他无比自责:“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出去的,是我害了你们。” “没事没事,谁知道会突然下这么一场雨,那些丧尸虫子都跟疯了一样。”同伴们龇牙咧嘴,反过来安慰他,“看着严重,都是皮肉伤,就是异能耗尽了,我们吸收会晶核就好了。” 周良吉一看,确实如此,他放心了不少:“那就好。” 转头一看,那些被从西镇救出来的人伤势就严重多了,个个都有生命危险了。 他赶紧叫治疗型的异能者给他们治疗,然而到处都是伤员,根本忙不过来,就连普通的医务人员都没有多的。 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面子拉来一个治疗异能者:“快,先给他们治疗,他们快撑不住了!” 他的同伴们:“……” 不是,我们说只是皮外伤,你就真的不管了? 虽说伤得不重,但这火辣辣的疼是真的,一路上的惊心动魄是真的,为了周良吉才走这么一遭也是真的。 如今却被这么扔在一边,看着周良吉为一群外人忙前忙后,火急火燎……甚至他们这伤有大半就是为了这群外人受的。 说他不该这么做吧,好像他也没做错,他一直都是这样热心善良的。 只是,这种滋味,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 20、第 20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周良吉的异能 这场雨下了两天多, 直到第三天清晨才停止。 而此时,世界已经大变样。 西镇芳若成了一个小型原始森林一般,各种各样的植物占据了这个地方, 各种各样的动物藏在丛林中,人类文明的痕迹被掩盖了大半。 这似乎意味着, 从此刻起, 人类在末世中, 将要处于劣势地位。 江覆抬手在湿漉漉的树上摸了摸一朵附生兰。 这丛附生兰花瓣洁白, 叶片细长而肥厚,根系十分粗壮,附生在树枝上, 那密密麻麻的根系如同一条条狰狞肥硕的虫子一般,把树干紧紧缠住。 据说附生兰的进化程度比地生兰更高, 因为它们更善于利用有限条件, 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生长。 就像眼前这株一样, 既借助树木的高度去够顶端的阳光, 又拼命吸取着树木的养分。 到后期, 强大的变异植物里, 附生、寄生类的植物占了十之七八, 最顶尖的那一拨,甚至生出了不低的智慧, 并且能够到处跑,寻找更有利于自己的生存环境。 但此刻, 江覆看着眼前这张牙舞爪的兰花,却没有一丝忌惮之色,反而只有淡淡的满意。 “这世界啊,变得越来越热闹了呢。”对于人类来说, 是灾难,但换一个角度,对这些植物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时代吗? 江覆表示,以前是她狭隘了。 她抚摸着花瓣,微笑道:“后期能挺进决赛圈的异植,都长得奇形怪状的,你好看,争气点。” 她试着往花枝里送进去一缕怨气,结果这朵花就肉眼可见地变灰,甚至变成了一种焦黑色,原本精致贵气的花型,也变得臃肿粗糙。 一下子就给长丑了。 江覆:“……” 她把这朵花给掐了:“算了,你自己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看到被她丢在地上的那朵焦黑兰花努力挣了挣,断口飞快长出细小的根须,缠住一旁的树根,扎根进去,整朵花得以继续活下去。 它在风中轻轻抖动,“看”向那个一步步走远的背影。 …… 江覆在这小镇丛林里穿行,湿漉漉的枝叶被她用怨气挡开,脚下的泥泞也被她用怨气隔离开,她整个人清清爽爽,一趟下来,基本就对这个小镇里潜力比较大的动植物心里有数了。 刷—— 一个影子从高空掠过,江覆叫道:“温藏玉。” 那影子又唰地掠了回来,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蹲下等她发话。 江覆对她招招手:“你下来。” 温藏玉只好跳下来,她动作尽可能轻盈了,但还是咚的一声,溅起了一洼泥水,把她的一身工装沾上了许多泥点。 她道:“有、事?” 江覆就给她指,这个小镇里有潜力的动植物是哪些,然后说:“你平时在这里晃悠,注意着点,别把这些家伙弄死了,给它们一点发展的时间。” 温藏玉皱眉。 “它们会很快变强,到时候你再杀它们,就能得到更强大的血肉和更高级的晶核。而如果那时候你也不杀它们,”江覆看着她说,“这里距离红日基地很近。” 数十万人口住在那,完全是天然的诱惑,它们壮大之后自然会朝红日基地而去。 红日基地就无安宁之日。 她记得,红日基地就是这位丧尸王第一个祸害的人类聚居地。 但在那之前,红日基地是比较有名的安全性很高的基地,因为基地周围没有强大的变异动植物和丧尸。 江覆估计,那些强大的家伙,都被温藏玉吃掉了。 这不是让人占便宜吗? 既然都要祸害,为什么不驱虎吞狼借力打力? 温藏玉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背后的道理,她眉头松开:“好,不杀。” “我要去红日基地瞧瞧,你去吗?” 温藏玉低头看自己的手,这依然是一双很明显的丧尸手,她的模样距离正常人类还差得挺多,没法混进基地的。 “模样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改变容貌。”江覆说,“接下去一段时间,红日基地里会流行一种怪病,我需要你的帮忙。” “怪病?”温藏玉疑惑,她现在的思考能力还很迟钝,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似乎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所以这个怪病也是她预知出来的吗? 让她帮忙?帮忙治病吗? 江覆却笑了笑,这个怪病可不是她预知的,而是她诅咒出来的,经过这两三天的发酵,应该已经爆发出来了,不过,想让更多人染病,就需要温藏玉帮忙。 她问:“那个周良吉的异能,你掌握了吗?” 温藏玉抬起手,手中发出一条条银丝一般的线,正是周良吉的那种细线异能。 之前那线钻入温藏玉的双腿,江覆没有给清除掉,这三天下来,她的猜测得到了解答,温藏玉果然有吸收别人的异能,并将之转化为自己所有的能力。 难怪后来她能有那么丰富的技能槽。 温藏玉:“掌握,不好,攻击,不行……” 意思是,还没很好地掌握这个异能,攻击力很弱。 江覆:“不需要你攻击,接下来,你就练习把这细线种进生物体内,那个温自成不是还有口气吗,拿他实验就挺好……” 半小时后,江覆回到车边,温和玉正眼巴巴地看着路口,黑猫拿尾巴怎么逗他都没反应。 江覆出现的刹那,他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赶紧迎过来:“姐姐!” 黑猫无趣地从车上跳下来:“这小子把东西收拾好后,就一直等着你回来,怎么逗都不理我,亏我还帮他打跑了几条想吃他的变异蛇。” 温和玉对黑猫的抱怨充耳不闻,只围着江覆打转。 江覆只好停下来,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肥嘟嘟的虫子:“给你玩,我养了好几天的。” 温和玉双手捧着虫子,看着虫子在掌心拱来拱去,有点懵。 江覆看着那灰褐色的虫子在粉白的掌心蠕动,确实有点不搭。 她看着少年有些懵懵的样子,这家伙醒来后就特别黏她,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有她的怨气的缘故。 但这样并不好,因为更多时候,他真的很像一只主人在就围着主人转,主人不在就眼巴巴等主人回来的大狗。 江覆把他救回来,九成是为了收服温藏玉,一成是想到了母亲,并没有“我必须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救回来”的高尚感,她也再当不了那种高尚的人。 但人既然已经活了,她也不希望他只是一个没有独立人格的人。 江覆:“这只虫子就归你了,好好养。” 温和玉:“啊?它、它吃什么?” 江覆:“它原本是一只蚕宝宝,被我喂了几天怨气后变异了,现在它吃怨气,不过应该也吃桑叶,你自己研究。” 她说着上了车,坐到驾驶座的位置上:“上来吧,我们要去红日基地了。” 温和玉:“姐呢?” “你姐暂时不走,过几天再来。” 温和玉就乖乖上了车,坐在座位上还一直捧着变异蚕宝宝,时而看看江覆,时而看看虫子,到底是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江覆就只管自己专心开车,好似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事实上,她也需要专心开车。 到处都是植物,原本的路都快被覆盖得看不清了,很考验车技。 …… 红日基地。 暴雨终于结束,但基地里的人们没有松了一口气,因为基地里也大变样了。 马路、街道、小巷,反正原本平平整整的道路都被从地下冒出来的植物占领了,原本是农田山区的地方,更是重灾区,无数楼房被弄得成了危楼,甚至修建得最齐整、最繁华的商圈,也俨然一副原始重现的气象。 最可怕的是,这些植物里有很多具有毒性和攻击性,并且这些植物还带来了大量的虫子、小动物,并且为其提供了绝佳的隐蔽环境。 因为这样的改变,基地损失惨重,基地里的人惶惶不安,要不是基地外面的情况更严重,人们都想跑路了。 因此,雨一停,基地里的异能者都被叫出来,清理这些植物。 周良吉那些人自然也出来干活了,他们本身就是基地里很有名的一个异能者团队,很受尊敬和追捧,这种集体活动不出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然而,今天这些人身上都不大舒服。 周良吉见大家精神萎靡,不由问:“是伤还没好吗?” 团队里的二把手,也是和周良吉关系最好的严密摇头道:“不是,伤早已经好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胃里不大舒服。” “胃?吃坏了东西吗?要不要叫赵青给你们治疗一下?” 赵青就是他们团队里的治疗异能者。 不远处也在清理植物的赵青:“……”她抬头看了看这边,又不带表情地低头干活。 她要是能给治疗,她会不治疗吗?只是她也搞不清楚大家胃部不适是因为什么,她这会儿也难受着呢。 但周良吉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他可以随意指使的手下,好像是她不乐意给大家治疗,需要他发话命令才愿意。 这样的理所当然,这样的轻描淡写。 正常的反应,难道不该是问“赵青有给你们治疗过吗”这样的话吗? 或者直接喊她过去说话。 而不是她人就在当面,他却问另一个人,要不要她去干嘛干嘛。 就感觉,她是一个不需要征求同意的,没有主体性的工具。 赵青有点别扭,这种别扭的感觉,从那天周良吉紧着给那些被救的人治疗开始就有了,而且一直哽在心头,这一刻越发明显。 好友李雅晴凑过来:“别在意,我们知道你不是不想治。” 赵青讶异。 李雅晴朝周良吉努努嘴:“他那话听得人怪不舒服的,反正你别往心里去。” 赵青:原来好友也有同样的感觉,不是她心眼小。 李雅晴突然脸色一变,扶着胃部,干呕了几声,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不仅有刚吃进去的早饭,还有一条一条银丝一般的细线,就像细细的面条一般,甚至还在蠕动。 李雅晴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难受就大叫起来:“这是什么!” 她早上可没吃面条,更不要说这“面条”还能动! 赵青大吃一惊,其他人也是如此,然后一看那地上的秽物,本来就不舒服的胃更难受了,一个个都呕吐了起来。 吐出来的东西各不相同,但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那蠕动的面条! 周良吉忙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一看那面条:“是寄生虫吗?你们都吃了什么?” 众人还没想出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面条就逐渐消失了,就跟没出现过一样。 众人:! 什么寄生虫还会自己消失? 赵青喃喃道:“我好想感受到了异能的气息,而且好熟悉。” 团队里一人道:“是啊,也只有异能,才会这样消失吧。 “说到熟悉,那面条的形态也很熟悉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熟悉的既视感,哪里见过来着? 细细的,银白色的,会动的…… 忽然,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周良吉,一双双眼睛都瞪大了。 是周良吉的异能!《 》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愉快演戏 江覆算着时间, 到下午才把车开到红日基地,正赶上一群人急着要进基地。 这些人几乎个个都很狼狈,应该是暴雨期间在外面躲雨的人, 如今不是浑身负伤,就是衣服脏破, 加上满面倦容, 疲惫无力, 仿佛哪里来的难民。 他们现在只想进基地避难。 “让我们进去吧, 我们这伤口是不小心蹭破的,不是丧尸咬的。” “进基地还要交那么多晶核?你们怎么不去抢?” “前面在磨蹭什么呢,一会儿天就黑了。” 闹闹哄哄的, 江覆将车开到一个车队后面,老实排队。 她熄火, 看着温和玉:“怎么样, 还好吗?” 从看到人群开始, 这人就有些躁动。 “我……”温和玉努力克制, 但看着车外那些人, 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战栗起来, 他的瞳孔开始收缩, 指甲些微地变长,甚至开始磨牙。 江覆皱眉, 碰到活人就会激发丧尸的本能吗? 但他看到血淋淋的野物都没有什么反应的。 江覆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丝丝缕缕的怨气被她拍入他的身体:“冷静, 深呼吸,放轻松……” 温和玉果然逐渐清醒过来,指甲收了回去,瞳孔恢复如常, 只是眼白处还有些红血丝,他赧然道:“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江覆摇摇头,很客观地说:“不是,是我诅咒没到位,你这身体还有点隐患。” 她看向跳到椅背上的黑猫:“我能重新咒吗?” 黑猫甩动尾巴,观察着温和玉:“重新咒就要先解除原本的诅咒,解除的那一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而且,对于同一个目标来说,二次诅咒的效果肯定不如第一次的,甚至失败的概率会很大。” 江覆听罢,就没有轻举妄动:“那再观察观察。” 她看着温和玉,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他送回他姐那。 温和玉拽住她的袖子,小心翼翼说:“姐姐,我会努力习惯的。” 生怕江覆把他丢掉。 江覆想着过几天温藏玉也是要来基地的,那时候难道能把这家伙一个人丢在外面吗? 她叹了口气:“行吧,你就坐在车上别下来。” 她挥挥手,怨气弥漫整个车内,隔绝了外面的人味,温和玉果然全身放松了下来。 被他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江覆差点没去揉他的头发,她笑了笑:“我们是来玩的,没什么大事,你在车上玩,我下车玩,一样的。” 她照了一下镜子,确定自己的容貌伪装好了,便下车关门。 门一关上,温和玉就垮下了肩膀,戳了戳爬来爬去的蚕宝宝:“我好没用啊。” 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添麻烦呀,一直这样的话,会被嫌弃的。 …… 车子底下从刚才就一直发出奇怪的响声,江覆下车后就像模像样地弯腰去检查,然后从车盘下拽出来一团铁丝一般的干草团。 这玩意把整个底盘,还有轮胎蹭得乱七八糟,加上这车一路开过来,车身上遍布刮痕和泥水,一整个面目全非,哪怕温自成站在这里,都认不出这是他们的车。 这团干草被拽出来,就挣扎起来,枝条乱抽,抽打在江覆的手臂上就是一道血痕,并且伤口周围迅速长出一个个小红疹,伴随着极致的刺痒感。 江覆惊呼一声,一刀劈了这干草团。 边上就有人过来说:“美女,这个草可毒了,弄在身上痒得要命,什么药都不管用,要冰镇才行,我就是冰系……” 不等他说完,江覆手中释出一缕黑芒,覆盖伤口,只片刻功夫,那一块皮肤就有些变灰,红疹黯淡下去,且伤口快速止血。 这个冰系顿时哑然。 这一幕落在边上人眼中,有人就上来搭话:“美女,你这是治疗异能?” “能不能给我也治一下,我给晶核。” 围过来的人多了,江覆有些警惕地说:“我这异能有点不一样,有弊端的,你们还是去找正规的治疗异能者或者医生吧。” 她要是很乐意给人们治疗,大家还要掂量一下,但她拒绝了,大家反而对她提高了信任度。 “这不是找不到治疗异能者和医生吗?” “听说基地里也处处是伤者,基地里的治疗异能者不可能有时间给外来者治疗。” “这种疹子什么治疗异能都不管用。” “你说的弊端是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江覆。 江覆无奈,只能说:“我的异能并不能促进伤口愈合,只能遏制伤口流血、红肿恶化之类,而且还会让接触到异能的那一块皮肤暂时失去知觉,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天时间,虽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但失去知觉本身就是危险的。” 大家一听,这异能是有点怪哦。 但一个全身冒出同样红疹的人惊喜地凑上来:“失去知觉有什么不好,这可太好了!我现在全身刺痒得厉害,姐,你帮帮忙!” 江覆看看对方,那红疹密密麻麻,还被抓出一条条血痕,堪称触目惊心。 “不是可以冰镇吗?” “试过,冰过之后更痒,你就帮个忙呗。” 江覆:“行吧。” 她将怨气伪装成类似异能的外观和能量频率,往这个人全身覆盖,冰冰的凉凉的,皮肤知觉迅速褪去,红疹黯淡,那抓肝挠心的痒意也退了下去。 这是她最近研究出来的,她这怨气能腐化活体,实际上是极危险的,但如果用量和力度掌握好,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人惊喜不已:“不痒了!真的不痒了!” 江覆道:“效果大概能维持十个小时。” “哈哈,够了,十个小时之后应该就能好了。” 这人高高兴兴地给了一颗三阶晶核作为诊费,江覆也不推辞。 很快又有几个同样满身红疹的人出来,江覆都给治疗了。 可能是看这几人都没事,于是,一个全身被咬出大包的人过来:“妹子,我这疼得太厉害了,你帮我止止痛呗。” 江覆一道怨气过去,片刻后,这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疼了,哈哈,真的不疼了,这个比什么麻药都管用!” 又有一个人过来:“我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整个食管到胃里都刺挠得厉害,这个你能治吗?” 江覆:“你这是中毒了吧,还是解毒要紧。” “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解毒吗?没事,我是异能者,扛得住,就是太难受了。” “那我试试。” 五分钟后,这人也眉目舒展开来:“哎嘿,不难受了!神了这是!” 接下来,不断有人找过来,这里那里疼的,痒的,火烧一般难受的,用其他手段治疗过都不管用的。 江覆这摊子就支起来了,面前的队伍排得老长。 …… 下午来基地大门值班的是应常山,他在红日基地也是能排得上前几号的人物,此刻他眉头皱得死紧。 这么多人来投奔基地,换在从前他肯定高兴,但现在,基地里也是一团乱麻啊。 最叫人闹心的是那个“面条”怪病。 怎么得病的?怎么发病的?怎么传染的?一概不知。 是的,那个病会传染,一开始只有周良吉那个团队里的人得,后来其他人也陆续发病,先不提那个难受劲,光是想想肚子里长着一团一团面条,还会在你肚子里钻来钻去,就问你恶不恶心,害不害怕。 恐慌一下子就蔓延了。 “周良吉……”他喃喃道,最先发病的是周良吉身边的人,而这面条又和周良吉的异能像极了,不会真的和周良吉有关系吧?这小子想干什么? 忽然,他看到远处特别热闹,叫人来问:“那边怎么了?” “有个治疗异能者……”回话的人兴奋地说了一通,“可厉害了,要皮肤失去知觉,就皮肤失去知觉,要骨头失去知觉,就骨头失去知觉,要是肠胃感觉不到不舒服,那也分分钟搬到。” 应常天嗤笑:“这有什么稀奇的?” 让人暂时失去知觉的异能多了,比如石化,比如冰冻,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能力。 大约是想引起基地注意,故意给自己造势吧。 “唔……额!”他胃里突然一阵翻涌,赶忙走到一边哇地给吐了。 看着吐出来的那一根根“面条”,他脸色惨白。 完了完了!他也中招了! 这么想着,他胃里又是一阵涌动,有什么长长的东西在蠕动的感觉,然后是被针扎的疼痛,就像那些东西在钻他的胃。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胃部。 它们钻出来了,在他的腹腔里游来游去,又钻到了他的四肢里、骨头里、血管里。 痒! 铺天盖地的痒! 疼! 绵绵不绝的疼。 恶心! 被黏腻湿滑的长虫在身体里爬来爬去的恶心! 应常天一瞬间要被逼疯了! 他立刻把自己全身石化,然而那骨子里的感知,完全止不住! 他手下惊慌地扶住他:“应长!应长你怎么了?” 应常天颤抖着手死死抓住他:“回基地,快回去!找医生!” 说着,感觉鼻子里痒痒的,好像有虫子爬出来了,慌忙抬手摸,但什么都没摸到。 接着眼眶里也痒痒的,他又使劲揉眼睛。 “我眼睛里有虫子吗?” “没、没有啊!” 应常天又抓又挠,感觉全身内外都爬满了那面条一样的细长虫子,根本无法忍受:“回、回去!”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朝基地外看去:“那个、那个能让人失去知觉的人,带过来!不,请过来,马上请过来!”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受不了了,谁能让他摆脱这种可怕触感,他把谁供起来! …… 于是,江覆摆摊不到一小时,就招来了红日基地的人,对方客客气气又火急火燎地请她进基地。 江覆嘴角隐晦地勾了勾,但抬起头就一副惊讶的样子:“我吗?” “是的,我们应长听说您的异能特别精妙,想邀请您进基地,您不用排队,这就可以进去了!” “可是,插队不好吧,而且这么多人等着我给治疗呢。” 这人都快哭了:“我们基地对特殊人才非常重视,可以走特殊通道的,应长正等着您呢,至于这些人,您不用管,会有人处理的。” 江覆:……看来那个怪病真的很严重啊。 她一脸犹豫的样子,在来人再三恳求下,终于答应进基地。 第22章 第 22 章 江覆见到了这个叫应常天…… 江覆见到了这个叫应常天的人, 应该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有异能,显得比较年轻, 看着只有四十出头,此时满头大汗, 脸色惨白, 表情痛苦中带着惊恐, 时不时干呕两声。 看到江覆, 他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只能勉强招手:“快、快……” 江覆也不磨蹭,上去就打出一道黑芒, 将其整个人笼罩,甚至黑芒还钻进了他的口鼻、耳道。 短短片刻, 应常天的知觉被封印, 整个人放松下来, 大口大口喘气, 就跟死里逃生似的。 江覆:……原来这么遭罪的吗? 好一会儿, 应常天才恢复正常, 表示要去收拾一下, 几分钟再出来,已经换了汗湿的衣服, 头发都打理整齐了,又是一个体面人。 江覆不卑不亢:“应长。” 应常天说:“坐, 坐,你叫……” 江覆:“李晴。” 是的,还是那个她混进覆安基地时用过的假身份,证件她都还带着。 在覆安基地都没被查出身份有异, 放到其他基地,更不会有丝毫问题。 “是李晴同志啊,今天真是感谢你了。” 江覆严肃道:“应长,我虽然暂时封住了你的知觉,但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您最好还是尽快找到解决根本的办法。” 应常天表情一僵,有些坐立不安:“只有半个小时?” 江覆点头:“您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我的异能对您不能起到长时间作用。” “那半小时后重新作用?” “那是可以的。”江覆一脸严谨,“但封住全身知觉是很危险的,对健康也不利,不是长久之际。” 应常天大松口气,那种醉人的感受,他是万万不愿再体会了。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想到她那特殊的异能,问:“依你看,我这病,是什么引起的?” 江覆皱眉,煞有介事地思考片刻:“我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病,只能说确实有点像体内被什么东西寄生了,但我刚才隐约察觉到,您体内除了您本身的异能,还有另外一种异能,它杂乱而躁动,并不很强,却可以到处游移,十分怪异……” 应常天心中点头,说对了,都对了,看来这人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就值得拉拢,而且,自己现在可离不开她。 于是他坦诚点头:“对,就是这个异能,它不属于我,我这怪病就是因它而起。” 江覆继续皱眉:“可我从未听说,异能也可以寄生到别人身上。” 应常天叹息:“你有所不知,这个异能本身也挺特别的,它可以脱离主人潜伏在某个地方,等待别人触发,然后像活物一样,缠住敌人、刺入敌人体内。” 江覆大感意外:“还有这种狡猾阴毒的异能!” 应常天:“……” 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周良吉的异能。 但仔细一想,能够暗戳戳地在某处埋伏许久,既锋利得能割下人头,又能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敌人,还能钻进敌人血肉里,将血肉骨骼割碎。 这不是狡猾阴毒是什么?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呢? 江覆继续心直口快:“什么人觉醒出什么样的异能,大致是有规律的,比如脾气火爆的人,觉醒异能的话,大概率会是火系或者类似的火爆异能,一个人脾性温吞的话,大多可能觉醒水系木系之类的异能。所以,觉醒出这种阴毒异能的人,本身也是那种会躲在暗处算计人的阴损小人吧!” 应常天:“……” 阴损小人吗? 想想周良吉那几乎伟光正的形象和名声,他豁然开朗。 是啊,如果周良吉真的那么正直良善,怎么会有那种异能?这么一个人,来到红日基地发展,结果名声完全盖过了基地的几个掌权人,和他一比,其他人简直都成了市侩自私小人,风评都差了下去。 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大肆圈粉,这本来就不是真正正直的人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家伙果然藏得很深呢。 那这次怪病真的会是意外吗? 会不会是他在酝酿什么阴谋,不然为什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发病呢?而自己会被传染……是因为自己早上去了解情况,和周良吉接触过啊! 应常天的念头一下子通达了,周良吉一定有问题! 他的脸色变来变去,江覆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过来的路上,她已经了解到了应常天的身份。 他是红日基地可以排得进前五的掌权人,本身还是六阶异能者,异能是土系的变种,可以把触碰到的一切东西变成石头。 在红日基地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 她之前诅咒,是诅咒最近一周之内,所有和周良吉接触过的人,会沾染上周良吉的异能,那异能会以细线的形式在体内游走,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引发各种不适,此外,中招的人还会产生一些幻觉。 像应常天这种觉得浑身里外有虫子在爬,其实就是幻觉了。 因为这个诅咒比较复杂,涉及的人员数量不确定,所以,只能维持一周,而且本质上是不伤身的。 这已经是江覆废了老鼻子劲才咒成功的。 反正就是放一个网下去,能收获几条鱼她也不确定,要是失败了,她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没想到,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还网到了应常天这样的大鱼。 周良吉这么热心地帮这个帮那个,还为人类的未来各种操心,虽然他嘴上是不求回报,只求无愧于心,但实际上,他一定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以及旁人对他的看法。 简单来说,大约是有点表演型人格在身上。 江覆就是要从这方面打击他。 也不仅仅是对他本人的打击,一个名声很好的,一直以利他形象出现的人,突然露出阴暗谋算的一面,并且做出了有损群众利益的事情,对他的社会地位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两人谁都不说话,室内陷入死寂,江覆开始思考温和玉在车上会不会等急了,而应常天的想象力已经飞跃到,周良吉是打算把自己的异能寄生在别人体内,到时候控制这些人,从而主宰基地了。 他坐不住了,事态严重,他必须找其他几个掌权人共同商议。 他问江覆:“你真的没有办法彻底根治?” 江覆摇头:“想要根治,必须将那种异能驱逐出身体,我没有这种能力。不过,我的异能本质上是冻结和迟钝,或许我能试着冻结那种异能,使其不再那么活跃。但这种异能太过诡谲,我需要了解更多,也需要接触更多的病人。” 说得合情合理,既不夸大自己的能力,又不一口回绝,说明她对自己自信又有分寸,是一个极靠谱的人。 这样的人,绝对是有真能耐的。 但这样的人,之前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他一边叫人去把自己这边生病的人带来,一边问江覆:“敢问李晴同志,你之前在哪里高就?” 江覆就说:“我是从覆安基地来的。” 这话也没错,便是有人去覆安基地查也是不怕的,「江覆」一定会为她遮掩的。 但应常天立刻理解成了,她之前在覆安基地也是一号人物。 那可是覆安基地啊! 末世中最强大的基地,最富饶安定的地方!无数人向往之地! 应常天看江覆的眼神更郑重了:“那怎么会离开那里?” 江覆黯然垂眸:“我敬佩的人离世,不想留在那个伤心地。” 应常天恍然,说的是前州长江珺荣离世吧,这个消息刚传出来时,可谓是一场大地震,红日基地都派人前去祭奠,人回来后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节哀。” 很快,好几个人被带来了,个个都难受得厉害,又呕又吐,又抓又挠的,只能使用各种极端的异能手段麻痹自己的感知。 江覆像模像样地屏蔽他们的知觉,查探他们的身体,仿佛最严肃的研究员,许久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想要将这外来的异能引出体内,恐怕还需这异能的主人来引导。” 而应常天已经和其他几个掌权人紧急开会,被应常天一提醒,每个人都对周良吉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和不满。 一人道:“周良吉已经接受过调查审问了,他表示,对于这个怪病,他完全不知情,也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哼,他当然不会轻易承认!”应常天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联起手来,难道还干不掉他?” “可他名声极好,拥护者众多,现在基地人心不稳……而且,如果这怪病真是他搞的鬼,他能把异能种到别人体内,未必不能远程操控那些异能,逼急了他,万一狗急跳墙……” 大家都看向应常天,应常天脸色一僵,觉得自己体内的不仅仅是虫子一样的异能,还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 这时,江覆的结论被人报告过来。 “和一些治疗异能者的猜测差不多,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管周良吉有什么目的,既然他现在还想装正人君子,我们就放出消息,这次怪病因为与周良吉的异能有一些渊源,只有他能治这种病,就看他愿不愿意为大家操劳。” 他还想往下装,就得给人治疗,他若不装了,他的名声自然就臭了。 “不仅如此,既然与他接触过就能得病,我觉得,现在得病的人还不够多呢。” “那些往日里和周良吉走得近的人,捧着他来踩我们的人,真心诚意感激他的人,怎么能错过这种机会呢?” 只有受害者足够多,形成了大联盟,才更显得周良吉可恨。 