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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五叶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炙热


    第71章炙热


    “出去!”


    就在阮老太太和阮老太爷面色转换, 又气又急,踌躇不知是走还是要继续怎样之时, 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冷厉的斥声。


    两人都是吓得一哆嗦, 血液倒流,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殿, 殿下”


    “滚出去!”


    就在两人吓得直打哆嗦, 拼命想要冷静下来想着该如何圆场之事,赵允煊已经走近房来,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就直接越过了阮老太爷,径直往阮觅的床榻前走去。


    阮老太太还跪在床前。


    冬青也懒得再去尊重这拎不清的老太太。


    直接伸手就将她半拖半拉的拉出了帷幔。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老太太被拉了出去拖到了阮老太爷身边, 而赵允煊则是走进了帷幔之内。


    只剩下了层层的帷幔飘动。


    阮老太爷和阮老太太又惊又恐, 又臊又急,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尚在晃动的帷幔他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脑子“轰轰”的, 身体打颤, 却硬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原本他们是理直气壮的来, 自认所思所想都是为阮觅考虑虽则也是为了阮家的长远考虑,但那也是对阮觅,对小皇孙最好的,世人也都是如此,自认是问心无愧的。


    可现在孙女晕了过去他们真的是无过也有过了。


    阮老太爷两人还在紧急的想着要如何解释挽回形象之时,冬青却真是忍不了他们了。


    她低声斥道:“老太太, 老太爷,你们还是赶紧走吧。难道你们是一定要让殿下命人把你们拖出去才肯罢休吗?”


    阮老太爷的手重重抓了抓地,冲着帷幔里面的影子就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道:“殿下,草民惊扰了娘娘,草民知罪。草民绝无他意,都是都是一门心思为了娘娘和小皇孙”


    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然后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草民这就告退,待娘娘好些再容草民过来跟娘娘解释吧。”


    说完这才扶了阮老太太离开。


    赵允煊回头看了帷幔外两人离去的背影一眼,以他的脾气,他刚刚差点就说出“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孤面前”。


    可他再生气,也还记得这两人是阮觅的祖父祖母。


    所以生生的忍下了。


    但也越发的生气。


    再想到当年旧事,那老东西竟想把阿觅送给周深那东西为妾,他就恨不得劈了他。


    早晚他也要把周深那东西给治了。


    他胡乱想着,看着床上的阮觅也越发的心疼。


    *****


    两人离开,冬青也跟着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坐在床边的赵允煊和躺在床上的阮觅。


    赵允煊调整了一下情绪,伸手从桌上取了一杯水,就冲阮觅柔声道:“觅觅,我扶你先喝了解药。”


    阮觅睁开眼,瞅了赵允煊一眼,撑着自己坐起了身,再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水,一口饮尽。


    赵允煊原本是想要扶她的,但看她这么一系列的动作也没有出声。


    等她喝完了,靠回到床上,他才又道:“这种东西吃了伤身,就算你要装,随便糊弄一下也就是了,为了这么些人,不值得伤自己的身体。”


    阮觅抬眼看他。


    她累得很,原本不太想理会他,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不想再节外生枝,再加上儿子还要他费心照顾,就吸了两口气,耐心解释道:“做戏做全套,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他们虽然只是平民商人,位小卑微,但生意人,最是会察人眼色,装病还是真病他们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说完翘了翘嘴角,道,“若是被他们看出是假病,且不说后面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也不会知道他们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正好借此翻了脸,以后乐得清静。”


    她再清楚不过,她那祖父母自有一套他们的逻辑,你跟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在他们眼里,只怕是觉得自己又任性又糊涂,还对娘家无情无义,真是费心费力养了一只白眼狼吧


    阮觅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大约她是真的没心没肺,或者是自小就有很清醒的认知。


    她娘临终前跟她说过,在阮家的那些人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感情亦如是她生得越漂亮,他们就会对她越好,因为将来她可能会给家族带来难以预知的利益。


    但若她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会对她弃如敝履了。


    她娘说,既然是因为利益才给她的感情,就让她也好好攒着银子,以后用银子还就行了。


    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因为她娘说,让她一定要记住,她是无价之宝。


    任何东西,任何利益都不能换的。


    她小时候似懂非懂,但还就真的认真的攒着银子。


    然后攒着攒着,就在攒银子的过程中,就把自己给攒得没心没肺了。


    那中间她还曾出过一次疹子。


    为了验证她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就拿药让自己满脸疤痕过。


    在大夫说那疤痕不可能消去之后,那段时间他们果然就冷待不,不止是冷待,是把她扔到小院子,视她如无物了。


    所以她其实一点也不难过。


    阮觅不难过。


    笑起来虽然面色还苍白得很,但却漂亮得让别人心疼。


    赵允煊看得心里憋得难受。


    他道:“你不喜他们,以后就都不要见他们。”


    这都是废话。


    但阮觅还是“嗯”了声。


    她道:“玄凌还在生我的气我明日就要离开,这段时间你能抽出时间,就多陪陪他吧。”


    长公主要两日后才离开。


    她特意提前离开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道,“虽然玄凌他很嘴硬,但是他其实是很喜欢你的。”


    孩子嘛,总是慕强的。


    而且这段时间他装病,多了很多时间和玄凌相处,很是拢了他的不少心去。


    “还有,不要让任何哪个你的女人,或者想嫁你的女人接近他。”


    虽然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跟梦中那时的事不一样。


    但她还是心有余悸。


    赵允煊皱了皱眉,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再逼我,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娶别人。”


    满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皇帝逼着太子娶温淑妃的娘家侄女温大姑娘为太子妃。


    结果温大姑娘根本就已经未婚先孕,怀了四皇子的骨肉。


    皇帝得知此事之后,气晕了好几次,病情恶化,现在不仅起不了身,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别说是管赵允煊的婚事,现在就连朝政都已经彻底撒了手。


    而太子最爱重的原配妻子为了太子中毒在床。


    这种时候,还有谁敢触他的霉头,再逼他娶什么其他女人呢?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慢慢握住,一直到很紧,问她道,“觅觅,你说玄凌他虽然嘴硬,但其实是很喜欢我的。那你呢?”


    阮觅没有直接抽手。


    这段时间她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


    他若做什么,她和他直接对抗,只会引得他更激烈的后续而已。


    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就要走了。


    就忍受他最后一天吧。


    她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忽略他那只滚烫的手,挤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道:“殿下,原本我当然是喜欢殿下的如果殿下只是一个侯府庶子的话。”


    “我那时候想着,一个侯府庶子,没有生母,一天到晚像游侠一样四处晃荡,在侯府肯定也是无足轻重的。可是梦到殿下的身份是假的,发现自己中了毒,以后不管是我自己,还是玄凌都会被你的那些女人给害死之后,我便不敢再喜欢殿下了。”


    说来说去,其实她还是不爱他。


    她最爱的是自己,还有玄凌。


    “抱歉。”


    她低声道。


    察觉到他抓她的手越发的紧,她皱了皱眉,挣了挣,道,“但是我在努力,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人弄死,努力让玄凌不那么容易被人弄死或许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死的时候,就敢喜欢殿下了。”


    赵允煊看她微抬了脑袋,认真的目光,紧抿着的双唇,忍耐的发白,他的手终于慢慢松了下来。


    他想跟她说,她不必努力,她只要喜欢他,在他身边就好可是她的确差点因为他而被人害死了。


    所以,他还有什么资格说那样的话?


    他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捏着,憋得喘不过气来。


    ☆、松手


    第72章松手


    他抓着她的手, 不舍得紧,但却同样也不舍得松。


    他其实更想抱一抱她, 渴望得生疼这段时间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渴望, 想到她明日就要离开,还不知何时才能见或许她心里还打着再也不回来的念头。


    这些都让他焦躁不安。


    很多时候他甚至想出尔反尔, 阻止她, 不让她去江南。


    是真的很想。


    他并不舍得她离开,更何况江南并不太平,疫病, 刺杀,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事的事, 但放在她身上却让他不能忍。


    可是他却也清醒的知道, 那只会让两人本来已经有些缓和的关系一下子恶化。


    他不能那么做。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 低声道:“觅觅,你答应我, 会回来的, 好吗?”


    他想说, 他不能没有她不是不能, 而是如果没有她,他会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就好像那一日他离开皇宫,不过只是一时玩心起来,去宫外逛逛而已,可是却从此以后, 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母后一眼他一步步踏进荒漠,很多年都没有再笑过一次。


    他道,“觅觅,当年宫中大火,我是想要回宫的,因为,我母后还在宫里。我是被侍卫敲晕带走的,等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想要回宫,可是侍卫跟我说,我母后已经过世了,大火那日,母后得知我被大火烧死,就已经过世了。”


    “我回去不仅见不到她,还会跟她一样会被人害死,我必须活着,活着到我回去能手刃仇人的那一日,才可以回去,否则我就会让她死不瞑目我是靠着这样一个信念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了后面一天一天的日子。”


    “可是,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也想能回去跟她在一起,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却让她连死都是在为我谋算。”


    阮觅不意他会突然跟自己说起他的过去。


    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看到他的侧脸僵硬得像冰冻的刻岩。


    还有他攥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然后手背上突然有一点湿润温热,像是被灼烧一般。


    她几乎都有些被吓着了。


    然后她就听到他道,“玄凌是我的儿子,我比你以为的还要了解他,觅觅,他很聪明,也很倔强,但在他的世界里,你是无可替代的,如果你抛下他,他的世界便永远缺了一块,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圆满或者快乐。他爱你,也比你想象的更需要你。”


    阮觅一僵。


    心上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箭。


    僵硬中,她落入他的怀抱,听到他在她的头顶哑声道,“觅觅,我等你回来,玄凌也会等你回来。我不会再苛求你喜欢我,只要你回来,做我的皇后,等玄凌长大,你便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只是抱了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又低头很浅很浅的吻了吻她的头发,在她还未能从他的话中缓过来之时就已经抽开了身,然后起身看了她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晚他也没有再来骚扰她。


    第二日离开时玄凌抱着她死皮赖脸的嚎啕大哭,他沉着脸把玄凌从她身上拎开,但也没有再跟她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抱着拳打脚踢的玄凌离开了。


    *****


    长公主府。


    嘉宁长公主翻着户部,工部和吏部递上来的资料。


    户部的是往年赈灾的账簿,今年的赈灾预算方案。


    工部的是江南各州县的地形地势,大江沿岸河堤的情况。


    而吏部则是江南各地各级官员的名册。


    长公主慢慢看着,侍女走了进来,在门口禀告道:“公主,南阳侯府的淑仁乡君,顾三姑娘过来了,想要请见公主,说是有关江南水患方面的事情想要禀告公主,还有一些东西也想要呈给公主阅览。”


    嘉宁长公主挑眉。


    顾三姑娘顾柔?


    这位她倒是不陌生。


    她一向喜欢独立有主见的小姑娘,曾经还挺喜欢过她,还曾关注过她,想过好好培养她来着。


    只是后来看多了,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侄子的身份,还可能对他有意,便也就冷淡了下来。


    她虽独立特行,好像对内宅之事不屑一顾,更从不曾沾手。


    可她到底是公主。


    深于深宫,长于深宫。


    还是在岑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有多少女人的心思又真能瞒得过她去呢?


    只不知顾柔今日来寻自己是想要呈给自己什么。


    她笑道:“领她过来这边的小花厅,我去见见她。”


    侍女领命下去,嘉宁长公主就合上了手上的预算案,命一旁侍立的贴身侍女上前给她揉捏了一会肩头,这才出去见顾柔。


    *****


    嘉宁长公主进到小花厅时就看到了顾柔正站在厅中微抬了头看着墙上的一副仕女游园图。


    神情静谧又乖巧。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就立即又往后退了两步,躬身行礼,待她坐到主位上,就跪下恭恭敬敬道:“臣女顾柔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笑着温和道:“起来吧,顾乡君不必多礼。听说顾乡君有要事想要求见本宫,还有物要呈给本宫阅览,不知是何事,又是何物?”


