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女主
在电力系统不发达的年代, 电工忙得昏天暗地,可谓真正的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想要他从事那个行业,除非给他足够多的钱。
事实并没有。
那他为啥要做电工呢?做个躺着数钱的校长不好吗?
想归想, 话不能那么说, 各人志向不同,黎翔是奔着建设祖国美好明天在奋斗,他是朝有钱人奋进,本质不同, 虽然自己不愿成为黎翔那样发光发热的人,也得称赞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唐知综和石林说, “我是学不会了, 你要喜欢可以试试。”
石林急忙摇头,“我还是算了, 做厨师就很好啊。”活不多,挣得却不少,没有比这个更满意的了。
叔侄两心照不宣的挤挤眼,笑了,电工多累啊, 不学,坚决不学。
唐知综的任务完成,剩下的挖电桩埋电桩是施工队的事儿了, 他借着双手不便的理由在家里修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很是过了两天清静养老的生活,逢石磊为醋厂大院做的柜子完成了,石林要给施工队的煮饭送饭走不开,唐知综喊石磊和唐知国去送柜子,他跟着去收钱。
大院的人听说唐知综来了,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唐队长,你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忘了呢。”
她们问过了,柜子的价格比大柜子还贵,有人说不划算,有这个钱买大柜子多好,买个小的能装多少东西啊。
说的人多了,付了钱的大娘们多少有点后悔,想找白杨去队上问问柜子打好没,没打好就算了,她们不要了,奈何白杨去了市里,没个跑腿的人,她们又要忙家务事走不开,就拖到现在了。
她们迎出来是想退钱的。
不过看柜子搁在地上确实精致好看,又有点犹豫了,白杨家的柜子太招人喜欢了,浩文他们喜欢得不得了,在村里住几天性子野了,回家待不住闹着要住村里去,随后白杨推出柜子,3兄弟喜欢得不得了,把衣服和书通通放柜子里,玩具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子上,推来挨着床边,把房间收拾得看不到任何杂乱玩意才老实了。
说到这,大娘们又来了精神,双胞胎以前啥性格没人比她们了解,调皮捣蛋,走哪儿爱搞破坏,白家天天霹雳哐当的声音没断过,屋里像鸡窝乱翻翻的,这次白杨接他们回来,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不乱扔乱放东西了不说,主动收拾整理房间,浩文奶奶喊她们进屋看,哎哟喂,比人家新婚房还整洁。
要命了要命了,未来小学到底是啥地方啊,白浩文他们变化特大了。
她们也想送孙子去那读。
抱着这个想法,想退货的大娘就更纠结了,摸摸柜子,又打开闻闻味道,问唐知综,“唐队长,能不能便宜点啊,我们问过了,这个价格比大柜子还贵几毛钱呢。”买大柜子确实划算很多,就说美丽陪嫁的柜子,能装很多东西,请熟人做的,便宜更多呢。
唐知综扶着柜子,脸上笑意不减,“大娘,不能这么比啊,得看款式质量,我们的柜子是用柏木做的,结实,你去外边买,再多钱都买不到同样款式的,你说的那种大柜子确实便宜,但占地方啊,想挪位置得两个人费力抬。”他把柜子往前推了推,“我们柜子活动性强,老人小孩都推得动,不费劲。”
唐知综又说,“大娘,和你们说啊,我给你们算便宜的了,等把你们付了钱的柜子送完,其他人再买,我们就得涨价了”说着,唐知综伸出1根手指,“涨一块钱呢。”
老年人买东西不就图个货好便宜吗,货是没问题的,便宜也好办,给其他人涨价不就衬得她们买便宜了?
听说要涨价,大娘们顿时不纠结了,再三向唐知综确认,“真的要涨?”
唐知综点头,“是啊,本来定好的就这个价格,看你们和白杨同志是邻居,给的低价。”唐知综又神神秘秘的补充,“你们别出去说啊,其他人问起,你们就说6块五买的柜子,要不然别人跑来问我为啥你们就五块五她们却要六块五,那我不是得罪人吗?”
大娘们都是过来人,有啥不懂的啊,“唐队长,你放心,谁问我们都不说,不能要你难做人。”
“谢谢大娘们,我侄子是打家具的,以后你们谁家嫁女办喜事想打家具都可以找他。”他朝石磊招手,特意把他介绍给几个大娘,“以后大娘们找你,你动作麻溜点,做工精细点,工钱少要点,都是老熟人了,别尽钻钱眼了知道吗?”
石磊老实地点头,心头却纳闷,工钱是唐知综定的,他嫌高,唐知综还说工钱越高越少,怎么突然又说降工钱给她们打家具了?
他不明白。
大娘们更高兴了,夸唐知综会做人,人嘛,任何时候都喜欢被其他人重视,有高人一等的待遇,大娘们痛快的付了剩下的钱,石磊和唐知国跑几趟才把柜子全抬了过来,而之前舍不得花钱买的人们听说要涨价,不敢再拖,纷纷找唐知综要买柜子。
甭管用不用得着,买回家搁着是再说,否则涨价了发现需要柜子再买多不划算啊。
大娘们购买力惊人,主要是唐知综卖家具不要工业票,醋厂的职工基本不会太差钱,都舍得拿钱,而且不知谁把涨价的消息传到厂里的,涌来了大批客户,唐知综害怕出错,问人借了纸和笔,边收钱边记名字,防止将来扯皮。
他站在中间,被穿着工装的妇女同志们围得快喘不过气了,大家都害怕速度慢,手里捏着钱拼命往唐知综手里塞。
唐知综喊她们排好队,挨个挨个来。
乐得唐知综合不拢觜,难怪某宝发展壮大得迅速,女同志们疯狂起来简直难以想象,他右手写名字,左手数钱,俊朗的五官因着钱多微微飞扬起来,有个皮肤稍黑的女同志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唐知综回以浅笑,“同志,姓名。”
女同志垂着眼睛,下巴长了颗痘痘,唐知综喊了她两遍,她都没反应,后边的人在催了,“郑霞同志,你快点啊,我们还排着队呢。”
说话的人态度不耐烦,语气却很好,唐知综看出点意味,这位女同志约莫是个干部,否则后边排队的早就催了,不会只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被换作郑霞的女同志好像被吓着了,浑身抖了抖,唐知综低头,语气温和,“郑霞吗?”
郑霞没说话,仔细盯着唐知综反反复复,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请问,你认识岳熙涵吗?”
唐知综满心都是钱,没有细听她的问题,“越稀罕?稀罕什么?”
郑霞脸上疑惑更甚,如实道,“你很像我见过的同志。”去年,有个男知青千里迢迢来醋厂找对象,路上被偷了钱财,对象也不是醋厂职工,她给了那人钱帮助他回家,年底评选道德模范,她如愿获选,还被提了干。
事后她偶尔会想起寒风中站在门口对街翘首以盼的男同志是不是安全到家了,他和对象关系怎么样了。
没想到有幸能再遇到。
只是她不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位男同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说不上来。
唐知综不在意的抬头,“同志我是桃花村生产队的”等等,这个女同志不就是年前给他钱的贵人吗他妈的,要不要这么凑巧
他心慌乱的跳了跳,看向其他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他抿了抿唇,尽力扯出最大弧度的笑,“我是桃花村生产队的队长,是不是赶集在街上遇到过?”
“是吗?”郑霞想了想,没准真有这个可能,不过看唐知综五官精神,神采奕奕,和那位落难的同志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应该是她认错了,耐心解释,“应该是我认错了,去年年底有个同志来醋厂找他对象,被对象骗了,很是落魄”
这件事在醋厂不是啥秘密,醋厂的职工好多都伸出援助之手给钱的给钱,给吃的给吃的,帮助他回家。
在场的女同志们到现在还记得呢,那几天醋厂的广播几乎都在广播这件事,歌颂乐于助人的女同志,夸她们具有雷锋精神,郑霞能提干多少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想想那位同志的脸,再看看唐知综,郑霞不说不觉得,说起来真的有点像,尤其两人都有点跛脚,不过那位同志的更严重点。
唐知综恍然大悟的拍脑袋,“你们也见过他啊,我也见过,我那会看他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委实可怜,给了他两个馍馍呢。”
唐知综说,又有人反应过来了,“对对对,是有这件事,小唐在我们面前经常夸你善良,说你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帮助人,小唐没说错,你啊,是个好人啊。”唐石森进厂的时间不久,成天都把唐知综挂嘴边的,说唐知综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能干,其中就提到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他回到自己家乡了没,可惜没他留个地址,我也能写信去问问,跋山涉水过来不容易啊。”
唐知综感慨了句,把话题扯到那人身上,其他人跟着聊起那人的事情来。
好在没人再说两人像的事儿,唐知综收了郑霞的钱,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幸亏他早有准备喊是石森在醋厂传播他乐善好施的事情,否则恐怕真的会露馅,难怪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真的容易遇到麻烦啊。
又有20多人订了柜子,10多人订了木箱子,还有几个订桌子的,唐知综数清楚钱,收起纸准备回了,见美丽在窗户边探头探脑的,撇嘴做了个鬼脸,兜着钱大摇大摆走了。
光明正大做生意是不被政府允许的,然而像他这种不算,醋厂的人有需要,身为公社干部自然要全力解决以满足工人阶级需求,多正能量的事儿啊,换成其他公社干部谁管啊。
这次几乎都给的全款,靠着卖柜子,唐知综算了算,能挣150多,给石磊30块的工钱,自己留120,剩下的零头给唐知国,以后要唐知国和石磊送货,回去的路上,他拿钱给唐知国,唐知国不肯要,“抬柜子又不费事,给我钱干啥,你养3个孩子不花钱哦。”
唐知国觉得自己并不怎么需要钱了,石磊结了婚,石森吃供应粮,石林也学了门养家的手艺,他这把年纪,就踏踏实实干活,能为孩子挣多少是多少,反而唐知综比他更需要钱,钱大他们读书,开销大,以后娶媳妇还得花更多,唐知综不想办法攒点钱,以后拿不出来怎么办?
3个孩子就不结婚吗?
“真不要?”唐知综不是纠结的性格,又问了遍。
唐知国斩钉截铁,“不要,你自己拿着花。”
“行吧,我给石林明天去公社买几斤肉回来咱打打牙祭,把四哥他们也喊上。”唐知综是不缺肉吃的,石林给施工队的做饭会先把他和钱大他们的留起来,几乎天天都有肉,而且还是施工队的给钱,他请客纯粹联络联络感情,兄弟嘛,总不能他富得流油,其他穷得揭不开锅吧。
尽管酒鬼还在就注定酒鬼富裕他们穷,唐知综还是想尽量做得有人情味些。
没办法,谁让他善良呢。
善良是种美德,他快把这种美德表现得淋漓尽致了,想想也是不容易。
哪晓得去学校喊石林,石林不在,倒是苏姗姗围着灶台手忙脚乱的忙活,唐知综四下瞅了瞅,得,黎翔不在,他的机会来了。
“苏姗姗同志,怎么是你在煮饭,石林呢?”
看得出来,苏姗姗不会烧土灶,灶眼里烟雾滚滚往外冒,熏得她脸上蒙了许多灰,白皙的脸有点滑稽,扑闪的大眼兜着眼泪,水汪汪的,听到唐知综的声音,苏姗姗吓得弹了下,“黎队找他有事,他跟着施工队的走了,午饭我来做。”
苏姗姗手里还捏着柴火,灶眼的烟雾渐渐小了,她把脸凑到灶眼旁,嘟嘴吹了吹,柴燃没燃唐知综看不到,就看到烟雾瞬间散开又瞬间扑了她满脸,唐知综很想借机展现自己的体贴周到,奈何他也不会烧土灶,说道,“石林不是施工队的,黎翔同志找他干啥啊,苏姗姗同志,照你的速度,施工队中午恐怕吃不上饭了。”
施工队是顺着县城往丰田公社挖电桩的,石林早早就得把饭菜弄好,用背篓装着去给他们送饭,这样正好腾出锅给张老头替学生们热饭,就苏姗姗的速度,恐怕得忙活到晚上了。
再过会张老头就该来了,锅不空不出来,学生们中午就没热饭吃。
他转身走到校门口喊石磊,随即想到石磊有正事要忙,就喊唐知国,唐知国快走到田埂了,听到唐知综喊他,“啥事啊?”
“过来帮忙烧下土灶,市里的同志不会烧。”
唐知国:“”
唐知国也不怎么会,得知是女同志,有意避嫌,回家喊余秀菊来,余秀菊是不想来的,听说是唐知综的意思,跑得可快了,为啥呢,石林说帮唐知综干活有钱拿,没钱工分也少不了,余秀菊一口气跑到学校,殷切地喊,“老幺,老幺,你喊我干啥啊?”
唐知综坐在桌边观察苏姗姗,就他的经验看,柴没燃起来,苏姗姗一直在和柴做斗争,她很认真,被熏得眼泪滚滚也不放弃,不停地对着灶眼吹风,然后划燃火柴往里边丢,半包火柴被她霍霍了光,她又从旁边抽了盒新的。
够拼。
听到余秀菊的声音,他和苏姗姗说,“煮饭的人来了,你要不要回去收拾收拾自己,饭煮好了我喊其他人送去?”
朝灶眼继续吹了两口气的苏姗姗仰起脖子,洁白的脖颈与灰扑扑的脸格格不入,她咬着下唇,说,“不用,你让她教教我怎么烧火,我会炒菜煮饭。”
唐知综不信,就划火柴的姿势来看就是个新手,会炒菜煮饭?骗谁呢。
以为她要强故意说的,唐知综没反驳她,而是道,“那你速度要快点,待会队上的老人会来给学生热饭,锅得空出来。”
苏姗姗点头,盯着唐知综看了两眼,似乎有话要说,唐知综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
苏姗姗摇头,揉了揉流泪的眼睛,拍掉衣服上多余的灰,洗菜切肉去了。
余秀菊烧火是老手,坐下后用钳子掏了掏灶眼,惊呼,“谁放的柴,太多了肯定燃不起来啊,不是糟蹋柴火吗?”学校的柴火是队上的汉子们去山里捡的,唐知综补贴了粮食的,就被这么给糟蹋了,余秀菊心痛啊。
唐知综没吭声,要告诉余秀菊用掉了半盒火柴,她估计跳得更高。
本想让余秀菊帮着弄菜,哪晓得苏姗姗动作利索得很,洗菜切菜动作一气呵成,尤其切的红薯丝,均匀纤细,刀功比石林还好,没几年是练不出来的,就是余秀菊都看呆了,这怕不是个厨子吧。
红薯丝是用来混着莴笋炒的,苏姗姗记得石林炒过,颜色搭配很好看,吃起来味道也好,她最喜欢这道菜了。
切完菜又去切山药,山药切片,混着木耳芹菜炒,她问唐知综,“石林同志是这样炒的吧?”