此事过后,无论结果如何,周良吉都别想在红日基地混了。 这几个掌权人商议着商议着,画风就往某个方向歪去了。 江覆隔着好几个房间,隐隐收听到这边的谈话内容,微微一哂,上位者,心里想的永远是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 至于说,得病的人多了,对病人本人有什么后果,对基地会不会有什么危害,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 当然,这也契合她的计划。 她自言自语道:“周良吉这种人,怎么会不得罪人呢?” 感谢拥护他的人有多少,厌恶反感他的人只会更多。 她只需要轻轻推一波…… 不过接下来,是让那些人真的能得病,把这场戏演下去,她的诅咒效果没几天了。 只能看温藏玉了。 她走向自己开进来的车,温和玉还在车上。 但一打开车门,车内怨气缭绕。 她之前没放这么多怨气啊? 再一看,温和玉指尖正释放怨气,投喂蚕宝宝,那只蚕宝宝已然又胖了一圈。 江覆:“温和玉?” 温和玉有些迟钝地扭头看过来,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又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青灰青灰的,又和丧尸一个色了。 江覆深吸一口气,上车,关上车门:“你知不知道,你全身都在漏气?” 怨气从他体内漏出来,他这身体就跟个球一样,没了气之后就瘪了。 温和玉:“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好像是这样。 “我、我只是想喂蚕……” 他以为自己只有指尖能溢出怨气,没想到是全身都在漏。 江覆顾不得细想他体内的怨气为什么还能跑出来,也顾不得想他为什么也能控制怨气,连忙把满车的怨气又给他喂了回去,少年的身体再次丰盈起来。 然而这一起一落的,他这脆弱的身体扛不住,眼看着就双颊发红滚烫起来。 江覆一摸他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你可真是我祖宗!”—— 作者有话说:一更,下午还有第二更 第23章 第 23 章 “姐姐,对不起,又给你…… “姐姐,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太没用了。” 温和玉躺在床上, 眼睛因发热而微红且水润,十分愧疚地对江覆说。 江覆坐在床边, 从一旁的冰盆里, 把用冰水浸湿的毛巾拧得半干, 搭在温和玉额头上,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地说:“你现在这样,是我促成的, 你觉得现在的你没用,是在埋怨我没帮你把健康保留下来吗?” 温和玉忙要起身:“不是的, 我……” 江覆把他按回去:“不是就行, 别胡思乱想, 你身体弱是注定了的, 你的异能也无法变强, 但这不代表你一无是处。你不必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勉强自己, 我并不缺替我做事的人。” 因为大部分事情, 我自己就能完成。 她看了眼时间,一番折腾下来, 这都快晚上九点了。 “时间快到了,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平静地进入睡眠,好吗?” 温和玉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眼,仿佛受到了感染, 心绪慢慢平稳下来,九点整,睡意准时袭来,他只来得及说一声姐姐明天见,就陷入了沉睡。 江覆没有急着走,依然坐在床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沉睡中的少年宛如死机了一般,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血压,整个身体完完全全进入休眠状态,说他现在是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不过好处也有,那就是他的体温也渐渐下去了。 江覆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果然不烧了,她把冰毛巾取下来:“真是个傻小子。” 幸好有这一天一次的强制沉睡死机,不然这么烧下去,她是真担心他被烧成傻子。 这么说起来,这沉睡其实有点相当于恢复出厂设置,等他醒来,负面状态就清除掉大半了。 她看向一旁的黑猫:“到底怎么回事?”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那里:“还能怎么回事?你不是让他养那只蚕,他就试着投喂呗,没想到居然真的能释出怨气,这小子可以啊。” 江覆:“……你当时也在,为什么没有阻止,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这不也没事吗?” 江覆看着它。 黑猫站起来:“好吧好吧,我下次一定及时阻止,不过我说,你对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 江覆看着沉睡的人:“他是我第一个咒活的人,是我目前唯一的观察体,我不允许他出事,懂了吗?” 黑猫:“……我还以为你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长得好看又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激发了保护欲呢。” 江覆:“……”她是什么变态吗? 黑猫:“就像呵护一朵一旦你放手,就会立刻被风雨摧残的娇花,据说这个会很容易让强者生出成就感。” 江覆:“……狗屁,这得是多绣花枕头的强者?一个真正有追求的强者,怎么也得能护住一座城、一方天地这样的,才能有成就感吧。” 保护一个弱小生物,就有成就感了?那这成就感也太廉价了。 黑猫:……好吧,这位是真的做过强者的,她的发言更权威。 江覆看着温和玉,叹了口气:“也是他赶上了好时候。” 放在从前,她身边就不可能出现这么脆弱的人,她对弱小的人会怜悯会保护,但绝无可能亲力亲为地照顾。 可现在,经历了背叛、生死,她对有实力的人只有戒备排斥,反而对这种完全没有威胁性的人多了些耐心。 她在床边坐了会,手机响了起来,是应常天在呼叫她。 她交代黑猫:“看好他。” 然后起身出去了。 她所在的这个小院是应常天安排的,紧挨着应常天的住处,两步路就走到了。 江覆就保持半小时过去一趟的频率,给应常天及一些其他人屏蔽知觉。 “小李,你弟弟情况怎么样了?退烧了吗?”应常天很和蔼地问。 “退了,他路上受了点惊吓,不是大事,现在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 这次屏蔽知觉后,应常天问:“我想让你见见周良吉,你愿意吗?” 江覆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那当然好,我早想看看能有那么阴损异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 因为这场怪病,周良吉早上被带走调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放出来,这时候,有消息传出,基地几个大佬要迫害周良吉,要把这场怪病的锅甩到周良吉头上。 那些拥护周良吉的人一听就急了,立刻去联络对周良吉有好感的、受过周良吉恩惠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跑去关押周良吉的地方,抗议。 也多亏了经过一个白天,路上疯长的植物已经被清理掉了,不然这些人摸黑出门都是个难事。 这些人里有异能者也有普通人,有老有少,有一家几口人一起出动的,也有几个人代表一个住宅区的,有某某团队的代表,也有某某势力的话事人。 人群乌泱泱挤满了整条街道,举着火把或提着手电,高喊着把周良吉放出来,搞得仿佛起义一般。 “释放周先生!释放周先生!” 街对面的三楼,没有开灯,江覆和应常天站在窗口看着这一幕,听着那逐渐整齐起来的口号声,江覆微微勾唇:“没想到,这位周先生还挺得人心。” 她又想起了一些小事,当初覆安基地在她死后能快速稳定下来,除了梁谢回来安稳人心,这个周良吉的人气也起到了些许作用。 乃至于后来五十年里,她的糟污名声,周良吉也是间接出了力的。 很多人不顾青红皂白,就觉得“周先生要杀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好人”,这句话甚至是证明她是个恶人的重要论据。 应常天脸色很黑,不过周遭本来就暗,倒也显不出他脸色难看,他嗤笑:“这人会做戏得很,用一点蝇头小利,经营出了一个好名声。” 不过,要不是今天这么一试,还真不知道周良吉的号召力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应常天脸色暗沉,跟江覆说了一声,来到外面,和某人窃窃商议起来。 江覆隐约听到:“这跟直接造反有什么区别?靠着基地安身,却……真是不知好歹!……大晚上摸黑跑这么远,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就成全他们……让他们知道,沾上周良吉就是沾上晦气!” 她微微挑眉,看来,应常天想加点料啊。 忽然,下面人群一阵惊呼,原来是大门打开,周良吉在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看护下,慢慢走了出来。 “是周先生!”“周先生出来了!”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灯光照到周良吉脸上,江覆第一次认真看清了这个仇人的面容。 是的,当初在伏击之前,江覆其实都没见过周良吉,只知道有这么一个颇有名气的大善人,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鬼知道他会突然冒出来杀自己。 周良吉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长得瘦高,容貌颇英俊,又带有一种书生一般的儒雅之气,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这人很好相处、很值得信赖的长相。 此时此刻,他看到外面这么多人等他,露出震惊又感动的神色,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大家!没有人为难我,我只是来协助调查……天黑了,外面太危险了,大家都回去吧。” 人们仍不愿意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道:“周先生,你不要为他们说话了,这基地里掌权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要害你!你快逃吧!” 这话刚落下,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喊道:“他们没本事,所以周先生的优秀就是错误,他们把大家当贱民,所以尊重大家的周先生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只有周先生是我们的光!” 这话一出,众人有哗然的,有应和的,有莫名兴奋的,现场一下子更乱了,而周良吉的脸色顿时大变,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应大哥他们都是负责任的好人!”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中,人们根本听不到。 周良吉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江覆瞥了眼那最先发声的两个地方,不知道那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希望周良吉骑虎难下然后真的振臂一呼夺权。 反正去而复返的应常天整个人气压低到可怕。 “这些人……呵呵,真是找死!”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阴风从街头吹了过来,吹起了落叶和沙尘,吹得人群睁不开眼睛。 江覆仔细分辨了一下,这风里好像裹挟着什么东西,很轻,很细微,数量很大,类似某种孢子…… 这些东西沾到人身上后,立刻就附着在头发上、皮肤上、眼睛上,随着呼吸说话进入鼻腔、口腔…… 江覆看了一眼应常天,尽管已经知道某些掌权者的德性,但此刻还是觉得开了眼界。 所以,当她在覆安基地兢兢业业干活的时候,其他基地的掌权人就这么玩是吧? 有种,她黑化一场,也不过才和这些人齐平,某些地方可能还比不上的感觉。 然而,她落得个不得好死,而如应常天之流,在新纪元里却延续了末世里的地位,混得风生水起。 她觉得有些滑稽,有些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二更,明天见~ 第24章 第 24 章 “你笑什么?”突然听到…… “你笑什么?”突然听到笑声, 应常天有些疑惑地问江覆。 江覆其实笑了一声就打住了,现在再去叨叨这些挺没意思的,赢就是赢, 输就是输,她没有笑到最后, 说一千道一万, 就是她技不如人。 更何况, 世人也并不是全部背弃了她。 她实在不必为了一群乌合之众, 出于利益或者从众的选择,颠来倒去地抱怨。 想明白了,她心境就平和了, 只是难免觉得有些无趣。 听到应常天的问话,她随口回答:“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您看, 这下面叫嚣得最起劲的, 大多是一脸无知的人, 他们或许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种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不过是别人怎么引导, 他们就怎么做,气氛怎么热闹, 他们就怎么起哄。” 应常天往下看去,在路灯和火把的光芒下, 确实看到那最来劲的人都不是多精明的样子,真正精明的人,正往人群后缩去,眼神闪烁, 显然意识到了这情况不对。 江覆继续说:“下面这群人,看似人数众多,但其实大部分都是被怂恿来的,是被有心人推出来,借机向基地管理层开炮的。 “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坚持,风吹哪边向哪边。最后要是你们赢了,这些人立刻就会老实,乖乖向你们臣服,你们输了,他们也不过是去做另一拨人的狗。 “这种人,是最无关紧要的。 “您和管理层真正的敌人,是这些人背后的人。” 所以,光整治这些人有什么用,要紧的是顺藤摸瓜,查清楚是谁在背后联络、组织的。 应常天怔住,思索,皱眉,恍然,然后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江覆。 “你在覆安基地有任职吧?那里这种煽动闹事的是不是也特别多?” 那倒没有,除了刚接任那会儿的小小风波,之后数年一直比较平和,毕竟她拳头够大,想搞事的直接武力镇压了。 一群人大半夜不睡觉,聚集上街,公然对管理层叫嚣? 分分钟拿下揍一顿之后送去劳改好吗? 完了必须来一通彻查,把整个事件的起因、发展、有什么隐情、谁领头、谁参与、有什么人背后指挥等等,都要查得一清二楚,而且该地区的相关部门,基本都得吃挂落。 所以,谁敢轻易挑事? 当然了,江覆觉得,自己拳头大管得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覆安基地的人没有必要这么做,基地里的生存环境不至于恶劣到,逼他们走这条路。 所以,当她在这里看到这场闹剧,第一反应就是,红日基地的管理层得多无能,才能让人既不满又不怕? 她没有正面回答应常天的问题:“这种事确实不稀奇,应长,先是周良吉引发的怪病,后是某些人隐在幕后,借周良吉的事发难,要说不是商量好的,谁相信?红日之难,近在眼前啊。” 应常天被她说得越发紧绷,看人群中周良吉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杀意。 周良吉也不是死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精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应常天下意识往阴影里躲去,江覆却站在那没有动,她双臂环抱,靠着窗框,偏着头看着周良吉,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周良吉微微一愣。 那楼上的人看不清是谁,只能通过身形看出是个女人,但他能从那投过来的视线中,感受到冰冷、锋利、戏谑、轻慢。 仿佛猎人看着已经落入网中的猎物,仿佛高高在上的主宰,看着脚下小丑垂死挣扎。 他的反感立刻就被勾了起来,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态度,更不要说是一个女人。 对了,女人! 温家那些人在西镇遇到的,就是一个神秘女人! 他立刻就要往江覆这边来。 但人太多了,且都围绕着他,簇拥着他,仿佛追星一般,摸到他一点衣角都激动不已,他实在难以脱身。 然后,他发出了一条银丝,射向这边窗边的一个铁艺装饰。 他是要以此为借力点,把自己拉过来。 江覆没有动,但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怨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出去。 于是,那条银丝在距离窗口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住不能前进了。 “嗯?”周良吉一凛,正要加大输出,下一刻,那根银丝就像电流接入了某种介质,忽然一条分裂成两条,两条分裂成四条,四条分裂成八条…… 哗—— 一朵巨大而灿烂的银色“烟花”在空中炸开,面积之大,直接覆盖了半条街,也映亮了半条街,绚烂非常。 周良吉愣住。 街上的人群也愣住。 他们看着那如蛛网一般绽开的烟花,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漂亮,滞空足足数秒钟之后,如流萤一般碎裂开,点点萤光洒落下来,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洒满人们肩头。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 “周先生用异能给我们放烟花了!” “这是周先生在回应我们吗?” “周先生,我们永远追随你支持你!” 周良吉脸色大变:不是,没有,别胡说,这不是我干的! 一定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 但他再看向三楼窗口,那里却已经没有人了。 …… 这个晚上,红日基地里真是热闹极了。 先是基地个个地方的人聚集起来抗议基地方面抓了周良吉,然后是基地迫于压力释放周良吉,释放现场,周良吉因感怀大家为他做的这些事,当场放烟花回应大家的心意。 天亮后,一大早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人们:不是,周良吉放那个烟花,是真要和基地翻脸吗? 毕竟,在他放烟花之前,人群里几乎就差明着喊要推翻基地管理层,拥立周良吉上位了! 周良吉这么刚的吗?真的假的? 有人为周良吉说话:“基地方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那什么怪病是因周先生而起,他不满基地也是正常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就是就是,周先生这么好的人,要是真能上位,我们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我支持他!” 看好周良吉的人还是很多的。 只是这些话说出口还没多久,另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昨晚去接周良吉出来的一万多人,无一例外地得怪病了! 上吐下泻,吐出来的东西里都有那种奇怪的面条,不仅如此,他们身上还长出了奇奇怪怪的银色蘑菇一样的东西,甚至割开皮肤,肉里都是蜘蛛丝一样的银色菌丝,可吓人了! 就和周良吉放的那个烟花一样一样的。 这个消息就像炸弹,哄一下在基地各处炸开了,为周良吉说话的人都懵了,这怎么个事啊? …… 周良吉也想知道,这怎么个事啊? 莫名其妙的,他就放了个烟花,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有什么神秘女人,都觉得他就是公然挑衅基地还不敢承认。 这一茬还没过去,又听说昨晚在现场的人群都得怪病了,这个怪病比严密那些人得的更严重。 “这异能波动频率,这‘菌丝’的颜色……” 病房里,异能者们穿着最高级别的,能够防止异能入侵的防护服,对着病床上的病人研究,边上还有几台特殊仪器工作,看着仪器分析出来的数据,这和周良吉的异能要是没关系,他们当场把仪器给吃了。 病房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周良吉在一些人的簇拥下,或者说,是看管下,走了进来。 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正是昨晚来迎接自己的人中,站在比较靠前的一人,此时这人完全没了昨晚的神采飞扬,整个人像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地躺着,脸上、手臂上、胸口上都长了几朵银色的蘑菇。 身体内部的痛苦,难以叫人感同身受,一夜之间精气衰败,也很难让人直接体会到严重程度,但身上长出了蘑菇这种明明白白的视觉冲突,三岁小孩都懂的不正常,足以叫所有人心生恐惧。 看到周良吉进来,这人也没了昨晚的激动崇敬,反而像看到什么怪物一般:“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周良吉,我那么崇拜你啊,你怎么能害我!” 周良吉脚下一顿,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异能的波动,他心头一凛,问床边的人:“怎么回事?” 床边,基地的二把手赵驰,同样穿着防护服,目光复杂地看着周良吉:“这怪病,恐怕真的和你的异能有关,昨晚你的异能烟花消散时,融入了在场人体内,过后不久,他们就纷纷得病了,现在我们初步判断,你的异能可能是异化了。” 他像是不忍,又像是无奈,拍了拍大受打击的周良吉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我自然是相信你没有坏心的,但一万多人因你而病,这是不争的事实。” 周良吉张了张嘴,想说那烟花真的不是他要放的,从帮助温家那些人设置陷阱开始,他好像反而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那个神秘女人对他一定有恶意,这一切都是阴谋。 但最后那异能余威落入人群体内,确实是有目共睹。 他看着病床上虚弱又痛苦的人,对方的眼神充满怨恨与恐惧,是如此陌生,和昨晚判若两人。 他不禁陷入自我怀疑,难道他的异能真的畸变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异能异化?你是说,我的异能,可能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传染源吗?” 赵驰安慰道:“现在还不确定,所以,叫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配合医院的方案,对病人展开积极的治疗,我们也能在这不断地尝试中,判断出你的异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他死死盯着周良吉,但凡他有什么异动,或者不想再演戏,准备真的撕破脸皮,在场这些人会立刻动手摁住他。 第25章 第 25 章 夜色漆黑,小院里一片安…… 夜色漆黑, 小院里一片安静,温和玉又陷入了一天一次的八小时沉睡中。 江覆熟练地看着他呼吸渐渐停止,一动不动地挺尸, 退出房间,给自己换上适合晚上行动的衣服。 黑猫围着她打转, 抱怨道:“你又不带上我, 天天让我带孩子。” 江覆:“那没办法啊, 他这种状态, 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 她穿好鞋子,拍了拍猫头:“我的诅咒今晚就会失效,应常天暂时不会再来找我, 你只需要好好看家就行,走了。” 她踏入了夜色, 不久之后, 她就来到了基地边缘。 一只一身黑的丧尸正蹲在这边。 看到江覆过来, 她慢慢站起身。 身形修长且昂然挺拔, 一头乌黑的短发被风吹乱, 两颗眼珠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仿佛一对猫眼。 正是温藏玉。 江覆:“来了。” 温藏玉微微点头。 江覆往温藏玉身上打了一道怨气, 让她的身形模糊,气息隐匿, 免得被基地里一些高手察觉。 “走吧。” 他们先来到了温姓族人聚居的地方,那些被从西镇救回来的人就住在这里, 曾经,温藏玉姐弟也住在这里。 一踏进住宅区,温藏玉的眼睛霎时就红了起来。 曾经他们姐弟在这里住的数年时光,族人对他们的三分照顾七分欺压, 温自成等所谓长辈的压榨和掂量她能值几个钱的审视眼神,以及最后决裂时,和玉拉着中药的她,从这里跌跌撞撞地逃出去…… 噼里啪啦的火焰从她身上窜起,甚至有火花从她眼睛里冒出来,然而她双脚踩着的地面,一圈一圈冰霜扩散出去,地面迅速凝结一层冰。 她的指甲和牙齿也开始变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江覆道:“去吧,去报仇吧。” 温藏玉唰地一下,整个人弹跳而起,直直跳到了数米高的房顶上,然后像个弹簧精一样,刷刷刷几下快速前进,身形一下子就消失于夜色中。 随着她的动作,一阵疾风掀起,江覆微微偏头,怨气弹开了这阵风。 “火系异能,冰系异能,风系异能……” 都是这么爆裂的异能啊。 接着,前方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捶人声和惨叫声,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停止。 江覆抬脚找过去。 只见一个屋子里,家具什么的乱七八糟,屋里的几个人被温藏玉捶得鼻青脸肿人事不省,然后,她对着一个人抬手,手中释放出一排银丝,刷刷刷地扎进了这个人身体。 温藏玉转头对江覆说:“银丝,会在他体内,游走,切割,吸食他、自身的异能,从皮肤下,长出来。” 而这个情况多严重、能维持多久,就看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了。 只要比此时的温藏玉弱,那基本难以自救 她不杀他们,但他们会日日痛不欲生,异能和身体逐渐被废掉,这对于靠着异能获得地位和权势的人来说,绝对是比死还可怕的酷刑。 江覆看着这个人:“你继续吧。” 半个小时之后,温藏玉把这一整片的温家人,全部种下银丝,只放过了个别几人,江覆猜测,被放过的人应该是照顾过她姐弟的。 温藏玉走出来:“好了。” 江覆展开一份名单:“接下去我们先去找周良吉身边的人,就先从这个叫严密的下手。” …… 某高档小区。 严密等几个团队核心人物正坐在一起。 严密:“我今天好受多了,你们呢?” “我也不难受了,看来是要病好了。” “我就说,我们都是异能者,怎么可能一个病都抗不过去,应该真的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严密点头:“是的,我们得病正好是暴雨之后,动植物进一步变异就是那时候,我们作为人受一点影响也是合理的。” 他看着众人,“这病肯定和周哥没有关系,那什么一万多人因他得病,肯定也是一场误会,我们必须出去,为周哥澄清这一切。” 众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想到这几天恐怖的煎熬,此刻他们完全不想见到周良吉,感觉都快有阴影了,看到他就难受。但这么说的话,就显得他们太冷漠了。 严密站起身:“你们都说话啊,这些年,周哥帮了我们多少?我们需要升级,周哥帮我们弄晶核,我们遇到困难,周哥帮忙解决,我们无论到哪里都能受到礼遇,也是因为周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们去听听,外面都是怎么说的,周哥都快被妖魔化成什么污染源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羞愧起来,对周良吉的情义再次占据了上风。 众人纷纷起身:“对,周哥正是困难的时候,我们不能干看着。” “我们的痊愈,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分明就只是一场普通的病,一周时间就会好的!” 众人正要往出走,突然一股阴风不知道从哪里吹了过来,众人只觉一阵眩晕,直接倒了下去。 门静悄悄地打开了,江覆走了进来,温藏玉紧随其后。 江覆道:“开始吧。” 十分钟后,江覆再次展开名单:“接下来,是红日基地潜藏的势力头子,他们之前以周良吉为幌子,要跟基地管理层掰腕子,应常天帮我把人都给查出来了。” 温藏玉一个个种银丝也挺累的,反正都是给周良吉拉仇恨、泼脏水,江覆觉得,与其向小喽啰和普通人出手,不如直接把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拉下马。 温藏玉没有什么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反正江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两人如同来时一般,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 医院里。 整栋医院都住满得了怪病的人。 周良吉已经在这里奋战五天了,准确地说,他晚上在这里“治疗”病人,白天还要去基地各处的病人隔离点“出诊”。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治疗,但面对医院的要求、面对病人们怨恨的眼神,他不能不摆出治疗的样子。 他试着把异能探入病人体内,想要把病人体内属于他的异能力量引导出来,但那力量如同鬼魅一般,时隐时现,根本毫无规律。 他也试着把异能种进病人体内,来个以毒攻毒,但这只会导致病人更痛苦。 这五天,他遭受到了无尽的指责、谩骂、控诉,病人故意对他吐口水上,家属对他各种撒泼撕扯,周围人用鄙夷不屑的目光打量他。 他疲惫地在走廊里走,五天五夜没有合眼,不停地使用异能,他现在累极了。 忽然,一扇病房门打开,哗拉一下,一盆东西泼了出来,浇了周良吉一头一身。 “啊,对不起啊,周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吓我一跳!” 手里拿着尿盆的老太太一脸愧疚:“我儿子刚才又吐了,我本来想去倒的,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你一定不会生气的对吧?” 周良吉看着自己满身的秽物,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怒气上涌,又被他强行压下,他体表异能光华一震,将这些秽物全部震了下去,他才压抑着怒火说:“没事!” 他快步离开,那老太太在他背后很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害了这么多人,一点都不愧疚!” 周良吉脚步一顿,转头怒吼:“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害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们今天的症状不是已经轻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刻薄!” 老太太吓了一跳,然后捂着心口叫道:“来人啊!周良吉恼羞成怒啦!要杀人啦!” 一间间病房里都出来人,纷纷护着老太太,指责周良吉。 “周先生,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老太太都多少岁了,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周先生,你也体谅一下我们,大家那晚都是为了你才聚集到一起的,结果转眼就倒下了,生命垂危,就算治好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这都是因为你……” 周良吉:“不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想尽办法给治疗?