    顾柔起身就从她身旁的小桌案上取了几个簿子,跪下,双手呈上禀道:“是臣女自从听说江南水患一事,想到江南无数的家园被毁,不知多少百姓要拖儿带女,流离失所,臣女心中就甚是不安难受。”


    “所以臣女这些日子一直在翻查典籍资料,找了一些水患之后安顿百姓和疫病防治的方案臣女知道这只是臣女翻看典籍所得,和户部工部,还有太医院各位大人们的资料相比定是有不少疏漏,但这是臣女的心意,哪怕是能帮到那里的百姓一星半点,臣女便觉得值得了。”


    长公主听言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


    侍女上前接过顾柔手中的册子,递交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拿过揭了揭,字迹秀丽工整,段落分明,每一点都清晰全面,但却半点废话也无,一眼看过去就十分明了这姑娘的确是很有些才能的。


    她赞道:“这里这么多的东西,整理出来花了很多功夫吧?你有心了。”


    顾柔腼腆的笑了笑,但很快就正色道:“臣女谢公主殿下赞,但臣女所作的和公主殿下,还有其他大臣相比真的不值一提,只是盼着能为那里的百姓做一点事情罢了。”


    长公主点头,道:“这个我会好好看看的,也会拿去给随行的太医看看,有可取的方子和方案定会起用。不知顾乡君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向本宫禀告,可是何事?”


    顾柔咬了咬唇,道:“公主殿下,臣女,臣女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臣女知道朝廷刚刚才和西北结束战事,朝廷能支援江南的赈灾银两和粮食肯定有限臣女想,江南多豪富,若是能直接在江南召集豪富豪商,鼓励他们募捐,甚至捐出庄园容纳灾民,那肯定能事半功倍。”


    “如若公主殿下觉得此计可行,那么臣女想请求公主殿下,能否考虑带臣女一同去江南,臣女之前有过一些募捐经验,可以帮公主殿下在各地举办一些募捐会,臣女也略通算术,计账预算都没有问题臣女真的想能如同公主殿下一样,也能为那些受灾的百姓,也我大周做一点事情。”


    说完眼圈俨然已经红了。


    长公主定定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小姑娘。


    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能想到这些,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了。


    她知道阮觅几乎是已经和南阳侯府反目。


    和顾氏这一对母女更是不相往来外面什么流言都有,不过是被太子给暗中给压下去了。


    若是顾柔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嫁给太子


    也难怪母亲说当年阮觅差点死在了顾氏母女手上。


    但长公主从来不是武断之人。


    她看着她挺立的脊背良久,终于道:“你有此心是好的,但你是闺阁女子,可能甚至从未离开过京城,你可知道我们此去江南,可能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这一路,可能遇到因饥不饱腹而拦路抢劫的匪盗,暴民,也可能遇到疫病爆发,我们可能都有去无回这些你可有想过吗?”


    顾柔点头,道:“公主殿下放心,臣女虽是闺阁女子,但自小也跟师傅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一路定不会给公主殿下添什么麻烦。至于公主殿下说的这些,臣女都是知道的,臣女不怕。”


    长公主笑了笑,又问道:“此事你可曾和南阳侯还有南阳侯夫人商议过,他们又是如何说?”


    顾柔抿了抿唇,道:“此事臣女的母亲是支持臣女的,只是父亲那里,臣女还未曾跟他说过父亲是正统之人,若只是臣女去说,他怕是只会将臣女锁在家中,但只要长公主应下,父亲就一定会支持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好,你先回去吧,本宫会让人安排一下,你去得还是不去得,本宫都会命人去府上传命的。”


    “谢公主殿下。”


    顾柔叩头,眼中泪花闪现。


    她的泪半点没有掺假,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顾柔被人领着离开了大厅。


    长公主转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侍女,道:“青荚,你说本宫是应,还是不应?”


    那被唤作青荚的侍女相貌平平,但却比寻常女子多了一股英气。


    之前在顾柔和长公主说话之时她一直面无表情,此时听得长公主问她就向着长公主行了一礼,道:“就事论事,顾乡君所提之建议并非不可取,做得好了的确可以给朝廷减省不少负担这位顾乡君在募捐一事上的确有一些天分,经常会一些奇巧的点子,也很会交际。”


    说完顿了顿,又道,“而且正如公主殿下所说,江南一行,又不是去游玩,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艰辛凶险,中间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状况,顾乡君若真是可成事之人,公主殿下就是给她一次机会又何妨?”


    *****


    顾柔离开了长公主府,上马车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府门上那高高的匾额。


    她的贴身侍女红铃预言又止,但怕隔墙有耳,一直到服侍着顾柔上了马车,马儿开始跑动之时,她才忧虑道:“姑娘,您真的要跟着长公主殿下去江南吗?奴婢听说长公主殿下脾气特别大,并不好服侍,那一路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姑娘您”


    ☆、偏袒


    第73章偏袒


    顾柔静静看着晃动的车帘, 看似怔怔地,还算平静。


    但她面上潮红, 心“扑扑”的跳着, 事实上不过是压着情绪不让自己显得失态和惊慌而已。


    她听到了红铃的话。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


    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有些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的相信自己身上的穿越光环或者女主光环了。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传着太子殿下如何的宠爱阮妃娘娘虽则陛下还未册封阮觅, 但外面的人却都已经这样叫她了, 谁都知道,陛下病重,太子殿下虽未登基, 但这天下实际上却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了。


    听着外面的那些传言,想到那日在阮觅庄子上, 阮觅对她, 对她娘的怨恨和恶毒, 她就根本没办法安心下来。


    她不知道阮觅有没有在太子面前诽谤她。


    想来是早就有了,否则他现在不会连见都不肯见她以前他虽然冷淡, 但待她却还是温柔的。


    她并不想跟着长公主去江南。


    就算是她有穿越光环, 最后应该无碍, 但中间要吃的苦却是一定要硬捱的。


    这些年穿到这里, 她早就已经被养得十分娇贵,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日里梳妆打扮,保养自己都要花上数小时,哪里能受得了太多的苦?


    但这几个月来她思来想去, 也寻不到可以突破现在困境的突破口。


    得知长公主要去江南赈灾,才看到了一线生机恐怕长公主是她唯一能把握住的机会了。


    若是此行顺利,她就能站在大义之上,说不得太子殿下也能看清自己和以色侍人的阮氏的分别。


    再者长公主无儿无女,如果能得到长公主的认可和赏识,那就算她不能嫁给太子,她也不用担心阮觅了。


    长公主虽然在男女之事上让人诟病良多,但她深得帝宠,地位独特,京中想要得她青眼的闺秀也不少。


    只是大家虽都约莫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却很难迎合到她。


    对自己来说,这真的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顾柔想着这些,心志越发坚定,但却没有不出声。


    红铃叹了口气。


    她服侍顾柔多年,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低声道:“奴婢只是心疼姑娘,姑娘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顾柔看了她一眼,道:“无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好好努力定会有回报的。”


    红铃又担心道:“那公主殿下能答应让姑娘去吗?”


    顾柔皱了皱眉。


    她心里也不是很确定,但还是道:“应该会答应的。公主殿下她是京都药学堂山长,一向喜欢女子独立,能干有主见,虽然高傲,但却不会偏听偏信。我这次求去江南并不是为私,而是为了江南的百姓,她定会支持的。”


    只希望自己人小微末,且这两日就要出发,公主不会把自己想要跟着一起去这事禀告太子,否则若是被阮觅知道了,肯定又会在背后使坏,不让自己去的。


    *****


    这样的小事长公主的确没有跟赵允煊说。


    没等翌日,当日下午长公主就派人来了南阳侯府,让顾柔准备准备,第二日就动身出发去江南。


    当晚南阳侯夫人曾氏就在房中搂着顾柔掉眼泪。


    虽则在女儿提出之时就有心理准备,但这也太急了些。


    曾氏心痛难忍,她搂着顾柔一边落泪,一边就恨道:“这都是阮氏那个祸害,若非她从中离间,我儿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长大,又有你父亲的抚养匡扶之恩,我儿入宫再合情合理不过,哪需现在要由命来博?”


    “早知道那个贱人心思如此深又奸猾,当初就应该早早除了她。”


    顾柔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未来的希望让她的兴奋还是多过忐忑。


    她劝母亲,道:“阿娘,你放心好了,虽说是去赈灾,但我是跟着长公主一起去,阿娘你再清楚不过,长公主尊贵,自来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女儿跟着她哪里就真的会吃苦了?”


    又道,“至于危险,阿娘,这个您更无需担心。长公主殿下地位尊崇,且不说长公主殿下身边功夫高强的侍卫如云,就是太子殿下,他既然派长公主殿下去赈灾,肯定是做足了准备,必不会让长公主殿下有事。”


    这样劝着曾氏这才慢慢歇下泪来。


    但心中仍是无比酸痛不舍,拉着顾柔的手又是好一番叮嘱。


    *****


    第二日一大清早长公主府就派了人来接顾柔出发。


    来人就是那日在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青荚。


    这侍女曾氏和顾柔都见过,自不会有什么怀疑。


    顾柔带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红铃,曾氏还给了她一个自己信得过,行事稳重的婆子刘婆子。


    南阳侯还给顾柔安排了两个侍卫。


    曾氏自是拉着顾柔又是一阵掉泪。


    南阳侯则是神色严肃的叮嘱了一番顾柔,命她好生办事云云。


    如此送别了好一番才上马车。


    顾柔以为青荚会先带自己去公主府,没想到马车却是直接驶出了城。


    刘婆子和红铃觉得不对。


    刘婆子小声提醒顾柔,问她是不是要问问青荚姑娘。


    顾柔摇头,笑道:“长公主府和我们南阳侯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这样去长公主府要耗上小半个时辰,约莫是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在城外汇合吧。”


    刘婆子和红铃想想也是,便也就按下了疑虑不再出声。


    不过马车出了城,她们还是没见到长公主一行。


    但过了城外送行的春风亭又行了一段路,顾柔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拉了车帘让侍卫去唤了前面的马车停下,下车就问同样从前面马车跳了下来的青荚道:“青荚姑娘,不知我们是在何处和长公主殿下汇合?”


    青荚笑道:“顾乡君,公主殿下已经先行离开了。之前时间仓促,我还没来得及跟顾乡君说明,因为江南情况紧急,公主殿下觉得前面已经耽误了数日,不想再耽搁下去,就直接骑马直赴灾区了。”


    “公主殿下吩咐,姑娘是要去江南帮助公主殿下募捐的,灾区大水已淹,豪富人家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都已经淹了,自是无钱粮可募,所以公主殿下就命属下带姑娘直接去江宁,在江州那边和江州都指挥使司纪家一起操办募捐一事。”


    顾柔一愣。


    不是和长公主殿下一起,那她要如何让长公主殿下喜欢和认可她?


    她面色转换,但青荚还在盯着自己,她很快让自己调整了过来。


    无事,这样也好,不跟长公主一起,直接去没有受灾的江州,这一路既不用服侍长公主,也不必太过受苦就是这骑马,自己虽然也学过,但却并没认真骑过,更别说红铃和刘嬷嬷了,这直接骑马数日去灾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她去江州,也不是没有机会。


    江州纪家,那是当今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的母族,若是办好了事情,先得了纪家的认可,后面再见长公主,说不定效果更好。


    她调好了心情,就对青荚笑道:“原本我还想去灾区给公主尽一份薄力,既然公主殿下早有安排,那就一切谨听公主殿下吩咐了。”


    *****


    两日后嘉宁长公主在真州一个小驿站见到了在那里等候她的阮觅。


    阮觅给嘉宁长公主行礼,长公主扶起她,笑道:“阿觅,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不用再跟我行此大礼了。”


    阮觅笑道:“是,师傅。”


    现在她的身份是容谧。


    嘉宁长公主多年前收的一个弟子。


    “师傅,您真有这么个弟子吗?若是真的话,我顶了她的身份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阮觅问道。


    因为是说多年前就收了,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没有。”


    长公主笑道,“不用担心。我说是多年前收的,就是多年前收的,你让那堆老顽固来质问我试试?”