唐知综点头,配菜是他教石林的,没有食谱,具体调料得自己斟酌,但配菜他多少懂点,就教石林怎么搭配,绿色尽量配点红色,比如玉米混着莴笋丁萝卜丁炒,好看又下饭,刚开始石林像榆木疙瘩啥也不懂,慢慢地大概明白了点,炒青菜不再配单调地翻炒,会添些其他菜增色。
苏姗姗几下就切完了菜,待锅里的水沸腾,她拿勺子搅了几下,她手细,握着勺子像不听使唤似的,很是费力地搅了几下,然后放好木盆和筲箕,把锅里的米和汤过遍筲箕,盆里的就是米汤,筲箕地米倒进锅里,添点清水,盖上锅盖,几分钟米饭就好了。
她没用过土灶,问唐知综步骤对不对。
不用唐知综回答,余秀菊抢话道,“是这么做的,同志,看不出你很会做饭啊。”动作比黄玉儿还熟练,市里的女同志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苏姗姗眼底闪过丝异样的情绪,又笑了起来,“天天在家做,熟能生巧嘛,不过石林同志更厉害点。”
唐知综蹙了蹙眉,敏锐地听出点弦外音,娇生惯养的姑娘家里人怎么舍得她天天做家务,就说知青房的知青,哪个不是进村后慢慢学的,苏姗姗,难道没有他想象的有钱?不应该啊,看那种脸就是有钱人的脸啊,精致,富裕。
他嗅了嗅鼻子,他妈的,真要有个狗鼻子就好了,闻闻苏姗姗身上到底有没有钱的味道。
饭是用有盖子的木桶装着的,苏姗姗炒完菜,张老头刚好来,看苏姗姗身板弱,唐知综主动揽了送饭的活,不过要苏姗姗带路,趁着独处的机会,好好试试唐知综的底。
不知道是他帮忙送饭的善良打动了苏姗姗,还是苏姗姗外冷内热,唐知综问她好几个问题她都回答了。
苏姗姗父母和黎翔父母是朋友,所以她才进施工队的。
唐知综不理解的是市单位很多,苏姗姗进哪儿不好,进施工队多遭罪啊,工资还少,将来钱大他们如果进这种单位自己是不答应的,钱太少了。
“苏姗姗同志,女同志进施工队很辛苦吧?”唐知综问。
苏姗姗摇头,脸上浮起真心的笑,“不辛苦,黎队他们人好,很好相处的,黎队总说,进了施工队就不要怕苦,我们的苦能为人民群众创造更便利的生活,想想万家灯火是我们一根一根拉进人民群众家的,任何辛苦都值得了。”
说这话时,苏姗姗激动得鼻尖泛红,唐知综偏头看她,不像他前两天认识的苏姗姗了,像换了个人,果然,有事业心的女人不怕拿不出气质来。
唐知综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万家灯火是你们创造的,苏姗姗同志,你们很了不起。”像他,再活几辈子可能都生不出那种事业心来,靠理想,靠情怀,在他眼里都不如靠钱来得实在。
苏姗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今年进的施工队,没怎么干过重活,都是黎队他们,我跟着打杂而已。”
“打杂也很厉害了,像我,连打杂都做不到呢。”唐知综嘴上略有遗憾,心里是没啥感觉的,做电工他都极为排斥,还想他打杂,想都别想。
苏姗姗侧身,如黑曜石的眼神闪了闪,又偏过头去,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只要你心底由衷想为老百姓创造更美好的生活,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回想他昨天的表现,苏姗姗想说点什么,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黎翔留她在村里是想做唐知综的思想工作,黎翔认为唐知综肯学电工,绝对会做到最好,苏姗姗不认同黎翔的看法,在两边人民群众有矛盾只顾着开溜的人,如何能成为优秀的电工,唐知综的思想境界达不到。
唐知综好笑,“黎队是不是和你说了啥?”就他看苏姗姗的在学校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呢。
真想把自己弄进施工队?
他怕黎翔招架不住哦。
苏姗姗噎住,脸颊红了红,“没有。”
说谎。
唐知综懒得拆穿她,问她离开城里安逸舒适的生活跟着几个大男人到处跑体力跟不跟得上。
比起这个问题,苏姗姗对唐知综更好奇,今早像学校的老师了解了下唐知综的情况,是个刚正善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优秀的基层干部,为什么昨天会表现出害怕懦弱逃跑的那面。
照理说不该是那样的。
她问唐知综,“昨天的情况你不害怕你跑了我们打起来吗?”
打就打呗,我不受伤就行。
唐知综很想这样回答,但不行,他在苏姗姗眼里是公社干部,公社干部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掂了掂背篓,不动声色地瞥过苏姗姗雪白的脸颊,他说,“下意识吧。”
苏姗姗转身,脸上尽是震惊,“下意识?”
黎翔说唐知综有魄力,能从众多公社里抢到通电名额绝不是他们看到的肤浅,苏姗姗听到很多人说唐知综的好话,不禁对他来了兴趣,所以忍不住问他这个问题。
“是啊。”唐知综锤了捶胸,“有次和人打架,被人踹了胸口,疼了好几天,之后看到打架就只想躲得远远的。”
谎话嘛,有人信就是真话了。
看苏姗姗反应,似乎是信了。
苏姗姗说,“那你得好好克服,你身为基层干部,该把老百姓放在心上,遇到困难往前冲,这样你才能”说到后边,苏姗姗及时打住了。
唐知综隐隐明白她想说什么,基层干部想往上升,没有政绩怎么行,人民群众间的矛盾不好好解决,将来会成为自己的政治污点,唐知综想了想昨天苏姗姗对自己说那番话的表情,难道是在提点自己?
不会吧,苏姗姗多大点年纪,懂的比自己还多?
他面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才能怎样?”
苏姗姗顿了顿,“无愧于心。”
唐知综很想笑,谁要无愧于心啊,他只要活命,只要钱。
不过苏姗姗的性格给他提了醒,苏姗姗和别的同志不同,临场反应很敏锐,自己如果用对付刘春玲和段梦莹的招数,刚开始或许没问题,次数多了就会被她察觉。
妈的,他敢肯定,苏姗姗家绝对很有钱,比李怀玉有钱多了,没钱的家庭培养不出这样的女儿的。
唐知综不好直接试探苏姗姗家的情况,而是拐着弯试探,“以后石林就跟着黎翔同志干了?”真是纠结,要他天天背着几个人的饭走山路,会累死人的。
“黎队要求高,行不行得看石林同志的资质,黎队更想挖你进施工队。”苏姗姗没了顾忌,和唐知综开诚布公道,“黎队说你考虑事情周全,从你跟着施工队圈电桩位置就看得出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你肯进施工队的话”
唐知综甩头,“苏姗姗同志,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就是小小的基层干部,想混到市级单位还有得混呢。”
市里边水多深他又不是不知道,与其天天和人勾心斗角,挣的钱勉强养活全家,不如在外边逍遥自在呢。
苏姗姗解释,“有黎队介绍的话。”
“也不行,去了市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算了,我得给我老娘养老呢。”
看出他对市里边的排斥,苏姗姗表情柔和了点,她也不喜欢市里的生活,外边人看着风光无线,关起门谁又知道呢。
她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正好被唐知综看了去,唐知综又起了疑惑,他看苏姗姗的年纪顶多二十出头,然而她说话做事老练得很,生活富裕的家庭养出的女孩不该是不谙世事的吗?饶是刘春玲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性格都是温柔体贴的,苏姗姗怎么像个看尽人情冷暖的呢?
唐知综不禁想她是不是重组家庭的子女,有个苛刻的继母经常虐待她啥的。
苏姗姗的表现真不像小姑娘该有的,就说李怀玉,每次聊到自己部队的对象乐得跟小孩子似的,苏姗姗也笑,但总带着说不出的成熟理智感。
没走多久唐知综肩膀就火辣辣的疼了,他把绳子往外挪了点位置,还是感觉勒,苏姗姗感觉到了,“要不要换我背?”
唐知综双手勾着背篓的绳子,直接递给她,实在太重了,他要死撑的话,遭罪的还是自己。
苏姗姗愣了下,笑着接过,苏姗姗身体单薄些,打结的绳子有点长了,背篓掉得厉害,唐知综给她重新打结,手碰到绳子,苏姗姗的手也伸了过来,他将其推开,“我来吧。”
没注意苏姗姗红了的脸。
到他们挖电桩的位置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远远的听到张大勇鬼哭狼嚎的声音,“珊珊妹子怎么还不来啊,饿得没力气了啊,石林同志,明天还是你做饭吧,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啊。”
唐知综之后没再背背篓,他扯着嗓门喊,“想吃饭就赶紧过来接背篓,把苏姗姗同志累惨了。”
说话间,冲苏姗姗笑,苏姗姗跟着笑了,唐知综比他高很多,她抬头只看得见他嘴唇,娇艳欲滴的,像抹了口红,皮肤很好,光滑细嫩的没有半点瑕疵,她和唐知综说,“要不要你来背?”
唐知综怔住,“为什么?”
苏姗姗没解释原因,勾着绳子要把背篓取下来,唐知综按住背篓,“你背着吧,都快到了。”
他后知后觉明白苏姗姗的意思了,是想把功劳给他,这样施工队的人会感激他走两个多小时送饭?没必要,他不缺别人的感激。
他忍不住想苏姗姗到底生活在怎样的环境才会懂事得注重这样的细节,敏感又小心翼翼。
想到骗她的钱,自己怎么有点于心不忍呢。
不行,该骗的还是要骗。
嚷嚷着没力气的张大勇飞奔而来,转过拐角,看是苏姗姗背着背篓,不由得竖起眉毛,“唐队长,怎么能让苏姗姗同志背背篓呢,你是男同志,要多多照顾女同志啊。”私底下他们称呼苏姗姗都喊珊珊妹子,有人在就中规中矩的喊苏姗姗同志。
唐知综拖着背篓,提醒苏姗姗放下,笑道,“是啊,我从小就没啥力气,伤了腿就更背不动重物了,苏姗姗同志看我吃力,主动背的,张大勇同志,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吃得多,怎么留苏姗姗同志煮饭呢?”
差点中午饭都没吃上。
张大勇回眸,土里坐着的黎翔他们在收拾位置准备吃饭了,他说,“石林同志感兴趣,黎队带他过来看看。”
唐知综心想,屁的鬼话连篇,煮饭多轻松,石林脑子进水才过来干体力活呢。
“感兴趣归感兴趣,他的任务是煮饭,你们伙食费他拿着的,他来干活谁出伙食费啊。”
张大勇眼里就剩下背篓里的饭菜,哪听得见他说了什么,问苏姗姗吃的啥,他好像闻着排骨味了,苏姗姗说有烧排骨,张大勇欢呼,像几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唐知综肚子也饿了,本来想吃了过来的,奈何苏姗姗担心施工队的饿肚子,炒完菜装着就走。
公路边有个拖拉机,拖拉机上装着电桩,电桩重,拖拉机被压得变了形,尽管这样,还是够唐知综欢喜的了,车啊,四个轮子的车,他问黎翔从哪儿弄来的。
张大勇拿出饭菜,边给黎翔舀饭边说,“市里的呗,不是我说啊,我们去其他县,电桩都是用货车拉的,到你们金铭县”张大勇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看了眼黎翔,急忙闭上了嘴。
金铭县丰田公社通电的文件是霍东山趁着市长喝醉酒提的,市长以为是金铭县周边公社,就点了头,哪晓得是离县城很远的丰田公社,唐知综他们不知道,为此市长在办公室骂了半天人呢,骂霍东山陷害他。
以致于货车都不配,要他们用拖拉机拉。
唐知综摸摸拖拉机,激动地坐了上去,说道,“金铭县地领导要给力点,还用等这么多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再等等,身体不行
☆、102 嘿嘿
说着,唐知综坐好, 低头弯腰看离合和油门, 四个轮子的车,再老款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搓了搓手, 跃跃欲试的欲挂档, 地里接过饭碗的黎翔看出他意图,神色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唐队长会开拖拉机?”
拖拉机不像自行车, 蹬脚踏就能动, 看唐知综扶方向盘的姿势,明显不是新手,黎翔纳闷他从哪儿学的开拖拉机, 难道霍东山在远见卓识,在金铭县的几年培养了这方面的人才?
黎翔不禁往前走了两步, 就看唐知综愣住, 腰杆慢慢直起来,回眸看他, 脸上特神气的说道,“有啥难的, 零件就这么多, 试试总能开走啊。”
唐知综的声音不小, 旁边舀了自己的饭就开吃的张大勇也听到了,他哽了两口米饭,脸胀得通红, 挥着筷子冲唐知综喊,“唐队长,别乱动啊,开到地里就麻烦了,拖拉机不像自行车,复杂得很。”张大勇学了大半年硬是只能走平路,上坡就熄火,快把他逼疯了,唐知综啥经验都没有,稍有不慎连带着人和车全毁了。
市里对金铭县意见颇深,车再毁了,丰田公社是别想通电了。
好不容易看到四个轮子的,唐知综双手痒得厉害,摸到方向盘了结果不要他开?不是存心折磨他吗?
唐知综怎么可能受人折磨,他准备好好开个拖拉机给他们瞧瞧,他唐知综无所不能的本事。
“幺叔,你开不动,轮子后卡着石头呢,你吃饭了没,没吃饭赶紧来,张大勇同志抢得好猛,晚了就没排骨了。”石林扯着喉咙提醒唐知综,拖拉机停好后,黎翔担心拖拉机前后重量不同,轮子往后滚,找石头垫着的,唐知综开也开不走。
唐知综跳下车弯腰看,他妈的,真卡着石头的。
石林拿勺子给唐知综盛饭,不忘提醒张大勇速度慢点,他幺叔没吃到排骨呢,别几下就抢完了。
张大勇边点头边把筷子伸向木耳山药片,催唐知综快点吃饭。
有车不能碰,唐知综脸色可想而知,连带着看石林的眼神都带着不满,哀怨地问道,“干了一上午的活,感觉怎么样?”