还不是你慌了,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周良吉:“我是不忍心看你们难受,我是好心……” “呦,我说为什么以前大家都说你好呢,感情你犯了错、弥补错误,也要冠上一个好心的名头,害了人还要人感谢你!” “听说你以前到处帮助人,是不是就是先害了那些人,然后再冒出来做好事?” “原来好名声是这么来的!” 周良吉:“……”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 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这种气! 分明不是他的错,分明他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几乎把异能耗尽,对病人和家属都同情理解好声好气,他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就得到这样的态度! 这些人凭什么!这些人怎么敢的! 即便是六七阶的异能者,都要对他客气有礼,如果不是他俯身迁就,这些人这辈子都摸不着他的衣角! 在他发脾气的时候,赵驰就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在医院门口拦住了人。 “良吉,这是怎么了?” 周良吉想到这几天,自己受尽刁难,赵驰也没有出来说一句话,这算什么兄弟! 他一把推开了赵驰,一句话都不想说。 赵驰踉跄了一下,对着周良吉的背影徒劳地伸着手,片刻后才才放下,他理了理衣服,笑了一声:“传出去,周良吉装了几天好人,终于装不下去,本性毕露。” 他眼神冰冷,周良吉,对不住了,你不能再留在红日基地了。 不管你有没有心怀叵测,但你能凝聚起那么多人心,能一呼百应,能让人拿着你当幌子闹事,你就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他们都没有看到,医院上空,一只黑乎乎的鸟目睹了这一切,扇着翅膀飞远了。 …… 江覆翻出了第三份名单:“这是基地管理层核心人物……”赵驰、应常天等人的名字赫然在上,不过这些人比较难对付。 忽然,一只鸟飞过来,她抬起手,纤细的鸟爪落在她的手指上,小鸟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怨气,一对无机质的鸟眼对上了江覆的眼睛,就像录像回放一样,江覆在鸟眼中看到了医院发生的事情。 她挑了下眉:“才被骂三天,周良吉就破防了,看来这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对深陷苦难之中的群众也没有多少包容心嘛。” 她看向温藏玉:“西镇那个陷阱就是他布置的,你要不要报仇?” 陷阱? 温藏玉想到那天,就是那个陷阱困住了她,不然的话,和玉根本不需要冒险出来,更不会差点被杀死! 她的眼睛变红,牙齿咯吱作响:“要!” …… 周良吉要离开这个基地! 这些日子,他在这里得到的都是恶意,他从不知道人可以这么坏! 既然这里不欢迎自己,他也不愿意再为这个地方付出了。 不过他当然不能只自己离开,还要把小伙伴们都带走。 可是,想到严密他们也得病了,之前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着怀疑和哀怨,他有些迟疑了。 但不久后,他还是来到了严密的住处。 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严密等人揉着头,正要走出来的样子。 “周哥!周哥你回来了!”严密惊喜道。 “你们……” 严密道:“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我们的病快好了,说明这个病肯定和你没有关系,我们愿意为你作证。” 周良吉一下子就被感动了,看着众人投过来的信任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心又热了。 他将医院发生的事情说了:“没有人信任我,既然这个病过几天就会好,也不用去解释了,清者自清,我们这就离开吧。” 严密愕然:“晚上走?不然还是等天亮。” 周良吉:“不,今晚就走!” 他被那些人伤到了,一刻都不想再留。 至于基地之外的危险,他并不畏惧,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也只有那些无知的人敢对他那么摆脸色。 如今还很年轻的周良吉,气劲上头,颇有点不管不顾。 总之,他一刻不停地带着团队离开,浩浩荡荡几十人。 应常天站在瞭望塔上,看着他们连夜出基地,他不禁咬牙:“就这么放他走?” 边上,赵驰道:“愿意离开,说明应该真的没有什么阴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还能强行留人吗?” 应常天:“那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驰靠在一旁,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的病不是已经减轻了吗?或许马上就痊愈了。” 应常天冷冷地看着他,管理层里只有自己得病,这家伙当然能说风凉话。 但如果没有人支持自己,光靠自己是留不下周良吉的。 周良吉一向以大好人的面目示人,很少真正动手,谁也不知道他的实力有多强。 …… 周良吉一行顺利地走出了基地。 夜色茫茫,基地外走出一公里,植被便如同森林一般茂密。 周良吉吸收了几颗晶核,能量恢复了大半,一挥手,银丝如刃,一片植被就倒了下去。 他轻轻松松地开路,团队里的人心中的紧张也逐渐散去。 “还是周哥厉害!” “红日基地不珍惜周哥,是他们的损失!” 众人举着火把等照明物,吹捧着周良吉,忽然,一人一脚踩中了什么,脚下冒出银光,接着,活物一般的银丝顺着脚背爬了上来,钻入皮肤。 “啊!这是什么!周哥!” 紧接着,另一个人也踩中了同样的陷阱。 眨眼之间,所有人的腿都被银丝缠住! 周良吉忽然发觉身后没有了声音和光源,他猛地转身,身后一片黑暗。 人呢? 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再转回来,前方的路也消失了!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仿佛有无尽的黑腾腾的雾气把四周包裹起来了。 他心下大骇,异能疯狂涌出,一条条银丝朝着四面八方刺去,刺进了一团软绵绵的迷瘴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受力点,也无法刺穿出去。 难道这是幻境?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人,一个女人缓缓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一字一顿道:“周、良、吉!” 周良吉看着对方身形,心中一沉:“是你!从西镇追到基地,又从基地跟着我来到这里,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对方偏了偏头:“此时此刻,你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你的同伴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吗?” 周良吉一愣,张了张嘴。 还不等他说什么,女人讥讽地笑了起来:“平时动不动把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伙伴挂在嘴上,事到临头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果然道貌岸然。” 周良吉额角青筋跳了跳,挽尊道:“你的目标是我,比起杀了他们,当然是留着他们来要挟我对你更有利,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江覆冰冷又厌恶地看着他,像看着什么垃圾:“无理都能强辩三分,你果然,还是这么冠冕堂皇到令人作呕!” 第26章 第 26 章 黑夜的丛林中,温度很低…… 黑夜的丛林中, 温度很低,湿度却极大,脚下的潮湿泥土里不断泛出和不知名尸体腐败的气味, 四周怨气如瘴气般弥漫,不知道什么虫鸟的名叫此起彼伏地响着。 周良吉莫名有些头昏脑涨。 他意识到, 四周这黑雾可能有影响神智的作用。 他盯着眼前的女人:“你到底是谁, 到底想做什么?” 江覆道:“基地以西, 那个小镇, 你为温自成布置的那个陷阱,还记得吗?” 果然是这事招来了这个女人! 周良吉忍着脾气道:“西镇出现了一个厉害的丧尸,对人的敌意极大, 甚至还生出了智慧,温家人想把那个丧尸给解决了, 找我帮忙, 我就帮着设了一个陷阱, 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覆:“那你知不知道, 那个丧尸也姓温, 和温自成他们是亲人, 她才二十出头, 她弟弟更是未成年,结果姐弟俩却被温家人迫害成丧尸, 美好的人生戛然而止。” 周良吉愕然。 “她变成丧尸之后,要找温家人复仇, 这又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杠?” “这……”周良吉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我为那对姐弟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是, 就算是这样,那丧……那女孩既然已经成了丧尸,就是人类的敌人,它今天能找温自成他们的麻烦,以后就能给人类造成更大的灾难,我不觉得除掉它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神情又重新坚定起来,对,他没有做错!这种带着生前的恨意的丧尸,比普通浑浑噩噩的丧尸更危险,越早除去越好。 他想到什么,忙问:“听说你把那个丧尸救走了?它是你什么人?你不会还把它养着吧?这会酿成大祸的!快把它交出来吧!” 江覆冷眼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我要是不答应呢?” 周良吉抿了抿唇,双手抬起,两个手心各发出了许多条银丝,战意凛然:“那就对不起了,我不能看着你做出威胁人类安危的事情!” 江覆嗤笑,一句话就把这件事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 江覆看向周良吉的身后:“你回头看看。” “你想使什么诈?用这个分我的心?”虽然这么说着,周良吉还是飞快回头看了眼,这一看整个愣住。 他身后不知何时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群人! 他认得他们,是从西镇被救回来的那些温家人,为首的就是那个温自成。 此时他们都一脸麻木地站着,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 周良吉冲过去挨个摸了摸,急怒道:“他们怎么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江覆不答:“这些人害了我的丧尸朋友,而你阻拦了我朋友亲自复仇,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这些人,弥补你犯下的错,之后我们两清,要么,我杀了你的人为我的朋友出气,之后依然是两清。” 周良吉震惊又愤怒:“你疯了!怎么可以拿这么多人的命开玩笑!就算这些人伤害过那对姐弟,也罪不至死吧!” 江覆似乎对他的激动很不理解,她问:“你杀过丧尸吗?” “当然。” “你杀丧尸时,会迟疑吗?” “当然不会。” “为什么?他们从前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是你的同胞,只是命运捉弄,把他们变成了丧尸,他们本身是那么无辜,那为什么你对它们可以下死手?” 周良吉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它们已经死了啊!” “因为他们很悲惨地死去了,所以,你就可以把他们当成怪物,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对吗?” “我当然怜悯它们!” “哦,那你是怎么怜悯它们的?我听说过你的事,你看到人病死、受伤而死,都会为之惋惜,为他们鸣不平,甚至会为他们做道场,有条件的,还会将骨灰收集起来,交给他们的亲人。” 江覆看着周良吉,眼中是真切的困惑:“因为这个,你得到了很多很多的赞美,大家都说你是多么正直、善良、慈悲,可这么正直善良慈悲的你,为丧尸尸体这么做过吗?” 周良吉张口想解释,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这一问直接把他问住了,点出了他过往行为的极大不合理之处。 “我,我……”他勉强想到理由,“丧尸的尸体携带病毒,就算烧成灰,也遭人忌讳,而且,丧尸大多吃过人,人们对丧尸恨之入骨。” “所有丧尸都吃过人吗?我听说你末世初年,曾带队剿灭了一个城镇的丧尸,那些丧尸都吃过人吗?你为那里的丧尸做过道场吗?事成之后,你内心是对那么多生命逝去的心痛,还是对‘我杀了这么多怪物,又为人类除去一大威胁’的自得?” 周良吉:“……”周良吉开始冒汗。 江覆微笑:“人们对丧尸恨之入骨,你就也视丧尸如蛇蝎,原来你的慈悲也审时度势啊。” 周良吉:“……” 江覆继续:“你说,是死后无知无觉,纯靠本能行动的丧尸更恶,还是这些连亲人都不放过的温家人更恶?” 周良吉:“……”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思绪有些混乱,这些日子他本就心力交瘁,几度要情绪爆发,这会儿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没注意到,随着他的急促呼吸,一缕缕怨气被他吸入体内。 “你说,是被迫变成丧尸的人更恶,还是这些内心狠毒,主观做恶的人更恶。” 周良吉抿紧了嘴唇,觉得头更晕了,心跳也加速起来,咚咚咚的。 “回答不上来,还是不敢回答?你其实也知道,人心之丑恶,犹胜丧尸,那你能毫不犹豫杀丧尸,为什么要却对这些比丧尸还不如的人下不了手?不,你不仅仅是下不了手,你甚至还在包庇他们,你在纵容他们作恶!” “我没有!”周良吉大吼道,“他们还活着,有知觉,有思维,我怎么能杀他们!” 江覆一挥手,那些温家人就都被定住了:“好了,我现在封了他们的五感,现在他们没有知觉了,他们的脑子也不能转动了,你可以杀了。” 周良吉摇头:“你这是强词夺理,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他们有本质区别……” “区别就是,这些人到底还是活着的,而丧尸已经死透了?” 江覆朝周良吉逼近:“原来你对是非好坏的判定标准,只是以死活为界限的。死的就是你的敌人,无论生前是谁,做过什么好事和贡献,一旦死了,变成了丧尸,前尘一笔勾销,而活着的人就算是垃圾是人渣是罪大恶极的渣滓,你也要护着,那你的正义也不过如此啊!” 江覆来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别再惺惺作态了,周良吉,承认你主张的正义根本不纯粹,承认你就是虚伪,就是做戏,很难吗?” 周良吉呼吸越发急促,不断后退,用力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戏!我心中有道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道义!” “你的道义就是杀人不用偿命吗?你的道义就是包庇恶人吗?你的道义就是是非不分吗?” “不,不是,没有!” “那你就杀了这些人啊,为死去的那两姐弟报仇!去伸张你的道义啊!” 这一声声有如魔音灌耳,极致的混乱中,像是指引他行动的指令,又像逼迫他的号角。 他啊啊啊地叫了起来,疯狂乱跑,双手乱甩,手中的银丝刷刷地切割过那些温家人,鲜血飞溅出来,断肢残臂满天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清醒下来,看到的就是一地尸体。 他杀人了! 这么多人! 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他本想要保护的人! 不,他们本就该死,他们害死了一对姐弟,还骗他说是丧尸盯着他们不放,诓他设下陷阱! 头痛欲裂,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碰撞,甚至像是有好多刀子在脑海里搅动,他凌乱叫着,转身就跑。 忽地斜刺里冒出一个身影,一脚踹在他脑袋上,把他踹翻在地之后,拎起他的双腿,把他当棒子挥舞,乓乓乓地往地上抡,周良吉的头就一下下砸在地上,砸得鲜血四溅。 他痛叫着,想要反抗,然而早已侵蚀入他大脑的怨气让他根本提不起异能。 江覆看着捶人的温藏玉,嘴角抽了抽,这人揍人的手段总是这么暴力直接。 不知道抡了多少次,周良吉终于晕死过去。 温藏玉也终于停下来,看着几乎脑袋开花的周良吉,露出满意之色,看向江覆,等待她的指示。 此时,周围怨气散去,严密等人昏倒在不远处,个个鼻青脸肿,显然被温藏玉顺带捶了个遍。 至于温家人?哪里有什么温家人,那不过是幻觉而已。 江覆问温藏玉:“出气了?满意了?” 温藏玉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毕竟她和这人,也没有真的深仇大恨。 “那就好。”但你满意了,我可还没有满意。 江覆走过去,手按在周良吉的后脑上,用尽力量一震,他脑子里的晶核被她震裂。 裂开,但没有完全碎,毕竟一个六阶巅峰异能者的晶核,没那么容易彻底毁去。 不过,纵然他异能还能用,但根基已经受损了。 周良吉惨叫一声,醒了过来,然后又迅速晕死过去。 江覆看着满脸血污的他:“此人一生追求只有两件事,一个是他所谓的道义,一个就是实力。现在,信念崩塌,实力大损……” 但这样还不够,他依然拥有着优越的社会地位和待遇,他的健康、他的外形、他的财力也都远优于大部分人。 江覆勾了勾唇:“把他扔回基地,去面对明日众人的怒火吧。”她布了这么几天的局,也该在最后引爆了。 她要这个人失去在意的一切,身心名利皆遭到重创!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继张通之后,总算又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抱歉哈,迟了点[合十] 第27章 第 27 章 江覆在红日基地又呆了几…… 江覆在红日基地又呆了几天。 这期间, 基地里一些明里暗里的大人物也陆续发病,体表时不时地冒出银丝,症状太明显, 根本瞒不了人。 这些人都炸毛了,到处寻找周良吉, 重金捉拿周良吉。 有人在基地里看到了周良吉的踪迹, 据说他伤痕累累, 非常狼狈, 如丧家之犬。 还有人在基地外看到了之前跟随周良吉的人,据说他们也都是鼻青脸肿,甚至嚷嚷着撞邪了。 还有人说, 某个生病的大人物抓到了周良吉,但很快, 另一个生病的大佬把人劫走了。 更有人说, 有人抓了周良吉的小弟, 以此来要挟周良吉主动现身。 还有大量得病的人日日咒骂周良吉, 之前那万余名病人, 更是彻底从周良吉的狂热粉脱粉回踩(诅咒效果解除了, 但他们身上的蘑菇还在), 周良吉名声臭不可闻,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江覆每天心情都很好, 于是趁热打铁,给这个基地的一部分男人, 尤其是有异能、有权势的男人送了个大礼包,反正眼下这里发生什么坏事,都会被算到周良吉那个晦气玩意身上。 然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基地外, 一辆高底盘、大门脸、全车防弹级别配置的改装陆行车在茫茫植物海洋中行驶着,江覆轻松地把着方向盘,拐来绕去,有怨气附着在四个大轮胎上,遇到一般的障碍物,随随便便就开过去了,一辆大车被她开得像玩具一样。 温藏玉坐在副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无论车辆怎么颠簸,她都坐得稳稳的,她转头问江覆:“你,给他们,留下了什么礼包?” “没什么,覆安基地带来的土特产。”江覆凉凉一笑,“让男人们过过女人的好日子罢了。” 温藏玉:? 坐在后座,正引导着蚕宝宝吐丝的温和玉和黑猫抬头看去:……好吓人的笑容。 默默往角落里缩。 温藏玉没听懂,不过也不问了,她看向前方:“我们,去哪里?” “你还需要多加锻炼,带你去有强大对手的地方。” …… 江覆所谓有强大对手的地方,是茫茫大山。 这里本来就人迹罕至,前五年,这里的丧尸和动植物没有人清理,野蛮生长,互相淘汰,养蛊一般养出了一些特别强大的存在。 大进化之后,这里就更不得了了。 正好给温藏玉练手升级。 当然,也是给她自己训练的地方。 江覆觉得自己对怨气的开发使用程度还太低了,她要的是绝对实力绝对压制。 江覆和温藏玉在提升自己的时候,沿海某基地,一波一波的变异动物冲击着基地城墙,尤其是其中有大量的从海里爬出来的变异海鲜,个头大、长相崎岖、身上自带深海毒素,其中带壳类海鲜防御强得要命,炮弹都打不穿,也只有高阶强攻型异能能勉强破开防御。 基地方面苦苦支撑,加上基地内部,也是各种变异动植物造反。 一个月,基地的正向内循环完全被打破,整个基地秩序混乱不堪,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两个月,开始有人从基地里出逃,用全部武器轰开一条出路,奔赴远方而去。 三个月,基地完全支撑不住,出逃的人流源源不断,基地几乎只剩一个空壳,萧条得仿佛一个墓场。 盛英华如同一只困兽,撑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坐着,身上衣服沾满血迹和植物汁液:“完了,什么都完了!基地完了,我们也完了!” 于浩然蹲在她面前,安慰道:“英华基地保不住了,但我们远远没走到绝境,我们也走吧,去西北,重新开始。” 盛英华抬起头,双眼满是血丝,神情有些崩溃:“八年啊!整整八年,从大灾期到现在,我把八年的心血都投注到这个基地里,现在却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了!” 于浩然揽住她:“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哪个人的错,这是人力不可阻挡的大灾难……我们能建起第一个英华基地,就能建起第二个,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命运的巨浪狠狠拍向我们,但我们永不屈服,永不倒下,我们将用自己的双手和铁一般的意志,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盛英华的眼神渐渐凝聚,渐渐变得坚定且锋利:“你说得对,我永不屈服,永不倒下,我还没有输!” 她站起身:“就算要往内陆撤,也要做好规划,我们要带上基地里剩下的人,绝不抛下任何一个!” 于浩然鼓励看着她,看着她身上不屈的生命力,这正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 不久后,这个英华基地最后的人口杀出来,狼狈地逃离海边。 沿海所有基地,都这般溃败逃亡,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想去最安全、最富饶的地方,于是,特云州,尤其是覆安基地这个数年前就响当当的地方,成了人们的首选。 …… “特云、覆安,接下来的会迎来一大波新人口。” 江覆站在高山上,朝覆安基地的方向看,脚边是那辆黑猫。 江覆平静地说:“外来者和原住民冲突不可避免,尤其那些基地的领导层,到了新地方也想东山再起,他们有的选择自己翻新荒败小城,作为新的据点,有的选择对基地原管理层发动夺权行动,有的走群众路线,在别人的地盘上圈自己的粉,悄悄搞割裂。” 黑猫转动胖得看不见的脖子:“那你呢?有人想夺你的权吗?” 江覆勾了下嘴角,随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我呢,这一生经历过四次夺权危机,第二次,就是接班之后,梁谢这个潜在威胁,但摆明车马地交谈一次之后,她干脆地出去另起炉灶了,没有打起来。第三次,就是这次沿海势力的到来,当然有人看上了覆安基地,当然有人想把我拉下去。” 她撸了下圆滚滚的猫头,不咸不淡地说:“可惜,最后他们都死了,死得很惨。” 黑猫抖了一下,觉得这个“惨”应该是真的很惨。 黑猫问:“那第四次夺权呢?” “那当然就是我死的那一次了,那次参与的人,除了明面上杀我的那些,还有大量没有露面的人,恐怕当时大大小小的基地势力都参了一脚,一起瓜分覆安基地这个大蛋糕。 “我估计,其中就有第三次里,死在我手中的人的亲朋故交什么的,大约在他们看来,这是正义的复仇吧。” 黑猫听出了点什么:“你想干什么?” 江覆却已经拿起了笔,在一张纸上哗哗写着什么,写完了之后吹了个哨,一对乌雕从远处飞来,健硕的身躯在苍蓝色的天空中划过两道锋利而流畅的线条。 两只乌雕停在江覆面前,江覆分别给喂了一些怨气,摸了摸头,然后将信纸给其中一只的脚绑上:“去吧,帮我把信送到。” 她又摸摸头,给两只雕的脑内刻入覆安基地的地址。 两只雕鸣叫几声,振翅而起。 这两只本是变异雕,江覆遇到它们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用怨气喂养它们,给喂好了,但它们本质上也已经不算活物了。 黑猫:“你给你自己寄信吗?让她把那些敢露头的人都杀了吗?” 江覆闲闲道:“是啊,我让她株连十族,一个不留。” 黑猫:“……”又开玩笑。 江覆没开玩笑,仇人有点多,这种将来会在后头跟着占便宜的小仇人,就让另一个自己解决掉。 她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植物狂长,大小动物各种骚扰,基地内外的苦活累活重活都挺多,很缺人手的,多抓点免费劳动力也不错。 不过,免费劳动力多了,对覆安基地的人来说,又轻松了,江覆啧了一声,觉得有点不爽。 她想想自己还有哪些仇人,还是去抽仇人放松一下吧。 她转身下山,黑猫跟上:“你这个月已经又解决两个仇人了,下一个去找谁?” 江覆没有回答。 下到一处平地,温藏玉正在这里训练几只丧尸。 这几只丧尸都是已经有了初步智慧,可以交流、乖顺服从的丧尸,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腐败模样,看到江覆来,它们齐刷刷转头,用豆豆眼盯着江覆。 对江覆,它们完全没有见到食物的那种食欲,反而能够闻到江覆身上那种同类的气息,不,是更高级别的隐隐威压。 江覆对温藏玉微一颔首:“我出山一趟,顺便就能不能给你带回来几只智慧丧尸。” 温藏玉没有什么意见:“好。” 顿了下,她问:“听说,变异海鲜爬出来了,它们会来这里吗?海鲜里也有会说话的吗?” 江覆:“你怎么听说的?” “几只变异鸟在树上聊天的时候说的”温藏玉好像天然听得懂变异动物的话,反正江覆做不到。 江覆说:“我也不清楚,以后有空了可以去海边走一趟。” 她继续往下,看到了温和玉,一堆变异动物在他面前排排坐,树枝上还停着一排变异鸟,他挨个给喂怨气,然后训练它们做动作。 温和玉见她下来,立刻就想过来,江覆打了个手势,让他完成手里的活再说,然后就靠在树上看。 那些变异动物变异鸟,其实也不是活物了,都是温和玉自己在尸体里挑选出来,然后试着给喂养起来的,失败了很多很多,目前也不过成功了这么几十只。 但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成果了。 黑猫爬到树上,叹了口气:“真是造孽,我们这一大群里,愣是找不到一个百分百的纯血活物。” 不是已经死透的,就是死得半透的—— 作者有话说:这章补昨天的 第28章 第 28 章 温和玉终于把所有动物都…… 温和玉终于把所有动物都喂过一遍, 跑来江覆面前:“姐姐,你又要出去吗?” 温和玉现在已经熟悉江覆的活动规律了。 她平时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一个人,但每过一段时间, 就会莫名暴躁起来,对这时候, 她就会离开一段时间, 等回来, 她又变得心平气和甚至有些愉快。 他问过她出去干什么了, 她说,收拾垃圾。 他懂了,去收拾像周良吉那样的人, 当然也可能是去给男人们送大礼包。 那会让她感到愉悦。 江覆道:“这次不确定几天才会回来,我给你渡点怨气, 你也省着点用。” 温和玉如今能够比较从容地释出怨气了, 但他不想江覆那样, 能够自行恢复怨气, 体内的怨气根本用不完, 所以, 必须江覆定时给他渡, 感觉就像充电一样。 江覆想着,要不把那根恶骨也分他一点好了。 但转头看到吭哧吭哧爬到树上的半挂猫, 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眼前少年白皙俊秀,斯文清隽, 甚至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点,要是得了恶骨后也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起来,就太可惜了。 而重要的是,如果那样的话, 江覆不能保证自己对他还能有现在这样的耐心。 所以,为他好也为自己好,还是再等等。 咦,等等…… 江覆的目光都从温和玉身上移开了,又猛地看回去,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打量他,仿佛他身上出现了什么很神奇的东西。 温和玉局促地上下看看自己:“姐姐,怎么了?” 江覆来到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 虽然这家伙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但毕竟有性别优势,随随便便也长到了一米七多点,和江覆差不多高。 但此刻,好像是比江覆高一点了? 江覆惊奇地道:“你长高了?” “啊,这,是吗?” 温和玉也不知道啊,看看自己的裤腿,也没变短啊。 江覆转头看黑猫:“你说呢,他是长高了吧?” 黑猫也上下看温和玉:“之前也没给他量过身高啊,不过看着,好像是高了点?” 这个靠不上的,江覆立刻呼喊温藏玉,温藏玉直接从山上冲下来,也把温和玉一通检查:“好像,是有点。” 说着又捏捏温和玉的肩膀,拍拍他的背,温和玉差点被她一巴掌拍到地上去:“好像也壮了点。” 温和玉从小有心脏病,他两岁时,世界就进入大灾期,那种恶劣环境下为了养活这么一个孩子,他们一家想尽了办法。 他也算是运气好,几次垂危都被救了回来,磕磕巴巴长到十二岁,末世来了,异能也来了,时不时接受各种治疗型异能的加持,他倒是没再发病,但发育依然是迟缓了,各方面体质也比较弱,这才看着比同龄人小。 而现在,那种弱气没有了,肩膀宽起来了,个头也长一点点了。 温藏玉还有点欣慰,不过舌头还是有点钝,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重重拍了他两下。 而江覆已经在那里走神了。 温和玉居然还能长高! 他是丧尸啊! 虽然正常情况下,他现在能喘气,能吃东西,但他本质还是丧尸,还是一个会定时沉睡,定时干瘪下去,失去心跳呼吸的丧尸! 是什么力量在促使他长高?这是否意味着,他其实依然算是一个活跃的,发展的,能有正常的新陈代谢,拥有完美内循环的个体? 一个丧尸,一个已经死去的个体,腐败的身躯可以重新变成鲜活,这是丧尸毒素、异能、进化的力量、怨气共同作用的,肌肉可以变得壮硕宽厚,这是为了变得更强,出现伤口可以愈合,这是为了修复弱点。 这一切,都跟生理没有关系,本质上就是一些特异能量,在一个物件上的呈现罢了。 但能够继续成长,这不一样,其中的意义更不一样。 江覆的目光落在温和玉的身体上,甚至有点想剖开他的胸腔,看看那些脏器是否真的鲜活跃动。 黑猫甩着尾巴:“所以,其实,我们这里还是存在着一个活物的?” 江覆迫使自己移开目光:“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活物……” 顿了顿,她说:“或者说,不是人类释义的那个‘活’物。” 她有些兴奋,温和玉的这个变化,让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可能性,一个,关于这个世界未来的计划,一个彻底且绝对,在所有人类头顶上覆盖一片阴影的设想。 黑猫背上的毛一根根炸开,远离了江覆,她笑得有点吓人。 江覆让自己平复下来,压下嘴角有些扭曲的笑容。 她看向有些惊疑的温和玉,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顺眼:“你很好。” 她一时都有些不想走了,而是留下来,近距离观察温和玉。 