    阮觅:


    “不过阿觅,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长公主唤了她坐下,看着她道,“顾柔也来江南了。”


    看她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也没有意外或者抱歉,只是神色平静的把顾柔请见她,想要来江南协助自己,然后自己安排她去了江州一事简单说了。


    她道:“外面一直有传言你和南阳侯夫人还有顾柔母女关系不和,看你从不与南阳侯府来往便也知道这传言应是不虚。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过什么过往,但太子殿下是偏袒你的,顾柔来寻我一事若是他知道的话,定会阻止她来江南,但是,”


    她看着阮觅,道,“阿觅,想来你也不会想要靠着他的偏袒来过活,否则你今日也不会跟着我一起来江南了。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个爱慕太子的女子,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家世都有,这些你也得学会自己处理。”


    阮觅先前面色不好看是因为听到顾柔这个名字。


    但这时她已经反应过来。


    来就来了呗。


    她笑道:“她更想跟您一起去灾区吧?您没有必要为了我打发她去江州的。”


    长公主看她放松了下来,并没有太将顾柔当一回事心也放了下来。


    她摇头,握了她的手道:“不是为了你。我是骑马过来的,她带着丫鬟婆子,难道我还要特地为了她放慢行程不成?阿觅,我们是去江南赈灾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赈灾为先。”


    “顾柔也是以这个为理由请求跟着过来的,你放心,她若是有私心,这一趟,就必定会受到反噬的。”


    ☆、时疫


    第74章时疫


    陵江路途遥远, 长公主一行到了真州也不再骑马,和阮觅一样坐了马车。


    她的马车是侍卫连夜送过来的。


    长公主唤了阮觅和她一起坐。


    这马车外表虽然黯淡平平无奇, 但内壁却都是生铁铸成, 刀箭不穿,内里也宽大舒适, 即使马车快速行驶, 也不至令人太过颠簸不适。


    马车一路南行,驶入江南地域之后,径直往受灾最重的陵江府驶去。


    陵江平原的大江沿岸一向是水灾高发之地, 因此府城特别选了地势较高不易受水灾影响之处,所以虽则此次水患下属及邻近的几个州县都被大水卷了个遍, 陵江府城那一带却未曾被淹没。


    一行人越往灾区靠近, 路上的流民便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到接近陵江, 即使尚未入灾区,所见之景象已越来越令人不适。


    除了灾民妇孺, 还有大批流民聚集的流匪。


    他们一行人即使带着劲装侍卫, 又一路行着官道, 是以不曾被人半路打劫, 但一路仍是引来了不少窥伺。


    这一路行来,亦经常有妇孺跪在路前乞讨的,长公主和阮觅都未曾下过马车,只偶尔见人少之时才会命马夫停下马车,让侍卫送上一些干粮和食水。


    但就算是人少,但凡他们停下马车, 也很快就会从路边冲出不少人来,跪下求讨,有一次侍卫不欲理会上马离开之时,竟有一批流民抽出了拐棍等物,意欲强行拦劫。


    不过待侍卫抽出刀剑,不过是三两招就踢开了拦截之人之后,这些人便再不敢阻拦,俱是逃散了开去。


    长公主看着逃出之后却并未走远,仍是停在路边张望的那些人皱了皱眉,道:“这些人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拦路打劫了。再继续下去,若官府不作为,怕就是流民暴动了。”


    朝廷若是只顾着边疆的战事,顾不上安顿灾民,暴动是迟早之事。


    前朝就是这么亡朝的。


    本朝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多次。


    阮觅“嗯”了一声,道:“这一带六月中就开始暴雨,已经一个多近两个月,这几日才刚刚停下,但洪水却半点未退,不说这一季的庄稼颗粒无收,就是下一季也赶不及播种还有,即使是未被淹的地区,整个这一带,庄稼应该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涝灾,日子都不会好过。这一路,我看草皮树叶都已经被扒拉没了。”


    长公主想说,没想到你连这些农事都知道但到底没有了说这些话的心情,两人后面一路都沉默了下来。


    *****


    一路靠近府城,流民也越来越多。


    到了城门外,竟然看到了有大量的流民露宿于城门外,景象混乱不堪又触目惊心。


    长公主的马车一停下,就有不少人聚集在马车外观望。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踉跄着跪到了马车前,磕头哭求道:“贵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她高热已经两日了,贵人,求求您,救救她吧只要贵人肯救她,民妇愿意和孩子一起卖身为奴,只要您能带她去城中医治,我们的命以后就都是贵人的。”


    阮觅听言面色微变,伸手略撩起了车窗帘就往那妇人和孩子看去。


    “主子?”


    外面的侍女青峦向着马车请示道。


    这些时日看得太多流民,一路都是路边跪求的,为了不阻碍行程,只能硬着心肠快马加鞭的赶路。


    可现在这位妇人抱着个孩子,就在这路中央。


    就是心肠甚硬的青峦都心觉恻然。


    “怕是城中不堪负荷,已经不许灾民进入了。”


    长公主神色凝重,她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阮觅,道,“阿觅,你说该当如何?”


    阮觅放下了帘子,回过头来,眼睛有些发红。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傅,那妇人说那孩子高热距离有点远,孩子又被妇人搂着,她的情形我看不到,但我观那妇人面色潮红,脖颈肿胀,眼神涣散,她的情形怕亦是不好,还有这后面的流民师傅,这些流民很多情形都不是很好,我怕已经有时疫出现了。”


    长公主的面色陡变。


    阮觅道,“师傅,我下去看看吧。”


    “阿觅!”


    那可是时疫。


    长公主不怕,但她从太子手里把阮觅带来,却也不敢真让她有个什么。


    阮觅摇头,道:“师傅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此事事关重大,我远观一下即可。”


    “姑娘,奴婢下去吧。”


    一旁一直如影子一般的雪影道,“对这些,奴婢也略懂一二。”


    阮觅看了她一眼,道:“不,我要去确认一下。我带了驱疫香囊,只远观一下,不碍事的。”


    说完又勉强笑了一下,道,“我出生后曾浸泡过近一年的药草,普通的时疫对我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不易受时疫影响,却不是像赵允煊那样,连普通的毒都奈何不了他。


    她说完就从雪影手上拿了面纱蒙了面便下了马车去。


    雪影要下去,她看了她一眼,也没拦她,只让她跟着自己。


    为了方便行事,这些时日阮觅都是简单的男装打扮。


    但她生得娇美,外人一见少有看不出来的。


    那妇人看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


    虽然蒙着面纱,但就是那一双眼睛就已美得如能夺魂一般这样天仙一般的美人,她便觉得心肠必是软的。


    她抱着孩子又上前爬了两步,却不曾想刚爬了两步,那女子后面一人却刷的抽出了一把剑出来烈日之下,那剑刃明亮的刺人眼,却又闪着幽冷的寒光。


    妇人吓得一抖便停下了。


    她停下就冲阮觅哭求道:“仙子,仙子,你人美心善,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你抬起头来。”


    阮觅道。


    妇人听到阮觅的声音大喜,抬头看向阮觅,刚又唤了声“仙子”,就听到阮觅道,“把孩子也给我看看。”


    妇人又是一愣,然后忙把孩子捧着往前送了送。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只有一两岁,此时面上烧得通红,神色痛苦,嘴上全是燎泡,看样子应该是半昏迷状态了。


    阮觅看得心里发抖,眼里忍不住就浮出了一层泪意。


    妇人道:“仙子,我们妞儿已经烧了两天,可是城门已经关了数日,不让一人进入,我们进不了,这城外连树皮都没有了,别说是药了仙子,求求您发发善心,带我们妞儿进城吧”


    阮觅抬头看了一眼。


    此刻不仅是这一对母女,就这说话的功夫,周围已经又围了一圈人上来,大部分都是或抱,或拖着小孩的,而那些人的状况,很多并不比这对母女好上多少。


    她的指甲嵌进手心里。


    虽然心中剧痛,但却还是忍着泪意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对雪影道:“给她一些足够这一两日的食水和干粮,我们上马车。”


    那妇人一愣,随即就疯了一样就想扑上来,但雪影手一抬,一粒暗器打到她膝头上,她便扑倒在了地上。


    雪影扔了干粮和水给她,就冲着众人道:“她和孩子都染了时疫,可能会传给他人,你们不要试图去抢她们的食物,你们且先捱过今日,明日府衙必会想出法子安顿大家。”


    说完她也跟着阮觅转身离开。


    仍有人想要上前的,侍卫们齐刷刷的亮出刀剑来,便再无人敢上前。


    远处一堆流民之中,一个衣裳尚算干净之人问一位眼睛一直盯着阮觅的男子道:“老大,要劫了这几辆车吗?”


    说完看着往马车行去的阮觅咽了咽口水,道,“那娘们长得可真不像个人。”


    这话说的是漂亮得不像个人。


    男子慢慢摇头,道:“再看看。”


    城门关闭。


    寻常人等哪怕有钱城门守卫也不敢轻易放行。


    他们这些时日在这里已经劫了数辆逃进府城的马车。


    只要他们暗中分上一些给那些城门守卫,他们便会睁只眼闭只眼。


    此时阮觅已经走到了长公主的马车前。


    她对着马车道:“师傅,我去坐后面的马车。”


    “上来。”


    里面传出长公主的声音。


    阮觅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长公主又道,“我有话问你。”


    这回阮觅没再犹豫,上了马车。


    长公主看着她,不等长公主发问,她就点了点头,沉声道:“这症状看样子已经有数日,城中有大夫,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妇人说城门已经关闭数日,不让一人进入,我怀疑这城门关闭,可能是跟这疫症有关。”


    长公主面上也是少有的沉重,她转头就对外面的青峦道:“拿令牌,让守卫开门,我们先进城再说。”


    “师傅。”


    阮觅唤道。


    若是城外的情况如此,她不觉得城内会好到哪里去。


    说不定她们进去了,就出不来或者不该出来了。


    她自己并不太在意。


    但长公主身份特殊,她还是觉得应该跟她说一声。


    长公主转过头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但现在外面乱成这样,我们必须进去。”


    不是说外面乱成这样不能留,而是说外面乱成这样都无人理会,城中亦不知是什么状况,她们必须进去解决此事,否则任由这些染了时疫之人在外,不说这些人性命堪忧,她们流窜到其他州府,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青峦拿了令牌上前,在城墙上面看了半天热闹的守卫原本还不欲理会,及至青峦翻出另一面,上面一个硕大的“御”字,那守卫才吓得一激灵,转头就去寻守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偶会把文名改成《皇后她想嫁人》,小伙伴们记得收藏作者,收藏作者,不要把偶弄丢了~~~


    另外推荐一篇可爱文,作者一时雾的《穿到北宋开饭馆》,喜欢的去踩踩吧~


    文案:正所谓民以食为天!


    上至天子官家,下到贩夫走卒,都离不开一个吃。


    穿到北宋的林雍很淡定,


    手持美食系统,开饭馆在哪不是开?大不了重头再来一次!


    他就不信,凭借炸鸡汉堡奶茶蛋糕火锅冒菜烧烤还拿不下区区宋人,在汴京立足!


    没过多久,汴京城的美食一条街上,就出现了一家名叫“一绝”的馆子。


    听说就连宰相家也日日请人来打包外卖呢。


    ☆、明禾


    第75章明禾


    等了不多一会儿, 一位着了盔甲的将领便踩着步子匆匆上了城门,他远远看了青峦手中的令牌一眼面色就是大变。


    他早就从知府还有现在也住在陵江府衙的江南督府指挥佥事郑将军那里得过吩咐, 道是京中可能会有赈灾大臣来陵江, 而且主持的还是嘉宁长公主殿下,是以听士兵说是个女子, 再一看到令牌心便提了起来。


    他一面吩咐一名亲信去府衙报信, 一面又对身边的士兵吩咐了一声,然后跟着就蹬蹬的下了城门。


    不多时城门大开,就有几队士兵迎了出来。


    附近的流民一看多日未开的城门竟然大开了, 一时也骚乱起来,纷纷向城门聚集。


    城外无水无粮无瓦遮头, 还有许多人都得了不明之疾, 陆续开始有人死亡, 他们再在外面熬下去也只是个死字了。


    但他们看到士兵手上的长矛,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老大, 要冲进去吗?”