石林瞟了眼黎翔,心头叫苦,累,太他妈累人了,好几次他都想甩手回去了,但看黎翔他们确实忙不过来,硬是咬牙忍着。
看其他人若无其事地刨着饭,他不好抱怨,含糊道,“还行吧,我给他们打杂,拉电桩的是张大勇同志他们。”
拉电桩要巧劲,在埋电桩的位置垫两块石板,把拖拉机开到埋电桩的位置后让其从车上滚下来,套着电桩的一端往上拉,是另外一端竖到坑里,最后埋泥土固牢就行了。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反正在石林眼里,比种庄稼难多了。
唐知综刨了口饭,米饭有点硬,他嚼了嚼,吞咽时喉咙不舒服,问石林有没有水喝,灌了两口水喉咙才舒服点。
米饭是苏珊珊弄的,软硬不符自己口味,他把碗里的米饭扒了大半给石林,“你多吃点,晚上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别饿着了。”
明明自己不喜欢给别人的,说的话却漂漂亮亮的,坐在草垫子上的苏珊珊微微抬眸,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唐知综那张俊朗而温和的脸,以及石林感动得泛泪的眼眶,挪开视线,专心吃碗里的米饭。
“幺叔,你吃吧,我吃得饱。”石林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声音带出了哽咽,还是幺叔关心自个有没有饿肚子,他妈天天都在耳朵边抱怨他不捎点饭菜回家,吃肉不想着家里人,只满足自己嘴巴,天地良心,他顿顿吃施工队的就够不好意思了,哪有脸又吃又拿啊。
况且施工队的人胃口好,顿顿饭扫光,他想拿也没办法啊。
他妈真的是诛心啊。
石林吸了吸鼻子,“幺叔,你自己吃别管我啊。”
“给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干啥。”唐知综碗里就剩下两口饭,他去夹菜,味道中规中矩,他松了口气,和石林说,“明天还是你在村里煮饭吧,施工队真要缺人我喊其他人来。”
石林是他培养的大厨,不能半路出家做别的事情了。
掌勺这种事,两天不练就估不准调料的分量。
石林再次感动得不行,埋电桩不是人做的事,太辛苦了,相较而言煮饭不要太轻松,石林点头,“好,好久没吃鱼了,明早我看看能不能去河里钓两条鱼煮。”
鱼的腥味重,村里人多是用辣椒酱煮的,钱大他们年纪不敢吃太重口的食物,唐知综就教石林先过油煎,然后添水煮鱼汤,撒点胡椒粉,味道鲜美没有腥味,汤好喝得很,想想就馋得流口水了,石林决定明天就煮鱼汤喝,哪晓得张大勇不喜欢,“石林兄弟,吃鱼就算了吧,卡着喉咙难受,耽误干活就不好了。”
施工队的人吃鱼都吃怕了,去年帮明山公社牵电线,明山公社有自己的吃糖,天天煮鱼给他们吃,吃都吃腻了,黎翔找煮饭的同志商量,人家说吃鱼补身体,公社的孕妇就经常吃,要不是黎翔被鱼刺卡住耽误半天施工,没准还会继续吃鱼吃到他们离开。
提到鱼张大勇喉咙就好像有腥味翻涌,想吐得慌。
石林看他嫌弃的表情不是装的,就说,“行吧,你们给伙食费你们说了算。”
既然有人不喜欢,吃鱼就算了,伙食费是施工队给的,他们想吃啥就吃啥。
况且这个季节,钓不钓得到鱼也不好说。
吃完了饭得干活,张大勇他们说趁着天好多干点,要不等雨天就麻烦了,故而搁下碗筷他们就继续动工,3个人负责去前边挖电桩坑,其余的人负责推和埋,留下苏姗姗和唐知综收拾碗筷,唐知综自然不会收拾,他看黎翔走向拖拉机,弯腰搬轮子后的石块,瞬间来了精神,捏着嗓音惊喜的尖叫,“黎翔同志,你要开拖拉机啊。”
矫揉造作,像极了给人张罗亲事的媒婆,听得众人起鸡皮疙瘩。
饶是黎翔都被激得抖了抖,唐知综已欣喜若狂得冲了过来,捏着腔调说,“我坐边上啊,我还没坐过拖拉机呢。”
他手舞足蹈地爬上拖拉机,谄媚地拍了拍司机座位,“黎翔同志,来啊。”
好好‘教教’他,等有机会了自己也弄辆拖拉机来开多好啊。
唐知综坐在拖拉机司机位旁边,往回是张大勇坐的,负责燃油,没错,拖拉机启动前得先燃油,人力燃油,而非自动启动的,唐知综要学,自然接了这个活,等烟囱冒起黑烟,突突突地响起声音,他看黎翔熟练的挂档拉离合
他摩拳擦掌地抖了抖肩,小声说,“不难嘛。”
除了燃油有点麻烦,其他没什么问题。
黎翔回头看着路,连接公路和土地的位置搭了石板,拖拉机很轻松就开到了地里。
接着黎翔熄火,跳了下去,唐知综按耐不住地坐过去,等电桩滚到地上,喊黎翔把挡板竖起来,他要开拖拉机到处转转,黎翔看他实在感兴趣,没说什么,提醒他眼睛看着前边,别把拖拉机开去撞山坡。
拖拉机是市里的,弄坏了得赔。
唐知综回了个手势,啥意思没人懂,就看唐知综像离弦的箭嗖的冲了出去,轮子驶过,卷起土地的灰,扑了所有人满脸。
黎翔:“”
拖拉机远去,还能听到唐知综高昂的欢呼声,张大勇被呛得直咳嗽,“黎队,唐队长不会被鬼附身了吧。”他妈的就是个疯子,他们还在呢就敢不要命的往前开,方向弄反了往后退他们岂不被碾在车轮下了?
张大勇吓得脊背发凉,着急地喊,“黎队,不能要唐队长开拖拉机,撞到人怎么办?”撞死人是要坐牢的,即使没撞死人,拖拉机坏了怎么办?
黎翔擦了把脸上的灰,眺目望去,张大勇跟着抬头,就看蜿蜒的上坡路段,唐知综挥着手吆喝,拖拉机直直往上行驶,半点没有熄火的意思。
张大勇:“”太得瑟了吧。
“石林兄弟,唐队长以前就会开拖拉机?”技术比他还好,张大勇心里不平衡,他不信唐知综还是天才了,看一遍就会。
拖拉机驶上高坡,转个弯不见了,留下飞扬的灰昭示着拖拉机行驶过的痕迹,石林得意地抬起下巴,“就没啥是我幺叔不会的,即使不会,学两下也就会了,开拖拉机算啥,飞机都不是问题。”
张大勇:“”特么吹牛不打草稿呢,飞机是个人就能开的吗?顶多说唐知综学习能力强,脑袋聪明,开飞机就复杂多了。
“你幺叔开过飞机?”黎翔在旁边问道。
石林摇头,“没有啊,开飞机和开拖拉机差不多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幺叔如果稍微勤快点,再有点力气,那不得了,做官能做到省城去。
拖拉机的声音已经有点远了,过了会,声音又慢慢近了,下坡时速度没有丝毫减速,看得张大勇胆战心惊,亏得拖拉机上的是电桩,要是人恐怕直接被甩出去了吧。
几秒时间唐知综就到了近前,整个人精神饱满,神清气爽,他冲苏姗姗说,“苏姗姗同志,你坐上来,我送你回去。”有车干啥走路啊,想不开吗?
苏姗姗背着背篓沿着公路边走,白皙的脸微微泛红,“不用了唐队长,我走回去准备晚饭刚合适。”拖拉机的燃油局里是有规定的,像唐知综这样浪费,少不得回到市里会挨骂,苏姗姗想提醒唐知综两句,哪晓得唐知综说,“成,你要走路就走路吧,我去县里半点事。”
他看向黎翔,“拖拉机借我开一会啊,我待会给开回来。”
不等黎翔回答,自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走了,再次卷起一路的灰尘。
张大勇:“”
“唐队长还真是不客气呢。”望着消失在弯曲公路上的人和车,张大勇感慨了句。
市里的拖拉机,他们都舍不得开,天天停在公社走路回桃花村吃饭睡觉,这离县城没多远的路,唐知综竟开拖拉机走了。
够会偷懒的。
黎翔没说什么,“干活吧。”
唐知综直接把拖拉机开到了政府大院,守门的大爷老远就听到声音出来张望,见开车的是唐知综,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难怪那天郑局长在他面前都卑躬屈膝的,果然是大人物啊,整个金铭县,他就看到两个人坐过车,霍书记,以及眼前的男同志了。
他搓了搓死板僵硬的脸,硬是挤出个比花还灿烂的笑来,“同志,又来找韩书记啊,韩书记清早去了市里,刚回来呢。”
“是吗?看来我来得正好。”唐知综把拖拉机停到院子里,各个办公室的人走出来围观,方腾冲也在其中,乍眼看有个男人开着拖拉机来,他眼睛亮了亮,认出是唐知综,脸就垮了下来,“他哪儿弄的拖拉机,不会是偷的吧?”
杨路明也是见过唐知综的,不屑地嗤鼻,听出方腾冲语气略微不满,奉承道,“很有可能是借的,他小小的公社干部,哪儿开得起拖拉机。”
整个公社有拖拉机的人家都寥寥无几,唐知综比他们差远了。
唐知综利索的熄火,顺了顺乌黑的头发,志得意满跳下车,难怪说男人必须要有车,就是辆拖拉机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度了层金似的光芒万丈闪闪发亮,他冲方腾冲挥手,拍了拍拖拉机的挡板,挑衅道,“方局长,帅气不?”
方腾冲冷哼,掉头回了办公室。
唐知综就是个无赖,和他说那么多干啥,辱没身份。
唐知综往后扒了扒头发,喊守门大爷找块石头塞车轮去前,免得出点啥状况,要他赔是赔不起的,公家财产,得小心伺候着。
守门大爷去哪儿给他找石块?没办法,自己搬了凳子在车轮子前守着,说是有状况就喊唐知综,唐知综不禁朝他竖起大拇指,守门大爷瞬间倍受鼓舞,谁靠近拖拉机他就挺着胸膛,恶狠狠地瞪人家。
大有翻身把歌唱的优越感。
唐知综直直奔向了韩涛办公室,“韩书记,我来找你说点事。”
市里领导既然瞧不起金铭县这种小地方,他们就想方设法把它发展为大地方,发展要是够好,将来发展成金铭市,吞并市也是有可能的,只要野心够大,没啥不敢想的。
韩涛去市里开会整整挨了两小时的骂,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呢,听到唐知综的声音就头皮发麻,为丰田公社通电的事,霍东山和市长彻底闹翻了,往后不知道会咋样呢。
“韩书记,我进来了?”
韩涛抬头,就看门口探进来个脑袋,龇牙咧嘴,笑得春风满面,韩涛更为头疼,问道,“什么事?”
唐知综笑得刚灿烂,端端正正地进门,左右瞧了瞧,“我开拖拉机来的,你看见了没?”
韩涛哪儿心情看啥拖拉机,“没有。”
“哦。”唐知综驾轻就熟地拉开椅子坐,双手搭在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韩涛,“韩书记,市里给施工队都配了拖拉机,咱们偌大的县城怎么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啊。”
不怪市里领导瞧不起金铭县穷乡僻壤的地方,看派头就不是有啥潜力的,人家怎么可能重视金铭县嘛。
韩涛额头跳了跳,“你来就是说这个?”
他有辆自行车,在公社做书记时买的,就他所知,县里好多人家也是买了自行车的,方腾冲家光是自行车就有3辆,郑江海家也不差,唯独秦爱国低调,没有买,然而和唐知综有什么关系?
“对啊。”唐知综伸手摸向韩涛手边的杯子,“韩书记,不要以为是小事,关系着咱金铭县的脸面,外县县政府配小汽车的都有,咱连辆自行车都拿不出钱,差距太大了。”
韩涛摘下眼镜,表情有点严肃,“政府没钱,即使有钱也不该花到交通工具上,唐知综同志,你这享乐主义的思想要不得,咱是人民干部,就该改善民生,别总和其他县攀比。”
他早想说唐知综了,脑子聪明是聪明,太懒了,不行的,人不勤快干啥都白搭,而且他没恶意,以唐知综的年纪,升到县里是没问题的,如果不注重自身品德,很容易被拉下台的,严于律己是人民干部的基本素养,唐知综还差得太远了。
韩涛的说法唐知综不认同,“没有攀比哪儿来的动力,外县好的地方咱得学习,差的地方咱引以为戒,韩书记,如果个人没有攀比之心,是很难调动积极性的。”
韩涛:“”
“外县为啥能配小汽车,县政府真的富裕到那种程度吗?真要富裕遇到灾情干啥还要咱捐粮食啊?”
这个问题韩涛答不上来,花都县的情况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至于唐知综说的动力,韩涛承认有道理,但他不允许养成那样的官僚主义作风,不想和唐知综讨论,因为再能说会道也赢不了唐知综,他直接和唐知综说,“配小汽车你就甭想了,况且县政府没钱。”
“谁说我想配小汽车了,真想也不能要政府出钱啊,你去看看外边的拖拉机,看看喜不喜欢。”
韩涛头皮隐隐作痛,“哪儿来的拖拉机?”
“市里的啊,我看市领导不喜欢听拖拉机的声音,要不就咱留着吧。”
韩涛头痛,“市里的拖拉机凭啥给咱,你白日做梦呢。”就说丰田公社通电的事市长已经大发雷霆了,想要拖垃圾,唐知综是想太岁头上动土呢,霍东山刚升到市里就大力发展金铭县,其他人肯定会有话说的,位置没坐稳就到处得罪人,不值得。
“我是做梦了,就看韩书记你敢不敢了,你要听我的话,别说拖拉机,金铭县整个公社都能陆续通电。”
韩涛眉梢动了动,面上不动声色,“你吹牛呢。”
要市长再批文件是没希望了,除非把市长调走,几乎是不现实的。
唐知综嘿嘿笑了,“韩书记,你也挺心动吧,我这人最大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涛:“”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古言科举文,科举监考官重生到子孙身上考状元的故事。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03 拖拉机
唐知综开门见山的问韩涛, “韩书记, 你就说说想不想要吧。”
韩涛垂眸, 望着桌子不吭声,唐知综不着急, 由他慢慢想, 在拖拉机面前都不心动的人恐怕只有寺庙里的和尚, 韩涛又不是和尚,咋可能不心动嘛。
所以, 韩涛点头也就早晚的问题。
想了很久,韩涛掏出衣兜里的烟,抽出一支问唐知综要不要, 唐知综摇头, 他自己抽了起来,烟雾倾吐而出,唐知综微微后仰。
“真有把握?”
“骗你干啥,我啥时候骗过你?”
韩涛又吸了口,唐知综确实不爱骗人, 有啥要求他走直接提, 不爱私底下搞小动作捞好处,他问唐知综, “你想要啥好处?”
“瞧你说的,为县里做点事还要啥好处啊”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韩书记要给,我不要好像不合适, 我啊要求不高,给我弄辆自行车就行。”
比起两个轮子他自然更喜欢四个轮子,但他有自知之明,韩涛不会答应,退而求其次,弄两个轮子的也不错,只要自己不走路就行。
韩涛又沉默了,烟很快没了,他又抽出一支点燃,沉闷道,“等拖拉机弄到手再说。”
“到时候说啥说啊,你记得把自行车准备好,拖拉机的事很好解决的。”唐知综握着茶杯,揭开盖子,慢慢仰头灌了口,领导喝的茶是比供销社卖的散茶叶好喝,他又灌了两口,看韩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他嘿嘿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搁下,面不改色道,“有点口渴了。”
“拖拉机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唐知综起身,凑到韩涛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韩涛眉头紧锁,慢慢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行得通吗?”
“我虽没和市领导打过交道,但以我自身经历来看,撒泼比讲道理管用,没问题的。”唐知综斜着嘴角,想到即将拥有自己的座驾,不由得兴奋起来,“黎翔同志是从事电力方面的专家,问他不会有错的。”
韩涛和黎翔不熟,看唐知综胜券在握的样子,“你私底下多和黎翔同志沟通沟通,自行车少不了你的。”
唐知综说的事办成了,拖拉机要不要都不重要,唐知综看出他的想法,顺势道,“县里如果嫌拖拉机占地方,不如搁到我家,我家院坝大,位置宽敞,别说拖拉机,货车都放得下。”
韩涛没个好气,真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想啥他都知道,摆手,“事情说完了赶紧走,关于丰田公社通电的情况市里要求写报告,你来写?”
“拖拉机搁我家我就写。”
韩涛:“”真是不捞好处不帮人,他笑,“滚。”
“韩书记,你过河拆桥的毛病也得改改。”说完,唐知综嗖的冲出了办公室,吊儿郎当的扭着腰,和拖拉机周围的人打招呼,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下,烧燃油,突突突的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电桩已经埋好了,黎翔他们带着工具往前走,远远的朝他招手,唐知综直接把拖拉机开进地里,张大勇跑过来检查,生怕拖拉机少了啥零件,完了又去检查燃油,唐知综让开位置,忍不住说张大勇,“拖拉机是市里的,燃油也给配,你吝啬个啥劲啊。”
油烧得剩下小半了,和唐知综没太大关系,他们天天也开。
张大勇挠头,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害怕回市里没法交代吗?”
“有啥没法交代的,丰田公社离县城远,山路难走,肯定比平坦笔直的公路费油,你如实向领导汇报不就成了?”
张大勇继续挠头,恍然大悟,“是哦。”
“是啊,往后你们该开拖拉机就开,别担心耗油大交不了差。”唐知综想提点他们几句,山高皇帝远的,出差谁管啊,怎么方便省事怎么来,你再节省,领导也不会夸奖你半句,你出了错该惩罚你的照样惩罚你,何必呢,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了,黎翔和张大勇性格不同,怪他教坏人就不好了。
坑挖好了,直接滚电桩,唐知综在边上看他们,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好在没人指望他,黎翔侧目问他,“你不回去?”
“我看看,你们说丰田公社通电后,是不是县城断电咱就全部断了啊?”