她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于是,她给温和玉传输过去满满的怨气,让他继续玩,自己则继续下山,但她并没有急着出山,而是借这个行动来静静思考,茂密的山坡上,愣是被她用怨气踏出一条清晰的路。 黑猫迈着粗短腿,吭哧吭哧地跟上她。 “你到底,呼——到底怎么想的?呼——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覆没有回答。 黑猫又说:“你让温藏玉训练丧尸,你纵容温和玉培养怨气生灵,过不了多久,你身后就能有一个可观的势力,等男女主来到这边,你想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想群殴就群殴,绝对能把他们打趴下。” 总之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可别转一些危险的念头啊。 江覆停下脚步:“然后呢?” 黑猫:“啊?” “报复完他们,然后呢?” 江覆看着远处连绵青山:“我本想,让丧尸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物种,以后,这个星球有人类,有丧尸,有变异动植物,连海鲜都能爬上岸了,各有特色的几大物种互相竞争,互相战斗,永无宁日。” “这不挺好吗?” 江覆微笑道:“但温和玉让我看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未来。” “什么?” “你说,再加一个物种怎么样?像温和玉那样,能使用怨气,能自我成长,具备可持续发展性,自成一派,就叫亡灵如何?” 她说着又自己摇摇头:“不好不好,一个亡字框得太死了,也不好听,能呼吸能进食,有感知高智慧,怎么能叫亡呢,就叫……圣族吧?” 她觉得这个称呼棒极了:“死而复活,焕然新生,怨气不消,生命不止。多神圣啊,光这点,生命层次就比人类高多了。” 黑猫看着江覆,这怎么还越来越疯了呢? 要是真给她弄成了,这世上多了“圣族”这个物种,人类跟头顶上压了一座山有什么区别? 怨气不消,生命不止,多吓人哪! 丧尸很可怕,但杀光了也就没了。 变异动植物很可怕,但人类的科技也是不断进步的,总有能彻底压制的一天。 但一个非生非死的圣族?那是什么概念?那是玄幻侧的新物种。 要是得罪了一个圣族,很可能会招致无休止、超越人类认知的报复,就算是人类金字塔顶端的异能者,也得躲着圣族走。 这确实是,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最彻底、最沉重的报复,但比起最初她想要灭世的疯狂,已经很收敛了。 江覆又叹了口气:“生命不止可能做不到,但比人类活得长肯定可以吧,不过这一切的基础是,要弄出自行吸收、恢复怨气的规则。话说,我回来这么久,除了我体内自发产生的怨气,还没有发现过别的怨气。” 黑猫为此间所有活人默哀一秒钟,甩甩头,轻快地出主意:“怨气本来就是沉淀发酵许多年,并且要掺入许许多多的痛苦怨恨才能酿就的,想要得到怨气,需要时间,也需要介质。就比如太阳光,里面蕴含着大量的能量,但需要通过叶绿体光合作用才能得到氧气和有机物,需要通过发电板,才能得到电能。” 江覆缓缓点点头,有道理。 这世间的死亡、苦难、离别、伤痛,一切的浑浊和灰暗……就像是太阳光,无处不在,但无法有效利用,想要把它们糅杂起来,酿成怨气,需要工具,需要过程。 而这个工具…… 她按上胸口:“恶骨。” 恶骨本就是由无尽的怨气质变而成,她现在能不断再生怨气,正是因为恶骨的存在,这东西能不能变成一种过滤器、集成器,不断吸收原料,制造出怨气来? 黑猫警惕道:“你不会想把恶骨抽出来吧,抽出来你就没了!” 江覆放下手:“我知道,恶骨是我承诺给你的,不会动,你放心吧。” 我是担心这个吗? 黑猫换了个说法:“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恶骨就已经形成了,你还记得恶骨最早初具雏形是什么时候吗?” 引发质变的那个点应该是挺重要的,或许她们能解构出恶骨形成的因素,制造出第二根恶骨。 江覆眯了下眼,像是被阳光刺到,随即表情又变得漫不经心:“这个啊,就跟我的某一个仇人有关系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江覆到底还是出山了,因…… 江覆到底还是出山了, 因为这次她要去的地方有点远,所以把温藏玉和温和玉都带上了。 两人一个带着丧尸,一个带着一堆半死不活的动物, 这显然没法坐车走,江覆也不着急, 一路走一路杀杀变异种, 再帮姐弟俩物色合适的小弟。 期间, 路过了两个基地, 其中有江覆的仇人,她没有再搞什么诛心虐身的手段,直接潜入基地把两个仇人干脆利落地给宰了。 自此, 她的仇人清理得只剩下男女主及其身边核心团队成员,以及, 某位小说家。 这个小说家, 并不是指写了这本小说的人, 而是这个世界里, 一个曾以写小说谋生, 并且觉醒了相关异能的人。 …… 阳宁市郊区, 一支队伍正在围攻一只变异大猩猩。 那大猩猩足有五六米高, 浑身披覆黑毛,肌肉隆起, 肩膀和背部甚至形成了一个个肉瘤,它的上半身远远大于下半身, 能有三米多长的粗壮双臂垂落在地上,两个拳头每一次撞击地面,都会引发地面震动,而它因为双臂的撑地, 达到快速移位。 围攻它的队伍足足有七八十人,各种异能齐出,各种武器齐发,但愣是拿不下它,甚至连它身上那钢锥一般的黑毛都没打断多少。 两方僵持间,只听得一道略带猥琐的男人声音响起:“只见那头大猩猩浑身毛发顺滑,皮肤吹弹可破,纤腰盈盈一握……” 随着这声音传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异能波动传递过来,直直落在大猩猩身上,紧接着,它那钢锥一般的毛发一下子就顺滑服帖了下来,那铜墙铁壁一般,怎么都打不穿的皮肤一下子变得又薄又软,数道攻击趁机落在它身上,打出了无数伤口。 大猩猩茫然又恼怒地大吼一声,正要对人群挥舞拳头,然而它粗壮的腰肢突然变细,无法支撑起它庞大而沉重的上身,腰部一折,它直直往地上栽去。 “……它那精致嫩白粉嘟嘟的小拳头,娇嗔地捶了下地面……” 钢盔一般的巨大铁拳一下子变白,变小,力度也一下子失去,于是也失去了最后支撑身体的机会。 “……它依偎进大地的怀抱,眷恋地贴在大地母亲的身上,不愿意起来。” 大猩猩重重栽倒,整个身体贴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都起不来。 而四面八方的各种攻击已经蜂拥而至,还有无数藤蔓从各处爬出来,把它紧紧缚在地上,同时它的身下的地方变软,成为了一个沼泽,还有一道道黑色的如毒蛇一般的纹路爬边它全身,将它死死缠住。 根本动弹不得。 轰——哗——砰—— 鲜血碎肉齐飞,大猩猩发出痛苦而不甘的咆哮,在长达数分钟的围攻击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能再爬起来。 “我们赢了!”人群停止攻击,在确认大猩猩真的死透后,发出了欢呼声。 “终于成了!” “和这大家伙僵持了两个月了,终于把它干掉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汪豪。” “是啊,真是多亏了我们的大文豪。” 大家都向一个男人看去,眼里带着敬佩,带着羡慕,还有感激,还有被藏得很好的忌惮和提防。 叫做汪豪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其貌不扬,个头一般,但整个人白得发光,皮肤特别好,浑身上下衣着贵气体面,五分的外形愣是被包装出了七分。 其他人经历一场大战,哪怕是能随时用水球把自己清洁一番的水系异能者都有些狼狈,但这人却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像是刚从自己家里出来。 这自然是因为,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就足足有六个,甚至还有为他撑伞、拿水、拿毛巾的。 汪豪云淡风轻一笑:“这不算什么,能帮上大家就好。” 很装。 但大家早已熟悉他的作风,况且,他也确实有装的本钱,谁让他的异能类似于“言灵类”呢? 他自己将之称为“写作能力”,当他调动异能,口作文章,那么他说出来的内容,就极有可能成为想现实。 就像刚才,明明那么魁梧粗犷不可一世的大猩猩,被他三句两句说的,就奔着身娇体弱小鸟依人那一挂去了。 这种能力,可以作用在一切事物与人上,不过作用效果因物而异,因人而异。 换句话说,对于能力不如汪豪、无法抵御汪豪异能的人来说,他这能力确实和言灵没有区别了。 这样的能力,怎么能不叫人忌惮? 只是没想到,这个令整个城市头疼无比,几乎成为头等阴影的大猩猩,竟然也能被汪豪“写作成功”,虽然可能作用时间只有那么几秒钟,但就是这几秒钟,扭转了战局。 众人互相看看,心中不免凛然,这汪豪的异能,怕是已经晋升到了七阶,甚至更高吧? 汪豪见众人不是恭敬客气地看着自己,就是互相交换眼色,态度慎重肃穆,心中不免自得。 他看向那大猩猩,连这样强大可怕的怪物,都抵抗不了自己的写作能力,这世上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他勾唇道:“既然事情已了……” 话没说完,地上那大猩猩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众人大惊:“小心,它没死透!” 汪豪微微皱眉,怎么这群人这么没用,没死透就确认死亡了? 一时间,补刀的异能再次齐刷刷落到大猩猩身上。 然而这一次,这些异能还没碰到大猩猩,就被某种看不见的物质挡住了。 大猩猩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大惊:“怎么回事?” 汪豪也收起了轻松的表情,张口道:“这只大猩猩浑身都是伤,它觉得痛极了,也觉得累极了,此时此刻,它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异能能量被这句话刻画成一个特殊的频率,其中甚至蕴含了一丝因果律一般的奥妙,朝着大猩猩扑去。 然而,依然被大猩猩身上那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大猩猩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浑身破破烂烂,脑袋被轰去了大半,肩膀被削掉了一边,背部露出了森森断骨,其中可以看到,心脏已经被彻底轰碎,肚子被掏出一个大洞,边缘有焦黑,也有被冰冻、石化之类的痕迹。 两条腿更是多处骨折,崎岖变形,左腿还断了一截。 按常理来论,它根本无法再站起来,也根本无法再存活,然而,它就是站了起来。 仅剩的那半只眼睛猩红一片,里面缠绕旋转着某种黑灰色不祥的能量。 它扫视着周围这些人类异能者,怒吼一声,身上发出一道道蟒蛇般的怨气,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缠绕住一个个人,将他们从地上拎了起来。 “啊,这是什么!” “快跑!” “攻击穿过去了,这不是实物,好奇怪的能量!” 汪豪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七阶异能者的本能让他意识到,眼前这大猩猩应该确实是死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死后,尸体发生了异变,又或者,是被某种更为强大神秘的力量夺舍了! 他心里立刻有了注意,快速动嘴:“有一股力量附着在大猩猩的尸体上,没错,这股力量要夺取这副身躯,但这破碎的身躯显然无法承载这股力量,碎裂的骨头在呻吟,断开的肌腱在呐喊,关节开始松动,这具尸体无法做出有效的动作……” 话音未落,那大猩猩唰地扭头看来,猩红混合着暗黑的半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盯着他不动嘚吧嘚吧的嘴巴,愤怒咆哮,一道最粗最长的怨气从它口中呼啸而出,刺向汪豪的咽喉。 汪豪身边的六人立刻就迎上去。 下一刻被拍飞出去。 汪豪大惊失色。 这六人都是他身边最厉害的保镖,怎么会一击都撑不住? 这个大猩猩的实力已经翻了好几倍,他的写作能力已经对它不起作用了! 汪豪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继续说:“汪豪这个人就如同老天的亲儿子一般,幸运是他的底色,他总是能从敌人手中顺利逃脱,无论多强的攻击都打不到他身上,瞄准他的人,总是一次又一次被迫点亮人体描边技能……” 下一刻,一股巨力狠狠抽在他身上,把他狠狠抽飞。 他高高飞了起来,又重重落地,速度之快、受力之重,他甚至直接喷出了一口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了,根本没功夫再说些保护自己的话。 不过他反应也快,摔在地上还能翻滚卸力,贵气体面的衣着立刻沾满了污浊,他爬起来,拼命往前方冲,一边吐血一般快速说道:“汪豪这小子,血厚是他的先天优势,无论受多重的伤,对他来说都是毛毛雨,他总是能飞快愈合……” 异能能量成形,即将作用到他自己身上,然而—— 砰—— 怨气的巨鞭再次抽打在他身上。 他再次被抽飞,这次飞得更远,因为还在空中,就有另一股力量抓住了他,把他拖进了丛林深处。 有人来救他了?! 剧痛中,他惊喜地想着。 下一刻,他再次重重摔下,这次面朝下,咔嚓声中,脸直接给摔骨折了,鼻骨碎了,颈椎也裂了好几块! 这不是救人的架势! 他痛得要惨叫,又死死忍住,艰难撑起来一点脑袋,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子。 视线一点点往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出现在视野中。 江覆看着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勾了勾嘴角:“还挺会编啊,没有了舌头,你还能编吗?” 她挥挥手,汪豪口中一阵能震碎灵魂的剧痛,伴随着汹涌的鲜血,一条软软的东西脱离了他的口腔。 “啊啊啊啊!!!!” 汪豪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惨嚎,疯狂翻滚。 江覆平静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这条舌头,平静地看着汪豪的痛苦,这一幕是如此眼熟:“我说过的,你这异能确实逆天,但弱点也很可笑——只有没有了舌头,异能立刻作废。” 无边的痛苦中,汪豪只有一个念头,他最重要的东西被剥夺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被摧毁了,他完了! 极致的惊恐,极致的怨恨,极致的痛苦,他疯狂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异能被废导致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漩涡中,无数记忆画面炸开,脑海深处突然涌现一个场景: 也是这个人,举目皆敌,浑身浴血,强弩之末,但还是硬扛着一道道攻击落在她身上,突破层层防守,冲到自己面前,手起光落,割掉了自己整个下巴和口腔里的整条舌头。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这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讨债的恶鬼! 第30章 第 30 章 阳宁市是一个人口有四十…… 阳宁市是一个人口有四十来万的小城市, 说是市,其实占地面积只有正常一个镇子的大小。 惊人的人口密度,叫这座城市极为拥挤、吵闹、混乱, 并且富的人极富,穷的人极穷, 贫富差距让城市内矛盾频发。 如果按照发展轨迹, 它会在末世第六年改市为基地, 女主盛英华成了基地长, 男主于浩然则是基地军团长,在这两人的领导下,或者说, 在主角气运的推动下,基地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期。 面积越发扩大, 加入进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 人口素质整体拔高, 跃入顶尖基地行列, 后来被称为第三基地。 然而此时, 男女主还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 阳宁市还未迎来命定的领导, 它还只是末世中一个普通的糟糕城市。 在大进化的压力下,在周围环境异变的阴影下, 城市里人心惶惶,一个变异大猩猩就叫管理层神经紧绷, 如临大敌。 而更坏的消息是,对付大猩猩的几支精英小队彻底失联。 随之而来的,是将整个城市包围起来的变异大猩猩群、各种变异兽群、变异鸟群,以及如潮水般滚滚涌来的尸潮。 短短几个小时内, 阳宁市就被包围起来了。 得知这一噩耗的市民都疯了,跑,已经跑不出去了,想乘坐飞机等工具从空中离开?天上的变异鸟群会让你知道坠机的刺激。 走水路遁走?水里的变异鱼群也会让你知道食人鱼的威力。 城市里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人们甚至不敢出门,因为只要出来,一团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变异飞虫,就会嗡的一下扑过来,疯狂叮咬。 更可怕的是,一阵阵不知是什么物质的灰色雾霭,将城市上空笼罩,整个城市陷入了这阴冷湿寒的迷雾之中。 入夜之后,这迷雾更是翻腾不止,组成一个个鬼魅扭曲的影子,空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恶意的呼喊呢喃。 “啊啊啊!”有人再也受不了,冲出了房子,然后就被陡然竖起的粗壮触角拖去迷雾深处,接着粘稠可怕的咀嚼声响起。 “啊啊啊!!!!”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惊骇凄厉地尖叫起来,叫到一半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敢去想。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这只是普通人面对的情况,对于那些有异能的人,有权势的人,他们遭受的折磨更可怕。 异能被废,感官失灵,精神混乱,手脚齐断……眨眼间失去他们最重要的依仗,从天上掉到地下,他们一下子就疯了。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仅仅一个夜晚过去,阳宁市所有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江覆却看得很愉悦。 她站在城市上方,听着各个方向传来各种各样的哭嚎,遍布整个城市的怨气之网制造着各种幻象或者实象,同时也如同她的神经,将那一缕一缕疯狂、绝望、无助的种种极致情绪捕捉过来,每一缕都如同对她的养料,抚慰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黑猫胆战心惊地看着她身上翻腾的怨气,在她想要再现恶骨形成的过程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之前一直用理智和平静外表压着的情绪,被她释放了出来,此刻,她用无尽的恶意去污染阳宁市的人,再反过来品尝自己的杰作。 一个人逼疯了几十万人。 吓人得很。 它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很崩溃了,但是,他们提供的这些情绪,就能酿造恶骨吗?” 江覆一秒从疯狂状态脱离下来,冷淡道:“不知道。” “那你还……” “但如果要选一个地方、选一群人做实验,这里最合适。” 海量的怨气消耗让她十分疲惫,她眼角眉梢全是倦怠,她看了一眼城市外沿,正操控着尸潮围城的温藏玉。 纵然是丧尸,恐怕也累了。 她按了按眉心,传信给温藏玉,暂且收兵休息,自己则返回阳宁市外的一处山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阳宁市。 这里,一只被怨气从死亡状态拉回来的变异大猩猩蹲在地上,面前,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人,全是围攻大猩猩的那些异能者。 如今,这一个个人被大猩猩打得缺胳膊断腿,东一块西一块的,还活着的没几个了。 江覆淡淡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看汪豪,确认这厮虽然四肢都被打断,腰部几乎整个被反折,肋骨断了两大排,但还剩有一口气。 这就行了。 她来到一棵大树下,抬了抬手,怨气卷过,周遭干燥的树枝被她卷了过来。 她很累,肢体麻木冰冷,想生火获取点热量。 大猩猩一见她回来,连忙屁颠颠地跑过来,巨大的身形把大地踩得咚咚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它连忙放缓了动作,双手张开,像两个铁犁一般,把地上的树枝都扒拉过来,堆成一个大大的柴堆,然后拽着一个被打残的异能者过来,把他往柴堆上一摁:“吼!” 那人连忙用尽全力搓了个火星,柴堆唰地被点燃,大猩猩满意了,把那人一丢,那人被丢出去老远,滚了好几圈,却一句怨言都不敢有,反而庆幸自己再次活了下来,连滚带爬往不碍眼的角落爬去。 江覆看向顶着残缺的脑壳,对自己讨好地咧着大嘴的大猩猩:“去盯着城市里的人,一个人都不能跑出去。” 大猩猩胸膛一挺,吼了一嗓子,手臂拄地,飞快跑远了。 它很快跑到地方,随着它一声怒吼,变异大猩猩群以及其他变异兽群,齐刷刷地以各种吼声回应。 温藏玉看了看这大块头,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彻长空的嘶吼,紧接着,尸潮得到指令,后退一段距离,进入静默状态,而变异兽群开始活跃,守住了所有出入口。 两方宛如交班一般。 温藏玉从脚边扒拉出一个硬邦邦的人形物体,就是她那陷入沉睡的倒霉弟弟,把人往肩膀上一扛,吭哧吭哧地往江覆所在处而去。 …… 山上,江覆怔怔看着面前的火光,四下一片死寂,只有柴火不时发出噼啪声,附近的飞虫循着火光而来,一只又一只被火焰吞没,散发出淡淡的焦味。 她忽然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体内的恶骨,是怎么生成的吗?” 黑猫本来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忙站了起来接话道:“怎么生成的?啊不不不,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它有点不敢听了。 江覆看着脚下:“你知道,我现在脚下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是哪里?” “是我铜像所在的地方。” 黑猫怔住,不敢置信地把四周看了一遍又一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小荒山啊。 “这、这里?你的铜像不是在覆安基地吗?” 江覆:“前几年是在覆安基地,后来,这边的烈士陵园落成,铜像就被移过来了。” 黑猫完全没有方向感,和江覆的铜像相伴十年都没弄清楚她们身处何处。 见它呆头呆脑的样子,江覆倒是笑了笑:“历史上,明年的时候,盛英华夫妻接手阳宁市,就地成立英华基地,基地往外扩张了几次,就把这座荒山给围进城区范围了。 “末世结束后,当时因为覆安基地依然是体量第一大的基地,并且基础建设是最好的,地理优势还无可比拟,所以覆安基地当了几年的中央城市。 “后来,各地城市重建,重新划定大陆中心,英华基地,也就是所谓的第三基地,因为出了盛英华这对最强夫妻档,具有无可匹敌的意义,被定为中央城,即为盛宇中央城,取这两人之姓谐音的意思。 “继而,在盛宇城内,也就是我脚下这块土地,依山建设末世烈士陵园,落成之后,我的铜像便被移了过来。” 黑猫小心问:“所以,你是被移过来之后,才发疯的?” 江覆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倒也不是,之前已经疯得差不多了,但来了这里后,发生了一件事,推了我最后一把。” 江覆看向倒在地上,如同死尸一样的汪豪,他的眼皮极小幅度地颤了下。 江覆眼神微深,牵了下嘴角。 “在那场伏击中,我杀了一些围攻我的人,其中,这位大文豪被我削掉了下巴和舌头,他的异能就此被废,晶核破碎,养了好几年的伤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没有了异能的他,自此只能做个富家翁,他对我恨之入骨,于是又干回了老本行,写小说,而小说里的主角,就是我。” 她嘴边的笑容扩大了一些,汪豪的眼皮抖得更厉害了。 黑猫用尾巴想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小说。 “他写我和末世里那些男人的风流韵事,几乎每一个单元故事里,我都是倒追,不要脸,毫无底线,知三当三,y荡无耻的那种。因为与此同时他还在写自传,自传里很多事情都是真实的,所以人们也相信,那小说也是写实的。 “于是,我在世人眼中,成了荡f代名词。在那之前,虽然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大恶人,但至少对于我的实力,世人还是认可的,即便把我写进故事里,也是幕后大反派级别的。但这本小说出来后,我的能力成了靠一个个男人得到的,我的功绩也是一个个男人被迫为我打下的。 “汪豪名下有一个工作室,里面养着一堆写手,他们以那本小说为基础,创作了很多我的故事,每一本的尺度都更大……反正在他们的笔下,我就是个缺男人就不行的,再丑再挫的都吃得下去。 “这批小说一下子就火了,从此刻起,我的名声已经不是差的问题了,而是谁都可以把我写进小说里,且下线一降再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写不出来的。 “那些年,黄暴文里,十本有九本我是主角,除了小说,黄漫、AI图、三级电影、低俗戏剧,十有八九也都是我作为主角。还有一些涩情主播,男女都有,化妆成我的模样,自称江覆,在镜头前搔首弄姿,供人取乐,流量极大。”《 》 30-38 第31章 第 31 章 规则之力,“我要这世间…… 夜间的山上, 阴冷而潮湿,因为变异动物都被吸引去了远处的阳宁市,这里格外安静。 江覆的声音在这样一片安静中, 不带一丝情绪地诉说着未来的事,仿佛那被各种方式、各种形式、无下限反复作践的人不是她。 黑猫却听得毛骨悚然, 它看着火光下江覆平静麻木的面容, 突然感到了一股窒息。 “就没有人阻止吗?”它问, “和你同时代的那些强者都还活着, 就没有一个人为你澄清吗?” 就算互相为敌,就算成王败寇,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怎么能作践到这个地步? “还有那男女主, 他们那么会做戏,一向标榜仁义, 就算为了人设, 也要出来阻止吧?” 江覆看着火堆, 自嘲一笑:“有过几次净网行动, 但只是象征性的, 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些年, 经历大灾和末世后的人们, 压抑得太过了,这种发泄方式是最低廉最安全的, 甚至还能带动经济……比起阻止,他们更愿意从这大势中赚一笔。总之, 以盛宇城为流行起点,全民狂欢。” “江覆”这个人、这个名字,就是当时的流量密码,只要沾上边, 就能引来关注,只要是羞辱向的,就能招致无数附和。 无数人靠着这个起号、变现,创业、发家。 甚至有好几年的时间,只有与她相关的文娱产品,才能卖得上价。 简直就是时代红利。 她印象比较深的是,那时候,大部分戏剧院、歌舞厅里,每隔几天都要上演一两场以她为原形的低俗戏剧,尺度极大,她的扮演者打扮妆容与她几乎能有七八成相似,在台上和一群男人演绎着限制级剧情,而以她的模样制造的模型就在观众席之中,观众几乎都是男人,看到动情处,他们就会对着模型…… 还有些厂家,制作了名叫江覆的娃娃,销量非常可观。 太多太多此类的事了。 虽然除了陵园前的铜像她会有感知,其他塑像、模型什么的她都不会感同身受,但多少是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从不敢置信,到被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再到悲愤崩溃歇斯底里又无从发泄。 一日,一日,又一日。 所以,怎么能不疯呢? “……在难得清醒的时候,我常常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遭受这些。 “是,我不宽仁,我严苛,我独断专行,我手段狠辣,我甚至想过我的结局会是身败名裂,不得善终。没关系,我问心无愧,我不求别人理解,但我怎么也没想到……” 没想到死后会是这样的待遇…… 作为一个女人,被以对女人而言最龌龊恶心的方式,羞辱到底。 她低低笑了起来,在火光下,眼中像含着凄厉的血色。 “无论如何,我也真正守护了一座基地十数年,我护住了数百万人,我击退了数次丧尸潮异兽潮,我在危急时刻援助过其他基地数次,我杀死了丧尸王,我终结了末世……随便拿出哪一条来,都不配保全一个尊严吗?” 她闭上了眼睛,将一片血色的湿润封在眼眶里。 全民狂欢,全民获利,全民作践。 好像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尽生命的力量憎恨着她。 每一份每一秒,她都在承受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恶意。 每一时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更扭曲了一分。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那些人,那些曾和她并肩作战过的人,那些曾得到过她帮助的人,那些曾说真心敬佩感激她的人,那些曾表现得和她亲密无间的人,面对如此局势,他们都在想什么呢? 得意?畅快?嘲笑?感慨?怜悯?同情? 在他们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她江覆,恐怕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愚蠢可悲的失败者吧。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难以遏制地浑身战栗,恨不得将所有人撕碎,将整个世界毁灭。 他们把她的一切都毁掉了,她的赤诚,她的付出,她的功绩,她的傲骨,她的一腔热血,她对生命的尊重,对人性的期许,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噬心彻骨,撕心裂肺。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自此,恶骨铸成。 黑猫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和她一起呆了十年,但对于她的痛苦,依然体会得不够深。 它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那些没有实质性害过她的人,也有那么深的恨意了。 因为,那些在她死后还活着的人,可能都参与过羞辱她,就算没有主动参与,在那样的大环境里生活,也都见证过她最狼狈耻辱的黑历史。 对她来说,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罪。 而未来的盛宇城,当下的阳宁市,尤其是那个叫汪豪的,更是罪恶之源。 江覆睁开眼,血色已经褪去,因为回忆过去,胸膛里的恶骨震颤,怨气再次充盈满她的身体,甚至顺着毛孔往外溢。 江覆毫不在意,她又看向躺在那里装死的汪豪,语气变得悠然:“汪豪在阳宁市颇有威望,后来即便异能废了,也有一批阳宁市的老人追随他,最初的小说狂潮,正是那些老人助力加热的。他们助我成就恶骨,我就用他们铸造第二根恶骨,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不是吗?” 汪豪的眼皮狠狠抖了一下。 江覆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嘛,罪魁祸首到底是汪豪,他得受最大的罪才行,要怎么炮制他呢?把他也做成铜像怎么样?那么第一步就是……” 她起身来到汪豪身边,忽然朝他发出一击。 装死的汪豪猛地动了。 明明四肢被打断,腰部被反折,但他依然迅速护住了脖子,翻滚躲开攻击,嗖一下朝远处逃去。 