    官道旁先前说话的那个马脸男人对身前的男人道, “或者, 我们挟持了那马车上的人看来她们可能是什么官家女眷。生成那副模样, 带着这么多侍卫,想来身份不低。”


    “不,再等等。”


    被唤作老大的男子缓缓摇头,沉着脸道,“她身份的确是不低,岂止是不低, 你看她带的那些侍卫,观他们的反应,握剑之姿,应该是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先前她身旁那个女子,一个女子,竟有那般的功夫。”


    “而且这么多天以来,你何时看到城门这般大开,守将毕恭毕敬的出来迎人的?一个令牌而已。”


    至多不过是开了侧门,还要盘问良久才准人进入。


    “只是,一个女人,这个时候来陵江府,会是谁?”


    他喃喃道。


    *****


    两人说话间,城门守将已经亲自确认了青峦手中的令牌,亦不敢问马车上是否是长公主,就领了一行人往城里去。


    马车入城之时,后面就有不少流民欲孤注一掷想要冲进城去。


    阮觅听到后面的哀嚎声,求告声,还有各种诅咒谩骂声,眼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道:“想要放他们进来吗?”


    阮觅摇了摇头,她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且不说城中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这些人中已经有不少人染病,就这样毫无章法的放任他们冲进来,是要让全城人陪葬吗?而且,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又能放的了多少人进城?”


    “只不过,想到现在官兵拿着长矛弓箭对着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国家手无寸铁,流离失所的百姓我心中难过罢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知道民不与官斗,商家除了要交高额的赋税之外,还要额外去孝敬各级各路的官员,甚至还有不少商家送女儿给官家为妾的,那样那些官家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就可以通过小妾从商家掳钱了。


    可是就这样,他们却并不能保护商家。


    商家照样要给海贼,给盗匪送孝敬。


    是以就算是知道并非所有的官员都这样,但阮觅以前还是对做官的并没有多少好感。


    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沉重难受之余,也格外的复杂。


    她慢慢道,“但换一个立场,朝廷若是不作为,难道是要让这些百姓等死吗?长此下去,□□几乎不可避免。”


    在前朝之前,中原几乎乱了几百年,正是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战乱不断之故。


    长公主点头,道:“是啊,□□总是在天灾人祸之后便是这个缘故。”


    她伸手握住了阮觅的手,道,“阿觅,你是个好孩子,心思灵透,并不是会钻牛角尖之人,你跟太子殿下他,想来当初是他真的伤了你的心,才令你对他那般决绝。”


    “但是,阿觅,他不只是你的丈夫,他肩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不仅仅是杀母之仇,逼宫之恨,还有他是翼亲王教养长大的。”


    “翼亲王是明绪帝的嫡子,他一生钻研武学,喜欢自由自在,厌恶朝堂,厌恶工于心计为储君位算尽心机的兄长和大臣们,所以他拒绝了储君之位,离开了宫廷,离开了京城。”


    “但他到底是明绪帝的嫡子,即使他有多不喜欢,但有些责任就是天生的,他眼看着我大周朝由盛世天下一步步走向衰落,走向腐朽,百姓民不聊生,以他的性子,怕是既内疚又痛苦这也是他肯教养允煊的缘故。难道你还当真以为是因为什么私情吗?”


    “他不见得有多喜欢允煊,不过是要弥补他当年逃避的,本来是应该他承担的责任罢了。所以他对允煊的教养几近苛待因为他还厌恶将这个江山折腾得千疮百孔的,我的父皇和我的皇兄。”


    阮觅呆住。


    她呆呆地看着长公主,想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可是,她怎么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公主看到阮觅的样子笑了一下,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能真的笑得出来。


    她道,“所以太子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也没有人教过他要怎样去爱一个人。”


    “他那样的个性,我一点都不怀疑他或许曾经做错过很多事,你很难喜欢上他也是正常的可是阿觅,你可以不爱他,但也试着不要去恨他,试着不要让他变得更偏激,因为,我们大周需要一个强大却又不走上极端的明君。”


    “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要让你委屈自己,去喜欢他,去迎合他,而是公平,公正,理智的去看待这些事情。你放得开,就算拒绝他,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偏激的。”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她没想去教她怎么去处理感情的事这种事,勉强不得。


    只是怕她误会罢了。


    她停了一会儿,才道,“不过,如果将来,你真的为后的话,你记住,一国之后,之所以称之为国母,是因为我们大周朝所有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她的生活从来就不该只是把持后宫,用尽手段争权夺利,或者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而是能真的尽国母之责守护自己的子民。”


    阮觅心中一震。


    她怔怔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又带着些讽意笑了一下,道,“你自小的教育,想来从来没有人教过你如何为后吧但那有什么关系?你以为那些大家族的女子,很多据说是以皇后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女子,他们的家族教她们的又是什么?”


    “不过是表面贤良大度,内里各种权谋算计罢了。那样的教养,不要也罢。”


    *****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马车已经入了城。


    马车停下,青峦就问守将道:“封城是怎么一回事?”


    守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马车之上到底是不是长公主。


    他也不敢问,只小心回答道:“自从受灾以来,大批的灾民都跑到我们陵江府来避灾,城中已经人满为患,前些日子城中大夫更是说灾民中有时疫出现,不得已,知府大人和江南督府过来稳定大局的郑将军便下了封城的命令。”


    青峦知道他只是一个守将,问清了大概便也不再细问,点头道:“你派一个士兵骑马带我们去府衙即可。”


    守将忙道:“末将送钦差大人吧。”


    青峦摆手,道:“不必,城外流民众多,你还是留在此地为妥。”


    守将这才应下,转头吩咐了手下一名副将骑马送了众人去了府衙。


    *****


    守将先已派人快马送信,是以长公主,阮觅一行人到达府衙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等候。


    为首的除了一位身着正四品官服的官员之外,还有一位着了正三品武将官服的年轻将领。


    长公主带了阮觅下马车。


    众人看到长公主也就罢了,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虽则对于她不是去江宁,而是直接来了陵江还是有些吃惊。


    等到看到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绝色的姑娘之时就不是吃惊,而是有些愕然了。


    知府和年轻将领率人上前给长公主行礼,道:“臣陵江知府史兴河/臣江南督府指挥佥事郑绪恭迎钦差大人。”


    虽则猜到对方应是嘉宁长公主,但未有人明说之前,他们口中还是以钦差大人相称。


    长公主点头,道:“都免礼吧。进去议事堂说话。”


    一来就去议事堂?


    知府忙道:“钦差大人一路舟马劳顿,是否先去下臣替钦差大人准备的住处安顿下来再说?”


    说完又忙补充道,“为了方便议事,下臣只在这府衙附近给钦差大人安排了一个简陋的宅子,还望公主勿怪。”


    长公主道:“不必了,住处的话就麻烦知府派人领我身边的侍女去安排即可,我们先去议事。”


    知府自是应下,忙吩咐了就在自己身后的管家带了长公主的侍女去安排,然后就直接领了长公主和阮觅几人去了府衙的议事堂。


    进到议事堂,众人依次坐下,长公主看到府衙和那郑绪的人总是若有似无的偷看她身后的阮觅,心中微讪,就转头看了一眼阮觅,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本宫的弟子,明禾县主,她精通药理,对疫症多有研究,这次是特地过来帮本宫忙的。”


    众人愕然。


    阮觅同样莫名其妙,什么县主?


    众人愕然的是所以,长公主殿下过来赈灾,没有带任何物资,粮食,药材,也没带太医过来,就带来了个绝色的姑娘,还是个县主?


    赈灾?


    又是公主,又是县主的,朝廷是没男人了吗?


    长公主看到了他们的面色,大概也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


    她道:“本宫此次是快马加鞭过来,太医和朝廷安排下来的一批药材稍后一些日子就会运来。另外太子殿下已经命江宁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史纪斯年在江南直接筹办赈灾粮食,稍后亦会陆续运过来的。”


    众人面色这才缓了些。


    但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缓了些的神色又僵了回去。


    长公主道:“本宫入城之时,见到城外有大量灾民聚集城外。明禾下车看过,其中不少灾民怕是已身染时疫,你们紧闭城门无错,但对外面的那些灾民可有什么处理或者救济措施?”


    知府的脸上是一阵的土色。


    长公主不出声,只等着他的回话。


    ☆、桃花


    第76章桃花


    长公主不出声, 知府顶不住,不过他想到现在这情况他已经尽力, 公主要问, 那他就实话实说现在的难处好了。


    所以最后知府一狠心,红了眼圈道:“殿下, 自上月受灾以来, 灾民陆续涌入我们陵江府城,现如今我们城内差不多已经有两万多灾民,但我们粮仓现今的储粮仅余三千石。”


    “除了这些灾民, 城内还有一万的驻军和近六万的城民,这些粮食也不过只堪堪维持我们城内五日的嚼用, 就算是加上粮铺和百姓自己家的储粮, 我们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而且殿下也说了, 那些灾民不少已身染时疫我们就是前几日有大夫诊断到灾民中已经出现疫民,所以当机立断封了城门。现如今城中的疫民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城北的特别安置所安置, 这才勉强控制住了时疫。”


    “还有, 早在两个月前江南开始暴雨, 药商就已经断了城中药材的供应, 现在我们城中的药材也开始出现了短缺,若是放任那些人进来,疫情一旦爆发,殿下,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啊。”


    “所以,你们就只是封住了城门, 不许外面的灾民进入,但对他们,却没有任何的救济和安置措施?”


    长公主道。


    知府:


    他张了张嘴,原本是觉得理所当然,可此时也仍是生出了心虚之感。


    他喃喃道:“殿下,不是下臣不想管,实在是为了安置城中的灾民,下臣已经竭尽了全力。”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刚刚从城中驶过,她看到城中景象虽算得上萧条,但却还算整洁,也没有太多流民在街头流窜,如果真如他所说,城中有两万多灾民,那他应该也的确做了不少事情了。


    她不再质问他此事,而是转而道:“三千石粮食,你们城中粮仓如何仅剩下了三千石的粮食?”


    陵江府乃是江南排的上号的省府。


    粮仓不说可以存百万石的粮食,十几二十万应该还是有的。


    史知府苦了脸,道:“殿下,今年夏收还未到,存粮都是旧年剩下的。但过去几年西北大战,我们为了支援朝廷,几乎都将粮食转运去了西北,去岁又多处干旱,本来收成就少过往年,但赋税却是半点没减过,是以存粮不过是算着支撑到夏收之后的。谁知”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在场的江南督府指挥佥事郑绪。


    这位还带来一万的驻军。


    人来了,却没带来半点粮草,大半个多月吃用下来,那粮仓简直是可见的空了下来。


    长公主皱了皱眉,她想说,既然如此,这些事为何不早日报告朝廷?


    但现在说这些也无益。


    看江南督府都派了驻军在此,想来他们早就报了上去,只是没有报到朝廷,或者说最初报去朝廷的奏折怕是水患还不严重,朝廷也没重视吧。


    她道:“但就这样让灾民聚集在城外也不是办法,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疫病怕是就要爆发,难道要让灾民在外浮尸围城吗?还是让他们奔去其他地方,传染他人?”