电力知识是施工队的强项,张大勇回答唐知综,“得看什么原因,总电表箱的保险丝烧断的话你们会停电,分电表箱的话就没啥影响。”
“哦?”唐知综好像极为感兴趣的样子,又问,“电线出问题了呢?”
“得看电线通哪个电表箱,电表箱和你们没关就没影响。”张大勇力气大,使劲拉着电桩,和唐知综说,“知道吗?从县里到丰田公社,光是电表箱就用了4个,进公社后,各个生产队得有个总电表箱,安到各家各户得有分电表箱”
除了电表箱,还得有变压器,不怪市长骂,通电的所有费用是由市政府补贴的,丰田公社通电的成本能接通外县整个县的电了。
“那负荷太重了,你们说咱县建个发电厂怎么样?”
语声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了,大家伙齐齐看向唐知综,建发电厂?就金铭县?恐怕够呛。
“很难吗?”唐知综反问。
张大勇很想点头,岂止是难,简直是太难了,金铭县各方面都落后其他县很多,建发电厂起码要这方面的人才吧,金铭县没有啊。
没有专家人才谈什么发电厂,难道唐知综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成?
看众人表情,唐知综不指望他们,黎翔是专家,听黎翔分析后再说,以他所了解的知识,有水就能发电,丰田公社有条河,河水充裕,发电不是问题。
“金铭县建发电厂还是有优势的。”黎翔中肯的评价,“金铭县有条贯穿全县的河,河水从未干涸过,在河边建个小水电厂,和大电力系统互相补充供电,综合来看,会比外县供电成本低。”
唐知综露出敬佩的目光,“不愧是黎队,说的就是有见地。”
“但是。”黎翔又说,“建发电厂没有相关人才是不行的。”
唐知综指着黎翔,“你不就是吗?”
唐知综想过了,想要拖拉机,就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建发电厂拉货就是很好的理由啊,况且好不容易有施工队的人在,不好好咨询,等他们走了问谁去啊?真等政府审批走流程,估计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张大勇咽了下口水,心道唐知综真是个老奸巨猾的,来了就不想他们走了。
建发电厂不是小事,得市里同意才行,唐知综想偷偷建?
谁给钱?
黎翔幽幽看了唐知综眼,没吭声。
唐知综没想黎翔立即同意,心里有个数,哪天他再说也不至于显突兀,建发电厂是他临时起意,为了拖拉机,拼了。
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唐知综又把话题扯到别处,施工队的是些实诚人,不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倒也没再问建发电厂的事了,光靠施工队是建不起发电厂的,得请工程师设计图纸,复杂难懂,不是唐知综想的容易。
整个下午埋了8个电桩,速度算快的了,直到天色渐渐暗下黎翔才喊收工大家伙才把工具往拖拉机搬。
拖拉机开到公社黎翔就要下车,唐知综不让,“送咱们呗,你不去村里吃饭哪,把拖拉机开去,吃了饭你和苏姗姗同志又开回来多省事。”
经唐知综说,张大勇隐隐明白了点,也赞成把拖拉机开去队上,走路实在太累了。
“你要怕累我来,我会开。”唐知综心痒难耐地要和黎翔换位置,张大勇急忙按住黎翔,“黎队,你来吧你来吧。”
他怕唐知综把拖拉机开到河里去了,他不会凫水,怕得很。
拖拉机开到村里,引来大批村民们围观,村民们围着拖拉机,东摸摸西摸摸,好奇它怎么动起来的,唐知综请黎翔解释了遍原因,叫两个人守着,他们先去学校把饭吃了再说,照样是余秀菊烧的火,苏姗姗炒菜,余秀菊爱占便宜,烧完火就在学校待着哪儿没去,期间黄玉儿喊她回家吃晚饭她都没走,石林帮施工队的人煮饭顿顿有肉吃,她也要跟着吃肉。
老远就听到突突突的声音,她站在校门口不敢走远了,问苏姗姗是不是唐知综他们回来了。
苏姗姗眺了眼,“是他们。”
然后就回去端菜舀饭,村头闹哄哄的,余秀菊很想瞧瞧发生了啥事,又怕错过晚饭,想了想,转身回去,帮苏姗姗端饭碗,唐知综他们到时,碗筷已经摆放好了,余秀菊自顾找位置坐着,招呼唐知综,“老幺回来了?饿了吧,快过来吃晚饭,苏姗姗同志厨艺好,看得我直流口水呢。”
“你还没吃饭?”
余秀菊端坐着,笑吟吟道,“没了,苏姗姗同志说等你们一块吃。”
“钱大他们呢?”孩子小,肚子不禁饿,天快黑了,他们难道也没吃?
余秀菊懵了,“不知道啊?钱大他们也在这吃吗?”难怪放学那会权二来找她,是想说晚饭的事?
她拍脑袋,“都怪我给忘记了,我喊他们去?”
苏姗姗站在桌边,满脸过意不去,中午唐知综留饭菜她就纳闷,以为他想留着下午回来吃,原来是留给孩子的?
她朝外边跑,“我喊他们去吧。”她记得唐知综的大儿子叫唐有钱,性格稳重,说话做事完全不像几岁大的,很受老师们喜欢。
“不用了。”唐知综喊住她,“钱大会煮饭,估计已经吃了。”
“是啊,苏姗姗同志,钱大他们应该吃过了,你快坐下吃吧。”余秀菊跟着劝苏姗姗,钱大他们又不是傻子,饿了自然会想办法找吃的,不用担心。
余秀菊握着筷子,馋得直舔嘴巴,石林不满,听听他妈说的啥话,侄子没吃饭不知道担心就算了,还帮着外人劝别喊他们,如果是他没过来吃饭,唐知综肯定会找人问的,他沉着脸,走向余秀菊,“妈,你怎么来这吃饭了?”
施工队的人吃饭,余秀菊蹭饭算什么样子。
余秀菊双眼盯着桌上的肉移不开目光了,“我给苏姗姗同志烧火,她留我吃的。”
石林看向苏姗姗,苏姗姗点头,“是我留婶子的。”
唐知综冷笑,余秀菊啥性格他还不了解,不用苏姗姗留,她自个也会想方设法的留下来,她最擅长的就是搞小动作了,左右不是吃他锅里的饭,他懒得和余秀菊计较,洗了手看了眼碗里的米饭,端了碗最少的吃,吃进嘴里,新米的软香味儿瞬间充斥整个口腔,他又刨了大口饭。
软硬适中,是他喜欢的。
不禁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苏姗姗,想不到挺有眼力见的。
米饭合口,唐知综吃了两碗,吃完擦嘴巴就走人,提醒石林走的时候记得把校门锁了,教室里的桌椅说不值钱,被人偷了也怪可惜的。
堂屋里燃着煤油灯,钱大他们坐在桌边,翻着酒鬼送的书,都是没有拼音的专业书,他们能认识几个字,唐知综喊他们,“还没睡觉呢?”
“爸爸。”桌边的酒幺率先跳下高板凳,“你回来了啊,白天咱们家来了很凶的男人,我好害怕。”
外边的天已经黑得只看见模糊的人影,酒幺跑到唐知综跟前,仰头要唐知综抱,唐知综抱起他,“什么男人?”
“大堂嫂的爸爸,他好凶,要打我。”酒幺撩起袖子给唐知综看他的手臂,被黄木匠捏青了,唐知综看不清,问酒幺,“打到你了吗?”
“没有,石磊哥在,他们吵了起来。”酒幺把下午的事说了遍,真的有点被吓到了,“爸爸,我能不能去读书啊,在家里不好玩。”
还很恐怖。
唐知综抱着他进屋,低头检查他的手臂,有块淤青了,“石磊打他没?”
“没,黄木匠说要去公社告石磊哥,爸爸,石磊哥会不会坐牢啊。”酒幺搂住唐知综脖子,“爸爸,我怕。”
“有啥好怕的,爸爸我就是公社干部,石磊哥不会坐牢,我看他得坐牢。”唐知综把酒幺放到板凳上,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伤,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他儿子,“酒幺别怕,爸爸明天就收拾他去。”
酒幺连连点头,“爸爸打他。”
“爸爸不打他,爸爸和他讲道理。”
阖上书的钱大投去怀疑的目光,看得唐知综火大,“酒幺被人打了你就这么副表情?”
“酒幺说没挨打。”钱大反驳。
唐知综:“”
“没挨打也是被人欺负了。”唐知综陈述。
钱大:“酒幺没吃亏。”
唐知综不解,酒幺拍手欢呼,“是啊爸爸,你不知道,我咬他了,咬得他嗷嗷大叫,他抬手要打我,石磊哥握住他双手,他打不着我,哈哈哈哈。”
唐知综:“”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儿子,睚眦必报的速度比他还快。
钱大说,“爸爸,他说等你回来要找你赔医药费。”
“赔医药费?”唐知综翻白眼,“自己上门逗狗咬怪谁啊,活该。”
死了也是黄木匠自己活该。
钱大:“”谁是狗?
偏酒幺听不懂话,附和,“是啊,自己上门逗狗咬怪谁啊,不赔医药费。”
钱大深吸口气,重新翻开书,指着不认识的字要唐知综教,决定不再聊这件事。
想想酒幺形容的黄木匠的伤口,甭管掉不掉块肉,要他爸赔医药费是不可能的,黄木匠聪明的话就别来,来了谁赔偿谁医药费不好说。
钱大不同情黄木匠,他不先动手酒幺不会咬他,他爸有句话说对了,黄木匠活该。
幸亏石磊哥在,否则酒幺会怎样没人说得清楚。
夜里睡觉,钱大和唐知综商量,“爸爸,要不让酒幺跟着去学校吧,有时石磊哥蹲茅厕,家里来人把酒幺抱走了都不知道。”
人拐子看着孩子就拐,酒幺长得好看,很容易被人拐子盯上。
唐知综还在为建发电厂的事想怎么说动黎翔,建发电厂需要工程师精心选址设计,黎翔或许不会,但他肯定认识相关的工程师,金铭县能不能建发电厂,关键在黎翔身上,非把他留下来不可。
听到钱大说的,唐知综也认为不能把酒幺单独留在家,遇到绑匪绑架逼自己交赎金怎么办?
交还是不交?
学校的话酒幺年纪太小了,跟着自己有时又不太方便。
对了。
“酒幺不到读书的年纪,等他多玩两年吧,爸爸找到朋友帮忙看酒幺了,施工队的不是有人吗?他们人多,酒幺跟着他们不怕出事。”酒幺性格招人喜欢,施工队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孩子肯定不设防,唐知综正好多多了解他们。
没对象的他帮忙找,想结婚的他帮忙撮合,务必把他们留下来。
任何年代,人才是发展的关键因素,没有就想办法培养,培养不出来就想办法抢。
妈的,为了拖拉机他真的付出太多太多,脑细胞快死绝了。
不行,自行车不能满足了,拖拉机必须是自己的。
隔天,唐知综又去县城找韩涛‘聊心’聊了大半个小时,离开时韩涛整张脸气得都扭曲了,坐地起价,恃宠而骄,唐知综就是他妈个土匪强盗。
韩涛很少动怒,认识他多年,秦爱国头次看他被气得连话都不想说,听到外边拖拉机的声音远去,他走进韩涛办公室,顺势关上门,“他找你说啥了?”
唐知综做公社干部真的屈才了,应该去前线打仗,不用真枪实弹,直接把敌人气死了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04 卖孩子
韩涛自认见识过无数地痞无赖, 像唐知综这样不要脸的还真没遇到过, 到底无耻到哪种程度敢敲诈县委书记,不怕被抓起来坐牢吗?
何况他还是个公社干部, 就他的作风,到底哪儿有半点公社干部的样子?
他还在琢磨报告怎么写,谁知道被唐知综气得没了心情,咬牙切齿地和秦爱国说了唐知综提的无理要求, 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做派,可恶至极。
看他气得脸颊微微抖动抽搐, 眼角的皱纹深邃密布, 秦爱国叹气,遇上唐知综凡事就认命,亲戚朋友拿他都没法子何况是他们, 金铭县几个生产队真能通电的话,倒也功德无量,霍东山在金铭县待了几年都没办法, 唐知综有本事就让他试试。
秦爱国想得明白,想要马儿跑就得喂马儿吃草, 唐知综行事素来如此,就由着他得了。
况且,拖拉机又不是县里花钱买,真要给唐知综弄辆自行车还得县里掏钱,钱多钱少都得县里掏,不如直接把拖拉机给唐知综算了。
他和韩涛说, “论脸皮,他是无人能及的,真有办法说动施工队给各个公社通电比什么都强,市里关系复杂,霍东山被好几双眼睛盯着,不敢太冒尖,咱能自己解决反倒是好事。”
韩涛揉揉眉头,心有不甘,“我是瞧不起他吊儿郎当的德行,身为人民干部就要有干部的样子,你看看他成天大摇大摆的,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地痞呢。”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咱不能要求所有干部都板着脸沉着冷静,知综同志跳脱是跳脱,大是大非面前不会乱来,他是聪明人,敢开口是料到你会答应,且对政府对人民没啥伤害。”秦爱国对唐知综还是有所了解的,做事有点不着边际,爱占点便宜,但分寸拿捏得好,不是乱来的人。
就说年底评选先进生产队队长,唐知综也是后来敲诈自己的,最开始问自己要的是先进生产队,可见他是把群众利益放在最前的。
人民干部的基本素养,唐知综是具备了的。
而且素质还过硬。
韩涛少有发火,也是被唐知综逼急了,听秦爱国分析,他渐渐冷静下来,拿起旁边的茶杯,转而想到昨天唐知综喝过,里边的茶水还是昨天的,他又推开,和秦爱国说,“你很少称赞人,我记得你说他像东山来着,现在看还像吗?”