下一刻,江覆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怨气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吊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怨气宛如一把把灰剑,嗖一下,扎进汪豪的身体,把他扎成了窟窿。 “啊——”他惨叫出声,被割了舌头的嘴巴如同一个血洞,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无尽的怨气灌入他的身体,在他体内疯狂切割,他浑身的皮肉一片片脱离身躯掉下来,如同被凌迟一般,他叫得越发凄厉。 江覆平静地看着他的惨状:“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的情绪只有惧怕、怨恨,却没有震惊和不解,面对我的攻击,你第一反应是护住脖子,你知道我会攻击你的脖子,你知道做成铜像的第一步是砍下头。” 她似乎只是在复述事实,直接而肯定地说:“你也知道未来的事!” 汪豪叫声一滞,啊啊啊地叫嚷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因为没有舌头,无法表达出来。 江覆忽然疾言厉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能知道?你说啊!快回答我!” 怨气加紧勒住汪豪的脖子,把他勒得直翻白眼,并且用力摇晃他,汪豪的皮肉掉得更厉害。 “啊!呜呜!”汪豪想说话,但他说不出来。 江覆却跟看不见一样:“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不把我放在眼里,该死!” 无数条怨气跟鞭子一样抽打过去,汪豪的骨头寸寸碎裂,碎骨一片片地往下掉。 汪豪要疯了,故意的吧!你倒是让我怎么说!这个疯子! 温藏玉扛着温和玉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一个骷髅人被吊在空中鞭打,地上已经垒了一地的血肉和碎骨。 而一旁,江覆坐着,火堆上烤着什么东西,她正慢悠悠地翻转着,让这东西烤得更均匀。 等那个骷髅人头部以下的部位全部被打完了,那满地的骨血又重新凝聚成他的身体,继而重复凌迟、鞭尸、碎骨的流程。 而被吊着的人,就这么一遍遍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温藏玉睁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她依稀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种规则的力量,这种规则让他陷入了诡异而痛苦的循环。 她把温和玉往地上一丢,跑到江覆面前,跪坐在她身边,看她烤的东西,似乎是一条舌头。 她看看舌头,又看看江覆。 江覆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但她心情并不像表情这样美好。 一时愉悦,一时痛苦,一时昂扬,一时低沉。 如她身上的怨气,一时沉静,一时凌乱,一时温和,一时狰狞。 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反反复复地挣扎,在想要解脱与继续沉沦中找不到出口。 温藏玉突然握住江覆的手。 冰冷而有力的触感传来,江覆动作一顿。 抬头,看进温藏玉乌黑的眼睛,她认真地说:“你不要难过,不喜欢的人,杀光就好了,我帮你杀。” 江覆道:“可是杀了也不解气,怎么办?” “那就多打几顿再杀。” “可是他们罪不至死,怎么办?” “惹你不高兴的人,就该死。” “我不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痛苦,比我更痛苦。” “好,我帮你。” “这个世界太脏了,我要用怨气把它洗涤一遍。” “好,我帮你。” “我要这世间一切,由我说了算。” “好,我帮你。” 江覆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烤舌头:“这是那个人的舌头,也是他异能的要核所在。他的异能天然带有一种规则之力,我废了他的异能,隐约感悟到了几分这种规则之力,然后作用在他身上。” 怨气加上这规则之力,就形成了汪豪被反复凌迟的一幕。 “但我觉得,我感悟到的只是皮毛,精华还在这条舌头上。” 她把舌头往温藏玉跟前递了递,然后定定看着温藏玉。 温藏玉看着这舌头,毫不犹豫地拿过来,一口吃了下去。 第32章 第 32 章 外面过去一天,里面就过…… 覆安基地。 最近基地来了很多从沿海那边逃来的难民。 覆安基地对这些人的态度是, 你来了,我收留你,可以, 但来自同一个势力的人必须打乱安排到不同的城区,甚至是不同的基地里, 并且还必须免费做一个月的苦力, 才能够得到一定时间的暂住资格。 不服从安排的人, 一律赶出去。 一支逃亡队伍来到覆安基地大门口, 本以为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听说了这个规定后,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抱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居然要把我们拆分掉,不就是欺负我们是外来的!” “更可恶的是, 五阶以上的异能者要严格登记, 每天到异能者协会报道一次。” “做过领导职务的人也要一五一十报备!” “该死的江覆, 一个女人掌控欲怎么这么强!” 大门登记处工作人员听到这些人辱骂自己的基地长, 立刻呵斥:“辱骂基地长, 对基地敌意极大, 我怀疑你们是其他基地派来的间谍, 卫兵,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群卫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把这行人团团围住,一阵短暂的交手之后, 这行人被全部抓获,押送进基地。 这一幕看到后面准备进基地的难民们一阵心惊。 “覆安基地做派这么强硬的吗?” “毕竟是第一强大的基地,强硬点也正常。” “在人家大门口辱骂人家的基地长,也是那些人找死。” “规矩太大了,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不就是老实报备,老实登记,然后不能抱团吗?这也没什么,只要遵守规则,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吧?” 难民们看着基地外平坦的地面,眼里满是艳羡。 大进化之后,植物长成了海洋,到处都跟原始丛林一样,处处危机,可这覆安基地周围至少十公里范围内,植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一路过来的大路,也是比较平坦清净的,显然每天都会安排人去清理。 甚至一路上,他们遇到过数拨来回巡逻的巡逻车,那宛如坦克一般的车上安了重机枪、破甲枪和专制的异能枪,可以发射出各种异能攻击。 光从这种种布置,就能看出覆安基地的强大。 此时此刻,对于一路逃亡而来的人们,只有这样的强大才能给他们最大的安全感。 规矩大怕什么?守规矩的人,最是喜欢这种讲规矩的地方。 但也有野心勃勃的团队打了退堂鼓。 “这个江覆明显是要把外来势力打散,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还是换一个基地吧。听说一百公里外有一个苍岚基地,也挺不错的。”有人提议道。 另一个团队里的人听到了,就说:“你们不知道吗?苍岚基地隶属于特云州,而江覆同时兼任着特云州州长。” “什么?不是说特云州分家了吗?” “前几个月江覆刚接班的时候,据说是要分家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没有分家。” 没有分家,那江覆依然是特云州的大家长,苍岚基地的规定和覆安基地就不会相差太大。 也就是说,在特云州境内,就没有第二条路走? 可离开特云州……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特云州安全富饶? 颠沛流离死里逃生几个月,好不容易能安心落脚了,就算有有野心的人想离开,团队里的普通人也不一定愿意走。 最终,大部分队伍还是捏着鼻子继续排队等待进城。 城墙上,「江覆」抱着手臂看着下方排了几公里长的数条长龙,嘀咕道:“条件卡这么严了,他们还是一头扎进来。” 江时月微笑道:“这些幸存者逃亡了这么久,说句不好听的,都是经过大浪淘沙的,单论生存能力和战斗能力,比基地里的人强多了,吸纳这些人对基地发展没坏处。” 江时月想到两个月前那封信,道:“只要把他们打散,再经过一个月的苦力劳作,做足思想教育,他们就掀不起浪来。” 「江覆」也想到了两个月前她收到的那封信。 两只乌雕突然出现在基地上空,不断地徘徊,要不是看出它们没有攻击意图,差点就被人射下来。 那俩家伙也是大胆,没受到阻挠,就往主城区飞来,一边飞一边叫唤,时而一长两短,时而两长三短,「江覆」一听,这不是自己早年设置的一种暗号吗? 反正最后还是把那两只乌雕弄下来的,它们原本挣扎得厉害,看到「江覆」后就不挣扎了,接着「江覆」发现其中一只腿上绑着一支管子,里面是一封信。 是那个神秘姐姐送来的,让她小心从沿海逃难来的人,尤其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说这些人要是来了,就帮她把本人及其所有亲朋好友什么的,都给扣了,揍一顿后送去劳改,给最差的待遇。 「江覆」虽然不理解,但神秘姐姐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理由,于是就让人留意。 后来,名单上果然有人来覆安基地,暗中一查,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明明是来逃难的,一来就打听这个买通那个的,于是就设了些局,把人名正言顺抓了。 再之后,就弄出了这么一个不许抱团,想安家就先当免费劳动力的规定。 这么一来还真的化解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江覆」摇摇头,正要转身下去,突然远处天边飞来两个小黑点。 有点眼熟。 她眯眼看去,不正是那两只乌雕吗? 十分钟后,两只乌雕落在城墙上,「江覆」展开它们带来的信纸,看着就微微挑眉。 江时月用生肉喂两只乌雕,和上次一样,它们对肉不是很感兴趣,江时月摸了摸两只大鸟:“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什么肉都不吃,连水都不喝。” 她抬头问「江覆」:“信上说什么?” 「江覆」合起信纸,叫人给她拿来平板,在平板上调出地图:“说是想问我借人手,点名要的基地军特别行动营一营的人。” 江时月微愕:“一营的人,那可是日常负责你的安全的。” 「江覆」摆摆手:“一营的人不是天天在暗中跟着我,就是常常闲置,之前州内巡视,也没有多少给她们出手的机会,出去松松筋骨也不错……阳宁市,距这里七百多公里,倒不是很远。在特云州境内可以坐飞机,出了境再步行……五天内可以赶到。” …… 五天后,阳宁市,一支大约有四百人的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是,越是靠近阳宁市,周遭就越是安静,丧尸和变异动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变异植物也大量大量地枯死,就好像这里的生机曾被人吸走了一样。 操控员放飞无人机,通过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来了解这个城市。 然后就发现,本应该是阳宁市幸存者聚集的那个小镇,被一团灰色迷雾笼罩,而镇子的周围,则是一些闲闲游荡的丧尸和变异动物。 小镇边上的几座山上,倒是有大量人员活动的痕迹,但那些丧尸和变异动物,完全没有要去攻击山上的举动。 好奇怪的现象。 基地长让她们过来,说这里有人接应她们,人呢? 忽然,营长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厉喝道:“戒备!” 同时朝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人正站在高处,随着一营一起来的两只乌雕飞到女人上空,愉悦地盘旋鸣叫着,显然,那就是乌雕的主人。 江覆慢慢走下来,看着这位一营营长。 一营主要是负责她的安全的,又被称为近卫营,全员女性。 在和温藏玉决一死战的时候,她让一营留在基地里,却没有想到,她们被张通下毒,失去反抗之力后被全部灭口。 足足四百二十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毒杀了,之后,伏击势力伪装成她们的模样,假传江覆的命令,去基地军中,去政府部门,去基地各个要道、出入口…… 江覆朝一营营长向从书走过去,伸出手:“向从书向营长,我是李晴,正是向你们江长借用一营的人。” 向从书与她握了下手,然后拿出通讯设备:“我们江长与您对话。” 江覆拿起设备,通过中继站传过来的信号并不稳定,但「江覆」那精力十足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姐,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江覆对这个“姐”已经免疫了:“还行,收拾了一些讨厌的人,一营四百二十人已经抵达,最多两个月,我就把她们还给你。” “不急不急,她们若能得到你的指点,也是她们的福气。” 「江覆」又让把电话交给向从书,交代了什么,挂了通讯后,向从书看江覆的目光就多了一分信任:“李女士,请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江覆:“叫我李晴就好,叫你们来,是因为有一些人,需要你们帮忙看管监督。” 她转身往回走,向从书带队跟上,周围一圈人在外围戒备,时刻准备与随时会冒出来的危险战斗。 江覆看了也没说什么,虽然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和向从书说明情况:“你应该已经用无人机看过阳宁市的情况了,那个小镇被我包围了起来,里面的女人、病得老得快死的人,还有其他一些人,得到了我的暂时赦免,被我迁了出来,就近安置在几座山上,我要你们监督的就是这些人。” 向从书觉得有点奇怪,这人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明显的倦怠,但其中的高高在上也不可忽视,比如那个“赦免”,仿佛她是这些人的主宰。 除此之外,这个李晴除了一张脸,其他方面给她的感觉都莫名熟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基地长。 但她也知道,这个李晴的身份就是假的,所以这张脸,应该也是假的。 那她的真容应该是什么样的? 想到出发前,基地长神神秘秘地跟她说:“那人可能是我姐姐,你就把她当成我来尊敬好了。” 姐、姐吗? 看着真有点像。 她敛下所有心思,问:“那阳宁市内?” 江覆带着向从书来到高处,看着远方的阳宁市:“那里现在就剩下十万上下的男性,他们每天都要与迷雾中的怪物战斗,互相之间还要争抢资源,每天都过得很精彩,而我,正在收集他们的极端情绪。” 向从书听得有些糊涂,怪物是什么?收集情绪又是个怎么收集法?收来干什么? 江覆淡淡地,像是在说今天风有点大一样:“那里被一种规则笼罩,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面的十五倍,也就是说,外面过去一天,里面就过去了十五天。” 向从书猛地转头看她,像是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 江覆按了按额头,有些无奈地说:“虽然我一天就能收集到十万人十五天的情绪,但浓度还是不够,足够极端的情绪也不够多,我每天都要想一些刺激的游戏给他们玩,也挺头疼的。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进去阳宁市吓吓他们,顺便也历练一下自己。” 第33章 第 33 章 温和玉恶骨铸成 阳宁市, 夜晚。 “来了!它又来了!那个怪物又来了!” 几个男人大声叫喊着,一边逃窜一边连连回头看,迷雾中一只人形怪物追来。 这只怪物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巴嘶吼着, 一边跑身上的肉一边往下掉,逐渐露出底下的骨头, 那掉下来的一块块肉可以被它当成武器飞射出来, 一旦被沾上, 就像被感染一样, 会和怪物一样全身的肉一点点往下掉,直至被这只怪物同化。 几人跑着跑着,眼看着终于要甩掉这只怪物, 前方突然窜出来一只黑猫,“喵嗷”一嗓子, 一爪子抓了下来, 被抓到的人倒在地上疯狂嘶吼, 身上逐渐长出黑色的毛发, 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猫人, 扭头朝同伴扑去。 “啊——”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阳宁市不同地方, 除了怪物汪豪和黑猫, 夜晚中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物,对人们展开各种各样的追杀, 有的人还会被拖入到某种虚幻情景中去。 一声声痛苦凄厉的惨叫,在各处响起, 组成了一首独特的演奏曲,其中交织浓缩着无尽极端的情绪。 阳宁市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渡过的。 到了白天,死去的人会重新活过来, 他们会失去大部分夜晚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绝望的大逃杀,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极点。 然而,他们不能休息,无法休息,他们还需要去搜寻物资,否则就会渴死饿死,为此,他们还需要互相争斗,有时候,天上的变异鸟群还会冲下来袭击他们。 总之,他们的生活被无穷无尽的争抢、厮杀、诡异包围,一天又一天,没有尽头,不得解脱。 …… 向从书带着一支小队从阳宁市出来,守在这里的副营长看了眼计时器:“你们进去了48分钟。” 向从书等人有些恍惚:“才不到一小时吗?可我们在里面厮杀了一晚上。” 副营长问:“厮杀什么?和谁厮杀?” “怪物,各种各样的怪物,各种形状的迷雾,还有被困在里面的人。”向从书舒出口气,回头看着被迷雾笼罩的城镇,“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可怕的时间流速,可怕的诡异力量,在里面呆了一晚上就觉得精神要受不了了,被困在里面的阳宁市人的精神状态可想而知。 制造出这么一个地方的人,还能是人吗? “不过,这里确实很适合一营做训练,传令下去,一营以班为单位,分批进入阳宁市历练。” “可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向从书看向某座山上:“这是那位默许的,准确地说,她本就希望我们这么做。” 希望我们进去,给阳宁市的人换换花样。 向从书来到了某座山上,这里建立了临时庇护所,从阳宁市里被“暂时赦免”出来的人,现在都在庇护所里。 不过因为人数过多,年轻的女性住在一个区域里,带孩子的女性住一个区域里,年老的快死的人住一个区域里,病得快死的人又在另一个区域里。 副手表情奇怪地低声汇报:“人已经分批安置好,但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 “这些被‘赦免’的人里,女性占了八成,剩下的两成里,大致符合‘老弱病残’的标准,看着都是活不长的。” 向从书点头,虽然不知道阳宁市的人怎么得罪那个李晴了,但能把女性和老弱病残赦免出来,她算是网开一面了:“所以呢,奇怪在哪里?” “没有男孩子?” “什么?” “除了还在哺乳期,被母亲带着照顾的男婴,就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健康的男性,连男性幼童都没有。” 向从书沉默,没有在这里,那就是被留在阳宁市里了,连男童都不放过吗? 这个李晴,对异性到底是有多恨啊? 如果江覆在这里,可能会回答她,虽然现在只是男童,但在十几几十年后,这些男童正是羞辱她的主力军。 她的赦免,只会施舍给活不到那时候的人,和可能参与程度没有那么深的同性。 向从书又想到覆安基地,以及其他一些基地里,男人来月经的情况,因为这个,男性异能者和男性掌权人的实力和权威,乃至于尊严都遭到了重大打击,被人看足了笑话。很多女性被深深打压的地方,女人们看到了机会,趁机团结起来反抗压迫。 几乎是掀桌子一般的玩法。 但作为女人,向从书觉得,这难道是坏事吗? 那些臭男人,很该狠狠整治一番了。 于是她说:“反正我们只是来做事的,这些和我们不相干,无须多问多管。” 副手应下:“这么多人的食物是个问题,接下来是不是该组织人手去寻找食物和狩猎?还有,李晴女士让我们选出一部分人去做泥像,黄泥的取料……” 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 她们赶紧朝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茂密的变异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枯黄下去,像是其中的生命力和能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向从书喃喃道:“原来,这里变异植物的枯萎是因为这个,是谁拥有这种鲸吞能量的力量?” …… 温藏玉一口气吃掉了方圆数公里的能量,一圈圈规则的力量环绕在她身周。 江覆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她身上能量平复下来,才说:“你吸收能量一次比一次顺滑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全身有用不完的力量,规则之力好像要进阶了,进阶之后,我能把阳宁市的时间流速提得更快!” 江覆微笑:“那就去吧,越快越好。” …… 几天后,江覆看着面前数百个被烧制好的等身泥像,把从阳宁市收集而来的极致的情绪分出来,一尊泥像里分一缕。 在别人看来,就是她把一团团浑浊粘稠的什么东西塞进了泥像里。 此后,这数百个泥像自动吸收着来自阳宁市的情绪,崩溃无措的,疯癫痛苦的,看到希望的惊喜、希望破灭的绝望、怨天尤人的仇恨……还有每一晚无数人死亡前爆发出来的哀求、不甘、迷茫、遗憾…… 因为阳宁市内时间流速极快,所以,情绪浓度和烈度都非常高。 有的泥像吸收着吸收着就碎裂了,有的泥像吸收着吸收着就停下来了。 江覆宛如一个严谨的科研人员,每天盯着这些泥像,有任何细微变化都会过去瞧一瞧。 但因为失败的太多,她不禁反思自己这场实验到底有什么漏洞。 同样是人像,同样是吸收负面情绪,她经历数年便铸成恶骨,这些泥像为什么不行? 还是温和玉对她说:“姐姐,这些泥像本身没有意识,让我来做你的实验体吧,你把这些情绪都导入我的身体吧。” 江覆想也不想拒绝:“不行,你受不了会精神失常。” 温和玉:“但我也想为姐姐出力。” 他认真地说:“我因怨气而获得新生,怨气就是我的力量源泉,我还能用怨气去改造和控制变异动物们,并且已经初见成效,我需要自行转化怨气的能力,总不能永远都让你费心给我输送怨气吧。”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带着点撒娇和恳求,就差拿毛茸茸的脑袋蹭江覆的掌心:“姐姐,答应我吧,就让我做你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圣族’吧。” 他知道她想要恐吓这个世界,让所有人都生活在阴影之下,那就让他做她手里的第一把刀吧。 江覆看了他片刻,他好像又长高、长壮了一点,他确实是不一样的,她对圣族的设想,本来就来自于他。 终于,她缓缓点头:“好。” 她将来自阳宁市的所有情绪,都注入到温和玉体内。 十数万人,在数十倍时间流速之下的情绪,如同奔腾咆哮的洪水一般,撞入温和玉的意识中,他被重重撞倒、被碾压、被撕扯、被粉碎、被污染…… 耳边好像听到无数人在嘶吼,眼前好像看到无数混闪的画面,一切的一切,交融成粘稠的恶意,侵蚀他的灵魂,他陷入到极致的崩溃和混乱中去。 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几度迷失的边缘,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原来,想要获得怨气,要承受这样的痛。 可姐姐身上的怨气是那么浓,无穷无尽一般,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他要站到她身边去才是。 她是那么痛苦而孤独,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是一派的,所以她面对这个世界,总是竖起那么长那么长的利刺。 他要走到她身边,和她站在一起,成为她永不背弃的同类,陪着她竖起一样的刺。 …… 两个月后,当阳宁市内的时间流速达到了可怕的六十倍,当被困在里面的人几乎个个都已经彻底疯了,摆烂了,躺平了,无论如何都刺激不出新的情绪波动时。 温和玉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捂住胸口,在江覆的注视下,缓缓摊开手,他的胸口浮现出一根骨头,只有半个巴掌长,小巧精致,却漆黑如渊。 恶骨铸成。 第34章 第 34 章 改写小说,“圣族”诞生…… 在温和玉的恶骨铸成的那一刻, 天色骤然昏暗下来,风起云涌,电光在云团里翻滚, 闷雷声轰隆隆作响,引得大地都震动起来。 尤其阳宁市周边, 怒风呼啸, 飞沙走石, 变异鸟兽也好, 丧尸也好,都十分躁动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山上庇护所的人们惊慌不已, 向从书等人也立刻戒备起来,提防着可能会冒出来的危险。 黑猫嗖地从阳宁市里冲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温藏玉也立刻赶来:“刚才一道雷劈下来, 把阳宁市上空的怨气劈散了, 现在, 里外时间流速一致了。” 她们如临大敌, 头顶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但江覆心情却极好, 她手里把玩着温和玉的恶骨, 这东西握在手里就跟普通的骨头一样,坚硬而冰冷, 散发着可怕而不祥的气息。 她把这骨头还给温和玉,这骨头就如同幻影一般, 嵌入了温和玉的胸膛,消失不见。 她叮嘱温和玉:“以后,这东西是你的根基,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不能让别人触碰。” 温和玉乖乖地说:“只有姐姐能碰。” 江覆上下看看他,少年青松般挺拔,又如美玉般温润,真应了那句“皎如玉树临风前”。 想到这是自己这大半年来一点点养出来的,她含笑道:“春华秋茂,芝兰玉树,第一个圣族有这样的品质,我很满意,和玉,你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温和玉双眸闪亮,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夸奖。 江覆这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天,这天空已经黑沉得能滴出墨来了,四下可见度极低,电闪雷鸣的,甚是可怖。 但她一点也不怕,她从番外闯回来的时候,天象比这更骇人,仿佛调集了整个世界的力量来阻止她。 结果呢,还不是让她成功回来了。 在番外都拦不住她,何况现在在正文里,日后的主角阵营已经被她诛杀大半,男女主还在狼狈逃命,处于运势最低的时候。 她对天空道:“这是在庆祝第一个圣族的诞生吗?那我接受你的祝贺了。” 轰隆—— 云团里闪电霹雳不休,仿佛在表达极度的愤怒。 “不是啊,那难道是在生气?生气什么?”江覆仿佛真的很困惑,“当我回到这里,你就该知道,什么剧情,什么历史,都必然被我改变。” 所以,干嘛这么激动?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轰—— 一道碗口粗的惊雷猝然劈下,朝着温和玉而来,温藏玉大惊:“小心!” 江覆把温和玉一拉,躲开了这道雷,他战过的地方,被劈出一个巨大的坑,地面四分五裂,焦味弥漫。 江覆冷下脸,一抬手,怨气疯狂涌出,与轰隆轰隆劈下雷电的天空对冲。 刹那间,人们本就昏暗的视野变得更加漆黑混沌,好像天地之间所有光芒、所有空间、所有声音都湮灭了。 江覆在一片混沌中,依稀又看到了那本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书。 她看到一共有两本书,其中的第一本依然好好的,但第二本却是大量文字被扭曲,情节被删改得支离破碎,许多本应该活到结局的人早早死去,在纸页上留下暗浊的猩红血迹,且造成了后续情节的错漏空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角色凭空冒出来,比如温和玉,比如不该在前期出现的温藏玉,他们的名字硬生生挤进来,在本已饱和的页面上,书写自己的篇章。 于是,这本书变得前后不搭,语句不通,书不成书,破破烂烂。 这破烂的纸张在江覆面前一页页翻过,终于到某一页,“圣族”两个字被无形的手书写下来,又被另一只手用力抹去,一只手要写,一只手要删,两股力量互相角逐,规则在这里盘绕周旋。 江覆大笑着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压上去,于是“圣族”那两个字变得越发清晰深刻。 她对面前的书本说:“我诞生于这本书,我曾经的力量来自于作者赋予我的设定,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此刻的我所拥有的力量,是我用一条命和五十年的磨难,硬生生熬出来的,这是独立于这本书之外的力量!这是我为自己挣出来的另一条出路!你再困不住我!” 沸腾的怨气将她整个笼罩,又从她身上入侵到书页中,将一张张纸张、一个个文字染得漆黑。 她猖狂道:“我说,这个世界需要诞生一个新种族,一个由我创造的,只忠诚于我的,让其他种族战栗畏惧的新种族!” 轰然一声! “圣族”两个字终究如烙铁一般死死印在纸张上,整本书被无形的力量拂过一般,在此之后的内容统统被溶解,原本的剧情、既定的结局,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空白的纸张,等待被书写。 …… 同一时刻,覆安基地,正在处理事务的「江覆」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心脏陡然间砰砰砰跳得飞快,好像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她来到室外,看到天空乌云滚滚,迅速昏暗,仿佛进入了末日。 因为这变故,基地里的人都慌了,惊呼声远远近近传来。 江时月匆匆赶来,神色凝肃:“基地长,气象部猜测,这可能是又一次大进化……” 「江覆」抬起手,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江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凝神去感受。 许久后,她睁开眼睛说:“这不是大进化。” 江时月:“那这是什么?” “这是翻天覆地的巨变,这是全新的命运和未来。”「江覆」喃喃说着,“我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桎梏被卸下了似的。” 江时月大惊,上下看她,桎梏?什么桎梏?她身上被人动手脚了? 「江覆」忽然一把抓住江时月的手,激动道:“我感受到了希望,母亲归来的希望!” 之前无论如何妄想,她心里其实一直明白,母亲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奇迹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她看到了那微弱如毫光般的可能性! 她撒欢一样冲出去,江时月忙问:“你去哪?” “我去看母亲!” …… 另一处,正抵达一处新城市的逃难队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天就突然暗了,猛烈的风暴几乎把人给刮走。 在一片混乱中,这支队伍的主心骨,盛英华和于浩然齐齐昏厥过去。 虽然他们很快又醒了过来,却有种遭到重创的感觉,他们感到了深深的空虚和疲乏,仿佛失去了某种无比重要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于浩然捂着头,觉得全身都提不起劲。 