    她摇了摇头,道,“你把你们府城和外郊的舆图取来,我们具体商议一下。”


    说完又对阮觅道,“明禾,你让人也把我们的舆图一起取过来。”


    阮觅听到“明禾”二字还有些怔愣,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现在她也没心思在意这个。


    她看了一眼雪影,雪影便已从后面侍卫的手上取了一个长筒过来。


    然后抽出里面的绢图,展开,正是陵江府城内外的舆图。


    只不过此图城内的布局略显粗糙,肯定不及陵江府自己最新的绘图了。


    展开之后长公主便转头对阮觅道:“这些你比我在行,下面你来跟他们商议吧。”


    “是,师傅。”


    阮觅应下。


    知府没想到长公主一来就要议事,也没想到她现在就要舆图,并无准备,听了长公主的话这才转头吩咐师爷去自己的书房去取。


    阮觅见状便道,“把城中存粮,药材,粮商,药铺相关的账簿,还有救济灾民的方案册子一并取过来吧。”


    知府一愣。


    这些可都是府衙机密文书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机密的?


    他咬了咬牙,就又吩咐了师爷几句,命他把相关的文件都一并取来。


    阮觅这才伸手接过雪影递过来的细长木尺,伸手指向城郊西北的方向,但看着的却是知府的方向,问他道,“史知府,不知道能否介绍一下外面灾民的情况。他们大概有多少人,他们的食物情况,食用水源主要是哪里,可有受洪水污染?”


    虽则有些大约是废话,但她还是得不厌其烦的细细确认。


    可就算是废话,这些问题也问的史知府一脑门子的汗。


    他在城中,城门紧闭,又未派人细查,他如何能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灾民,那些灾民又吃什么,喝什么?


    他被阮觅看得心慌,还是旁边的指挥佥事郑绪解救了他。


    郑绪道:“今日一早末将去城门上看过外面的情况,粗略估计外面至少有一到两万的灾民,这些人中除了老弱妇孺,亦有不少壮汉,这些时日有不少富商亦想入城避灾,皆是被他们给劫了,因此手上应也有不少的粮食,大部分人暂时应该还不至饿死。食水方面,”


    他看向了桌上舆图,靠近了些,手指向了西南的方向,道:“这里是西月湖,是陵江的分支,洪水发过,虽则这边的地势高,未淹及陵江府城,但附近的村落农田也淹没了尺余,现在水位已经稍退了些。”


    “这些灾民多以此处湖水为食,但这里的水因洪水之故,污浊不堪,还多有各种动物甚至人的浮尸在其上,或多有其他小潭,也多有不洁。”


    他说到动物甚至人的浮尸之时看了阮觅一眼,却见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心里就微动了动,怕被人看到自己看着她,又很快就转过了眼去。


    阮觅道:“郑将军倒是知道的不少。”


    郑绪眼睛看着地图,道:“外面流民人数众多,末将观这些人抢劫富商马车的行事手法,并不似普通灾民,更不乏武艺出众者,恐怕是些别有居心者是以这几日末将一直有派人侦查外面的情况。末将怀疑,若不是我们有驻军在,怕是用不了多久,外面就会有暴动。”


    说完他皱了皱眉,道,“公主殿下,太医和药材,护送的官兵多吗?末将怕他们会有危险,这些人知道有药材和粮食送来,必定不会放过的。”


    他这话说的知府心中打鼓,面色发白。


    之前这位也未跟他说过这些啊!


    长公主也皱了眉。


    太医和药材那里,肯定有官兵护送,但也不可能有太多官兵。


    阮觅低声道:“那他们没有劫我们,是看我们没有带太多东西吗?”


    说完她的面色变了变,道,“若真有盗匪渗入,那他们怕是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进城,后面肯定会打劫跟着几日过来的药材和粮食的。”


    说着话,知府那边已经送上来了相关的舆图和账册。


    雪影取过展开。


    阮觅道:“我刚刚大概想了一个方案,不过这里的情况知府大人和郑将军比我熟,我亦不懂战事,如有疏漏和不妥之处,还请知府大人和郑将军指正。”


    “先前我不过是下马车稍看了一下,就看到已有不少人出现时疫症状,而且观其症状,还很可能是飞沫可以传播的肺鼠疫,外面那些灾民我们不可能不管。”


    她看向舆图,道,“现在多是东南风,我们就在西北郊辟出合适的几块地方设棚安置灾民,已经有症状的安置一处,未出现症状的安置在另一处,需得保证干燥洁净,再燃艾草青蒿驱鼠虫,每日提供干净的井水和稀粥可以直接去打新井,或者至少去看附近潭水,经砂石滤后,煮沸才可饮用。还有,”


    她抿了抿唇,道,“过世的那些,直接焚烧。”


    她也知道时人信奉入土为安,就这样扔了大量死尸焚烧有违人道,那些灾民可能会有很大的反弹,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知府听得简直冷汗涔涔。


    这位县主,这些事情说出来容易,可做起来有多难,她知道吗?


    且不说安置这些人,水也好,粥也好,药也罢,他们自己城内就已经短缺,如何还能再供养得起几万人?


    而且听说这里有粥可食,肯定会有更多人涌过来的。


    另外,既然是飞沫都可以传播的肺鼠疫,去安顿协调这些流民都需要人手,谁愿意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


    这位县主可还真是坐在高位上说话不腰疼啊!


    阮觅扫了众人一圈,看到了史知府面色的难看。


    她道:“知府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知府简直想说一句“不敢当县主殿下的大人之称”,但好歹咽住了。


    他抹了一把汗,道:“县主,这些事说起来容易,怕是做起来很难且不说城内已经药粮短缺,就如县主所说,外面已经时疫横行,我们要派何人出去做这些事情呢?若是再把时疫传了回来可如何是好?”


    阮觅看着他,道:“那依知府大人之意,就是只要守住这座府城,外面的灾民就不管了吗?”


    “那知府知不知道,就是这座城内,若之前已有人染病,很可能迟些时候也会爆发,或者就算城内暂时无事,但外面浮尸围城,届时必会蛇鼠肆虐,城内出现疫症也根本不可能避免。”


    “若是城内爆发,那我和师傅是不是就不应该过来,太子殿下是不是就不应该再派人送粮送药过来,只要封锁城池,任这座城池自生自灭的好?”


    知府听得“啪”一下就跪下了,这回不只是汗,就连泪都滚了下来。


    阮觅咬了咬唇,她转头看向郑绪,道:“刚刚我的提议,郑将军以为如何?可有什么补充之处?”


    说完顿了顿,道,“这些事情,具体做起来,怕是还要多劳郑将军和将军手下将士的。”


    至少听这位先前说话,还是个行事稳妥缜密的。


    刚刚他听了自己的话,面上也没有露出恐惧害怕之色。


    郑绪看着阮觅。


    这回他总算是可有光明正大的看着她,而不用担心别人会有其他的想法了。


    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


    他心道。


    他道:“县主言之有理,大方向是没有错的,只是细节上我们还要再好好商议一下。”


    ☆、金屋


    第77章金屋


    阮觅点头, 道:“细节的确是要仔细斟酌,其实刚刚史知府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管有怎样的风险, 这些事情我们还是必须去做, 只能尽量把风险控制到最低。”


    说完顿了顿,道, “不过既然外面有两三万的流民, 很多事情我们其实都可以想办法交给外面的流民去做刚刚郑将军不是说这些流民之中有不乏武艺高强之人,在流民中颇有威信吗?那想来也不乏有识之士,我们可以招他们过来一起商议, 之后就让他们协调这些安置措施。”


    “例如,我们把安置处所图纸给他们, 让他们招募有经验的流民去盖建棚屋, 亦可以每日把配好的粮食和药材都交给他们, 让他们安排布施,还有帮忙清除城外的污秽杂物, 想来只要寻到合适的人, 必定会事半功倍的。”


    这回郑绪像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出声, 知府却又是惊得不行。


    这是哪里来的娇生惯养, 金屋里长大的县主,知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那些所谓的武艺高强,在流民中颇有威信之人,很多可都是原先陵江上的水匪。


    他们逗留在外面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想到先头守城士兵报信时说有位天仙似的姑娘曾经下了马车给流民妇人孩子留下了干粮食水,想来就是这位了。


    郑绪觉得,那些流民没撕了这位天真的县主简直就是奇迹了。


    他急急道:“县主, 那些流民中混杂的很可能是陵江上的水匪,陵江大水,他们混迹于流民之中,本就其心难测,我们把钱粮药材交到他们手上,岂不是送食于虎口?若他们知道外面有时疫,说不定还要打我们府城的主意。”


    阮觅扫了他一眼。


    事情紧急,她都懒得跟他多废言辞。


    她看向郑绪,道:“郑将军以为如何?外面情形实在太差,拖一日只怕就会有更多人染病,更多人身亡,我们必须今日就理个章程出来。”


    郑绪沉吟了一下,道:“县主此议可行,末将立即令人起草一份招书,道府衙欲在城外设置粥棚,并起临时住宿之所,招流民中数位首领入城协商操办此事,起草之后末将再给公主殿下和县主过目,无误后便让人贴于城墙之上。县主以为如何?”


    阮觅点头,道:“好。届时我会和你们一起见流民首领。”


    知府听言抬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位县主。


    这回就连郑绪都意外的看了一眼阮觅。


    他道:“好。”


    声音不自觉已经柔了些。


    阮觅笑了一下,好在有这位郑将军在,行事也迅捷许多,如果就是这位史知府,怕是要吐血。


    她对郑绪道,“这些帮忙安置流民,管理布施的流民首领,待水患平息之后,朝廷会视其功劳授予官职。”


    说完她回头看向长公主,道,“师傅您觉得可行吗?”


    长公主笑着点头,道:“当然可。”


    就算她没有权力决定,但觅觅出声了,太子殿下能不肯吗?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做了为官者该做的事。


    商议完基本的事情,郑绪看到了长公主和阮觅脸上的倦色。


    想到她们快马过来,怕是这一路都没好好休息,就劝道:“天色已经不早,此事的细节公主殿下和县主就先暂时交由末将和史知府来做吧。”


    “公主殿下和县主不若先去住所休息一下,等末将和知府起草了文书,再规划好了城外安置所的细节,算好施工需要的人手,每日施粥和治疗所需要的粮食,药材,还有大夫等等细节,今晚再呈给公主殿下和县主入好?如此明日一早便可出城招人了。”


    阮觅点头。


    这位看起来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她看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点头冲郑绪笑道:“好,这里的情形你和知府才是最熟悉的,那这些细节章程就交给你们了。若是你们有什么问题,尽可派人过来寻本宫或者明禾等我们用过晚膳可以再细议决定。”


    长公主说完起身。


    史知府面如土色,这群大爷公主县主们就这样拍板决定了这所有的事,他心里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但事已至此,他也半点反对不了,否则他们怕是现在就能办了他,罢了罢了,只能硬顶着上了。


    他心情复杂的起身要去送长公主,却是被长公主留下了,道是让他在此好好和郑将军议事,只让管家送她们去了宅子。


    *****


    史知府给她们准备的园子不算大,但却十分精致。


    步入园中,曲径通幽,竹林清雅,走在其间和外面的世界简直是两个世界。


    原本园子就已经布置的十分妥当。


    两人在马车上数日,也没有那么多的挑剔,之前侍女又过来收拾了一番,因此已经觉得十分舒适。


    让人送走了管家,两人各自沐浴一番后在厅中说话。


    阮觅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袅袅的清茶,苦笑了一下,道:“到了这园子里,才勉强有些书中所述江南的感觉。”


    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有那些妇人和孩子骨瘦如柴的在眼前哭求的样子。


    阮觅摇了摇头,不让这些情绪左右自己的精神。


    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绝不能因为情绪影响了自己的状态。


    她知道那位史知府和郑将军很可能因为她是个女人就看不上她。


    她若是说话行事太过感性只会降低自己话的力度,令工作更加难做。


    她转而问长公主,道:“师傅,那明禾县主是怎么回事?您之前并没有跟我提过。”


    她知道这种事情长公主也不可能随口乱说。


    终于想起来问自己了。


    长公主笑道:“你知道以大周律,每一位公主都可以替自己的女儿请封一个县主爵位,我无子无女,这名额空下来了也就空下来了,所以便在临行前替你请封了。”


    阮觅:


    她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谢谢师傅。”


    她这是沾了赵允煊的光吗?


    为了让她的身份更好看些,配得上他吗?