霍东山年轻时也是个放荡不羁爱乱来的,做事只求达到目的,后来吃了个闷亏,下放到金铭县慢慢收敛了。
说是收敛,就霍东山灌醉市长唱的这出戏,感觉以前的霍东山又回来了。
真的头大,上边不省心,下边又紧逼不放,韩涛拉开抽屉,抽出一支烟抽。
秦爱国好笑,“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
“哪儿不像?”韩涛吸口烟,把烟盒丢给秦爱国,示意他自己拿,秦爱国也不客气,抽出一支自己点燃,缓缓道,“唐知综,好像没啥霍不出去的。”
论脸皮,霍东山不及唐知综厚,论胆量,霍东山不及唐知综敢想。
小小的公社干部就敢肖想市里的拖拉机,哪儿来的胆量啊,况且电力局局长和市长走得近,唐知综敢挖市长的墙角,不知道为啥,秦爱国想笑,韩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憋住,噗嗤声笑了,“是不像,那就是个土匪,你知道他要干啥不,建发电厂,说市里不批准就抢人,把施工队的人留下,不怕市里不答应。”
整个就是土匪做派。
“让他试试吧,金铭县想打开眼前的局面,光靠东山还不行。”秦爱国回想霍东山耗在金铭县的时光,太久了,霍东山还有其他事要办,心思不会全放在金铭县的建设上,他们得自己努力。
韩涛也想到了,他们和霍东山是被人陷害的,霍东山顺风顺水多年,结果栽了个大坑,以霍东山的脾气报仇是必须要报的,然而几年过去,那些人爬得更高了,霍东山恐怕会更难。
“咱也好好努力,日后东山需要帮助,咱不能坐视不理。”韩涛吸了口烟,稔手掐灭,眼底弥漫起幽暗的光,秦爱国轻轻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拖拉机的事,算默许给唐知综了,端看唐知综有什么本事。
唐知综想的办法很简单,建发电厂除了工程师,最重要的钱,虽说后期钱是从市财政局拨款,前期他们得自己掏腰包垫着,所以得把方腾冲盯紧了,至于留住施工队的人,很简单,就是给他们介绍对象呗,有了对象不怕他们不回来。
唐知综借故孩子没人照顾,天天把酒幺扔给施工队的,都是大老爷们没啥照顾孩子的经验,胜在酒幺乖巧,待在他们身边不到处跑,时不时会帮他们递个小工具啥的,勤快得很,半点不像唐知综,这天,唐知综开着拖拉机给他们送饭,电桩位置歪了,喊唐知综帮着挪点,唐知综双手环胸硬是没帮忙,理由是力气小,担心电桩倒了压着自己。
怕死得很。
酒幺在旁边编竹蜻蜓玩,听到张大勇喊,丢下竹蜻蜓,迈着小腿歪歪扭扭跑到电桩边推,人小挤不过去,就推张大勇的腿,小脸憋得通红,像给张大勇挠痒痒似的,挠得张大勇哈哈大笑,笑酒幺,“酒幺,你是不是像你妈妈呀,看看你爸,站得远远的,生怕电桩压着他了呢。”
酒幺仰头,扑闪的睫毛颤了颤,小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我不像妈妈,我像爸爸。”
说完,生气的哼了哼,转身往唐知综跑去了,被地里的泥绊了下,差点摔倒,其他人跟着笑出了声,打趣他,“你不像你爸爸,你爸爸没你勤快。”也是和唐知综混熟了,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哪晓得酒幺生气了,冲他们吼,“我不像妈妈。”
吼完自己眼圈先红了,其他人更乐了。
苏姗姗听说了唐知综家的事儿,女同志敏感些,她推了推张大勇,提醒他别乱说,“酒幺眼睛鼻子和唐知综同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会像妈妈。”
苏姗姗待着没啥事,跟着给他们打杂,几天下来累得瘦了一圈,黎翔要她在村里煮饭,苏姗姗不肯,煮饭有石林,她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这边更需要她。
几人合力扶着电桩,留两个人往坑里铲土埋,埋稳后收拾工具换其他地方,快到丰田公社了,他们速度算快的,不过看天阴沉沉的,不知道啥时候会下雨,乡下都是泥路,雨天的话路打滑,拖拉机不好走。
张大勇背起工具箱,去牵酒幺的手,酒幺哼了哼,捡起地上的竹蜻蜓不搭理他,而是伸手要唐知综抱,唐知综弯腰拍了拍他衣服的灰,“自个走,大勇叔叔说你两句有啥好气的,儿子像妈福气好,况且你妈长得还不错,像她漂亮。”
酒幺嘟着嘴,嘴唇翘老高,“我不像她。”
“不像你就和大勇叔叔好好说,生啥气啊。”唐知综拉起他的手,把他抱到拖拉机的电桩坐着,张大勇坐在旁边,说唐知综,“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也别说他啊。”
酒幺不领他的情,他不像杜花儿,杜花儿是坏人,前两天黄木匠过来找唐知综,要唐知综赔医药费,杜花儿也来了,要他们3兄弟喊她妈妈,明明是她自己不要他们的,凭什么喊她,不养他们,不给他们钱,酒幺才不喊她妈妈呢。
结果黄木匠说他是苏卫军的儿子,是杜花儿和苏卫军生的,他姓唐,他是唐知综的儿子,不是苏卫军的儿子。
他搓了搓手里的竹蜻蜓,仰头望向边上坐着的苏姗姗,“珊珊姨,我真的像我爸爸吗?”
他又仰头看唐知综,眨了眨眼睛,心里害怕起来,害怕黄木匠说的是真的。
那他是不是不能和爸爸住了啊。
苏姗姗点头,语气笃定,“是啊,很像你爸爸,你不知道吗?”
酒幺摇头,村里有说像有说不像的,他也不知道像不像。
张大勇歪头认真看看两个人,确实有点像,但他故意逗酒幺,“不像。”
唐知综挨着黎翔坐在前边,回眸看委屈巴巴的酒幺,孩子心灵脆弱,约莫是黄木匠说的话被酒幺当真了,唐知综安慰酒幺,“别人说像不像有啥用,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冲着酒幺差点咬掉黄木匠一块肉,不是酒鬼的种还是谁的种?
黎翔他们天天在外边忙,没咋听说村里的事,但看酒幺很在乎这个问题,猜到里边有什么事,警告张大勇别乱说,孩子小不懂事,大人的话他们很容易当真的,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小孩好奇心重,爱问父母他们是怎么来的,有的父母爱开玩笑,就说从土里捡来的,闹得孩子离家出走要去找亲生父母,半夜整个生产队帮着找孩子。
张大勇害怕黎翔,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老实道,“酒幺啊,你和唐队长很像。”
酒幺这才给了他好脸色。
每个电桩距离多远是有规定的,不能超出某个范围,到下个位置后,唐知综提醒他们先吃饭,经过酒幺帮忙摸底,他对施工队众人的婚姻情况了如指掌,除了两个已婚的,其他都是单身汉,连个对象都没有的那种。
唐知综不帮忙扶电桩,帮忙介绍对象他是在行的,要知道,唐知福和刘春玲就是他撮合的,夫妻俩结婚后感情好得像连体婴,队上模范夫妻典范,施工队的吃饭都是找块地坐着吃了就完事,唐知综来之前吃过了,挨着张大勇坐,问张大勇他们天天东奔西跑,家里不催他们结婚吗?
看张大勇的年纪好像比酒鬼大,酒鬼孩子都读小学了,他连对象都没有,专攻事业是好事,但他没法支持,毕竟,他得靠人留住他们呢。
这顿有红烧肉,张大勇没功夫搭理唐知综,倒是个子瘦小些的赵明栓哀嚎,“催,咋不催啊,但咱情况特殊,你不知道,人家女孩听说咱是施工队的,转身就走,嫌咱时间少,常年不着家。”
“有啥嫌弃的啊。”换他巴不得找个常年不归家月月拿钱花而且没时间出轨的伴侣呢,女同志们到底咋想的啊,放着如此优质的男人不选,选个朝夕相对越处越烦躁的男人图啥啊,图他脾气大,图他有脚臭?
赵明栓摇头,“说咱们干的活太危险了,担心守寡。”
唐知综更不能理解了,像市里边有工作的女同志,有工作不差钱,养活自己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伴侣不在了没啥影响,想结婚就再找个,不想再婚靠伴侣的钱能生活得更好,完全不会赔本,怎么就没人选呢。
这么想,他看苏姗姗的眼神就不同了。
他是很反感结婚的,很反感用法律关系把自己套牢,如果是苏姗姗的话好像能考虑,苏姗姗有钱,工资待遇好,而且随时有危险,两人要是结婚,他明显是占了大便宜。
苏姗姗就是即将死亡的魏彩凤啊,大笔遗产需要人继承的那种。
他嘿嘿笑了两声,“她们有啥误解吧,同为革命效力,再危险的工作必须要人做,她们不支持,我们国家的电力怎么发展,照她们的说法,部队更危险,难道部队的军人就不结婚呢?都想找工作光鲜体面的哪儿行啊。”
赵明栓直点头,就说来丰田公社前,他家里给介绍了个对象,邮局的,他妈千叮咛万嘱咐别说自己的职业,他觉得瞒着人家不好,就说了,说完女孩脸色就变得有点怪异,阴阳怪气道,“施工队的啊”
短短几个字,听得赵明栓火冒三丈,施工队的咋了,别以为自己多有本事,真有本事邮局断电别找他们啊。
“唐队长,人人都像你就好了,不是我说,市里的女孩虚荣心强,就说黎队以前的对象吧,自己缠着要和黎队处对象,黎队答应她了,后来聊到工作,知道黎队是施工队的,直接和黎队分了,分了不说,还回单位说黎队坏话,觉得施工队的没啥前途”赵明栓很为黎翔不值,要知道,那次女方单位断电,他们找了很久没找到原因,还是黎队出面,每根线路每根线路的检查找到问题所在。
神气个啥啊。
唐知综不知道还有这件事,瞄了眼闷头吃饭不言的黎翔,黎翔皮肤黑是黑了点,但身形挺拔,给人感觉很精神,就是阴沉了点,性格如果开朗些,没准会有很多女同志趋之若鹜的。
“婚姻啊还得讲究缘分,与其找个不支持自己工作日日吵架的,不如找个全心全意体谅自己的,文化水平低点,家庭条件差点没关系,主要是有共同的话题,她能给予自己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思想步调要一致,否则迟早会出问题的。”唐知综就差没说来生产队找吧,生产队的姑娘温柔善良,体贴周到,比城里姑娘好。
赵明栓反问,“就像你和酒幺妈妈吗?”
他们来生产队十多天了,从没听唐知综聊过自己媳妇,倒是余秀菊说唐知综离婚了,想来就是思想不同吧。
酒幺再次绷紧了神经,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赵明栓被他逗得好笑,很少有孩子提到母亲会如此反感,想来是酒幺妈做错了事吧。
唐知综没啥好隐瞒的,“算是吧,酒幺妈喜欢上别的男人抛弃我们跑了。”
苏姗姗听过这个故事,她推了推赵明栓,示意他别问了,不是啥光彩事,别揭人伤疤。
赵明栓是个大老粗,哪儿懂苏姗姗的意思,吃惊道,“和别的男人跑了?为啥啊。”不怪赵明栓纳闷,其他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唐知综长得好看,又是公社干部,性格也不错,他媳妇咋会和人跑了?
对方难道是比唐知综还要优秀的人?
真要很优秀,又怎么会怂恿女的抛夫弃子和他跑了,不应该啊。
唐知综扯出个苦笑,“谁知道啊,估计嫌我不够好吧。”就冲酒鬼长期不洗澡不换衣服又爱酗酒的性格,杜花儿受得了才有鬼呢,换作他,他不用别人拐,自己跑。
赵明栓舔了舔嘴唇,面对唐知综苦涩失落的脸,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难怪村里的人对唐知综媳妇三缄其口,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歪头看黎翔,不由得庆幸黎翔没和那人结婚,要不然也会落得唐知综同样的下场。
再看酒幺,赵明栓眼底多了抹温柔,“酒幺还是像爸爸的。”换作他,恐怕也恨死有那样的母亲吧。
酒幺挽着唐知综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唐知综推开他,“旁边坐着,瞌睡了就去拖拉机上睡觉,腻歪个啥啊,不就是没妈吗,有啥好委屈的,爸爸对你们比妈妈对你们还好。”唐知综自认对3个孩子够好了,比酒鬼两口子强多了。
天儿更阴了,西边飘来阵阵乌云,带着光线也暗了很多,苏姗姗望了眼天边,突然打断了这个话题,“好像要下雨了,咱们抓紧时间把这根电桩埋了,下雨就惨了。”
几人回过神,速度的吃了饭就开始干活,果然不出所料,刚把电桩埋好,细细绵绵的鱼就飘了下来,张大勇抱起酒幺就爬上拖拉机,催唐知综他们快点,公路泥泞的话,拖拉机就开不动了,有次他们遭过殃,被折腾得狼狈不已。
唐知综敏锐的抓到他话里的关键,“你们以前也开过拖拉机?不是说拉电桩用货车吗?”
张大勇告诉他金铭县不受重视,市里才配拖拉机的,怎么张大勇他们还去过别的不受重视的地方?
张大勇自知又说错了话,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瞄了眼神色淡定的苏姗姗,没有回答唐知综的话,那是苏姗姗刚进施工队,好像上边不同意,怪黎翔自作主张,很是为难了他们有段时间。
唐知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大勇同志,金铭县不受重视,你们也没好哪儿去吧?”
拖拉机是市里最差劲的车,不止一次配给黎翔他们,黎翔他们在市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哪儿啊,关我们啥事,是局长鸡蛋里挑骨头”张大勇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们施工队是全市是厉害的,遇到难题其他人束手无策都是请黎翔过去处理的,那次配拖拉机是局长小肚鸡肠,逮着个小问题不放,他要解释原因,被黎翔呵斥住,“瞎说什么呢,错就是错,咱自己没做到位,幸亏局长发现了,如果闹出点事,咱们都得遭殃。”
张大勇委屈的撇撇嘴,不说话了。
什么没做到位,那会都下班了,商量好隔天接着做,也在危险区域设了挡板,哪晓得挡板被人拆了,局长借题发挥而已。
没准就是局长干的好事。
“哎,你们也不容易,工作辛苦,领导只靠嘴巴说,也不多体谅体谅你们,你们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他就没帮着张罗?”唐知综趁机试探。
张大勇冷笑,“张罗?”以为局长好说话呢,他又不是市长,怎么可能得到局长好脸色,这辈子想都别想,“唐队长,你把局里关系想得太和睦了。”
“是吗?”唐知综故意装不懂,“我听知青们说城里单位很有人情味,隔段时间会和其他单位办个联谊,撮合未婚男女认识,你们没有吗?”哇哦,太惨了吧,都把全部精力献给事业了,领导怎么能帮忙处理他们婚姻关系了,换作他,很愿意办联谊的,每个人交点钱,约个酒店啥的,好吃好喝多享受的事儿啊。
“呵呵。”张大勇摆手,“办过啊,我们每人交了20块钱,连口水都没喝到。”
而且对方不是啥单位的,都是局长远房农村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问题多得把他们当成老师了,简直要人命。
自从他们再也不敢参加了。
“20块钱?”唐知综瞠目,“你们局长太黑心了吧,给下属介绍对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哪儿来的脸收你们钱,妈的,我要没在,我在的话看我不扇他。”
张大勇好笑,约莫太久没说局长坏话,突然遇到同道中人,张大勇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说了好多局长坏话,包括他媳妇在钢铁单位捞油水,小姨子升主任塞钱等等,唐知综把电力局局长家底都翻出来了,最后,唐知综和张大勇说,“你们为社会主义建设发光发热,怎么能让你们连婚都结不了,你们的婚事我包了,明天我给你们张罗对象去。”
苏姗姗斜眼,看唐知综信心满满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张大勇却欢喜,赵明栓也乐了,问唐知综,“真的?你真的肯帮我们介绍对象?她们会不会嫌弃我们啊?”
“不会。”在大多数人眼里,吃供应粮就是好得不得了的人了,女同志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怎么会嫌弃。
“唐队长。”张大勇激动地握住唐知综的手,细雨飘在他黝黑的脸上,像蒙了层雾,“我们相信你的眼光,我们要求不高,支持体谅我们的工作就行。”
“你们放心吧,我绝对给你们找个满意的对象。”他们的对象得好好找,不能像给唐知福物色媳妇那样得过且过,长相要好看,要心灵手巧,这样才留得住人。
事情真要办成了,拖拉机就是他的了。
他拍了拍身下的座位,再次嘿嘿笑了起来。
雨不大,约莫坐车的缘故,衣服很快就淋湿了,拖拉机开到公社就没法去队上了,唐知综邀请黎翔和苏姗姗去队上玩,下雨天,适合磨豆腐吃,黎翔不是重食欲的人,奈何吃惯了石林烧的饭菜后,公社食堂的饭菜总有点不尽人意,唐知综要他们直接把换洗的衣服带上,秋雨绵,约莫要下好几天,在队上住下,顺便看他介绍的对象怎么样。
说起对象张大勇就心动了,自个去黎翔屋子拿他的衣服,“黎队,去吧去吧,桃花村生产队气氛好,咱多了解了解人民群众的生活。”
其他生产队鸡毛蒜皮的破事多,吵架是常有的事,桃花村生产队却其乐融融的,氛围很好,人们可爱,连带着知青们也特别好相处,就说他们天天挖电桩,换下的衣服都是几个男知青帮着洗的,张大勇过意不去,说有机会请他们吃饭,人家根本不在意,说洗衣服是举手之劳,用不着感激。
要知道,在外县时候,他们专门花钱找了个人帮忙洗衣服的。
没法和桃花村比。
黎翔无法,加上他好奇唐知综葫芦里卖什么药,就他观察,唐知综可不是个乐于助人爱管闲事的,突然要给张大勇他们介绍对象,多半没安啥好心,因此他说,“去就去吧,要不把拖拉机开去村里,搁在这边没人守着我不放心。”
黎翔要去,苏姗姗自然不好独自待着。
唐知综很想开拖拉机,奈何张大勇他们不坐自己的车,出去时遇到唐大壮,唐知综问他是不是回生产队,回去的话就上来。
唐大壮和黎翔打招呼,眉头紧锁的看着唐知综,唐知综还不了解他,准时自己又哪儿惹着他了,他要唐大壮坐上车慢慢说,甭管谁错都不会是他错了。
唐知综想到那天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羞愤离去的黄木匠,不禁问唐大壮,“黄木匠找你告状了?”