一直以来如呼吸般自然顺畅的异能,此时竟然有些阻塞,往常即便一时疲惫,也能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易恢复,此时却迟迟缓不过来。 他警铃大作,对这变化惊慌又无措。 他去看盛英华,盛英华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但神色间更多了一份懵然。 “英华!英华你怎么样?” 盛英华终于回过神,看着他的脸呢喃道:“江覆!是江覆!” 于浩然:“……江覆?那个覆安基地的江覆?” 覆安基地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一,他们想去看看那个当世第一基地是什么样的,也想看看那个声名远扬的江覆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可以的话,自然是希望能与对方打好交道的。 但这人和他们此刻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盛英华忽然激动起来,神色坚毅又凛然:“我看到了未来,她回来了!世界意志都拦不住她,她要毁了这个世界!她会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有她在,世界永远无法恢复正常!我们必须除掉她!” 第35章 第 35 章 盛英华九阶? 温和玉的恶骨和江覆的不大一样。 他可以吸收周围阴暗负面的情绪, 转化为怨气滋养自身,他的恶骨类似于一种转化器、加工厂。 这是江覆都做不到的。 她完全是仗着自己那五十年积攒的怨气足够多,才能使劲挥霍, 本质上用一点少一点。 从这方面来说,温和玉比她更具备可持续性。 她很满意于这一点, 在确认温和玉状态稳定健康之后, 便打算制造第二个“圣族”出来。 但问题是, 她去哪再找十万人, 把他们困住、加速时间、各种恐吓折腾,让他们产生足够多的负面极端情绪? 江覆进入阳宁市,看着一个个表情麻木呆滞的男人, 这些人被她折腾过后,如同丢了魂一样, 形销骨立, 行尸走肉。 她在其中看到了许多曾经对她极尽羞辱的面孔, 她并无大仇得报的痛快, 也再无多少痛恨。此时, 她面对过去, 已经可以做到平静从容, 她感觉自己被治愈了不少。 只是,既然后遗症如此严重, 她也不能把毒手伸向跟她无仇无怨的人。 她开始回忆这时候哪里有穷凶极恶的团伙。 早知道,之前那些仇人就不直接杀死了。 她想了好半天, 终于想起一个作恶团伙,便准备带着温藏玉姐弟和黑猫过去。 至于向从书带领的一营人马,自然是让她们回覆安基地去。 向从书过来问:“这里的人怎么办?”不说这些浑浑噩噩的男人,山上那些女人老人病人怎么办? 她们要是就这么走了, 那些人都不知道能撑几天。 江覆不甚在意地说:“让他们回来阳宁市就是了。” “然后就不管了?那些人里没多少有异能的,还有好多是年老体弱的。” 江覆道:“阳宁市的城墙依然是牢固的,房子还是好的,各种城市设施都是健全的,这十万青壮虽然人糊涂了,但收拾收拾,好好养养,还能干活,而且周围的变异动植物和丧尸不是被处理掉了,就是会跟着我离开。” 她说着,想了想,肯定地点头:“这里将会是一个拥有着十万老实壮劳力,由女性做主的基地,如果这样还活不下去,那也没办法了。” 条件已经给那些女人创造好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她们自己了。 江覆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她带着黑猫,温藏玉带着丧尸,温和玉控制着一些被他用怨气喂养的变异动植物。 三个非人生物带着一帮非人生物,就此浩浩荡荡地离开,还有一只大猩猩跟在他们后面屁股后面,带着一堆变异猩猩嗷嗷叫着一起走。 向从书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副营长忍不住问:“这样一伙势力,在末世里才是真正的异类吧?” 一群奇奇怪怪的非人存在,拥有着超高武力值,刚刚霍霍了一个城市,把十万人给弄傻了。 单这么看,这简直是恶魔中的恶魔,但刚才听着,他们好像要去找什么歹徒,为民除害。 就很难评,普世观念中,他们才是为害人间的那个“害”吧? 向从书摆摆手:“跟我们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祸害覆安基地,“走吧,回去复命。” 一营也离开后,山上庇护所里的人们探头张望着,确定那些危险的人都走了,机灵的那一波人立刻冲进阳宁市,占据最好的地段房屋、最好的田地工厂,以前的行政区、仓储区、治安局、水厂、医院等地方,都是争抢的重点。 这一场洗牌,把男人都洗了下去,接下来,就是女人们之间的角逐。 …… 一营返回覆安基地后,向从书立刻去向「江覆」作汇报。 「江覆」很意外:“所以,她利用阳宁市十多万人,给她身边的少年作某种身体改造,成功后,就引来了异常的天象?” “是的,天雷追着那少年劈,李晴女士怒了,手中发出灰雾般的磅礴能量,与天雷对冲,之后我们眼前一片黑暗,都晕了过去,再醒来,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江覆」嘶了口气,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怎么听着这么玄幻呢?” 知道那人很神秘很强大,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引发天地异象,还居然能和天雷对冲,这就超出她的认知了。 当然,把阳宁市的时间流速加速到十几几十倍,这事也很震撼她的三观。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天象异常之后,她就觉得母亲有了醒过来的希望,而天象异常是那人引发的。 她暗吸口气,母亲复生的希望,果然在对方身上! 她问:“所以,这两个月,她就让你们轮流进阳宁市历练?” 向从书表情奇怪:“是的,里面的时间流速很快,我们一天一轮班,但其实,这外面的一天,就是阳宁市里的十几天,到了后期,甚至是一个多月,一营所有人等于平白多出了数年的训练时间,我们都收获了很多。” 「江覆」来了兴趣:“阳宁市里都有什么?” “有四个我们称为大boss的存在,一个是叫做汪豪的男人,被李晴做成了怪物,每天都要在阳宁市里被无形的力量凌迟,只有不断地同化其他人,才能减缓他自己的痛苦。所以这个怪物非常凶残。 “第二个是一只黑猫,它能变出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分身,被猫抓伤的人,或是会被同化成猫人,或是会行为怪诞扭曲,这只猫主要是灵活敏捷还贱贱的,总是出其不意地偷袭人。 “第三个是一个女人,我怀疑应该是李晴身边那个叫温藏玉的人,她好像拥有许许多多种异能,常常会进阳宁市找人训练异能,一营的人就常常被她拉去陪练。 “第四个就是那灰雾本身,那奇特的能量能够扭曲成各种形状,营造出各种空间,甚至制造各种幻觉,把人困在其中,最为难缠。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变异动植物、变异虫子等物来凑数。” 「江覆」听着都有点遗憾自己没有去亲自体验一番:“听着很热闹啊。” 不说别的,时速十几倍的领域,她就很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进去睡一觉,出来还没过几分钟,那岂不是一个休息圣地? 最近十分繁忙的「江覆」是真希望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她就能好好休息,办公的时间也能多出很多。 向从书说:“那位说了,希望基地长多留意一下穷凶极恶的人,把人都抓起来,到时候她把人弄到个废弃的镇子里,把时间一加速,她有大用处。” 「江覆」挑眉:“她还想改造谁?” 想了想,穷凶极恶的人啊,这样的人一经发现、核实,基本都很快毙掉了,劳改场里的人倒是有很多,但还罪不至死。 看来,接下来抓到杀人犯之类的,可以先留一留了。 向从书看了一眼「江覆」,见她不仅没有丝毫反感,反而真思索着怎么去办这件事。 一个吩咐得随意,一个应承得自然,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从思想到行为都是同频的。 看来可能真的是亲姐妹了。 向从书也就把那个李晴真的很危险之类的话都咽了下去,反正基地长心中有数就行。 想到一件事,她补充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位似乎特意加强了一营所有成员的抗毒能力。” “抗毒?” “是的,无论是在阳宁市内还是外面,一营所有人轮番中了好几次毒,现在我们的抗毒性都强了很多,对于吃的喝的,还有平时战斗时,防毒都快成本能了,现在一般毒素都对我们不起作用了。” 「江覆」若有所思:“那这是好事啊。” …… 覆安基地某城门口,进城的队伍拉得老长,队伍里的人依然是风尘仆仆,赶了很远路的难民模样。 一群难民里,盛英华于浩然等人乔装于此。 他们这一路上日夜兼程赶路,每天都要应对各种危险,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加上可以收敛气息,并把异能等级压到了三阶,各方面都显得平平无奇。 覆安基地对于沿海基地掌权人的资料本来就掌握得不齐全,他们因此很顺利地用假身份进了基地。 盛英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梁谢。 她宛如先知一般,对覆安基地的各方面情况都非常了解,稍一打听梁谢居住的地方,轻易地找了过去。 梁谢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刚进家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空间被封住,空气中每一个细小分子都宛如一根根利刺,连成了一条条锋利至极的无形丝线,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甚至她感觉自己胸腔、呼吸道里的空气都被控制住了,但凡她轻举妄动,她整个人会瞬间被撕裂。 她骇然:“谁?” 她张开嘴,声带震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 准确地说,因为空气被凝固,无法被震动,声音失去传播的介质,只能通过她自己的身体组织,通过骨传导,让她自己隐约听到点模糊的声音。 这一刻,耳朵里只剩下心脏激烈跳动和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腾的声音。 她心沉了下来,这手段,远远强于七阶异能,是八阶?甚至九阶? 她死死盯着前方,一只鞋子从墙后走出来,接着是整个身形。 一个很黑瘦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面前。 她看起来皮肤状态不大好,整体形象有点狼狈,但一双眼睛极亮,如同荒原上的变异狼王,锐利而压迫,仿佛看你一眼,就能夺你性命。 梁谢一窒。 这种感觉,这种可怕的压制感,她只在死去的江珺荣身上感受过! 九阶!这个女人真的是九阶强者! 女人,也就是盛英华微笑道:“梁谢前辈,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随着她开口,周围空气一缓,梁谢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她试着说话,也能发出声音了:“你是谁?想做什么?” 盛英华道:“听说梁谢前辈是覆安基地和特云州的元老,贡献只比已故的江珺荣少一线而已,可江珺荣活着的时候,死死压着你不让你出头,她死之后,她女儿依然压在你头上。” 她走近梁谢,盯着她的眼睛:“我实在为你不值哪!” 梁谢身体依旧不敢动,甚至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感觉空气里处处都是杀机,她眼角微微眯了下:“你和江珺荣有仇,还是和江覆有仇?” 江珺荣已死,江覆只有七阶,这人既然是九阶,想杀江覆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何必找上自己? 盛英华摇了摇头:“什么仇不仇的,我此来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江覆已经畸变堕落,她对这个世界满怀恶意,她的存在威胁到了整个世界,我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向你发出共除邪异的邀请。” 第36章 第 36 章 「江覆」被困,母亲往事…… 秋高气爽, 风和日丽,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天气,「江覆」却没空欣赏, 她正和一帮人关在会议室里开会。 “苍山基地昨晚发生叛变,反叛势力烧了基地粮仓, 如今虽然已经平叛, 但粮仓被毁大半, 基地连夜派人前来借粮。” “通泉市新纳外来人口五万人, 粮食压力激增,请求支援。” “福隆基地粮仓告罄,请求支援。” 「江覆」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份份印着鲜红公章的借粮、求援函书, 有些头疼。 她看向基地粮食部部长徐欣,徐欣喝了口浓茶, 有气无力道:“基地长, 我们基地最近来了多少外来人口您不是不知道, 那么多张嘴要吃喝呢。而且最近这几年, 粮食年年欠收, 尤其是之前的大进化, 植物疯狂变异, 基地里的农田庄稼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她总结道:“借不了,实在借不了。” 「江覆」又看向物资储备部部长周之夏, 后者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很显然,想从她这里调出物资,那是想都不要想。 「江覆」:行吧,一个个都是铁公鸡。 她又看向营养剂加工厂:“上个月又加了几条生产线, 听说产量很不错?” 厂长蒋诗阳倒是眉飞色舞,很有活力:“我们新生产的变异蘑菇营养剂、变异韭菜营养剂还有变异蜗牛营养剂和变异野猪肉营养剂产量都不错……总之,我这边匀出十万箱还是没问题的。要是不够的话,工厂可以加班生产。” 「江覆」:……谁不知道这些以变异食材为原料的新品基本都口感奇怪味道感人,根本卖不出去,免费发给五保户,都要被怀疑是虐待人家,发给劳改场的人吃,人家吃完干活态度都要消极好几个档次,甚至有人因此觉得生活无望而搞自杀。 也就最近外来人口多,塞进救济包里总算消耗掉一些。 偏偏营养剂工厂很喜欢研发这些新产品,「江覆」也都听之任之,要是真研发出好吃又健康,原料还特别富裕廉价的营养剂呢,那以后大家吃饭都不愁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那就加班生产吧,这十万箱先给这几个求援的基地空运过去。” 这一趴过去,大家迅速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特云州到底要不要分家,怎么分家。 财政部部长直接哭穷:“基地长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年年季季援助州里的小基地小城市,只有往出拿的,没有往回收的,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最重要的是,人家吃了拿了要了还不怎么领情,前州长一去一个个都蹦跶着要独立了。 要不是赶上大进化,一个个都被吓住了,又加上那时候「江覆」去巡视各地,赶上了就帮忙镇了下场子,借机树立了威信,这特云州早就分裂了。 这不,随着情况再次稳定下来,各基地城市又都有新人口进入,各地方又想闹幺蛾子了,这隔三差五的各种求援,有的是真的需要支援,有的就是纯粹恶心人。 覆安基地若不支援,他们正好有借口独立,覆安基地若支援了,他们自然能拿点好处,也不吃亏。 一次两次三次地来,谁乐意应付? 「江覆」看了一圈,看来大家都不乐意再拖着这些小基地了。 如今在基地里,大家都叫她基地长,而非州长,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用函书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掌心,人心如此,世情如此,特云和其他州一样,分裂是大势所趋,没有在母亲故去后仓促分裂,而是又撑了大半年,和平分家,已经算是一个体面的落幕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开,大家都转头看去,进来的是梁谢,而且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梁谢环顾一圈,看向「江覆」:“特云州分裂不分裂,就不劳各位操心了,因为你们的职务马上就要被罢免了,包括你,江覆基地长。” 众人:! 大家面色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藏不住情绪的人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梁谢这是吃错药了,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我靠!当面开大!这人终于疯了! ——不是,这人是晋升八阶了?怎么敢这么和基地长说话的? 坐在「江覆」下手的江时月更是立刻站了起来,厉喝道:“梁谢,你疯了吗?” 「江覆」也是诧异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释放精神力扫视梁谢的状况。 没有晋升,异能波动显示,这人还是七阶,并没有比自己强,但精神状态也不像出问题的样子。 那她突然发难,必然是有了别的凭恃。 她精神力立刻扩展,随即发现,她的精神力出不去这层楼! 这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用什么手段封闭了! 如此无声无息,她压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而现在,她的精神力根本穿透不出去,能做到这一点…… 「江覆」的心沉了下去,九阶! 是九阶异能者! 作为曾经唯一一个九阶异能者的女儿,她拥有太多和九阶对战的经验了,她了解这个境界的可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母亲要是认真起来,一个念头就可以碾死自己。 七阶对上九阶,根本是无解的,连挣扎的必要都没有。 一瞬间她脑海里转过许多想法,手指微微扣着手上的镯子,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梁谢,你从哪里找到一个九阶强者?” 众人:!!! 顿时哗然,大家的反应比看梁谢发疯大得多。 “九阶?!” “真的是九阶吗?” “这层楼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我的精神力出不去了!” “快看窗户,窗外的景色什么时候凝固了!” “我们好像被困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了!” 因为曾经是九阶强者的下属,他们就算不如「江覆」了解的多,也知道九阶是什么概念,一位九阶强者,在当下足以改写一切规则。 甚至对他们来说,那是近乎神异的层次! 一时间,所有人心神俱骇,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齐齐看着梁谢,希望在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梁谢将所有人的震惊甚至惊恐收入眼中,心底浮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复杂感。 这些人,也终于尝到,九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对自己狠狠施压的滋味如何了。 江珺荣活着的时候,自己可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目光再次落到「江覆」身上,却见她表情依然平静沉着。 她皱了皱眉:“你不怕吗?” 「江覆」没有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她说:“那人是谁?要我下台可以,要覆安基地换一套班底也可以,但我要和对方面谈。” “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江覆」往后一靠,如果真的面对一个想要她命的九阶,她确实没有资格讨价还价,但对方既然没有立刻杀了她,那就表示要么对方不想这么做,要么就是对方有什么顾忌,那就有的谈。 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她怕惹恼那个九阶,造成无谓的牺牲,万一对方恶趣味地要一分钟杀一个在场的人来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她怕是也阻止不了。 所以,她不把矛头指向那个九阶,而是看着梁谢,叹了口气:“梁谢,梁阿姨,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这大半年来,我们共事也很愉快,但现在看来,你心中对我和母亲,怕是还有很大的怨气。” 梁谢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神情有些怨愤:“我不该有怨气吗?没有我,江珺荣能坐上特云州州长的位置吗?但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江覆」点点头,感叹道:“母亲跟我说过这段往事,当年,你和母亲曾一起在联邦女子军队中服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后来,你因伤退役转业,我母亲则继续在军中任职。 “再后来天灾频发,母亲所在的部队进驻特云州,是你给母亲暗中报信,说联邦总统准备逃亡,联邦上层和一大堆富豪权贵会跟着一起走,而留下来的人,准备控制军队,割据地方,各自为王。特云州这支军队的背后,正是一位副总统及其拥趸以及他们的一大帮子家族。 “若让他们成功,特云将成为他们的后花园,像母亲这样的中高级军官,要么只能乖乖听令,要么就会被当做异类铲除。 “母亲得到你传来的消息,提前发动军变,擒住了当时的军中最高领袖,将特云州的这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 “后来局势越来越乱,但母亲因为坐拥特云,站住了脚跟,而特云也因为有一支强军,维持了大体的安稳。” 「江覆」不急不缓地说着,在场不少人对这段往事不是很了解,也听得入了神,包括梁谢都被「江覆」的声音带入回忆。 「江覆」一边说,一边感受着环境,那个九阶没有阻止她,是也在听故事,还是无所谓她说什么做什么?还是,真的在顾忌什么,不能、不想直接对她出手?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代表还有转机? 但靠她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方对手,她需要帮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位神秘姐姐,那个应该比自己还强,甚至某些方面可能比九阶更神奇的人。 可是要怎么把求救信息送出去?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味追忆:“对此,母亲对你是非常感激的,所以,当你带着一干人来特云投靠,母亲给了你极大的权限,你自己也有能力,几年时间就成了特云州第一行政长官。” 梁谢也面露怀念:“是啊,珺荣确实是极相信我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放权,这么放心地把特云州交到我手上。那些年,我们一人管政务,一人管军务,特云州在我们手中欣欣向荣,无论天灾多么残酷无情,无论多么风雨飘摇,无论遇到多少困境,我们始终没有背弃彼此、背弃人民,背弃信仰,我们共同守护着特云,我们是世上最信任彼此、最合作默契的搭档。” 想到那些年的时光,想到那个强大耀眼如骄阳烈日一般的女子,她眉宇间闪过一丝追思和沉痛,忽然怒视「江覆」:“但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第37章 大结局上 母亲往事2,基地困境 在「江覆」及一干基地上层被困在会议室那一层的时候, 于浩然等人也在行动,他们的目标是基地军团。 军团长沈沐云并没有参加会议,正在带着部队日常训练中。 不知道为什么, 不久前「江覆」下达了一个命令,就是在日常训练中增加了一项特训:抗毒性训练。 什么毒气、毒物、变异植物的毒素提取液, 反正都拿来往士兵身上训练, 而指导教官便是一营。 一营不知道去哪里执行了两个月秘密任务, 回来后全体实力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且全员抗毒性变得非常强,不说百毒不侵,反正寻常的毒物伤不到她们分毫了。 沈沐云以为是下一波大进化, 可能变异动植物的毒性会增强,才让基地长有了这种命令, 因此也没有异议, 特训方面放权给一营。 魔鬼训练了一段时日, 现在整个军团的抗毒性长进了不少。 然后, 今天就被下毒了。 沈沐云看着被抓到的, 在水源中下毒的人, 一脸凝重与愤怒, 因为这些人里有梁谢的人,也有几个陌生人, 是这几天才进基地的逃难人员。 “军团长,联系了各区军营, 都抓到了投毒的人!其中五区、八区、十三区军营用饭早,不幸全员中毒,好在抗毒训练有效,他们中毒不深。” “军团长, 二区军营失联,有士兵冒死送出暗号,二区全体中毒,军营被一个叫于浩然的异能者控制,此人可能是七阶异能者!二区武器库和导弹发射基地已经尽入他手。” “军团长,基地长联系不上,会议大楼无法进入,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离了起来。” “大约半小时前,梁谢梁参谋长进入了会议大楼,之后,会议大楼再无人出入。” 沈沐云嘭地一声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变,梁谢和一群外人联手了!这些外来者里有七阶异能者,甚至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七阶。 否则,怎么可能困住会议大楼半小时了,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一个?基地长甚至连个信号都没有传出来? 二区的导弹发射基地她倒不担心,没有她和基地长的双重密钥指令,发射基地就是一堆废铁,发不出去半枚导弹,但武器库里的武器肯定被敌人武装到身上了。 二区,怕是要沦陷了! 至于其他城区的军营里,不知道被梁谢渗透了多少。 她立刻下令,各区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部队中任教官职的一营战士,授最高监督权。各城区各自封区,严禁车辆人流进出,切断民用通讯渠道,城区内暂停一切活动,居民居家静默,若有人闹事,或遇可疑人物,准予抓捕,情节严重者就地格杀。 尤其要控制住梁谢一派的人和外来异能者。 另外她调遣了三个团的人和一支空中部队,将二区周边团团封锁住。 同时全基地出入口封闭,重兵把守,不准进出。 最后,她将剩余兵力及异能者特战队全部带去了主城区,直逼会议大楼。 然而还没靠近会议大楼,就遇到了阻碍。 无形而磅礴的异能波朝他们扑来,一瞬间人仰马翻。 沈沐云是六阶异能者,甚至一只脚已经迈入七阶,在这股攻击下居然一丝抗衡之力都没有,腾空翻飞数十米,重重摔在建筑外墙上,又在摔下去时,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悬挂在半空中。 “军团长!”众人稳住身形后,惊骇喊道。 沈沐云也大骇,在空中用力挣扎,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身上无形的束缚。 她抬起头,会议大楼前,悬空立着一个女子,她生得漂亮极了,周身萦绕着耀眼的光芒,好似天女下凡一般,圣洁不可亵渎。 她对沈沐云道:“沈军团长,你守护基地多年,是个再正直忠毅不过的人,我敬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不希望看到你枉死,更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还请你和你的部下止步于此。” 沈沐云:“你是谁?” 空中的女子,也就是盛英华傲然而立:“我是盛英华,但今天,我不仅是盛英华,我代表整个世界的意志,来铲除毒瘤。” 沈沐云看看她,又看看会议大楼,显然,这人口中的毒瘤是谁,一目了然。 沈沐云:“想伤害基地长,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盛英华摇摇头,似乎为她的固执无奈,下一刻,一股巨力施压下来,沈沐云重重摔下,和其他人一起,被这股力量压得根本起不了身。 盛英华淡淡道:“我佩服你们的忠心,但这场战斗,你们连入场券都没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们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她转头看着会议大楼,面上是把握全局的笃定,但眸底却闪过一抹忌惮。 她只看到了一些依稀的画面,不能确定这个江覆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是从几十年后回来的。如果是,对方的实力保存了几分?或者说,还剩下几分? 她至今还记得,末世十三年的江覆,可谓举世无敌,要不是趁她与丧尸王大战后重伤,谁都拿不下她。 如果这会儿的江覆还有那时候的实力,那就难办了。 所以,她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让梁谢先去试探。 她盯着会议大楼,又因为对自己此刻的实力很有自信,所以没有看到,千米之外的某处大楼上,一个视野极好的狙击点,正有人在悄摸观察。 向从书拿下单筒望远镜:“那人以自身为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强的领域,在那领域里,军团长她们完全无法反抗,领域半径恐怕有六七百米。” “嘶,这绝对超出了七阶的能力。” “废话!”向从书面色凝重:“你们还记得,我们被前州长派给基地长做贴身护卫前,经过的一重重选拔吗?其中最后一环,就是考验在前州长的领域内,能前进多远。” “自然记得,营长你爬行了31米,是所有人中最远的,身上淌出的血都快把地面浸透了,因此才得到前州长赏识,成了营长。” “眼前这个领域,虽然不如前州长的强,但也差不多了。” 向从书对副手说:“我们对付不了这个人的,哪怕拿导弹来轰,也破不了这个领域。” “那怎么办?各城区封锁,自顾不暇,军团长也趴下了,剩下厉害的高层全在会议大楼里了!” 向从书想了想,摸了摸身上某个东西,咬牙:“那就找外援,你在这盯着,我去求救!” …… 会议室里,梁谢握着椅背,隔着一整张长长的会议桌,怨愤地盯着「江覆」:“我和珺荣一文一武,彼此交付后背,从不互相猜忌,配合无间,偏偏多出一个你!珺荣那么偏爱你,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我都只能退一射之地!” 「江覆」:“……” 众人:“……” 虽然时机不对,但在场众人都很想翻白眼,拜托,人家是亲母女,做母亲的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把最好的一切给女儿,也能叫偏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看这个梁谢,就觉得这人原本野心勃勃的样子变得模糊,反而多了一种幽怨嫉恨的怨妇情态。 啊,这个爱恨情仇啊。 「江覆」无语了一瞬之后,倒是平静了,她面无表情说:“母亲对我好有什么不对?母亲想把基地传给我,有什么不行?你没有子女,她只有我一个孩子,不把基地给我,难道给一个和你们俩都没有关系的外人吗?乱世之中,外人靠得住吗?被外人夺权之后,我们娘仨都去喝西北风吗?” 听到“娘仨”这两个字,梁谢明显神色一怔。 「江覆」叹了口气,看着梁谢:“那时候,我把梁阿姨你当另一个妈妈,母亲也说,她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 梁谢抿唇不语。 