    长公主看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她自是猜到她大概在想些什么。


    她道:“不是因为太子。其实我之前一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不成形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既然我临行前就已经替你请封,却为何之前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而是到了陵江才突然跟众人宣布?”


    “因为那时我虽然替你请封了,但却还没有真正做下决定。”


    “是这一路走来,我觉得你可以做好我想交给你的事情,有一个县主的头衔显然让你更容易行事许多还有,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人,可以继承我的志向,继续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师傅?”


    阮觅有些疑惑的唤了她一声。


    她道,“难道师傅想要让我接管京都药学堂?”


    长公主笑了一下,道:“是也不是。”


    “你看,当年你家中要把你嫁给太子,不,那时不过只是一个侯府庶子,你拒绝不了对吗?不只是你一个,大部分女子都拒绝不了,只能任由家族决定她们的命运。”


    “你说起京都药学堂,当年先祖夏皇后设立京都药学堂,是想要让那些小姑娘学得一技之长,能自强自立药学堂也的确培养出来了很多不错的女医,也是那时之后,宫中女医多是来自药学堂。可惜,”


    “可惜在我接掌药学堂之时,那里已经变成宫中甚至各大家族角力的一个缩影,那些学生不过就是那些权贵的工具而已,早已不是当年夏皇后办立药学堂的初衷。”


    说完她看向若有所思的阮觅,笑道,“阿觅,我给你这个县主之位和太子无关。甚至将来,你若真不愿意再做回阮觅,那你就只是明禾县主,不必离开京城,也不必担心再见不到玄凌。”


    阮觅心头一跳,吃惊的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这都是你自己的事,将来你自己决定和处理就好。”


    *****


    灾民之事不可拖延。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便又去了府衙议事。


    这一晚众人一直细细讨论了一个多接近两个时辰才将事情大致理了一个章程。


    长公主和阮觅自回去歇息。


    但郑绪和史知府要具体布置,却是各自一直忙到了深夜,尤其是郑绪,他几乎是忙到了凌晨丑时末,吩咐了属下,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副将林寂看了看忙了一夜坐在马背上仍是腰杆挺直,精神的明显不太正常的郑绪。


    他道:“将军,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县主?”


    他跟随郑绪多年,又是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说话根本不会遮着掩着。


    郑绪拽了拽缰绳,转头看了一眼林寂,他想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但说出口的却是:“有那么明显吗?”


    林寂叹了口气,道:“将军,你喜欢谁不行,这江南你想娶哪家闺秀娶不到,怎么就看上了个京中来的县主?”


    而且这个县主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


    郑绪抿唇,道:“有什么问题吗?”


    “将军你虽然是千好万好,”


    林寂道,“但属下听说那些京中世家贵女都眼高于顶,不喜远嫁,只喜欢守在京中,对其他地方一向都看不上眼。而且她既是一个县主,生得生得还那般美貌,怕是京中盯着她的人不会少,婚事也必不能自主的。”


    郑绪的嘴角翘了翘。


    但他却没再说什么,而是拍了一下马,道:“话那么多,走吧。”


    他也是世家子,对朝廷和京中那些勋贵世家知道的比林寂以为的要不知道多少。


    这京中,原本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禾县主。


    她是嘉宁长公主的弟子那想来是嘉宁长公主才替她请封的。


    这样的模样,这样的性情,若是普通的世家闺秀,必是早就声名远扬了。


    *****


    另一边厢知府回到府中之时,其夫人崔氏还在房中等他。


    崔氏服侍着知府宽衣,一边替他宽衣一边就问道:“老爷,妾身听说真的是长公主殿下亲自过来了我们府衙赈灾,还带来了一个绝色的姑娘,可是怎么回事?原先不是说让妾身前去帮忙安排她们住的地方,如何后来又没唤妾身了?”


    知府满心满身都是疲惫。


    他根本不愿再谈长公主和那县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斥了一句道:“什么绝色的姑娘,那是长公主殿下的弟子明禾县主,后面你见着了不要冒犯了人家。”


    说着他又想到一事,转头就叮嘱自己夫人道,“另外长公主殿下吩咐了,要严管城中粮商和药商,为避免哄抬粮价和药价,从明日开始,要全部由官兵接管安排,不许再私下买卖,你回头就吩咐你娘家,把手上的铺子暂时先关了,把铺中粮食和药材都统计一下交个册子上来。”


    崔氏吓了一跳,道:“这,这不是要断人财路吗?还有,城中无粮无药可卖,岂不是要引起全城恐慌?城里有那么多的灾民已经够乱了,这岂不是让城中百姓也跟着乱起来?长公主她们来不是来赈灾,怎么反而是来掳我们陵江府老百姓的粮食来了?”


    知府皱了皱眉。


    这话是怎么说的?


    虽则他也是满腹的忧心。


    他尽量解释道:“不是无粮无药可卖,而是由官家接管,粮食每家每户限量的卖,至于药材也是由官家接管,只许看病治病,不允许私自购买囤积药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


    好像进入剧情大家都跑了,今天掉落红包,看还有哪个小可爱在,哈哈~


    ☆、匪首


    第78章匪首


    崔氏听得眉头直打结, 她喃喃道:“城里这么多的流民,已经够乱的了, 生病的又多, 粮食还要每家每户限量的卖,药也不准买这公主县主娘娘, 她们是贵人, 知不知道真要这么做,又要给下面添多少乱?”


    知府摇了摇头。


    他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们现在城中储粮和药材都不多, 要养着城中的百姓不说,还要养郑将军的那一万驻军, 还要管城里的那一两万灾民, 现在公主和那个县主一张口就要我们把外面两三万的灾民都安顿了不严控城中粮商的粮食, 我们很快就要无粮可食了。”


    若赈灾粮食迟迟不来,这一城之人还有那些军士和流民无粮可食会发生什么事, 知府简直是不敢想。


    崔氏听得又是吃惊不已。


    她道:“这, 这长公主都来了, 难道她就是过来监督我们如何赈灾, 但实际却是什么也没带来吗?就这样,还要我们把外面的流民也给管了?这”


    简直是慷他人之慨!


    谁不知道流民要安置,饿了要给他们吃的,病了要大夫给他们医治?


    可也得有粮有药才行!


    说到这个知府也是心烦。


    他道:“公主殿下说,朝廷派了太医,运了药材过来, 只是他们行的慢,后面些时日才能到。至于粮食,已经命江宁都指挥使筹办,后面会送过来的,所以需要些时日。”


    “还有,”


    知府面上忧心更甚。


    他道,“这些时日约束着下人不要乱跑,就是你娘家也让他们尽量少出门。那明禾县主道,外面已经有不少人染上时疫,还可能是极易染上的肺鼠疫这要是传播开,我们全城都要遭大难!”


    他简直不敢想。


    崔氏面色陡变,失声道:“肺鼠疫?!”


    肺鼠疫可不止是蛇虫叮咬才会染上,而是染上之人呼吸之间就能感染他人。


    以前一个小城也有过肺鼠疫,最后是锁城,任那小城自生自灭,最后那小城死了至少七八成人。


    崔氏心慌意乱,道:“之前不是说只是时疫伤寒吗?”


    知府摇头。


    他道:“太医还未到,这只是那个明禾县主的猜测,作不得准,多半是为了让我们加大重视之心,这才往重里说吧。”


    知府虽这般说,崔氏的心里却还是惴惴的。


    她犹豫了一下,道:“老爷,那以防万一,我们要不要把孩子们都送去江宁那边?”


    史知府和崔氏老家都是江宁人,把家人往江宁那边送,也是正常操作。


    史知府一愣。


    他默了一会儿,道:“现在外面灾民多,流匪有多,多少想要入城的富商甚至官家都被劫了,此事再观望一下,若真是肺鼠疫,就先把孩子们都送走。”


    *****


    这日凌晨郑绪就已命人在城墙外贴了招书。


    城门守卫特地拿了几张经常给他孝敬的那几张熟脸,道:“拿给你们能主事的,就说我们将军有请。”


    看他们一脸防备的表情,就笑呵呵道,“放心好了,这是好事,不是要查你们什么。而是京里来了公主殿下和一位县主主持赈灾,都是菩萨心肠”


    “就是昨儿个进城的马车,那位下马车的仙子姑娘就是京里的县主娘娘,她们说要安置城外的灾民,每日布施,寻大夫给病了的看病。只是你们也知道,城里已经拥逼不堪,不可能再容纳更多的人去了,所以就打算在城外就地搭建棚屋,安置灾民。”


    “这些事情,需要不少的人手来做,县主娘娘说,就交给灾民自己来做,所有做工的灾民每日里还能领到更多的粥饭。问问你们的主事,看他有没有兴趣过来主持这些事。”


    “我们将军还说,公主殿下说了,能帮助主持安置灾民的首领,只要做得好,将来朝廷会看功劳授予官职的。”


    几个流民将信将疑的把招书送到了匪首韩城的手上。


    就是昨日阮觅进城时,在暗处那位被称作“老大”的男人。


    他原本是陵江水面上这一带最大的水匪。


    陵江突然水灾,他的窝也给淹了。


    他在陵江城也有不少的产业,所以带了弟兄原本是想在陵江城避上些时日,可却没想到城门突然就封了。


    那日跟他说话的马脸男人刘卫拿着招书道:“大当家的,这事你怎么看?”


    说完砸了砸嘴,道,“没想到那姑娘竟然是京里的县主娘娘,难怪生的那般漂亮不过这次赈灾也古怪,不派别的大臣,竟然就派公主和县主来朝廷没男人了吗?”


    韩城没理会他的嘟嘟囔囔,拿着那张招书想着什么。


    刘卫见韩城不出声,就又道:“大当家的,你说这事不会有诈吧?是不是想要清算我们之前打劫车辆的事?”


    “不会。”


    韩城把纸放到了桌上,他垂眼摸着自己身上的刀,道,“既然是京中来人,还是什么公主县主,肯定是真想要安置外面的灾民的。”


    他还记得那女子转身时眼中的泪水。


    她蒙着面纱,却有着一双夺人魂魄的眼睛。


    就算他当时心里嗤之以鼻,认为那女子假仁假义,想要表现自己有多善良,但却还要和灾民隔着八丈远,连靠近一点都不敢。


    但那也不能否认她长得可真漂亮。


    但真善良也好,假慈悲也罢,想来她们爱惜名声的很。


    想要名声,但又不想自己做事,就给点钱给点粮,再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想让他们来做。


    “那大当家的,我们要帮她们卖力吗?”


    刘卫道,“还是我们离开这里,转道去江宁?”


    韩城摸着自己的刀,好一会儿才道:“去见见吧。”


    他们自己离开并不是难事。


    但他手下还有上千号的弟兄,许多还都是拖家带口,这样一路去江宁,缺衣少药的,难道是要一路打劫着去江宁吗?


    他们虽说是水匪,但以前干的多是收保护费的生意,还真的很少直接打家劫舍的。


    否则这么多年,官府也不能容他们。


    *****


    韩城带了六人入了城门。


    入城之后就有一个大夫过来帮他们检查了一番,确认他们无碍之后,守卫这才将他们领到了城墙上。


    上了城墙,他们就看到了陵江府的知府,还有那位让他们十分忌惮的年轻将军,以及一位姑娘。


    虽然韩城不惧,也笃定这其中应该不会有诈,但见到那姑娘县主,他还是有些提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先前因为被大夫检查而生出的火气也灭了下去。


    阮觅看到他们,先看了他们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为首的韩城身上,再下移,就放到了他握着的刀上。


    果然不是一般的灾民啊。


    城门守将见韩城等人直愣愣的站着,忙喝道:“还不快见过县主娘娘和几位大人。”


    韩城等人单膝跪下见礼。


    阮觅道:“各位免礼吧。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我们为何会请众位过来,事不宜迟,郑将军,你再跟他们具体说说吧。”


    韩城等人都是水匪。


    韩城城府深,也就罢了,但他的属下性子却大多直接得很。


    若是往日他们不少人都常流连于花坊花船的,见到阮觅会惊艳一下,但估计也不会太过。


    但这数日在衣衫褴褛的灾民堆里堆着,乍见到阮觅,那目光就有点收不住。


    郑绪很不喜欢他们的目光。


    他走到了桌前,指着桌上的舆图道:“我们打算在陵江城西郊起高墙,棚屋,收留灾民,病者一处,无病者一处,死者皆火焚,所有灾民,尽可收留,但入墙者,皆不可再自行离去。包括你的属下,可以吗,韩大当家?”