唐大壮有伞,他坐上车就把伞给酒幺撑着,虎着眼道,“你还有脸说”惊觉旁边有人,他语气缓了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是公社干部,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黄木匠在公社也算个名人,你把人家打成那样,他不举报你举报谁啊?”
黄木匠联合几个女婿以及周围亲戚,扬言要惩罚唐知综,不要他干公社干部和生产队队长了。
唐知综叫屈,把酒幺手里的伞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不怪我,他自己上门找打怪谁啊,有件事我没和你说,我不是不常在家吗,他偷偷跑到我家要打酒幺,你说他是不是很歹毒,连孩子都不放过,没料到前两天我在家,他进院坝就骂酒幺是杂种,妈的,我要不揍他真以为我好欺负呢。”
那天杜花儿也在,杜花儿安了什么心他懒得猜,黄木匠满嘴喷粪,怪不得他动手,要不是唐知国过来拦着,他还得揍得黄木匠牙齿全掉光为止。
唐大壮不知道还有这事,看向酒幺,“他打你了?”
酒幺点头又摇头,“没打着。”
“也是打了。”唐知综肯定道。
唐大壮看伞被唐知综拿走大半,不由得抱起酒幺坐在自己腿上,自己替酒幺撑着伞,说唐知综,“怎么不和我说?”
“和你说有啥用,顶多说黄木匠两句就过了,就黄木匠那样的人,不打他真以为我好欺负,那天酒幺没事就算了,酒幺要有点什么,我要他下辈子都不安生。”
说这话时,唐知综嘴角扬起抹凶意,苏姗姗多看了眼,又慢慢扭头移开。
唐大壮气噎,“你是公社干部,遇到事要冷静处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黄木匠被你打得住进卫生所了。”
“进去就进去呗,我没打他重要部位,顶多掉几颗牙齿就好了。”唐知综又不是傻子,杀了人自己要坐牢的,他打黄木匠只打他脸,黄木匠年纪大,牙齿松了,掉了好几颗,走的时候没捡走,石林扫地时说是引来了蚂蚁,想想就恶心。
唐大壮:“”
妈的,遇到唐知综就别想说通他,唐大壮生气,“黄木匠几个女婿说要去县里告你,你就等着吧。”
“告就告吧,我还是那句话,他先挑事在先,我打他是自当防卫,我会怕他?”唐知综就没把黄木匠当回事,事情发生在他家院坝,黄木匠不上门找事会发生这个?
黎翔专心开车,好像没注意两人说了什么,等拖拉机开到保管室停好,唐大壮抱着酒幺闷头往前走,黎翔才问唐知综,“为啥要先打人?”
唐知综耸耸肩,“想打就打呗。”
占了酒鬼的身体就得对孩子负责,黄木匠说酒幺是杜花儿和苏卫军生的,怂恿杜花儿和他打官司抢儿子,他不打黄木匠打谁啊,儿子是酒鬼的,和别人没关系,当然,儿子现在是他的,谁敢抢,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黎翔视线扫过最后下车的苏姗姗,拍了拍唐知综的肩,“你倒是护短。”联系两人的对话,以及酒幺对母亲的排斥,黎翔隐隐猜到大抵什么原因,老实说,他不赞成唐知综的做法,但心头却莫名觉得爽,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曾安慰苏姗姗想开点,有朝一日会遇到合适的人帮她把她的东西抢回来。
唐知综就是很合适的人选。
他的眼光向来不会有错的。
唐知综得意地抵了抵他胳膊,“你要对我好点,将来你有啥事我也护着你,怎么样?”
这话黎翔生生打了个哆嗦,这话听着怎么像有问题呢?
他退开两步,“不用。”脚步慌乱的走了。
留下唐知综略微失望的看着他背影摇头,不就建个发电厂,有啥难的,他找不着人就是了,要有其他人选,不见得会选黎翔。
看苏姗姗还在,衣服湿了,头发乱了,整个人看上去更柔弱了,他催苏姗姗先去知青房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刘春玲搬走后留了床位的,问知青们借被褥铺上就能睡,苏姗姗好像冻着了,身体不断颤抖着,“我没事,唐队长,我能不能去你家?”
唐知综欢迎至极,高翠华屋子是空着的,前段时间白浩文他们过来住就是住的高翠华那屋,以免有更重要的客人来,唐知综又在旁边隔了间屋子出来,不过石磊忙,没往里边安置家具,苏姗姗睡高翠华的屋子,黎翔睡那间小屋子,放两张木板就能睡。
唐大壮抱着酒幺回家,路上问酒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杜花儿也参与其中,他神情阴翳了瞬,“杜花儿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她买了糖,要我们喊她妈妈,我没喊。”酒幺搂着唐大壮脖子,遇到他们时,唐大壮浑身干爽,到现在衣服已经湿了,酒幺告诉唐大壮,“大壮叔,你别和爸爸说啊,我只告诉你,爸爸不好时,她回来过,要卖了我,我听到了,她回来肯定是想骗我跟她走的,她要把我拿去换钱。”
唐大壮顿住,“啥时候?”
唐知综身体好得很,啥时候不好他想起来了,“去年吗?”
酒幺点头。
那会大哥他们出去捡柴了,留他在家守着唐知综,那个女人就来了,进屋后就骂人,说家里乱糟糟的都是没钱的缘故,当初把他卖了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他爸醒来后带他们和河边,他隐隐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但他不害怕,有爸爸陪着什么都不怕。
“大壮叔,我真的是她和苏卫军生的吗?她说要和爸爸打官司。”
唐大壮不清楚杜花儿啥时候和苏卫军好上的,认真看着酒幺眉眼,小小的人,像极了唐知综小时候,他说,“你是唐家的孩子,你长得很像你爸爸小时候,那女人乱说的,以前她都抢不走你,以后更抢不走的,你遇到啥事就喊,爸爸不在还有大壮叔呢。”
酒幺咧嘴笑了,在唐大壮脸上亲了口,“大壮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不是和女主很配,至少工作性质是符合男主标准的。
工作危险,随时能继承家业,哈哈哈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05 杂事
唐大壮找唐知综是想批评他几句的, 被酒幺哄得心软,孩子是唐知综的底线, 黄木匠有什么事找唐知综, 不该把气撒到孩子头上。
唐知综和苏姗姗走在最后, 到院坝时,屋檐下的唐大壮放下酒幺走了过来, 表情带着些许复杂,“赶紧烧热水给酒幺洗个澡, 别让他感冒了,黄木匠的事我了解清楚情况再说。”黄家的人来找他,个个歇斯底里出口成章,他看黄木匠脸上有伤确实凄惨, 不由得倾向他们的说法,但如果真是黄木匠挑事在先动手打酒幺惹的事,随便他去哪儿告状,他都会帮唐知综出头。
唐知综哎了声,看他衣服湿哒哒的, 脸上挂着雨滴,不由得道,“大壮哥, 待会学校就放学了,不如你帮我接钱大他们回来?”
出门时他们没有带伞,唐知综进屋抱了两把伞给唐大壮,唐大壮想着他照顾3个孩子不容易, 到底没说什么。
石磊在家,唐知综喊他烧火热水,苏姗姗是女同志,去茅厕洗澡,酒幺年纪小,在外边冲冲就行了,至于黎翔,唐知综喊他等着。
黎翔没来过唐知综家,看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朴实中带着点清雅,比他们家布置得还舒服,黎翔问自己的行李搁哪儿,唐知综指了指旁边小屋子,黎翔推开门,四四方方的屋子,除了木质地板啥也没有,他也不觉得有啥,在门口把东西放下,翻出换洗的衣服,自己去灶房烧火。
唐知综给酒幺冲澡,狐疑地瞟了眼灶房,“黎翔同志,你会烧土灶?”
啥都会,真是能干。
不知是不是心情放松的缘故,黎翔的表情显得略微懒散,夹了小把柴火丢进灶眼,“是啊。”
施工队天天在外边跑,偶尔运气好会掏到鸟蛋,猎到两只兔子,他们直接捡柴火烧来吃,习惯了。
石磊帮苏姗姗提了两桶洗澡水过去,折身回来,看黎翔坐在灶台前,有些拘谨地说,“黎翔同志,要不我来吧。”
黎翔摆手,“不用,你做自己的事吧,我看堂屋摆放了很多家具,都是你打的?”他要没看错的话,打家具用的木头不是简单木材,看不出唐知综还有些眼光。
石磊点头,唐知综说把别人牵扯进来不合适,有人问起屋里的家具,就说他打的,对外都是这么解释的。
“你很有潜力,手艺不输城里家具厂的老师傅,你从小就接触这个?”黎翔眼力好,屋里的家具什么档次稍微看一眼就看得出来,谁说农村没有人才的,农村卧虎藏龙到处都是人才。
石磊揭开锅盖,往里边添水,语速有些慢,“不是,今年刚接触木工,熟能生巧,多多练习就好了。”石磊清楚自己的劣势在哪儿,缺少敏锐力,随便哪个家具,唐知综看过后就能估算出它的尺寸,以及所需要的木材,而他不行,他得看着图纸来。
黎翔抬头,眼神怪异地扫过石磊年轻的眉眼,心想屋里的家具不是新手的杰作,石磊刚学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土灶火旺,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了,黎翔坐过的木凳子是湿的,颜色明显比旁边深,唐知综给酒幺套上衣服,回房间抱了套衣服出来,和黎翔商量,“黎翔同志,要不你再等等?我身体弱,容易感冒,我先洗澡?”
黎翔嗯了声,走出灶房,问能不能参观唐知综的房间,他看到堂屋旁边有间小书房,书架上摆了很多书,唐知综点头,示意他随便参观,有些不好面世的书籍他锁柜子里的,黎翔翻书架翻不出啥名堂来,不过他提醒黎翔进屋得换鞋子,别把地板弄脏了,高翠华不在,石磊和石林又忙,找不着拖地的人。
黎翔走进小书房,书房和堂屋是用木板隔开的,比想象中小得多,书桌边仅能坐两个小孩的宽度,黎翔翻了翻书架,有许多中外的书籍,还有些关于建筑介绍的相关书籍,里边许多地方划线做了标注,翻到这些书,完全像在翻专家学者的书,黎翔很难相信,在乡下会有唐知综如此爱读书学习的人。
苏姗姗擦干头发,看黎翔翻着书动也不动,不禁在窗户边探进半边身子,“黎队,看啥呢?”
黎翔眼神有些恍惚,抬了抬手里的书,“要不要进来看看。”
唐知综的性格不像会精心研究书的人,好几本书是他只听过从没读过的,唐知综从哪儿收集来的?
苏姗姗进屋,最先瞧见的是书桌上摆放的小玩意,栩栩如生,很是招人喜欢,她拿起一只青蛙,摊在手里压了压,“看不出唐队长还有童心童趣,房间布置得比我屋还整洁。”和他表现出的吊儿郎当太不符了。
黎翔随手递给她一本书,“思想境界不疏专家教授,你瞧瞧。”
关于建筑系的书很多,还有木材家具的,苏姗姗翻了几页,“唐家莫不是有相关方面的人才?”全是古建筑风格介绍,以及各时期的建筑特色,普通人很少会对这些感兴趣,就说他们家,多是文学方面的书籍,黎家多是电力设备方面的书籍,唐知综家有亲戚是搞建筑的?
“不知道。”而且也没法问,最近几年城里不太平,唐知综家真要有什么故事的话,被挖出来对他们不见得是好事。
唐知综站在窗户边,就看两人嘀嘀咕咕的,看身材,倒也登对,他不由得纳闷,“黎翔同志,你和苏姗姗同志是在处对象吗?”两人父母既是朋友,包办婚姻也正常,难道他们不希望施工队的知道,瞒着没说?
苏姗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抖,见是唐知综,不自在的往边上挪了小步,“没有,黎队待我像亲哥哥,我两怎么可能处对象。”
比起苏姗姗的不自在,黎翔坦然多了,“从小玩到大的关系。”
“哦。”唐知综松了口气,别他刚看上个人,忙活半天到头来人家是有主的,那他多不划算了,见黎翔拿了本建筑系的书看,又问黎翔,“你对建筑也感兴趣?”
黎翔转身把书放回书架,“不感兴趣,我们是搞电力的,偶尔也得借助房屋设计图纸而已,对了唐队长,我看你相关方面的书籍很多,你会搞设计?”
唐知综得意的哼了哼,心想那是自己老本行,没啥难得倒他的,“有啥我不会搞的,我啊,天生聪明,就看我学不学而已,就说书架的书,是有次我去县里,有个老爷子死活硬给我的,说我长得好看,要收我做学生,指望我把他的本事发扬光大,我不干啊,撒腿就跑,他就在后边”
知道他又在鬼扯了,黎翔呵呵两声,没有再问什么。
唐知综把接孩子的任务交给唐大壮,没料到最后给了接了5个孩子回来,比起话不多的钱大,白浩文他们格外聒噪,熟门熟路的踏进院坝,高兴地和石磊打招呼,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唐知综皱眉,“你们咋来了?”
白杨雨天不来接孩子的吗?
白浩文已经不像以前讨厌唐知综了,他放下书包,要进屋看自己编的草蚱蜢还在不在,回答唐知综道,“我爸说了,雨天就来唐叔叔家住,伙食费他事后会给补上的。”要知道,白浩文他们努力很久才说动白杨答应他们来唐知综家的。
就这样还只能是雨天,晴天不行。
问他爸啥原因,他爸别的说不出来,就说要住自己家。
家里房间少,还小,完全没有唐知综家舒服,他就想住在村里。
进屋前,他脱了脚上的鞋,拉开书桌抽屉,草蚱蜢果真还在,就是颜色没之前好看了,白浩文向钱大显摆,“钱大,我编的是不是很像了?”
钱大看了眼,没有接话,屋里光线不好,钱大搬了两根高凳子出来,又搬了五根板凳,拿起篮子里的书本开始写作业。
白浩文他们来,酒幺也很高兴,把石森买回来的糖散给他们吃,和他们说自己会编青蛙了,是石磊哥教的,又说黄木匠来家里打他被他咬了,男孩子崇尚武力解决问题,听说酒幺差点被打,白浩文他们嚷着要打回去,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好不聒噪。
苏姗姗把湿了衣服洗好晾着,听他们讨论怎么打人,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不让他还击,脸上的神色柔和许多,问唐知综的衣服要不要洗,唐知综直接甩头,搁在盆子里,明早石林会洗的。
“酒幺弟弟,他打你你怎么不喊啊,你喊的话我们都过来帮你,咱学校那么多人,每人吐口水就能把他淹死。”白浩文还在描述口水淹死人的画面,白浩武点头,“对啊对啊,淹不死他我们就把他引到学校后边的石洞里,听说那是红军住过的,红军最后取得了胜利,我们也能。”
唐知综被双胞胎吵得耳朵疼,催他们赶紧写作业,写完作业得干活。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让他们闲着,闲着就容易吵架,白浩文望着滴水的屋檐,和唐知综说,“唐叔叔,在下雨呢,没法去山里捡柴。”尽管他也想去,山里啥都有,好几次他们看到野鸡兔子了,奈何人小跑不赢,怎么抓都抓不到。
“不捡柴,给你们安排其他事情。”
几个孩子兴奋了,都在猜测会是啥事,钱大提醒他们好好写作业,写完作业再说。
钱大是最先写完的,唐知综点了煤油灯,示意写完的进屋,桌上摆放了纸和笔,便是黎翔都在想他葫芦里什么药,钱大最先爬到凳子上坐好,酒幺坐在苏姗姗腿上,双手扒着桌子伸长了脖子,问唐知综,“爸爸,是玩游戏吗?”