「江覆」朝场景一动不动的窗外看了眼,这时候,外界应该已经知道会议大楼出事了,沈沐云在外面,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敌人是九阶异能者,她们做不了什么的。 但一营也在外面,向从书发现事不可为,作为刚从“李晴”那回来的她,很有可能去找对方求助。 向从书手上,好像有可以远程通知对方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位便宜姐姐是否对付得了九阶,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而且,她也需要确定那个九阶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江时月,江时月眼观鼻鼻观心,存在感极低,显然是在用自己的异能搜索着什么。 「江覆」自己的精神力也不动声色地扫描着环境,她看向一群听八卦的人:“你们也都知道,梁谢被我母亲打压的事情,但有些人应该不知道内情。” 大家互相看看,多少意识到基地长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也配合起来,纷纷表示先知道。 江覆就说:“我们这‘一家三口’确实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变故发生于末世初年。那一年,人们已经习惯了接连不断的天灾,以为不会再坏了,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更坏的情况就是发生了。 “一场流感,导致一半人口变成丧尸,动植物疯狂变异,那几天,感觉全世界都疯了,到处都是人咬人,特云州内一座座城市沦陷。 “就是那时,母亲和梁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她看向梁谢:“梁谢认为救援代价太大,应该固守几座损失不那么大的大城市,保存有生力量,而母亲觉得那些小城市里还有大量幸存者,不能将他们抛下,必须前去救援。 “最后,是梁谢守着大本营,母亲带着军队去救援,这本也没什么,但梁谢将城市中的幸存者分了好几类,能到前线战斗的算第一类,科研、医疗等特殊人才算第二类,能干活能生产的算第三类,孕妇小孩算第四类,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及伤残病弱人士算第五类,疑似感染者算第六类。各类人员待遇从高到低。” 梁谢冷哼:“事急从权,用最小的代价,保留最大的核心力量,这是必须的。” 「江覆」不置可否:“当时我十九岁,被母亲留在大本营,十分不理解梁谢的做法,眼看着每天都有老人饿死病人病死,看着疑似感染者被集中关押,因为条件恶劣,很多都不是因为变成丧尸而死,而是因伤口得不到处理而死亡。 “我和梁谢直接呛了起来,但梁谢用她的权力把我镇压了,我没有权力,能调动的人员物资也很有限,只能尽可能改善疑似感染者的生存环境,同时还要上前线战斗,很快就病倒发热了。 “当时发热就是变成丧尸的前兆,所以我也被隔离了,因为是母亲的女儿,我倒是得到了一个单间,时月姐不顾阻挠,坚持要照顾我,也被隔离了进来。” 江覆也想起了那段经历。 那几天,真的感觉像在等死,每天被烧得浑身滚烫,呼出来的气好像都带着火,眼珠子都烫得好像要爆炸,耳朵里永远是嗡嗡作响的,偶尔清醒时听到的声音,都是江时月嘶哑的叫她坚持下去,母亲很快就会回来的话。 她靠着要见母亲最后一面的信念,咬牙坚持了下去,终于等到母亲回来。 然后,母亲直接炸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风尘仆仆冲进来,不顾她是否已经变成丧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一串串滴进她的领口。 她也不会忘记,母亲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出去,迎上梁谢,狠狠给了梁谢一巴掌,声音如同寒冰乍破:“梁谢,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陪葬!” 她看着梁谢缓缓说道:“母亲解除了梁谢所有职务,将之软禁起来,把梁谢一系的所有人,从上到下全部罢免。” 梁谢也想起了那个当众甩下来的巴掌,以及随之而来毫不留情的罢免和囚禁,脸色难看起来,手下几乎把椅背捏碎。 她所拥有的一切,所经营的一切,在江珺荣的一句话之下,失去得彻彻底底。她此生从未如此难堪过。 「江覆」垂下目光:“之后,我因为有了对症的药水缓解症状,和充足的食物补充营养,一步步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觉醒了异能,成为全特云第一个觉醒异能的人。 “大家这才知道,那些发热的人,可能不全是要变成丧尸,还有可能是要觉醒异能。 “一瞬间,将所有发热的人关押起来,造成了大量死亡的梁谢成了最大的罪人,无数人叫嚷着要处死她。” 大家都看向梁谢,也想起了兵荒马乱的那一年。 那时候的领导层,有一半因为丧尸病毒而死去,在场的人,很多在当时还是基层人员,只知道当时事情闹得极大,好像梁谢犯了什么罪,没想到内情是这样的。 「江覆」缓缓地说:“是母亲,把这些声音压了下来。” 她看向某扇窗户,那里,一层屏障之外,盛英华也正看进来,被「江覆」娓娓道来的往事吸引了心神,这些事情,盛英华自然是完全不知晓的。 「江覆」微微眨了下眼,移开目光和江时月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找到了目标。 「江覆」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江时月也看了一眼那镯子。 那里面,藏着江珺荣的全力一击,是她为女儿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底牌,只有「江覆」和江时月两人知晓,却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今日的困境。 「江覆」继续说:“母亲告诉我,梁谢的做法虽然无情,但并没有错。” 梁谢猛地抬起头。 “当时城里的物资确实是很匮乏,尤其是医疗物资,如果谁都给供应,很快就会耗尽,那必定会导致更大的乱子。 “梁谢将人分三六九等,分级供应物资,牺牲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却维持住了城里的秩序,也让有战斗能力的人,更愿意付出血汗去守住城市,因为在当时,那就是守住他们自己的利益。 “所以母亲回来后,只是用带回来的物资,改善了第五第六类人的供给,并没有推翻梁谢的政令,也没有立刻取缔人口分级政策。 “而谁都没有预知能力,知道发热的人里会觉醒异能,在当时普遍认为发热就是感染病毒的情况,把人隔离并无不妥,唯一能指摘的就是不给单间,不给照顾,一天就提供一点食水。 “但物资匮乏、人手不足的事实摆在那里,这也并不算错。” 「江覆」叹息,看着梁谢:“母亲对你的评价很高,母亲的原话是:‘梁谢是在最极端最恶劣的情况下,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带着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的那个人。在末世里,她会是一个很合适的领导,冷酷,铁血,理智,并且绝不徇私。’” 梁谢神色有些怔愣,嘴唇动了动。 但「江覆」转而声音冰冷下来:“‘但她最不该的,是对你也一视同仁。若她愿意给你好一点的待遇,你不必如此煎熬,更不会险些死去,甚至你的异能能更优质一个层次。’” 「江覆」盯着梁谢:“这,也是母亲的原话。” 给江覆一个VIP病房而已,找几个医护时时看护而已,用最好的药给最精心的照料而已,需要占用很多资源吗? 她江珺荣的女儿,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吗? 她在外面拼杀救人,她的女儿却一点优待都没有,只能凄凉等死吗? 即便梁谢要秉公处理,那她梁谢从自己的配给中挤一点出来都做不到吗? 江珺荣无法理解梁谢,甚至在她看来,梁谢这样的处理方式,本身就是对她的不尊重,是对两人情谊的践踏。因为如果梁谢的家人出事,她会拿出自己能拿出的一切去救对方。 所以她无法原谅。 她对江覆说:“这样的人,一个会在关键时候舍弃你的人,我怎么能让她站到高位!” 所以,母亲因为梁谢的决策无错,保下了她,但也因为她对江覆的舍弃,从此再不重用她。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母亲把要江覆做继承人这份心思完完全全摆在了明面上,她也不再让身边有人掌握超过江覆的权势,她不允许再出现有人能拿权力压制江覆的情况。 「江覆」睫毛微颤,想起母亲对她的爱,眼眶不由湿润。 她站起身,微微俯身,手撑在桌子上,盯着梁谢:“梁阿姨,是你对我的冷漠,乃至于放弃,让母亲最终和你决裂,问题在你自己身上啊。 “时至今日,我也很想问一句,当初,你为什么把我丢在那等死,不肯给我一丝一毫的优容?你真的没有想过,我若死了,母亲会有多痛苦吗?还是说,你其实正是在期待我的死去?” 「江覆」一边说,手指一边在桌上不易察觉地轻轻敲击,距离她近的人注意到这一点,瞳孔微微紧缩。 而就在「江覆」把话问完,所有人都等待梁谢回答,就连外面的盛英华也为此好奇的这一刻,「江覆」出手了。 她猛地往前一挥,手上那只镯子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悬停、破裂,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惊天一击,对着前方窗口逼射而去。 整个会议大楼,直接被从中截断,所有人立刻往桌下一趴,躲过了这一击,只有站在那里的梁谢及她带进来的几个人,直接拦腰而断! 与此同时,窗外毫无防备的盛英华被狠狠击中——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啦 第38章 大结局中 江覆之死 覆安基地。 向从书用最快的速度朝远离会议大楼的方向跑去, 在跑出千米之后,她拿起腰间挂着的一个特制的筒状物,从里面到处一只肥嘟嘟的虫子。 这只虫子一倒出来, 就浑身散发黑灰色的雾气,向从书知道, 这叫做怨气。 分别时, 那位李晴女士说她行踪不定, 一般的通讯手段很难联系上她, 如果覆安基地或者基地长遇到什么棘手的困难,可以捏碎这只虫子,她会立刻收到消息。 向从书一把捏碎了这只虫子, 没有什么汁液挤出来,整个虫子就像塑料一样, 咔嚓一下碎了, 怨气炸开, 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纹样, 然后逐渐消散掉。 …… 某地。 江覆和温藏玉姐弟剿了好几伙作恶团伙, 凑足了数千人, 将他们困在一处城市遗址中, 然后温藏玉再次施展她那时间加速大法,江覆用怨气去磋磨他们, 温和玉则抓了一堆凶恶的变异动植物丢进去给他们加餐。 总之,三个比恶人还恶人的家伙忙活了一个月之后, 终于让他们又制造出第二个“圣族”出来。 这第二个圣族就是汪豪,对,就是那个被江覆活剐了一次又一次的汪豪。 因为在阳宁市被折磨了太久,他本就已经疯疯癫癫, 本质上已经是非人类了,这次又接收了那么多那么浓重强烈的负面情绪,只用一个月,他体内就铸成了恶骨。 “温藏玉,接下来你用各种手段攻击他,消磨他的力量,试探他的极限。温和玉,你就在一旁好好观察记录,弄清楚圣族和恶骨到底有什么弱点,受伤后如何恢复,承受的伤损极限在哪里……” 是的,她把汪豪这个仇人制成圣族,主要是为了把他当成小白鼠来研究。 姐弟俩:“……是!” 幸好他们不是江覆的仇人,真的。 温藏玉一丝不苟地执行,这关系到她弟未来的安全问题,她是三百六十度换着各种花样来折腾汪豪,恰巧她的攻击手段确实非常多样,单单异能就有几十种。 温和玉也一丝不苟地记录,时不时还和温藏玉切磋一下,对比同样的攻击落到汪豪身上和落到他身上有什么区别。 江覆时不时过来晃两下,顺手也发出几下怨气攻击,看看差别。 三个人拿出了科研精神围着汪豪打转,温和玉做的记录都快能发表好几大篇论文了。 只有汪豪一人受伤的成果达成了。 不过很快这种诡异的和谐被打破了。 三人正围着看汪豪那恶骨碎成十八段后是否能自动愈合时,江覆突然一怔,摸出一只虫子,那虫子身形涨了涨,然后噗地破碎,怨气缭绕,组成了一个纹样。 温藏玉:“是你给向从书的那只传讯虫!” 那只虫子是她和江覆共同制造出来的,江覆提供怨气,她负责绘画规则,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才制造出那么一只,具备最基本的传讯警报功能。 江覆语气微沉:“向从书不会轻易找我,覆安基地应该出事了。” 而且,应该是那个自己也处理不了的事情。 温和玉问:“那我们马上过去?” 江覆还没有说话,突然晃了下神,闷哼一声捂住心脏。 温和玉蹭地过来:“姐姐!” 江覆闭眼缓了缓,然后看向自己的左腕。 她的手腕上,本来有一只镯子,里面是母亲灌注的全力一击,她一直也未用过,即便和丧尸王决一生死时也没用,直到被盛英华等人围攻时,实在无法,不得不用掉了那一击。 那时候,她才知道,镯子破碎那一刻,耳边会响起母亲的声音,那是一句极温柔且坚定的:江覆,我的孩子,别怕。 而此时此刻,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江覆」用掉了那只镯子! 在七阶最强的当下,她用掉了九阶的全力一击! 与此同时,江覆还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又浩瀚的恶意。 她抬头看着天空,明明是碧空如洗毫无阴霾的天色,她却好似又看到了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是世界意志在搞鬼,它弄不了自己,就去针对另一个江覆! 它在逼自己去救人?还是逼自己去直面「江覆」,然后利用「江覆」反伤自己,从而把自己排挤出这个世界? 无论是哪个目的,它都抓住了她的死穴,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江覆」出事。 江覆果断道:“我要去覆安基地。” 她一把抓住温和玉的肩膀,认真看着他:“如果我出事了,我还有两个仇人,盛英华和于浩然,你要替我报仇,要将圣族发扬光大。我已经不想毁掉这个世界,但我也不希望所有人和乐美满,你要代替我做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你明白吗?” 温和玉慌张地抓住她的手:“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我去帮你做!” “还有,我想复活一个人,特云州前州长江珺荣,我知道很难,你用圣族的办法尽力去试一试,不成功我也不怪你。” “姐姐……” “答应我!” 温和玉有许多话想说,但看出江覆的焦灼急切,只能应下。 江覆点头,看向温藏玉:“其实我的下一步计划,是抓一只丧尸来试着制成圣族,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说呢?” 温藏玉沉着道:“如果可以是最好,如果不行,我也会带领丧尸,成为悬在人类头顶的另一把刀。你让和玉做的事情,我也会尽全力协助。” 江覆笑了,这样就好。 她其实对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并没有太大执念,她只是想报仇,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深陷泥沼,而其他人却因此欢呼乃至受益。 既然有人能秉持她的意志给这个世界添堵,她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她看向覆安基地的方向,浑身怨气一炸,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温和玉抓了个空,立刻也要朝覆安基地的方向冲去。 温藏玉拉住他:“你留下,我跟去。” 温和玉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向性格温煦甚至有几分温吞的人,第一次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人,活着去完成她的交代,而那个人只能是你,姐。我的命是她保下来的,没有她,我已经不存在了,和她同生共死,是我最荣耀的宿命!” 他们其实并不是很了解江覆的来历和身份,只知道她叫江覆,而覆安基地的那位基地长也叫江覆,并且两人之间显然关系匪浅,而江覆又似乎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 但他们知道,江覆一直有一种自毁倾向,她对别人的命不甚在意,对自己的命也不甚在意,从那时候开始,温和玉就已经做好,有一天和她一起毁灭的准备了。 因为他的第二条命,完全是江覆赋予的。 而温藏玉不一样,当初如果没有江覆出现,她也并不会死,而只是会向丧尸的深渊陷得更深而已。 温藏玉在弟弟的决绝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手:“那,小心。” 温和玉也是立刻原地消失,这小子对怨气的使用也是很娴熟了。 温藏玉看着那方向,默然不语。 草丛一阵窸窣,一辆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叼着一只小猫崽子窜出来:“当当当!看我捡到什么!你看这个给我当新身体怎么样?” 它忽然一愣,看看温藏玉,又看看四周,吧嗒一下松开嘴,小猫崽子掉在地上。 “喵喵喵?” 江覆人呢? 它似乎感受到什么,朝着覆安基地的方向大叫起来:“喵喵喵喵喵!” 出事了急着走也不耽误叫上它吧! …… 覆安基地。 会议大楼的玻璃被劈碎,窗外的盛英华被击中,狼狈倒飞出去。 封锁会议大楼的屏障就此粉碎,会议室里所有人一哄而出。 「江覆」对他们只有一个命令:“逃!” 逃出去,去自己的岗位上,稳住整个基地。 因为他们留下来,也不能对战局有丝毫帮助,不如去做他们更应该做的事情。 「江覆」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朝盛英华扑去。 此时,耳边才响起母亲的声音:“江覆,我的孩子,别怕!” 她眼眶一下子酸了,母亲原来还在镯子里留下这样一句话。 她不怕,她当然不会怕,左右不过一死,她从未惧怕死亡。 她只是遗憾,可能等不到母亲复生了。 她追着盛英华,将自己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砸过去。 她要把这个敌人逼出基地范围。 随着盛英华被攻击,她的领域瓦解,被压在地上的沈沐云等人身上一轻,立刻爬了起来,就看到天上两道人影倏然闪过。 磅礴的异能波动把空气都扭曲起来,周围被波及到的建筑外立面扑簌簌碎裂,所有玻璃全部炸开,钢筋材料如蜡烛般融化。 “基地长!”沈沐云喝道:“特战队跟我追上去!” 虽然他们可能插不上手那两人的战斗,但万一呢,万一能帮上基地长呢? 但他们才追了几步,就见那个九阶女人止住退势,急扑上前,连破基地长数道防御,一把掐住了基地长的脖子,把她往一栋大楼里掼。 轰—— 两人横贯大楼,从另一面飞出来,就这样连着横贯了好几栋楼,最终,江覆被狠狠钉在会议大楼的外墙上。 巨大的冲击波,让地上所有人再次被震倒。 更可怕的是,周围数千里的范围,全部被封锁住了。 那些与会的人甚至都离不开了,只能被逼回来。 周围的普通人发出惊慌尖叫,到处兵荒马乱。 沈沐云头都炸了,这……恐怕都不只是九阶的水平! 空中,盛英华掐着「江覆」的脖子,冷笑着:“江覆,不愧是江覆,还真有几把刷子。” 她一边说,嘴角一边留下一道血迹,显然镯子那一击和江覆的攻击,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些许伤害。 江覆被死死扼住脖子,全身力量完全无法调动,她的体表各处慢半拍地缓缓浮现伤口,血液一道一道地流出来,很快将衣服染红,乃至发际都淌出鲜血,在脸上淌出一道道鲜红,乃至于她的眼角耳朵都在流血。 这是被降维碾压的能量透体而过的结果,不仅她的体表,此刻她的体内、脏器、骨骼,全是这样的伤口,出血根本止不住,身体还没有崩溃瓦解,已经是因为她机体足够强了。 她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眼前一片浑浊,这人,绝对不只九阶。 她艰难道:“你,到底,是谁?” 盛英华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模样:“我是谁?我创造了你,你却把我的家弄得一团糟!” 她的瞳孔神经质地颤动着,于是连笑容都扭曲起来,像是有两幅面孔在不断交替。 「江覆」看着这双眼睛,好似看到了一双更加恶意粘稠冰冷诡异的目光,从一个更高的角度、更高的维度看下来。 “你……” 喉间的手越发收紧,喉骨咔嚓咔嚓碎裂,「江覆」无力地闭上眼,浑身的血液流得更厉害,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不受我控制了,但你,还是我的小玩偶……” “是吗!” 随着一声冰冷的厉喝,滚滚怨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上空,雷霆万钧地砸下来。 “盛英华”抬手去挡,被重重劈下,她只能闪避卸力,「江覆」也被怨气推开,或者说,被怨气托着落向地面。 “小覆!”沈沐云立刻跃起去接,一碰到人,她就知道糟了。 「江覆」浑身软绵绵的,骨骼寸寸尽碎,肌肉也软得毫无弹性,仿佛随时会整个松解掉。 她把人放到地上,半抱在怀里,却是不敢再移动她,急喊道:“治疗队快来!” 特战队立刻赶了过来,将「江覆」周围团团护住,治疗队冲进来,立刻对「江覆」施救。 与会的高层们又都跑回来,其中的治疗异能者也赶紧过来帮忙。 江时月在会议室里把截成两半的梁谢等人抓住,交给手下后,也从楼上跳下来。 她冲到「江覆」身边,焦急地看着她的伤势:“小覆!” 想碰不敢碰,她扭头去看空中。 大家也看向空中。 空中,依然是两个人对峙。 “盛英华”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勾起嘴角:“果然把你引过来了。” 江覆被滚滚怨气托着悬浮在空中,看着面前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讥讽道:“我应该叫你盛英华呢,还是叫你,世界意识呢?亦或是,这本书的作者意识投射?” “盛英华”笑容渐渐敛去,叹了口气:“脱离了既定命运轨迹的角色,果然就是讨厌。不过,闹这么久也够了。” 她看向地上那个「江覆」:“她才是正文中真正的江覆,你不过是外来的,多余的,你们不能共生,不能见面,可现在,她就在你身后,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被排斥、被驱逐的滋味怎么样?” 江覆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力量在拉扯她、驱逐她,甚至试图从各方面扼杀她。一个松懈,就会被人魂俱灭的那种。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明明和我们这些书中之人不是一个维度的,却被逼得亲自下场,天地异象、雷电风暴对我不起作用,你就只能借由盛英华的身体来搞事,明明想杀我想得要死,却只能借助世界规则。” 她笑得轻巧又轻蔑,上下打量着盛英华的身体:“这异能波动,是九阶吧,不过并不稳定,是了,即便强行让盛英华拥有了超强的实力又如何,现在的她根本掌控不了这种力量,你的女主也不过如此。” 她顿了顿:“所以,对「江覆」造成重伤的,是你本身的力量。” 她双眼微眯,精光乍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自然超凡且无解,正好,我的怨气,本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话音未落,她已经朝“盛英华”攻去。 怨气如一条条密集而锋锐的锁链,铺天盖地而去。 “盛英华”震惊又恼怒,她居然还真妄想用力量挑战自己! 可惜,布局已成,它只需要把两个江覆关在一起,然后,等她们自相残杀就行。 它正要脱离盛英华的身体,突然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这一愣,哗—— 怨气锁链穿透了盛英华的身体,将这具身体打成了筛子,并将她密密匝匝地缠绕起来。 “啊!” 嗖—— 江覆的脸倏忽出现在眼前,跟怨鬼一样,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江覆嘴角轻勾,瞳孔透出森冷的光亮:“看来,你也是有知觉的,现在,轮到你感受被打成肉酱的滋味了!” 她猛地拉远距离,怨气以各种形状、各种角度,把盛英华的身体犁了一遍又一遍,骨折声、脏器破碎声、头骨变形声、血管爆裂声,以及盛英华和她体内那个存在的双重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听在江覆耳中,如同最美妙的交响乐。 同一时刻报复两个人,这实在是太妙了。 她得感谢世界意识纡尊降贵地降临下来,不然,她还没法报复对方。 而在这一次次交手中,她也确定了,怨气确实可以制衡对方,甚至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既然这样的话,那更重量级的恶骨呢? 她跃跃欲试。 过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如果能在死前把这个东西一并带走,那她也就没有太多遗憾了。 地上的人看傻了。 天上那战况,完全是一面倒,那黑腾腾的雾气力量,根本是压着那个疑似九阶的在打。 最厉害的是,黑雾几乎包场了,战斗间造成的余威,完全被黑雾笼罩吸收,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 众人:好强! 重伤垂危,但还努力提着一口气的「江覆」:我那神秘姐姐这么厉害吗? “啊——”突然,那“盛英华”怒吼一声,天色随之暗下,风云汇聚,气温骤降。 可怕的吼声令所有人心神俱震,脏器几乎也随之共振碎裂。 江覆也晃了一晃。 “盛英华”吼道:“江覆!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你的结局早已注定,给我滚!” 地上的人:??? 江、江覆? 天上那人是对着黑雾缭绕的对手喊的,可是,江覆明明在地上啊。 大家惊奇地看了看「江覆」,又齐刷刷看向天上。 「江覆」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被黑雾包裹,但总在举手投足间,泄露一丝奇异熟悉感的身影。 失败者,被钉在耻辱柱上,什么意思? 而天上,江覆不语,只一味进攻。 有时候言语挑衅,本身就意味着狂怒无能,因为实打实打不过自己,才妄图用言语加码。 她越发加大了攻击,怨气比天上的乌云还浓重,一缕缕鬼影在怨气中浮现,缠着“盛英华”啃咬,她的每一缕发丝都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盛英华”,她的怨气比烈焰还炙热,炙烤着“盛英华”。 甚至,这怨气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规则力量。 “盛英华”无法脱离这具躯体,而怨气作用在身上,几乎穿透了躯体,直接作用在它的身上,它苦不堪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然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它几次示弱,故意露出各种破绽,眼看着被逼到绝路,却突然对着「江覆」的方向发出攻击。 沈沐云大惊:“护——” 话音未落,挡在前面的包围圈全部被掀飞,沈沐云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江覆」,江时月等人也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牢牢包围「江覆」身前。 所有人紧紧闭眼,等待可能到来的死亡。 下一刻,轰然一声,可她们并未感受到任何痛苦,转头看去,一道黑雾屏障撑在她们面前,而屏障的后面,是江覆。 江覆闪身扛下了这一击,整个人被推移得双脚在地面划出长达数米的深沟。 与此同时,天空中积蓄了许久的数道碗口粗的惊雷扭曲缠绕,对着她的颅顶劈了下来。 江覆来不及躲,也不想躲,因为这也是“盛英华”最松懈的时候,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她直接拔出了胸中的恶骨,对着空中的“盛英华”投掷过去,恶骨凭空变大数倍,对“盛英华”当头棒喝下去。 “盛英华”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 轰然巨响间,天地一片惊白,江覆也被雷击穿,她一下跪倒下去,每一根神经都疯狂战栗。 电光散去,所有人眼前依然黑蒙蒙的,江时月踉跄着过去扶住江覆的手臂:“你怎么样……”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前的黑蒙褪去,她看清了江覆的样子,顿时失声。 江覆的伪装已经被雷披散,露出了她真实的样子,一张属于江覆的脸。 江时月看看她,又看看「江覆」,再是聪慧玲珑的人,这时候都懵了。 江覆见她这样,也明白了过来,她笑了笑,索性也不遮掩了,她哑声道:“时月姐,又见面了。” 曾经,你为护我而死,看到你还活着,我是很高兴的。 她转过头,回来后第一次,不闪不避地看向「江覆」,甚至和她的目光对上,一瞬间,那种被驱逐感迎头撞来,几乎没把她直接打倒。 「江覆」也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骇然失语。 “这、这张脸,你……” 江覆慢慢站起来,看着躺在沈沐云怀里的「江覆」,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江覆」看着她,这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更苍白,更成熟,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倦怠和凉薄。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母亲冰棺前的泪痕,墙上留下的话,母亲墓前留下的酒,还有那无法解释的诡异熟悉感……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姐妹,不是母亲留在外面的另一个女儿,而是……另一个自己,未来的自己。 她挣扎着坐起来:“为、为什么……” 她想问的其实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她喃喃道:“你,就是我。” 江覆笑了笑,轻声道:“不,你是我,是过去的我,但我却不是你。” 因为,你会有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你会好好地活下去,会成为这个世界人类的领袖,会成为所有人仰望臣服的存在,会是最后的赢家,母亲的骄傲。 而我,只是一个狼狈腐朽的失败者。 她看着「江覆」,像看着一个回不去的过去,还未被那些肮脏的恶意污染的美好过去。 「江覆」也在看着她,这一刻,她读懂了江覆的想法,也读懂了她的情绪。她的疲惫,她的苦痛,她对这个世界的厌恨,她对自我的厌弃,她无法言述的歇斯底里又沉郁无声的绝望。 这就是未来的自己?到底未来会发生什么,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她朝江覆伸出手,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抱一抱这个未来的自己。 江覆却没有靠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声音也越来越飘忽,那股排斥的力量在将她扯离,她抓紧时间说:“母亲那,我至今还没有办法,但晚点会有人来,他叫温和玉,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或许能带来希望。” 「江覆」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江覆提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胸中血气翻涌激荡,她一口吐了出来,但吐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团腐烂的肉块。 她怔怔地看着这团腐肉,然后一点点低头,发现手背肉眼可见地弥漫出尸斑和裂纹。 