    韩城色变。


    不是因为郑绪口中称呼他为“韩大当家”显然自己来之前,这位郑将军就已经调查过他了。


    而是因为他说“起高墙,入墙者,皆不可再自行离去”。


    他看着郑绪,道:“为什么?”


    郑绪没有笑。


    他道:“你们就住在外面,想来对外面的情形也十分清楚。现在时疫已经散开,不少人感染,前日开始就已经陆续有人死去或许你们以为他们是饿死的,病了缺衣又无食无药病死的,但实际上,他们极可能是身染瘟疫而死,很快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死他们不能离去,将瘟疫带去其他地方。”


    史知府听得又是惊又是惧。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陆续死去,此事他怎么都不知道?


    而且郑绪这是做什么,对面那几人是水匪,就这样直接跟他们说,他们还会干活,不会带着人跑了?


    这些话再传出去,外面不□□才怪。


    韩城的面色的确是大变。


    他的属下面上惊色更甚。


    韩城面色转换,手捏了拳,再展开,再捏紧。


    他道:“此事当真?这可是你们封闭城门的真正原因?”


    郑绪看着韩城,道:“还没有确诊,等过几日太医过来了,便可确认了。不管如何,哪怕只是普通的伤寒时疫,亦会感染他人,尤其是外面的情况那么糟糕,分开的话,对大家都好。”


    “想来韩大当家那边应该也已有人有了症状,甚至已经有人熬不住死了。我们会提供医药,尽量治疗大家,朝廷已经派了太医过来,后面也会陆续运来药材,大家留下来,总好过于在路上饥病交加死了的强。”


    “好。”


    “大当家的!”


    韩城咬牙刚应下,他身后就有人失声唤道。


    韩城回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再回头看向郑绪,道,“好,我们可以帮忙安排这些事。但是,你们能保证有足够的粮食和药材吗?”


    “我们会尽力提供到最好,但灾民众多,怕也只能提供最基本的。”


    阮觅出声道。


    韩城看向阮觅,看着立在城墙边漂亮得有些刺眼的姑娘,他突然带着轻讽冷笑了一下,道:“若真是瘟疫,县主也会一直留在城中吗?”


    阮觅点头,道:“我会,待今日察看完城中的灾民所,见过大夫,我会亲自出城给灾民诊治。”


    郑绪面色陡变,亦是转头看向阮觅。


    韩城再笑了一下,但这回不再是冷笑,虽然也没有多少温度。


    他道:“若是连县主都敢留下,都敢出城给灾民诊治,那草民还有什么不敢的?”


    接下来就是郑绪还有知府和韩城等人商议具体的事情安排,又让他们见过了日常接洽,提供他们物资之人。


    一直商讨了一个多时辰韩城才带人离开。


    等韩城等人离开,郑绪才看向阮觅沉声道:“县主没有必要为了稳住他们涉险,江湖之人最重义气,陵江水帮帮众甚众,老弱妇孺亦不少,他们走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大家都要见面了~


    ☆、相思


    第79章相思


    史知府也是一头的汗。


    又是急又是心慌。


    昨晚他夫人还跟他说, 若那些灾民真的染的是肺鼠疫,就赶紧把孩子们送去江宁想来若真的确认, 自家夫人肯定连她在这边做生意的娘家人也会一起送回江宁的。


    可是这位明禾县主却说, 她会留下。


    所有的灾民也不可以离开。


    那他若是私下送了家眷离开,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 这位姑奶奶竟然要出城给那些灾民诊治她出城去诊治, 自己需不需要陪同?


    另外她出去,若真染了病,他这头上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


    甚至, 他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


    史知府简直是越想越心焦。


    这位姑奶奶可真是


    所以他听郑绪说完,便也忙抹着汗劝阮觅, 道:“县主您是千金之躯, 如何能出城去涉险呢?外面下官已经派人挑选大夫, 明日开始就能出城给外面的灾民诊治。”


    “就是刚刚那韩城也说了,流民之中也不乏有大夫的, 只是苦于外面无甚药材, 有大夫也无用而已, 我们不是已经跟他商议了, 明日一早就会送上一批药材给他们吗?”


    阮觅看了一眼史知府。


    她不太喜欢跟这位知府说话。


    实在是这个知府太过小心翼翼,黏黏糊糊的,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苦着脸竭力去阻上你一阻,做事情时让你很是恨不得踢上他两脚,所以跟他说话只会让人烦躁。


    也不得不说, 幸亏是长公主有先见之明,给自己弄了个县主的称号,不然做事真的会难上许多。


    不过这位知府说话行事虽然让人很烦躁,但他要真做起事来,却也是井井有条,甚是缜密的。


    大概这也是他能升到四品知府这个位置的原因吧。


    阮觅道:“无妨,我想要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形,而且那位韩城,你们也看到了,他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但却也十分的傲气,我们若真能让他认真替我们做事,必能令事情好办许多。”


    “江湖人最终信诺,我既然说了我会出城给灾民诊治,那就一定要出去,否则,若他也出尔反尔,带了一帮流民跑了甚至,他们半路劫了我们的药材和粮食,才会酿成大祸。”


    史知府:


    他简直是想要晕过去了。


    但两害取其轻,这姑奶奶定要出去,那就出去吧。


    他管不了了,由着他们折腾吧,只尽责做好自己的事情就罢了。


    阮觅看史知府一副就要晕倒的样子,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心中也生出些好笑的情绪来。


    她嘴角翘了翘,但还是很快就敛了容,转头看向郑绪,道,“城中粮商,药商还有安置外面灾民所需要的物资都需要知府去调配,不知郑大人后面可有些时间,陪我一起去看看城中安置灾民的处所去看看,我也想再见见那里的大夫。”


    史知府面上却又是一副吃了黄连似的表情。


    他忙道:“县主,灾民所污浊不堪,又有一部分可能身染疫症,安全起见,县主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让那些灾民冲撞了县主县主想要知道什么,就让下官或者招了管理灾民所的官吏过来仔细问问亦可。”


    就是他自己其实也从未真正进去里面看过。


    阮觅摇头,道:“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确认一下那些灾民的症状。史知府不必再说了,时间紧迫,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们便各忙各的吧。”


    说完又对郑绪道,“若是大人抽不出时间来的话,就让大人的副将陪我一起去亦可。”


    “我陪县主去。”


    郑绪不加思索就道。


    他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陪她去。


    *****


    灾民所坐落在陵江城的西北角。


    陵江水患并不是第一次,旱灾也发生过不少,那里原本就是很多年以前的知府修建了容纳灾民的。


    另外每年暴雨季或者冬季严寒之时,官府也会让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住进里面,以免滋生疫病或者冻死。


    去的路上阮觅是坐马车,郑绪则是骑马,因此两人一路也并没有交流的时间。


    一直到了灾民所,郑绪下了马,阮觅下了马车,两人一起往灾民所里面去,才说上了几句话。


    阮觅道:“这次这里幸亏有将军了。不过,若真是瘟疫,还请将军稳住将军的将士。”


    时人所说的时疫可大可小,可只是亦染的伤寒。


    但亦可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


    对于那日见到的母女情况,阮觅心中其实早已确认,只是不好将话说得太满而已。


    这陵江府现在的情况,不管史知府心里有多少的怨念,的确是多亏了这位将军和他的大军在。


    不仅能保证陵江府的秩序,镇得住流民,应对□□。


    而且没有他的帮忙和行动力,现在所有的事情肯定还是一团糟。


    郑绪笑了一下。


    他并不是很善于言辞之人,可能是为着治军的缘故,平素也多严肃,但此时笑起来,竟十分阳光。


    约莫是有些反差,阮觅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出来。


    郑绪道:“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县主不必担心。”


    阮觅“嗯”了一声,说话间,灾民所已经迎了一人出来。


    郑绪看到他略有些诧异,道:“你们管事呢?”


    迎出来的人是个面貌有些苦大愁深的中年男人。


    他忙行礼战战兢兢道:“小人冒平见过郑将军,见过县主。小人是这灾民所的副管事,我们于管事今日上午突然晕倒,被人送回家中去了,所以就由小人来接待将军和县主。”


    刚刚郑绪的侍卫进去通知他,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他哪里会想到郑将军会带着昨日才过来的县主突然来了他们灾民所?


    他紧张的直冒汗,小腿肚都在打哆嗦。


    怎么这么巧,管事就病了呢?


    郑绪听说于管事突然晕倒微微皱了皱眉,想到县主所说的疫症,便问道:“可是染上了什么时疫?”


    冒副管事一愣,随即摇头,道:“那,那倒不像。今早还好好的,不像有什么伤寒时疫症状。”


    郑绪听言便也不再多问,就转而命道:“县主想去灾民所看看,你领路吧。”


    冒副管事听言更是紧张。


    不为别的,只因灾民所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他小心翼翼道:“将军,县主,这里灾民太多,又污浊不堪,不若让小的领将军和县主到对面的书馆坐坐,将军和县主想知道什么,就让小的禀给将军和县主即可。”


    虽则里面的屋子清扫得也还算干净。


    但那气味却是如何也扫不干净的。


    郑绪曾经去过灾民所,自然知道那里面的情况,他也不舍得阮觅进去,就转头对她柔声道:“那书馆是个三层楼的小楼,从最上一层可以俯瞰整个灾民所,我们去那上面先看一看,再请这位副管事和灾民所的大夫说说情况,如何?”


    阮觅点头。


    她又不是去慰问灾民做样子的,自然是哪样最有效就怎么做。


    而且她要去灾民所里面的话,郑绪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若真是瘟疫,她自己是不怕感染,但却不能大意让其他人染上,那不是做事而是坏事。


    冒副管事见状松了口气,忙一面派了人去请灾民所的大夫,一面就陪着郑绪和阮觅去了书馆。


    到了书馆最上层,上面还有一个小露台,正对着的就是灾民所。


    阮觅走过去,便看到了里面密密麻麻或坐或立或来回走动的人群。


    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大多数手上都在忙乎着什么。


    冒副管事跟阮觅介绍灾民所的情况,道:“近日入城的灾民约有一万一千人左右,其中一部分在城中是有亲眷或是有其他门路的,我们这里一共住了约有七千人,除了老弱妇孺,年轻体壮的也都会出去找点活计,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外面活计也不好找,我们就让他们做些手工活,免得闲着闲出乱子。”


    “过去一个多月以来接连暴雨,这些人冒着暴雨逃来我们府城,所以不少人都感了伤寒,我们也怕传染开,严重的那些都隔开安置在了那边角落”


    说着冒副管事就手指向了灾民所的西南一角用围墙隔出来的一处院子。


    他道,“患病的人太多,我们这里有几个心善的大夫,每日里就过来给他们义诊上一个时辰,但这灾民里面也有大夫的,主要还是他们帮忙医治,我们就提供药材。”


    虽则药材也是十分有限的。


    冒副管事细细汇报着灾民所的情况。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正说着病患医治的情况先前派出去的人就领了两个老大夫进来。


    冒副管事忙将两人给郑绪和阮觅介绍了,道是一个是义诊的大夫,另一个则是灾民里面的大夫。


    阮觅看向那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姓杨的老大夫,道:“杨老大夫,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那杨老大夫面色发白,身影有些佝偻,按在地上的手还有些哆嗦。


    他道:“将军,县主,老朽今早跟管事报告之事句句属实。老朽亦知道瘟疫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轻言断之,这两日老朽一直在看病患的症状,今日老朽看到又有不少人出现症状,甚至连平日一起为灾民义诊的大夫亦已染病,老朽再不敢拖延,和其他的大夫一起讨论确认了,这才报于了管事”


