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乌云珠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蹄的节奏微微起伏。她看着前方那个玄色的身影——多铎。他骑在那匹乌骓马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戳破夜幕的长枪。
她的心,乱成一团麻。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出现这么多兵马?而且是夜间出行,悄无声息,像一群幽灵。
她想起刚才多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玩味和霸道,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那不是看一个俘虏,或者一个他想要占有的女人的眼神,那是一个统帅看一件重要军械的眼神——冷静,且志在必得。
“驾!”
多铎忽然低喝一声,乌骓马猛地加速。身后的正白旗骑兵,也瞬间提速,马蹄声被风雪裹挟,沉闷而压抑。
乌云珠只觉得腰腹一紧,一根马鞭缠上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马鞍上。是多铎的鞭子。
“坐稳了。”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想耍花样。”
乌云珠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任由那鞭子束缚着自己,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黑沉沉的夜。
她知道,他们要去打仗了。
可打谁?为什么这么急?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察哈尔!
是了,一定是察哈尔!
皇太极一直想统一漠南蒙古,而察哈尔部是最后的障碍。多铎是皇太极最锋利的刀,派他出征,合情合理。
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偷偷摸摸?为什么偏偏在她要逃走的时候,这支军队就出现了?
巧合?还是……
乌云珠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多铎刚才那句“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那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那是一种……宣告。一种宣告自己掌控一切的自信。
难道说,他早就知道她要逃?甚至,他知道她要去盛京告状?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不是来抓她的,他是来“护送”她的。用一支军队,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身边,让她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盛京,去告状。
而征讨察哈尔,才是真正的目的。
乌云珠越想,越觉得心惊。她抬起头,看着多铎的侧脸,那线条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
“你在想什么?”多铎忽然低头,对上她的目光。
乌云珠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别过脸,看向远处:“没什么。”
“没什么?”多铎冷笑一声,“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他收紧了手中的鞭子,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乌云珠,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乌云珠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多铎的语气,带着一丝敷衍。
乌云珠没有再问。她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她只是默默地计算着时间,计算着距离。
一天……两天……三天……
队伍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士兵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狂热的战意。
乌云珠知道,他们离战场,越来越近了。
第四天的傍晚,队伍在一座小山坡下停了下来。
多铎翻身下马,将乌云珠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粗暴。
“在这里等我。”他将她交给一个亲兵,“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说完,他便带着几个将领,朝着山坡上走去。
乌云珠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山坡上,多铎正指着远处的某个地方,和将领们说着什么。他的手势,坚定而有力。
远处,是连绵的营帐,和隐约的篝火。
那是察哈尔部的营地。
乌云珠的心,猛地一跳。
她明白了。
多铎不是要利用征讨察哈尔来困住她,而是真的要打。他要把她带在身边,亲眼看着他,如何用武力,征服整个漠南蒙古。
她的家族虽然是科儿沁的一个小部落,可正好与察哈尔紧临,与多铎的相遇是偶然,而遇到她,也是多铎的偶然。
他在告诉她:你的族人,你的家园,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也不例外,但我也要保护他们和你。
乌云珠看着多铎,心中又莫名得被什么拽了下。
她看着山坡上那个身影,眼中,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那是察哈尔部落。
这场战争,就要开始了。
而我,乌云珠,将要看到这场战争。
风雪中,她站得笔直,像一株在严寒中傲然挺立的青松。
远处,察哈尔部的篝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