有时下雨没法出门,唐知综就会在本子上画满格子,教他们玩五子棋,可好玩了,酒幺以为又是那个游戏,冲外边的白浩文他们喊,“浩文哥哥,快点,爸爸要教我们玩游戏了。”
白浩文急得不行,最后两道数学题都不想写了,旁边的白浩武也是,直接问钱大答案是多少,钱大不和他们说,“自己写,抄我的作业我明天就向老师告状。”
白浩文撇嘴,看权二和白浩兵似乎还有好几道题,他没那么着急了,耐心算好答案写上,收起书本就窜进屋,忘记农村是有门槛的,直接磕着腿摔进了屋,他也不哭,起身拍拍裤子,挨着钱大坐下,唐知综不急着开始,提醒权二他们慢慢写,要写对,会等他们。
权二和白浩兵是最后写完的,两人还得搬高板凳,黎翔怕他们过不了门槛,搭了把手,待权二和白浩兵围过来,唐知综把纸张推到正中,拿起笔,在众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中,把笔塞到了黎翔手里。
黎翔:“”
唐知综喊外边打家具的石磊也进屋看看,老师讲课了,很重要很有趣的课。
黎翔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知综拍拍他的肩,“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左右你也没啥事,就和孩子们讲讲怎么电力基础知识吧。”
黎翔:“”他怀疑唐知综是不是早有预谋。
醋厂有个小发电机,广播用的,白浩文知道,不由得举手,唐知综规定的,谁想说话必须举手发言,免得你说他说他说,简直不知道听谁的,唐知综看向他,“浩文说。”
“我知道,有电的话屋子晚上是亮的,还能通过喇叭广播。”
唐知综竖起大拇指,“对。”
白浩武不甘示弱,举手道,“接电的话得有电线,电线有个开关,开关里有根线,你往下拉,电灯就会亮。”他舅公家住在县里,他们就是拉墙边的线,开关响,电灯就亮了。
“浩武也说得对。”
唐知综看向白浩兵,白浩兵紧张的举手,吞吞吐吐地挤出一句话,“我们家没有电。”
“对。”
看来白家3兄弟还是有点见识的,他把目光投向钱大,钱大慢腾腾的举手发言,“水能发电,风也能发电,太阳能也能发电,产生电后,通过输电线输送到各个需要的家庭单位。”
这话有点高深,黎翔忍不住多看了眼钱大,权二跟着举手,“我也知道,输电途中要安装变压器和电表箱,变压器是改变电压的,有变压器就得有变压所,从小电压变到大电压,再到小电压,电表箱是检测各个线路安全的,线路出现问题,检查电表箱就知道了。”
唐知综竖起大拇指,又去看酒幺,酒幺沉着脸,严肃的说道,“不能乱碰电线,电会烧死人的。”
噗嗤声,苏姗姗忍俊不禁,听钱大和权二发言是很专业的电力知识,酒幺突然来了句烧死人,她没绷住笑了出来,摸摸酒幺的脑袋,“酒幺说的最对。”
唐知综看向黎翔,点了点桌上的纸,“黎翔同志和他们讲讲相关知识?电产生的原理,输送方式,以及在房屋的布置和走向?”
黎翔要看不出唐知综的别有用心真是白活了,他握着笔,在纸上画了几个长方形,“钱大说得很对,我们市主要是水力发电,通过水往低处流的特性连接水轮机,水轮机”黎翔给他们画水轮机,在水轮机旁边又画了个发电机,给他们讲述电产生的过程
唐知综自认为建发电厂不是啥简单事,得知需要诸多机械后,他有点打退堂鼓了,倒是白浩文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是他们爱学习,而是公社即将通电了,多了解点电力知识就能到处显摆,男孩子们,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很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
黎翔讲的道理浅显易懂,等讲到电线怎么顺着房屋牵进家里时,黎翔直接拿唐知综的屋子举例,给他们指电线从哪儿进来,电表箱装在哪儿,酒幺听得心驰神往,吻唐知综,“爸爸,我们真的能用电了吗?是不是晚上就不用点煤油灯了啊,太神气了。”
“是啊,期待吧。”通电后,他立即想办法弄台冰箱和空调,电视也得买,妈的,想想花钱的地方还有好多,难怪唐知国提醒他节约点,确实不容易啊,金山银山都不够花的。
“有了电,很多设备都能用,比如收音机,电视”黎翔说得口干舌燥,见几个孩子憧憬的表情,心情莫名有点复杂,区域发展不同,给孩子们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在条件好的地区,农民家买电视的也有,而落后偏僻的村庄,孩子们连电是什么都不懂,哪怕说得上来两三句,也是听大人说的。
恐怕连很多大人都不懂电的好处有哪些吧。
他歪头看向唐知综,再次怀疑他的身份,窝在小山村,满心为地区发展而奋斗的年轻人,不该如表现的那般无赖才是。
孩子多,床是没法睡的,唐知综使唤石磊把拼柜子用的木板搬几张去小屋子,打发白浩文他们挨着黎翔睡,白浩文他们沉浸在通电的喜悦中,又问了黎翔很多知识,他们问,黎翔就和他们说,细雨绵绵的夜晚,屋里的声音直到半夜才渐渐低了下去。
下雨后的天儿骤然冷了很多,唐知综给钱大他们穿稍厚的衣服了,看黎翔眼睛浮肿没有睡好,要他回屋继续睡,石林会送早饭过来,下雨天没法施工,待着休息就好。
黎翔坐在靠墙的凳子上,看唐知综给钱大他们整理衣服,穿雨靴,把伞给他们称上,唐知综的动作不熟练,甚至说得上有点粗鲁,但两个孩子很享受,问他们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施工队的不施工。
“去知青房吧,我喊石林哥磨豆腐吃。”
雨天和嫩豆腐更配。
送他们出门,唐知综转身看黎翔还坐着,“你不睡了?”
黎翔摇头。
“你不睡我回屋睡了,昨晚酒幺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弄得我也没睡好。”他打了个哈欠,撑着懒腰回了房间,黎翔后知后觉想起来,“唐队长,你不去公社吗?”
唐知综是公社干部,不去处理事情的吗?
回答黎翔的是安静的风声,他坐了会儿,待石林来,问石林他爷爷是干啥的,早饭吃的是馒头,有个鸡蛋是给酒幺的,孩子长身体,唐知综要求天天给他们煮鸡蛋,钱大他们的早饭来的路上石林碰到他们已经给了,看黎翔对他爷爷好奇,石林想了想,“种地的呗,还能干啥啊。”
“种地的?”
石林翻白眼,“不然还能是啥啊。”
他奶奶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祖上三代贫农,他爷爷就是种地的,跑不了。
黎翔又问,“你幺叔不是读过书吗,不是你爷爷教的?”书房的书不是认几个字就看得懂的,还得有相关经验,唐知综从哪儿学来的?
“我爷爷倒是想,没那个命啊。”石林把黎翔的馒头递给他,剩下的拿进灶房,往锅里添点水,放个蒸笼,把馒头和鸡蛋放进蒸笼里,然后烧火。
黎翔跟着进灶房,知道他是给唐知综温着,担心唐知综起来馒头冷了,心思细腻得简直不像个小伙子。
“你爷爷死得很早?”
石林坐在灶台前烧火,“是啊,我幺叔都没见过我爷爷呢。”他奶奶总说幺叔命苦,还没生下来亲爹就没了,从小就偏心他,不过据说小时候没现在过分,随着幺叔年纪越大,他奶奶就越偏心,他爸说他奶奶是觉得生活没希望有个儿子过好日子,要他说啊,估计是习惯,偏心偏习惯了。
“你幺叔不会是捡的吧?”黎翔咬了口馒头,把黎翔和某些厉害人物联系起来。
石林再次翻了个白眼,眼球都看不见的那种,“捡的我奶奶能对他那么好?”
黎翔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问出这种问题来,他幺叔是不是捡的他奶奶会不知道?他爸爸会不知道?黎翔胡说八道什么呢。
黎翔想想也是,只是唐知综博学的程度还令人震惊了,他问石林,“你幺叔”
“黎队,我幺叔就是个普通农民,顶多脑袋比别人聪明,懂的知识多,你就甭打他的主意啦,你再怎么劝他也不会跟着你做电工的。”石林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幺叔是要干大事的,做电工多累啊,不适合他幺叔的,黎翔就别想拐弯抹角打听他幺叔的事情了。
黎翔:“”这家子人到底长的什么脑袋啊,个个都
苏姗姗也起了,对着她,石林态度明显好很多,叫苏姗姗劝劝黎翔,施工队真缺人也别喊他幺叔,他幺叔如果做了电工,生产队和公社会乱套的。
苏姗姗不知道黎翔有这样的心思,唐知综是不会进施工队的,他有孩子要照顾,不可能长年累月把孩子丢在家,其他人或许不在意,唐知综很疼孩子不会那么做的,他让石林放宽心,会找机会和黎翔说的。
唐知综睡醒快中午了,就剩下石磊在打家具,说石林喊他醒了就去知青房,他们已经磨豆腐去了。
锅里的馒头唐知综喊石磊吃了,不用特地回家,石磊欲言又止地点点头,唐知综蹲在屋檐下刷牙,看他有话要说,“有啥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啥,又不是啥外人,用不着不好意思。”
“我丈母娘她们来了,要你赔医药费。”
唐知综望向外边,“人呢?没看到啊。”
“在我家。”黄木匠他们不敢过来找唐知综,大清早的就在她家门外哭嚎呢,全家老小20几口人都来了,气得他妈扯着嗓门骂了大半个小时,硬是拦着不要她们进家门。
唐知综刷牙很仔细,刷干净了灌口水漱口,“不是找我赔医药费吗,跑你家去干啥?”
“不知道啊。”余秀菊要过来找唐知综解决这件事,唐知国拦着不肯,说唐知综在做大事,整个公社跟着沾光的大事,如果耽误了,就是给整个公社拖后腿,硬是没让余秀菊来。
唐知综又灌水漱口,不在意道,“别管他们,她们敢上门再说。”
黄木匠是眼红石磊在公社接了生意上门挑衅的,认为石磊偷学手艺抢他生意,连自己女婿都不能包容日后如何包容其他人,黄木匠的胸襟,也就配混到那个份了。
唐知综洗了脸,撑伞出门发现家里的伞全被拿走了,石磊要他穿蓑衣,他嫌那玩意笨重不肯,索性在家等人来接,顺便和石磊聊聊余家那边的亲戚,问石磊有没有长得好看点的表姐表妹,未婚的,他帮忙介绍对象。
石磊受宠若惊,要知道,唐知综很少主动提出帮人的,给唐知福介绍对象他没少抱怨,突然这么殷勤,石磊顿时警觉起来。
表妹有是有,但不知道唐知综说的好看是哪种程度的好看。
比杜花儿肯定没法比的。
“幺叔想给她们介绍谁啊?”余家的亲戚得他妈说了算,以他妈对唐知综的评价,恐怕不会答应哟。
“施工队的呗,人家是市里的,工资高,城里户口,奈何天天为人民群众奔波,个人问题到现在还没解决,我看他们不容易,想着给你们介绍村里的对象,你外公家是哪儿的?”
“盛丰公社的。”石磊如实回答。
“外公社的啊,那就算了。”唐知综首先得考虑本公社的,最好是本生产队的,有知识有能力的人,得放在自己眼皮下守着才安心。
唐知综问石磊知不知道夏家亲戚,石磊点头,“四婶那边的亲戚是本公社的,就是”
唐知综明白他的意思,夏月英不是啥省油的灯,她那边的亲戚真要嫁进城过好日子了,她恐怕会得意升天,唐知综倒是不在乎,人嘛,有点虚荣心很正常,只要对方女孩性格好,不是爱作妖的,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就成。
既然要给张大勇他们介绍对象,就不能随便塞个攀龙附凤的女人过去。
家庭和谐,张大勇他们才会念着自己的好,家庭不和谐,张大勇反过来怪他害人怎么办。
“你有时间帮我问问你四婶,有没有未婚适婚侄女啥的,别说我打听的。”要不然以夏月英的势利眼,没有也会给他造几个出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是真,前提是不能有弄虚作假的存在。
等到中午,黎翔果然打着伞来接他,唐知综换上雨靴和他出门,远远的就看到知青房热热闹闹的,张大勇块头大,声音粗噶,想不听到他声音都难。
黎翔问唐知综,“真想建发电厂?金铭县没钱,市里不会拨款,金铭县没人才”
唐知综不想和黎翔聊这个话题,因为聊起来只会觉得太难了,他眼下只想把张大勇他们的事情处理了,张大勇他们找媳妇要比唐知福容易得多,就说那闪闪发光的城镇户口就够女孩子们争先恐后的竞争了,更别说人家还有实力。
张大勇他们天天住在知青房,和知青们混得很熟了,煮了两锅嫩豆腐,女知青帮着摆放碗筷,男同志则往碗里放调料,张大勇哀嚎的正是调料,为了顿豆腐,知青房的调料全部用完了,就剩下点辣椒酱,据说辣椒酱李大娘送的。
调料没了,肯定得算在施工队头上,张大勇再有感觉不过了。
这不,唐知综粗略的扫了眼调料就喊黎翔得掏钱给知青房补上,几个男知青说不用,调料本就剩下得不多,哪儿能问施工队的要。
张大勇承认来桃花村顿顿吃得丰盛,但伙食费也花得多啊,在桃花村每天的开销够他们平时5天的伙食了,他苦着脸和唐知综商量,“人家都说不用买就算了呗。”
“算啥算啊,你们又不是没钱,哪能占知青们便宜呢,豆子是我出的,调料你们出,知青们出柴火,大家伙打牙祭不是很好吗。”唐知综说。
豆子是唐知综自己花钱向村里人买的,调料啥的他是坚决不出的,知青们出也说不过去,烧了人家很多柴火呢。
黎翔站出来,“调料我出吧。”
张大勇顿时欢呼,“好呢。”
唐知综甩头,说张大勇,“像你这么抠门小心找不着对象。”工作本就遭人嫌弃,性格再不大方点,哪有姑娘看得上他啊。
在场的人轰的声笑了,人群里突然窜出个人,颤抖的握住张大勇的手,声音微微颤抖着,“张大勇同志,你还没对象呢,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啊,不是我吹牛,村里好多夫妻都是我介绍的,两口子好几十年了,到现在都和和美美的呢”
那人背对着唐知综,刚开始唐知综没认出来,以为有人毛遂自荐推荐自己女儿,听到最后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妈的又是媒婆,去哪儿不好偏偏和自己抢生意。
媒婆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片刻功夫,就给张大勇张罗了好几个对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读过书的,会刺绣的,任由张大勇挑,弄得张大勇满脸通红,赵明栓几个跟着起哄,“婶子,不能光给大勇哥介绍,我们也还单着呢。”
唐知综:“”
媒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都有都有。”
唐知综脸黑得快赶上旁边的黎翔了,他收了伞,扁着嗓子道,“哟,最近生意不好做又跑到咱们生产队溜达了呢,你既然认识那么多女孩,我老娘找你给我五哥介绍对象你咋就没辙呢。”
高翠华请媒婆给唐知福介绍对象,等了好多天都没回应。
亏得有他,要不然唐知福现在还是给老光棍呢。
媒婆回眸,心里有点发憷,她来知青房是给穆知青介绍对象的,对方也是个知青,两人身份登对,临走了听张大勇说没对象,这不就心急了吗?