    众人的面色俱是一变。


    郑绪转头就对副将林寂道:“立即派人去查于管事的情形还有他家中之人的动静。”


    *****


    太子府。


    凌晨,赵允煊满头大汗的醒来。


    阮觅出发已经月余,近来他开始频频的做梦,梦到她病逝的情形。


    其中他还见到了南阳侯夫人和顾柔,再回想梦中的摆设,似有熟悉,他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自从阮觅离开去江南,他只要停下来,就会想到她,甚至有时候处理政事的间歇都会想起她。


    或者是为了缓解止不住的担心,亦或者是为了缓解相思之情,他便从记忆中反复搜寻两人在一起的所有片段,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动,到她应下婚事,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她曾经对他心动的痕迹,但自然亦会忆起当初两人的和离,还有她跟他说过,她曾梦到她被南阳侯府害死的事。


    可是明知这应是已破解的旧事。


    可在她去江南之时,频频的梦到这些仍让他不安和意乱。


    他不想再睡。


    提了剑准备去园子里练剑。


    他出了房间,推开门,却看到门前台阶上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月光下,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那身影听到身后的动静,就转过头来,小脸上的泪迹隐现。


    “父王,”


    他看到他突然出来,面上也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只道,“父王,我梦到阿娘出事了,我想要去江南。父王,你派人送我去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玄凌好久没冒泡了,心疼~


    ☆、决策


    第80章决策


    赵允煊僵硬了片刻。


    他想问他你梦到了什么。


    可是想到自己反反复复做的那些梦, 想到玄凌若也是梦到同样的事情,他心里就一阵剧痛。


    他看着他坐在那里。


    就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醒来之后坐在冰冷的荒野里, 听侍卫跟他说,你母后已经过世了。


    那种淹没一切的痛和恐惧让他到现在都不愿再去回忆。


    他低下身子, 看着玄凌, 虽则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难受得厉害,但还是尽可能的柔声道:“玄凌, 是你太想你阿娘了,才会梦到这些。”


    “你阿娘, 她不会有事的。她是跟你姑祖母一起过去, 身边还带了功夫很好的侍卫, 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而且, 玄凌, 你要相信你阿娘, 她说过她会回来, 就一定会回来的。”


    玄凌抿了抿唇。


    他不理会他爹的哄鬼,继续倔强着小脸,道:“我想去江南。”


    赵允煊这辈子也没有哄过孩子。


    更何况还是个鬼精鬼精的孩子。


    这段时间,真是用尽了过去几十年的耐性。


    他伸手握住他的小手,道:“你阿娘希望你在京中等她回来,你不能让她失望。”


    和见不到相比, 小孩子才不管什么失望不失望。


    赵允煊见这样说服不了他,就转而道,“你阿娘前日不还寄了信和画册给你吗?你陪父王一起去看看吧?父王再跟你说说江南水患的事情,这样等将来你长大了,这些事情,就不用你阿娘去做,你就可以帮你阿娘了。”


    玄凌听他说起这个,看了他父王一眼,总算是被转移了注意力,胡乱的抹了抹脸,“嗯”了声,爬起了身。


    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父王,你是不是很可怜,没有人帮你?”


    半路上,玄凌突然问道。


    赵允煊:


    “为什么怎么说?”


    玄凌:“处理水患,赈灾,这些不是朝廷上的事吗?这样的事你竟然要姑祖母和阿娘去帮你,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其他人肯帮你吗?”


    “很可怜”的赵允煊被噎了一下。


    好在他在教养自己儿子上从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


    所以倒没有窘迫。


    他想了一下,慢慢道:“并非没有其他人可用,而是人各有所长,你姑祖母的威信和代表的意义非其他人可比,可震慑官员亦可安抚灾民,还有你阿娘,她善医药,又精于农事商事此一行,有她们,赈灾之事必可事半功倍。还有”


    还有,他是知道他姑母为阮觅请封一事的。


    经此江南一行,将来他再封她为后,便不会再有太多阻力。


    虽则原本他也可以强硬的封她为后。


    但他却也知道,那样她承受的压力和受到的非议必然会很大。


    她也不会开心。


    经了前面那么多的事,他可不会以为他给她什么,她就会高高兴兴接受了。


    应该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不是他逼着她接受。


    虽然这让他很不习惯。


    也很不安。


    不过,这些却不必跟玄凌说了。


    他道,“你知道,现在的江南,大水淹没了桑田,冲走了那里百姓的家园,现在那些人无处可居,无粮可食,水淹之处,蛇鼠蚊蝇滋生,时疫横行,他们也无药可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玄凌,你姑祖母和阿娘去江南,并不只是去帮父王,更是去帮那里的百姓,这也是她们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将来你长大了,这些也是你要做的事情。”


    玄凌沉默了一会儿。


    这一段话总算是听了进去。


    虽然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道:“那上次父王你去打仗花了三年,这次阿娘去那里要多久?你上次跟我说三个月是不是骗我的?”


    “不会。”


    他道,“如果三个月你阿娘没有回来,父王就带你去找她。”


    *****


    陵江府。


    郑绪的副将林寂派出去查于管事的人很快就有了回复。


    他去到于家的时候于家下人正忙乱着。


    于家派了多人去市面上分别采购大量物资,米粮材油药材什么都有。


    那人又花钱贿赂了于家的婆子,问她于家这急慌慌的是干什么。


    婆子道:“主家摔断了腿,怕是差事都做不了了。还有太太在平州的娘家传来消息,道是舅老爷在平洲染病过世了,太太正愁着要怎么回平洲奔丧呢外面的灾民又那么多,听说流匪也不少。”


    彼时郑绪已经陪着阮觅回了府衙。


    两人正在跟知府议着事。


    确认了真的是瘟疫,很多的事情就要更加快步子去做了。


    听完来人的禀告,知府青白的脸黑了一层,郑绪也沉了脸。


    什么晕倒,摔断腿,还有什么舅老爷在平洲染病过世城门都已经关闭几日,这消息是怎么传进来的?


    这是一边打算装门躲家中,一边又在伺机看能不能离城了。


    不过知府和郑绪面色难看,但阮觅对此却无多大意外。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她道:“因为水患,物价本就已抬高了不少,等消息一传开,城内会更加混乱的。史知府,还请从今日开始,就下令彻底封城,不仅不允许灾民进入,同时也不再允许城内百姓出城。”


    “还有,立即快马加鞭传信江宁,让那边先送一批灾粮和药材过来。只希望这瘟疫不要传至其他地方,否则可能整个江南都会大乱。郑将军,城里城外的秩序还要拜托你了。”


    若江南都乱了,又哪里还有多余的物资再来支援陵江?


    到时才真的只能等死。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


    要管控和调配物资,还要安排宣传和安抚城民,这一晚史知府又是忙到很晚才回府。


    刚回房,崔氏就急慌慌的迎了上来。


    她道:“老爷,妾身听说灾民所那边真的有人染了瘟疫是吗?所以城里才派了那么多的兵士巡逻,如非必要,每家每户都不允再出门?老爷,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知府满身满心的疲惫。


    但这事瞒不住。


    家里还要自己夫人安排,也不能瞒。


    他道:“是,灾民所的多名大夫已经确诊,是瘟疫,还是最严重的肺鼠疫,所以这段时间你约束下人,还有你娘家那边,也送信给他们,让他们后面时日就待在家中,平日里饭菜,能省免的就省免,能储存的,就往地窖里多储存些,否则,这事还不知何时完,后面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崔氏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面色发白。


    瘟疫,可不是别的东西。


    以前不是没有别的城出现过瘟疫,一座城能活个三成下来就不错了。


    她身子冷一阵热一阵,呆怔了好一会儿心神才慢慢定了下来。


    她下定了决心,抬头道:“老爷,我们立即让老大老二带着绍儿和寒儿他们回江宁。还有我大哥他们那里,让他们也一起跟着走。这样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史知府的老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不错,他原先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情况不好,就送自己儿子孙子他们离开。


    可是现在,城已经封了。


    城中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他自己把家眷送走?


    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管辖城中其他人?


    这城中还不知有多少和各地达官显贵沾亲带故的呢!


    他黑着脸道:“城已经封了。从今天开始,城中任何人都不允许再离城。而且,送他们离开,你说的倒是好,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流匪,怕他们出城不到三里,就能被人劫了!”


    崔氏一愣,但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尖声道:“当然是让官兵护送他们啊!老爷,你不是答应过我,若城里真出现瘟疫,就送老大老二他们去江州吗?不走,难道是要让他们留在这城里等死不成?”


    说到这里她满心的惊恐,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什么封城。


    所谓的封城根本就是不管他们的死活,任他们在这座城里自身自灭。


    史知府心里也煎熬着。


    他也害怕,不仅害怕,还又忙又累,这几日来连觉都没睡过几个时辰。


    可是他是知府,就算是有偷生之心,可也得撑住,那上面嘉宁长公主和明禾县主还在城中呢!


    他若是敢有半点弃城逃跑之心,将来怕就不是可能会死,而是满族都得被灭了!


    所以他此时也顾不上再好声好气的安抚崔氏,烦躁道:“你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我是知府,刚下令全城封城,你就让我把自己的家眷都送走,其他人还怎么信服,你是想要人冲进府来把我们都撕了吗?”


    “还有,什么叫让他们留在这城里等死?长公主殿下和明禾县主都还在城里,明禾县主今日还出城去给外面的灾民诊治,难道你儿子的命是命,长公主殿下和明禾县主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儿子的命就比她们的命还金贵吗?”


    崔氏被骂的瘫坐在椅子上,心慌意乱,想要辩驳却又无处可辩。


    好一会儿,她才哭道:“我是为了我自己吗?老爷,我可以陪着你去死,可是绍哥儿和寒哥儿,他们才几岁,才几岁啊。”


    崔氏一向强悍。


    还很少有哭成这样的时候。


    史知府被她哭得心也软了下来。


    他道:“你且先安下心来,事情还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此次我们发现的早,城内还没有传开,只有灾民所和外面的流民染上,只要我们好好控制,肯定能拖上一段时间。”


    “你想,长公主殿下和县主都在城中,朝廷就不可能不管我们,很快太医们就会带着药材过来,还有郑将军今日也已经快马传信去了江宁和京城,两边都会运送更多的赈灾粮食和药材过来,所以这段日子你就约束了下人在家中,紧闭门户,等着朝廷安排即可。”


    说完他又皱了皱眉。


    想到自家夫人的娘家那边,他们一向私心甚重,若是他们得到消息,还不知道又如何撺掇自己夫人,遂又道,“你娘家那边暂时也不要让他们上门了现如今,都待在家中才是最佳,他们那里,我会派人跟他们说的。”


    *****


    陵江府离江宁距离并不算太远,快马不过两日就到了。


    江宁都指挥使纪斯年收到陵江府急信的同时,他的夫人纪家老夫人也收到了嘉宁长公主的信。


    这位纪老夫人正是纪太后的大嫂,也就是嘉宁长公主的舅母。


    彼时顾柔不过是刚刚才到江宁府。


    纪老夫人正拉着她说话。


    纪老夫人收到嘉宁长公主的信,还没打开,就先笑着对顾柔道:“你看,你刚过来,长公主就送了信过来,也不知道陵江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展开了信。


    她原本还是笑着的,但展开信没过多久面色就是大变,接着是越来越凝重。


    顾柔见状,小心道:“老夫人,可是长公主殿下那里情况不好?”


    纪老夫人阖了信,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最后目光定在顾柔身上,想到此事江宁府肯定马上也要严加防范,而顾柔亦是特地为了赈灾一事而来,这些事也不必瞒她,就斟酌了用词,道:“是很不好。陵江的灾情严重,明禾县主更是怀疑灾民中可能会有时疫爆发,已经命令陵江府封城,那边粮食和药材都将用罄,我们要赶紧准备一批物资先送过去。”


    顾柔一愣。


    陵江府情况不好,她其实心里早有准备。


    这么大的水患,现在的卫生条件又不好,发生时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明禾县主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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