她恍然记起,是了,她早就死了,这具身体,早就被剁成碎末了,她之所以能以完整的身体行走在世间,本就是冥冥中的奇迹。 而那道雷,那道雷劈开了这个奇迹的表象,露出腐烂破碎的内里。 而她抽出恶骨,并与「江覆」直面对视,更是加剧了这个过程。 她,要死了。 真正地,彻底地,死去了。 “啊啊啊!”那头,“盛英华”如同抽风一样,在空中地上弹来飞去,整个人不断变形,却始终被一根大棒骨头形状的黑影束缚。 “江覆!江覆!”“盛英华”发出诅咒般凄厉的尖叫。 “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的!我与这天地同在,而你,你要死了!” 江覆朝它看去。 「江覆」也看了过去。 它喊的是江覆,但谁都知道,它口中的江覆是哪一个。 “不,你早就死了!你死之后,我们砍下了你的头,挖出了你的晶核!”这次声音恢复了点人味,这是盛英华自己在喊叫,“十阶晶核真是强啊,我们每人分一点,都能提升一个境界!” 大家又看向江覆,她的衣领早已在打斗中松开,所有人都清晰看到了那脖子一圈鲜红狰狞的疤痕。 「江覆」的瞳孔紧缩,在众人治疗下恢复了些力量的手骤然攥紧。 江时月震惊地捂住了嘴。 其他人齐齐倒抽冷气。 “你的血肉也很补,我们把你剁碎,熬成肉汤,吃下去后,伤就好了!” “我的狗啃了你的骨头,很快就从六阶变异兽晋升到了七阶!” “我们还用你的骨头,做出了好几件武器。” 江覆呆呆地站立着,耳朵里嗡鸣作响,曾经的屈辱难堪被剖开,赤裸裸地晾在阳光下,她能感受到周围震惊的,难以置信的,伤痛的,不忍的,心疼的,同情的眼神。 但她根本就不愿意面对这些。 就好像过去那五十年一样,自尊被一再碎碾,全身难以遏制地战栗起来。 一瞬间,她甚至生出把在场所有人灭口的冲动。 “就剩一些内脏,融入铜水里,铸成了铜像,永远跪在……” 江覆恨声道:“闭嘴!闭嘴!闭嘴!” 她发出一道怨气击落上下蹦跶的“盛英华”,她自己也因为失衡跌倒下去,江时月连忙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盛英华”砸在地上,还在疯狂蠕动,扭曲大叫,似乎把江覆说破防让它很有成就感。 “你死之后,全世界都在欢呼,他们说,暴君终于死了!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你放弃自爆也要保全的基地人民,排着队去辱骂唾弃你,只为向新掌权人投诚。你的事迹被全部抹去,无数人编造你的淫靡故事供人取乐、以此牟利,连江珺荣都要被人指着骂,生出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祸害!” “我让你闭嘴!” “闭嘴不懂吗!” 两道音色一致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覆用尽最后力量,猝然朝“盛英华”冲去,而近乎奄奄一息的「江覆」也跳了起来,一抬手,直接一道音波隔绝,把所有人隔绝在外,阻止“盛英华”的声音传播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抓住“盛英华”,江覆五指击碎“盛英华”的咽喉,「江覆」从后一掌刺穿“盛英华”的心脏,两人用的都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攻击。 “盛英华”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她体内那个东西剧烈挣扎起来,让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混乱的吼叫声,一个诡异的影子就要从这个躯壳里冲出来。 然而江覆和「江覆」都已经没了后继之力。 突然,又一道怨气如箭一般飞来,扎入“盛英华”的眉心,江覆转头看去,温和玉从远处冲来,手中怨气箭矢连续发出,将“盛英华”逼得连连后退。 一只肥硕的黑猫比他速度更快,闪电般蹿过来,把“盛英华”扑倒在地,嗷嗷叫着死命啃咬抓挠。 一只漆黑的恶灵从黑猫体内膨胀而出,恶灵可以直接穿透盛英华的身体,暴打里面那个东西。 “啊啊啊,敢动我的人,去死去死去死!” 那东西发出更为凄厉的叫喊。 江覆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这只恶灵可能不只是恶灵这么简单。 能和这世界意识打得五五开,怕是曾经也是作壁上观的某位吧? 本来还愧疚把许诺给它的恶骨用掉了,现在这样,也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全身力气潮水般褪去,向后轰然倒去。 温和玉扑过来接住她:“姐姐!” 「江覆」也慌忙搀住了她另一边,但因为全身骨骼未恢复,被她带得一同跌倒下去。 「江覆」爬跪起来,抓住江覆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英华”的那些话,让她大致明白了这个未来的自己经历的事情,她瞬间感同身受了她的心情,如果是自己,如果是现在的自己遭遇那些,她就是变成厉鬼,爬也要爬回来复仇。 她没有回来就摧毁覆安基地,已经是十足地克制了。 没法安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你不想叫人知道,我回头就把在场听到的人全都给清除记忆,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记得,没有人会嘲笑你,没有人会同情你,你不需要那些。” 是的,她太了解自己,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比起愤怒,她更多的会觉得耻辱。 她也明白了江覆为什么会自我厌弃。 厌弃自己无能,厌弃自己曾热爱这个世界并为之付出,厌弃这耻辱一般的黑历史。 江覆靠在温和玉的肩膀上,看着她和「江覆」交握的手,两手之间一片黏腻,是「江覆」流出来的血,也是她自己的手在融化。 她虚弱地说:“我,是一个无能的人,忠于我的,一个都没有护住,我保护的,轻易就调转了矛头。我总自我安慰说,人性本恶,况且世人已经被畸形的环境扭曲了,我无愧于心就好。 “但我也知道,一个成功,且有足够人格魅力的人,不会落到举世唾骂的下场,更不会让,母亲和我,两代人,几十年奋斗,化为乌有。” 她眨了下眼睛,眼珠如同璀璨的玻璃珠子逐渐失色一般,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映着惨淡的天光,她喃喃道:“终究,是我无能。” 是的,她耿耿于怀的,始终无法和自己和解的根结,正在于此。 伏击也好,旁人的恶意也好,五十年煎熬也好,如果她足够强大,就都不会发生。 母亲也不会因此被人掘墓挖坟、曲解遗忘。 因为失败的后果太惨痛,所以她无法原谅自己。 她看着「江覆」:“你,要好好的,要做最强大的那个人,要凛然不可侵犯。你要,成为母亲的骄傲。” 「江覆」的眼泪一串串滚落:“你做得够好了,十阶异能者啊,想想都知道有多难。” 还是为了基地才放弃了自爆的机会,「江覆」完全能想象,她是抱着怎样的牺牲心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 “母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江覆缓缓摇了摇头:“母亲,就交给你了,若她真能复活,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 她用最后的力气看向温和玉,少年已经哭花了脸,那双眼睛浸在水光中,漂亮得惊人,又像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一边疯狂地把怨气过渡给她:“姐姐!姐姐你再坚持一下!我能救你的,我能救你的!” 他一把掏出了自己的恶骨:“恶骨给你!你会活下去的!” 可是这根恶骨根本装不到江覆身上。 江覆笑了一下,轻轻按住温和玉的手,像一片羽毛般没有重量,事实上,她的身体正诡异地变得越来越轻盈:“我回来,见到了母亲,报了仇,改变了历史,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这一趟,值了。” 她注视着少年,眼神难得温柔:“和玉,我死后,诅咒会失效,但你,已经有恶骨,应该,问题不大……我的心愿,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说完,最后一口气散去,就像完成了执念的厉鬼一般,她的身躯开始溶解,头颅以下变成了一滩滩肉沫和碎骨,正是曾经被分尸剁碎的模样,一阵风吹过,就如同烟尘一般散去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温和玉一把抱住她的头,嚎啕出声。 然而下一刻,这颗苍白的头颅也消失了。 恶灵殊死搏斗后,终于把江覆那根恶骨从“盛英华”身上扯了回来,此时恶骨已经消耗过度,就跟被腐蚀过一样,只剩点骨头茬子。 恶灵连忙抓过来要还给江覆,但看到的就是温和玉怀中破破烂烂的一套衣服。 它愣住,啪嗒一声,骨头茬子掉在地上:“江、江覆!江覆!!!” 嚎啕大哭的,成了两个。 「江覆」呆呆地跪坐在一旁,抬头看着天,乌云散去,依旧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可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失去了温度。 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可爱。《 》 【大结局】 第39章 大结局下 新生归来 江覆感觉自己在一片虚无的时间和空间里漂浮, 她好像碎成了很多很多快,感觉不到手脚和身躯的存在,意识也被切成无数碎片, 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连不成线, 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只有深深的疲倦缠绕着她。 就这样混沌着、混乱着, 仿佛要就此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 隐约有声音传来, 由远及近,由轻及重。 “呜哇哇!” 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叫得好惨。 “呜哇哇哇江覆!”真的好刺耳, 能在寂静的夜里穿透十里地去的,声嘶力竭的哭嚎。 “姐姐!姐姐!”少年哽咽悲痛的哭泣, 没有另一个那么刺耳, 但听得人心中一揪。 这又是谁?她有弟弟吗? 混沌的意识被这高高低低的两道哭泣声逐渐拉回, 江覆感觉四周的身体、意识碎片正在聚拢, 开始感觉到自身的重量, 渐渐的, 也感知到了手脚的存在。 她艰难地想睁开眼睛, 但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很快就放弃了, 意识再度困倦地下沉,那两道哭声也逐渐远去了。 就这样沉睡吧, 她很累了,不想再去面对什么,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了。 像是漂浮在水中,她甘愿就此长眠。 直到, 一束光穿透黑沉的水面,穿越冗长的时间,投注到她面前,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水波中柔柔荡漾。 她说:“江覆,我的孩子,别怕。” 江覆浑身一震,破碎的灵魂颤抖起来。 母、母亲!是母亲! “江覆,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回来吧,回来妈妈身边……” “小覆,让妈妈再看看你,好吗?” 江覆轻微地挣扎起来,回到母亲身边的渴望,终于战胜了灵魂深处的疲倦和逃避,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向着那束光的方向。 光将她的面容照得近乎透明,瞳孔如同玻璃珠一般轻盈透亮。 一切都是最纯粹皎洁的样子,恍若新生。 她说:“好。” …… 圣历五十八年,圣族之王诞下一女。 这是圣族诞生五十八年来,第一个由圣族亲自孕育而生的后代,这意味着圣族已经具备了种族繁衍的能力,标志着圣族真正成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种族,象征着圣族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确立了根基,而不再是一个随时有消亡危机的品种,更代表着,圣族的实力和权威更上一层楼。 于是,这一天,人族几大政权首脑纷纷送上价值连城的贺礼,人族最强者江复更是亲自前往圣城祝贺。 丧尸王温藏玉送上一堆丧尸族培育的高品阶晶核。 各族变异兽首领也纷纷送上各自的礼物。 变异植物们移动不便,就托变异鸟族送上各种效用特殊的鲜花鲜果。 圣城内外更是一夜之间百花齐放,尤其是兰花,各个品种的兰花都开得灿烂极了。空中则是百鸟盘旋,其中两只乌雕飞得最漂亮有力,鸣叫声响彻云霄。 五颜六色的怨气烟花在空中绽放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色彩,连天边的霞光都在应和。 所有人、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祝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或者说,回归。 …… 圣历五十九年。 圣族小公主已经快满八个月了,但她特别懒,每天都躺着不动弹,最多就是啃啃自己的脚丫子,咿咿呀呀叫两声。 江复坐在床边看了半天,动手推了推她,又推了推她,这家伙就是不搭理。 她把她摆弄成趴着的姿势,她就像个乌龟一样划拉了几下四肢,然后就那么趴着了,怡然自得地翘着兰花指自己跟自己呀呀呀地说话,就是不翻身。 她无语道:“母亲,你看,她怎么连翻身都不会?好笨啊!” 圣族王翻了她一个白眼:“你们小时候都这样,八九个月了也不会翻身,当时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呢,后来才发现,你们就是单纯的懒,不然也不会给你们取翻翻这个小名。” 江复嘟了嘟嘴,去戳床上小婴儿肥嫩的屁股:“翻翻!江翻翻!快翻身啦!你再不翻身,以后你的大名也叫江翻翻算了! 趴着的江翻翻歪头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漂亮极了,圆嘟嘟的脸被压得有点变形,可爱得不得了。 江复忍不住凑过去,轻戳她白嫩的脸颊:“你认识我不,我是你姐!你快点长大,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呢。” 圣族王手里做着给女儿的小衣服,问她:“最近怎么样?” 江复懒散地趴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看着江翻翻啃手指:“就那样,没什么大事。” 想到什么,她冷笑一声:“就是那些下等民又开始搞什么起义,每隔几年就要来这么一场,老一辈人都快死完了,下一辈人就接上,现在的主力军是第三代。” 她摸了摸江翻翻乌黑细软的头发,声音低下去,几不可闻:“也正是欺负她的主力军。” 圣族王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一针一线缝得认真极了,语气凉淡:“才第三代人,没着呢,你镇压的时候也别下太狠的手,他们必须活着赎罪。” 江复笑道:“那是自然,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也生不出后代来继续赎罪了,不折腾他个五代人,这事就不算完。” 她又说起另一件事:“不过现在人族的生育力下降很多,整体的生存压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初……不是把好些男人弄得都来月经了吗?虽说对生理功能没有太大影响,但那些男的自己变得自卑阴沉,甚至性格扭曲,加上气血亏虚后,整个男性魅力下降了,现在有点本事的女人,哪里愿意将就这样的男人?我看啊,再过几代,人口就会越来越少了。” 是的,当初江覆离开后,她的诅咒并没有失效,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依然按照她的恶趣味继续运行下去。 圣族王淡淡道:“那正好,现在丧尸族的数量只能说不减少,除非碰到自愿成为丧尸,还通过了丧尸族考核的人,才能转化为丧尸,否则数量无法增多。而圣族还在起步阶段,除了我这个特殊情况,暂时也没有哪个圣族能孕育后代。人族数量太多反而失衡。” 江复点点头:“也是,变异动植物那边,生出初等智慧的越来越多了,人族现在没有余力来遏制它们的势头,甚至在此消彼长,以后啊,苦日子还多着呢。” 圣族王看她一眼:“你现在可是人族最强者,实际上和精神上的领袖,别把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 江复无所谓地玩着江翻翻的手指头:“反正无论什么时候,上等人的日子都不会难过,那就行了,至于其他人——” 她想到另一条时间线上江覆的遭遇,嗤笑一声:“世界以痛吻我,难道我还要报之以歌吗?” 圣族王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提起这件事,依然是母女俩心头的痛。 她抬头看着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深邃分明的脸,慈母的温柔褪去,上位者的锋芒与威严一点点显露上来,刹那间就完成了极柔到极刚的转变。 这就是江珺荣,曾经的特云州州长,江覆心心念念的母亲,江珺荣。 当年,江复和温藏玉温和玉三人数年努力,反复研究反复尝试,再加上恶灵黑猫从旁协助,终于在末世第十三年,将她复活。 不过,用那只恶灵的话来说,应该是因为末世第十三年,这本书的正文情节结束,剧情限制彻底消失,世界规则被削弱到最低,江珺荣才终于得以复活。 或许也不算复活,江珺荣是以圣族的身份重新醒来的。 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末世十三年及之后五十年遭遇的一切,她差点没疯了。 然后,一群人又商量着怎么把江覆找回来。 一个世界不能同时存在两个江覆,所以,「江覆」改名为江复,为江覆的归来腾出位置。 江覆在这世间算是真正的人魂俱灭了,所以,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体,想了很多办法,最终,江珺荣还是决定,她再次将女儿孕育一遍,从那时开始,江珺荣就开始调理身体。圣族的身体不比人族,她也是想尽了办法,足足调理了五十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把江覆的灵魂找回来。 兜兜转转,还是要感谢,这个故事本身是一本小说,一切从虚无的魔幻中诞生,自然有无数魔幻的空子可以钻。 恶灵撕裂了时空,送江珺荣和江复去了另一条时间线,自末世第五年,江珺荣死后,江覆一个人独自支撑基地的时间线。 她们旁观了那个江覆的一生,看她费尽心思守护基地,看她与丧尸王几番战斗最终将之杀死,看她被伏击后力竭而亡,看她死后的一切遭遇。 她的血肉被剁成一块块,她的灵魂也被撕扯成一片片,他们就一片一片地收集。 每天每天,每年每年,她发出多少痛苦的嘶鸣,就凋零了多少灵魂碎片,都被她们视若珍宝地捡起来。 直到新历五十一年,她从铜像中挣脱出来,即将冲回正文的那一刻,江珺荣冲上去,抱住了这个痛苦残破的灵魂,她一遍遍地说“江覆,我的孩子,别怕,回到妈妈身边”。 一遍又一遍,终于将江覆安抚下来,让她同意回来。 从那条时间线回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江珺荣和江复极度暴躁疯狂,她们比江覆更憎恨这个世界,恨不得毁掉一切,于是,她们将人族划成了三等。 第一等,从始至终忠于江覆、保护江覆、为江覆而死、在她死后依然为她举旗呐喊鸣不平的人及其亲属。 第二等,没有为江覆鸣不平,但也没有加害于她的人。 第三等,所有参与过羞辱江覆、伤害江覆、嘲笑江覆、批判江覆,幸灾乐祸、从中获利、当乐子看、理中客面孔侃侃议论,等等等等,所有一切为江覆的痛苦添砖加瓦的人,及其九族。 这三等人,又被称为上等人中等人和下等人。 她们扶持了几个政权,让上等人得到最好的待遇,对中等人放任不管,对下等人极尽压榨。 一转眼,已经五十年,但她们心中的伤痛和仇恨仍未减少,如果不是江覆还回得来…… 江珺荣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床上昏昏欲睡的小女儿,温柔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对大女儿说:“等小覆长大点,后面的事,让她自己处理,你也不要老是这么大的怨气,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有几天真正开心的日子,不是辜负光阴吗?” 江复撇了撇嘴:“我过不去,意难平,那本来也是我的未来。” 她们在二十四岁之前就是同一个人,她太能感同身受那一切了,旁观的时候,好像自己经历了一遍似的。 不仅自己痛,还为另一个自己痛,这种感情太过复杂,太过磨人。 怎么才能真正放下,真正开心?大约,只有当事人也彻底释怀的那一刻吧。 她看向床上的江翻翻:“你真的要快点长大啦,当年你放过一马的张通、周良吉,还有盛英华、于浩然,包括那个汪豪,还有他们的各种拥趸,都还没死呢,我特意给他们续命,留着等你的。等你长大,姐姐带你一起去折腾他们,你啊,还是太心慈手软。”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跟催眠似的,把江翻翻都说睡着了,江珺荣倒是非常耐心地听着。她心疼那个女儿,难道就不心疼这一个? 在她眼中,都是受了大委屈的宝贝。 室内一片温馨平静,窗外,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探头探脑,见到床上的那小只睡着了,它悄咪咪地又退下了。 它一路跑出院子,不远处,一个青年正在等待。 它跑到青年跟前:“睡着了睡着了。” 青年蹲下去问这只黑猫:“她今天翻身了吗?吃了多少饭?有没有哭?玩具还喜不喜欢?” 黑猫有些不耐烦地用后腿挠了挠耳朵:“你想知道,你自己去看啊。” 青年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息:“姐姐不喜欢被人看到她弱小的样子。” 青年,也就是温和玉,坐到石凳上,手里摩挲着给江覆做的木雕玩具:“她不会想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当初去另一条时间线,他本来也可以一起去的,最终还是没有去,一来是,江珺荣母女两人已经足够了,他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很清楚,江覆不愿意被人看到狼狈难堪的样子。 她自来就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在出事前,她在人前也一直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形象,是所有人的依靠。 当初,世界意识在众人面前叫破了她在未来的经历,她是恼羞成怒的,后来,江复果然将所有人关于那一段的记忆抹除掉了,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黑猫见他这副窝囊相就来气,人前人模人样的,圣族对内对外事务他都一把抓,谁不对他敬畏三分,偏偏在江覆这里就跟被掀了壳的蜗牛一样。 它说:“可是她现在好可爱的,小小一只,软软的,萌萌的,还会啊呜啊呜地说火星语,啃自己的脚丫子,这怎么算弱小呢?简直是天底下第一萌物啊!难道你一直不去见她,你要错过她的成长吗?” 温和玉也不是没见过这时候的江覆,江复拍了很多视频发到群里的。 每当看着那些视频照片,温和玉都想透过屏幕去抱一抱她。 他手指动了动,脚尖都往江覆那方向转了,最后还是搓了搓裤子:“等她再长大点,现在她太小了,我不能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靠近。” 回头她记事了,长大了,回想起这段儿时记忆,一方面是没有清晰记忆,一方面又知道他在这会儿抱过她逗过她,她会恼的。 更甚者,对于她没有记忆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会没有安全感的。 黑猫:“……”它都无语了。 “那你不如一直等到她十八岁,江长她们决定,等她成年了,再考虑要不要让她恢复曾经的记忆,你等她重新变成你的那个姐姐,再出现在她面前好了。” 温和玉没有理会黑猫的吐槽,又掏出一个木头,手中怨气凝聚成一把小刻刀,开始雕刻会活动的小狗。 …… 一转眼,江翻翻小朋友长到了三岁,要上幼儿园了。 圣城的幼儿园里不仅有刚成为圣族的大孩小孩,还有圣族的小猫小狗,更有从覆安基地里的上等人的人族小孩。 第一节课,那是鸡飞狗跳的,江翻翻凭着蛮力揍翻一群小朋友,成为了班级里的老大。 她适应得极好,骨子里的好胜让她做什么都极认真,她也足够聪明,每一门课都能得到最多的小红花。 短短几个月,她嫌弃小班无聊,升到了大班,这里开始教授圣族小孩怎么使用圣气。 老师从教室外进来,小孩们齐刷刷抬头,哇哦一片。 因为这位老师实在是很好看,高高的,瘦瘦的,长得特别白净漂亮,一双眼睛跟湖水一样明亮,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又跟春天的风一样温柔。 圣族从成为圣族那一刻起,就跟圣气打交道,他们注定了要跟天底下最阴暗、最冰冷、最晦涩、最极端的能量相伴一生,于是本性向往光明和洁净美好。 眼前这人,简直戳在了每一个圣族的心巴上。 江翻翻更是坐直了小身板,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老师目光掠过江翻翻,尽量不多做停留,看起来自然极了。他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姓温,你们可以叫我温老师。” 江翻翻举手:“老师,你也是圣族吗?” 温和玉点头,微笑:“当然。” 江翻翻睁着萌萌的大眼睛,口齿清晰流畅地说:“书上说,世间第一位圣族叫做温和玉,我族便是以他诞生的那一年,作为圣历元年,这个纪年法也得到了全世界所有智慧种族的认可,可见他的强大。你也姓温,和对方有什么关系吗?” 温和玉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脱口而出我就是他。 但他稳住了,温和地笑道:“这个问题,要等你自己去找答案,不过我要纠正一点。” 江翻翻坐得更直,一副请指教的模样。 温和玉要被她萌化了,笑着说:“圣历纪年法得到认可,并不是因为温和玉多强,而是为了纪念创造了温和玉的人。” 江翻翻点点头:“我懂了,那个各族最强者和领袖的白月光,是她创造了圣族,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局势。书上说她不知所终,她真的死了吗?” 温和玉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坚定地说:“不,她没有死,她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快乐地生活着。” 江翻翻还有些不理解,不过这个答案已经很让她满意了,她不再多问。 温老师也开始上课:“这第一节课,我们学习,什么是圣骨,什么是圣气。很早之前,圣骨又被称为恶骨,圣气则被叫做怨气,这和它们来历相关……” 然后,江翻翻发现这个老师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厉害,他无论是转化圣气还是使用圣气,都非常强,尤其讲课特别生动易懂。 第一周,她就学会了怎么使用圣气,第二周,她学会了怎么和自己的圣骨共鸣,第三周,她被老师带着去上户外实践课,去寻找愁苦的情绪、混沌的能量,将之转化为供养自身的圣气。 她是第一个天然圣族,与生俱来就拥有一根圣骨。 她的资质也远在其他种族转化来的圣族之上,这些课程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难度,到她十岁时,在圣族之中,几乎已经没有敌手了。 当然了,她还是打不过温老师和母亲的。 这一天是她的十岁生日,很多人来为她庆祝。 她的圣族母亲,她的人族姐姐,丧尸族的温藏玉姑姑,变异兰花族的一盆可以自己跑出来行走的附生兰,变异虫族的一只会咿咿呀呀叫的蚕宝宝,一只瘦得骨头嶙峋但话特别多的黑猫,两只威风雄壮的圣族乌雕…… 还有从覆安基地来的江时月姑姑、沈沐云姑姑等人。 当然还有一直教导她至今的温老师。 热热闹闹一屋子人,一屋子各种各样的礼物。 江翻翻觉得很快乐。 她重要的、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幸福。 但同时又有一种飘忽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当下的一切都是偷来的一般。 可能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醒来,冷汗流了满身,她坐在床上深深地喘息。 许久之后,她平复下来,低头看着纤细小巧的十岁小孩的双手。 她又看向镜子里,十岁的稚嫩的自己。 圣族的她和人族的她在外表上没有太大区别,只有眼睛,从某个角度去看,那是一双暗灰色的近乎无机质的眼睛,圣族的眼睛大多如此。 此外,圣族体内流淌的也不是血液,而是一种暗灰色的,圣气凝结而成的液体,在极端情况下,这些“血液”可以化成圣气使用,算是一种储备能量。 江翻翻,或者说江覆,看着这具陌生又熟悉的身体,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门被打开,江珺荣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她。 江覆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母亲!母亲!” 江珺荣紧紧回抱着她,泪也不禁留了下来:“你记起来了,小覆,你记起来了!” 江覆用力点头,都记起来了,过去的一切,全部记起来了,这一刻,她才算真正回来了。 “我们犹豫过,要不要让你记起来,现在的你就很好,但又担心,没有过去的回忆就无从释怀,总觉得还是亏欠了那时候的你,本想着,等你成年再说,没想到你自己记起来了。” 江珺荣情绪复杂又心疼。 江覆埋在母亲的怀里:“因为,我自己想要记起来,过去很糟糕,但也只有拥有了过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母亲,是我想回来的,是我想完整地、真正地回来!” 江珺荣用力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亲,再次见到你,太好了。” 另一扇门打开,江复从里面出来,靠在墙上含笑看着这一幕。 江覆抬头看她,两人再一次对视,依然是那种穿越时空和另一个自己对视的感觉,但已经没有任何被驱逐感,她们能够和平共生了。 江覆道:“谢谢你。” 为了让她回来,把名字都让给她了。 江复挑了挑眉:“没事,姐姐让着妹妹,应该的。” 江覆失笑:“到底谁是姐姐?”要分大小的话,也是她大吧。 江复比了个小拇指:“拜托,你在母亲肚子里这么大点的时候,我就看着你了,你出生后都没手臂长,我一点点看着你长那么大,我不是姐姐难道你是?” 江覆:“等我这具身体成年,我们比过。” 江复才不上当:“不比不比,反正我就是姐姐。” 她说着,过去弯腰抱了江覆:“江覆,欢迎回来!” 江覆笑着回抱她。 然后余光看到了窗台上鬼鬼祟祟探进来一个猫头,整个瘦得跟个黑耗子似的。 江覆看着这只黑猫,黑猫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爪子挠过来挠过去,忙得不得了。 江珺荣见状解围道:“我会复活,你能回来,小□□了很大忙,为了撕开空间,带我们去那条时间线,它变成了现在这样,怎么都胖不回来了,这些年要不是和玉日日给投喂供养,它都撑不到今天。” 江覆叹了口气,对那只好像做错了事的黑猫说:“我没有怪过你,你也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欠你的。” 没有它,她无法从番外杀回来报仇,也就没有了之后的种种。 黑猫喵嗷一声跳到江覆怀里:“江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欠你的!我只是随便写个故事,没想到把你害成这样,真的对不起!” 江覆怔住,看着这只黑猫:“你,才是作者?” 黑猫一脸心虚,撸了下自己的耳朵:“是、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