要知道,张大勇是市里施工队的,市里户口,比公社比县里条件还好,怎么说也要拿下这门生意,光是说媒红包就够她吃两年吧。
结果忘记唐知综在呢。
媒婆嘿嘿笑了两声,露出满嘴黄牙,唐知综看得抖了个激灵,明明他笑起来就英俊帅气,怎么换媒婆就笑得令人倒胃口呢,他直接和媒婆说,“张大勇的亲事就不牢你惦记了,我给他介绍对象。”
他介绍的对象保管合张大勇心意,看唐知福天天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知道了。
“唐队长也做媒婆了?”媒婆拉着脸,一脸沮丧。
唐知综哼了哼,“我不做媒婆,我只为他们介绍对象。”媒婆是拿钱办事,他不收钱。
多伟大啊。
媒婆尬笑了两声,不要钱还劳心劳力和她抢,存心怄她呢,媒婆不知道自己哪儿把唐知综得罪了,杜花儿的事不怪她啊,杜花儿要跟其他男人跑,她有啥办法,总不能天天像只狗跟在杜花儿身后,看她和别的男人跑就追过去把人叼回来吧。
媒婆觉得自己很无辜啊。
唐知综和媒婆的渊源知青们是清楚的,就有人说穆知青,“明知她别有用心你还和她聊什么啊,小心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穆知青脸红,她没想和媒婆多聊,不是看周围人处对象的处对象,结婚的结婚心里着急吗?
媒婆说的那个知青她认识,樱花村生产队的,来过知青房,她想有机会就处着试试。
要不然周围人都有对象,就她没有,多不合群啊。
张大勇不知道媒婆里边水这么深,问知青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例子,知青就说了唐知综的事,吓得张大勇惊出了身冷汗,幸亏自己刚刚没答应,照知青们的说法,没准混得个唐知综那样的下场。
看他害怕了,唐知综提醒他们,“以后看到她就跑得远远的,别搭理她,你们的对象我包了。”
最后句话好像不对劲,唐知综改口,“你们的对象我帮你们找,有啥要求的通通和我说,我尽量找符合你们要求的。”
都是年轻人,接受过教育的,说到介绍对象不像村里人扭捏,尤其施工队的几个汉子,没少参加相亲,都快麻木了,听唐知综开口,果然的提要求,张大勇的要求很简单,厨艺必须要好,赵明栓希望对方有力气
最后,知青房的男知青也纷纷凑了过来,他们的待遇自然没法和张大勇他们比,唐知综不保证帮他们脱单,给钱的就另说。
唐知综拿本子把每个人对伴侣的要求记下,着重是施工队的,他们是自己主要服务人群。
穆丽丽站在边上,望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唐知综,好几次往前挤,奈何力气小,根本挤不动前边凑热闹的男同志,她旁边女知青笑她,“得把唐队长巴结好了,我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准,就说刘春玲和唐知福,两人多配啊。”
两人扯证的消息传开,好几个男知青为刘春玲不值,觉得唐知福年纪大,没读过书,配不上刘春玲,结果呢,人家对刘春玲可好了,清晨送刘春玲去学校,洗衣服煮饭他啥都干,刘春玲除了教书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女人嘛,不就盼着能嫁个对自己好的丈夫吗,唐知福年纪比刘春玲大不了几岁,怎么就算老了,况且唐知福成熟硬朗,不像有的男同志,说话做事阴阴柔柔的和女同志没什么两样,她们眼里,刘春玲嫁得好。
穆丽丽烦躁的抓着衣服,她也想巴结,然而根本挤不进去啊。
密密麻麻的写了几页纸,最后轮到黎翔,唐知综点了点下巴,“黎翔同志,你呢?”
“我不着急。”
黎翔对唐知综的眼神表示怀疑。
“啥不着急啊,趁着我有兴致,赶紧说说你有啥要求,没准我运气好给你介绍对象就成了呢。”唐知综握着笔,催黎翔麻溜点,石林在喊端豆腐了。
黎翔反问唐知综,“你喜欢啥样的?”
还能啥样的啊,有钱死得快的呗。
但不能这么说,他斟酌了下词语,慢吞吞道,“合得来的就行。”有钱就合得来,没钱就免谈,他没说谎。
“那我也想找个合得来的。”
唐知综:“”不是废话吗,合不来还处啥对象结啥婚,黎翔套路他呢。
唐知综不是吃素的,直接在本子上写,“行,我知道了,好看读过书的,会做家务活,性格温柔又独立,偶尔爱撒娇”
黎翔:“”
☆、106 酒鬼死亡
唐知综声音低沉有磁性, 正经又严肃的调调听得其他人哄笑,眼神耐人寻味的不苟言笑的黎翔, 似乎都在说:原来黎队喜欢爱撒娇的女同志啊。
黎翔没啥表情的脸被戏谑的目光注视得泛起了红色, 懒得多做解释,越解释他们越来劲,拉开凳子坐下, 脊背挺得笔直地准备吃午饭。
记下黎翔几点要求的唐知综把笔还回去, 撕下那几页纸叠好装进衣兜,也找筷子准备吃饭, 钱大他们也来了, 唐知综提醒他们自己吃, 吃完了去读书,自个挪到黎翔旁边,见黎翔目不斜视, 专注夹豆花, 琢磨着说点什么。
然后,穆丽丽就挨了过来,压着上颚,娇滴滴的喊自己,“唐队长。”
干净的声音硬是被她作出了不可言说的语调,唐知综歪头看她,毫不客气的提醒,“穆知青,老大不小了, 有啥能不能好好说。”
大人装童声是很别扭的。
穆丽丽清了清喉咙,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唐知综最见不得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为其他,就怕别人找他帮忙,他摆摆手,“我和黎翔同志说点话,你没事往旁边挪挪?”人多,坐了3桌人,唐知综转身喊张大勇,喊他来旁边坐。
实在是穆丽丽不是啥善男信女,她喜欢佟秋岩喜欢到发疯的程度,佟秋岩和冬梅处对象,穆丽丽没少找冬梅麻烦,不折手段要把人家搅黄,知青们轮流上扫盲班,轮到穆丽丽,经常给冬梅出难题,嘲笑冬梅没读过书,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冬梅不和她斤斤计较,冬梅老娘不允许闺女被欺负,和穆丽丽吵,骂穆丽丽是狐狸精,是生产队的‘女苏卫军’,双方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最后以佟秋岩和穆丽丽正面对峙告终。
石林说穆丽丽惨败,回到知青房嚷着要自杀,不知啥原因,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佟秋岩是目标明确,做人有责任心,确实是少见的好人,冲着他怀疑刘春玲对他芳心暗许而不像渣男脚踏两只船,品质算难能可贵了,穆丽丽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想让自己帮忙追佟秋岩是办不到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佟秋岩和冬梅多登对啊,哪能挖人家墙角呢。
见穆丽丽脸色发白,唐知综叹气,劝道,“穆丽丽同志,身边优秀的男同志有很多,你好好观察,没必要揪着佟老师不放啊。”
佟秋岩是穆丽丽的陈年往事了,穆丽丽找唐知综是想让他帮忙介绍对象的,没想到那件事又被挖了出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滚烫,端着碗急忙往别桌走,有女知青了解穆丽丽的情况,笑着替她解围,“唐队长,你误会穆丽丽同志了,她找你是想你给介绍个对象呢。”
要知道,穆丽丽以前在知青房是最活跃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最先有对象结婚的,哪晓得刘春玲无声无息的领了证她还单着,也是着急了。
唐知综咽了下口水,被劈得外焦里嫩,穆丽丽还需要他介绍对象?不至于吧。
村里男多女少,从来只听说哪个男同志打老光棍,没听过哪个女同志没嫁人的,穆丽丽的市场应该很好啊,哪儿轮得到他介绍对象?
也不是不行,他推了推刚落座伸长筷子夹豆花几次没夹起的张大勇,张大勇快被磨得面露凶光了,唐知综推他,小声说,“穆丽丽同志你觉得咋样?”
张大勇全神贯注的盯着盆里越来越少的豆花,不耐烦地回答,“她不擅长做饭啊。”
唐知综:“”他都观察过人家了?不擅长能慢慢学啊,主要还是看性格怎么样,他还要再说,张大勇好不容易夹起的豆花滑了,气得他拍桌,“我怎么就夹不起来呢。”
唐知综:“”好吧,民以食为天,吃了饭再说。
而隔桌的女知青等着唐知综回答,又问他,“唐队长,能不能给穆丽丽同志介绍个对象啊。”
不好搞差别对待,再不能嘴巴上也得说能,他抿了抿唇,像下定多大的决心似的道,“能啊,穆丽丽同志想找个什么样的说来听听,要是在场的有合适的,哪儿用得着去外边找,内部自己消化了多好?”
穆丽丽脸红得抬不起头来,趁着没人注意,视线偷偷瞄了眼在场的男同志,搅着衣服,咬着下唇不吭声。
豆花嫩,蘸了蘸料后美味又可口,便是黎翔都胃口大开,吃得满头大汗,问唐知综豆花里是不是添了什么,感觉和城里的豆花味道不同,唐知综高兴的哼哼,“添了我唐家独家配料,很香吧?”
黎翔感觉他在吹牛,不想和他多说,等待会问石林得了,唐知综嘴巴是抹了油的,真话假话张口就来。
早上他和知青房聊过了,唐知综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以前劣迹斑斑,去年大难不死幡然悔悟了,懂的知识是有点多,据说是从书里学来的,唐知综家有哪些书知青们也不清楚,不过说唐知综曾从县城背了很多书回来,联系唐知综的话,县里那段故事没准是真的。
但听着太玄乎了,哪有那样的事,老人没有子女亲戚吗,好端端的收个陌生人做徒弟干啥,就因为唐知综长得好看?那又不能当饭吃。
稍微想想,故事又像是假的,委实令人奇怪。
更奇怪的还有一件事,黎翔问唐知综,“你说要给施工队的介绍对象,苏姗姗也是施工队的,咋没听到你问她?”问话时,黎翔视线灼灼的盯着唐知综看,唐知综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脸上茫然了瞬,就在黎翔以为他对苏姗姗有什么想法时,唐知综拍了下脑袋,“是哦,忘记苏姗姗同志了。”
他转身,面朝苏姗姗要喊人,黎翔捂住他的嘴,“忘了就算了,赶紧吃饭。”
看来唐知综对苏姗姗没有其他意思。
黎翔眼神闪了闪。
唐知综不知道黎翔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要他给苏姗姗介绍对象?呵呵,等着吧。
下午没啥事,唐知综把酒幺交给黎翔看着,自己挨家挨户串门去了,单身男同志太多,不行动起来得拖到啥时候啊,施工队的人不像唐知福有时间慢慢和刘春玲培养感情,施工队的人太忙了,先婚后爱比较符合他们的情况。
唐知综是比较看重家庭和谐的人,首先去了李建国家,李建国是受过县里表彰的劳动楷模,他们家的女孩子肯定受欢迎。
奈何李建国妹妹们嫁人了,子女又还小,唐知综又去其他家,李大娘倒是有个小闺女19岁了,模样不错,就是性格有点懦弱,怕生,李大娘的意思是害怕她嫁远了被欺负,尽量在周边给她找个对象,问唐知综有没有合适的人,有的话从中帮忙牵个线。
逛了圈下来,合适的人没找着两个,又给自己揽了很多活。
生产队的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唐知综怀疑是不是以前重男轻女造成的,男孩子太多,女孩子太少了,照这样下去,将来迟早会出现更多问题的。
扫盲,不仅仅扫盲文盲,还得扫除人们心底的封建思想,回到知青房,他给教扫盲课的知青们提了提,课堂上得灌输些男女平等,女儿养得好照样给养老的思想,要知道,他3个儿子了,长大了身边没个女孩子怎么办,做和尚吗?
唐知综做人口普查的事隔天就传开了,得知唐知综在帮施工队的介绍对象,村里的妇女们沸腾了,哪儿用得着唐知综挨家挨户上门调查,主动跑到唐知综家推荐自己闺女,有闺女的推荐闺女,没闺女的推荐侄女,弄得院坝里挤满了人,雨天院坝本就湿哒哒的,人来人往的脚印踩得院坝更是泥泞不堪。
干净整洁的院坝被踩出了坑坑洼洼的感觉,唐知综骂人的冲动都有了。
心想哪个龟儿子宣扬开的,他怕的不就是这个吗,就他所了解,好几个妇人推荐的闺女是有对象的,有对象还想攀高枝,不是害人嘛。
唐知综怒吼声把她们全吆喝走了,大家伙看唐知综脸上青白交加,不敢死命纠缠,胆大的妇人硬着头皮说,“唐队长,我家杏子的婚事就靠你了啊。”
“我家春花的婚事也靠你了啊。”
“我家甜菊也靠你了啊”
人人走前都留这么句,搞得唐知综不像媒人,更像月老,黎翔坐在屋檐下忍俊不禁,难得看唐知综吃瘪,很想开口把众人留下,又怕唐知综随口把那些人塞给自己,硬是忍住了,待院坝里没人了,他好以整暇地起身,“唐队长真是热心,生产队就靠你帮忙解决婚姻大事了啊。”
唐知综心烦意乱的看着凹凸不平的院坝,烦躁得想跳脚,清风雅静的画面硬是被脚印弄得狼藉不堪,他斜睨着黎翔,“看在我为你们操碎了心的份儿上,黎翔同志不要排斥我介绍的对象哦。”
黎翔:“”
雨断断续续下着,远处蒙了雾,分外静谧宁静,唐知综看黎翔实在没事干,就让他把院坝推平,坑坑洼洼的看得人难受,他也没闲着,队上有几个适婚单身女孩,趁着雨天大家伙都有空,安排张大勇他们和人家见面,地点在山里。
山里环境好,清静,唐知综喊他们找找木耳野菜啥的,这段时间野菜很少很少了,唐知综倒不是真缺吃的,纯粹给他们找事做,要他们有话题聊。
免得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尴尬。
共安排了四对人相亲,3个是施工队的,唐知综是想全安排施工队的人,又怕知青们抱怨,硬是留了个名额给知青,上山前,他专门找张大勇教他们怎么找话题说,别单刀直入的问人家敏感问题,也别急着下定论,多处段时间再说。
他给张大勇介绍的对象厨艺特别好,可能就别石林差那么丁点,人也勤快,张大勇绝对会喜欢的。
因为前两天他单独找女孩子培训过了,穿着,打扮,说话的语气语调,整整培训了五个小时,不怕张大勇他们不喜欢。
好在他有人性,介绍的女孩子性格都属于比较温和,平日只埋头干活不多话不来事的,而不是随便找几个心眼多的人搪塞他们。
目送张大勇他们上山后他才往回走,这两天真的是把自己累坏了,难怪媒婆要收钱,这碗饭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黎翔穿着雨靴,手里竖着个板子在推院坝里的泥,雨天泥软,他推过的地平整光滑,看得人赏心悦目,黎翔挑眉,“张大勇他们进山了?”
“是啊,你没瞧见个个焦急雀跃的背影,比干活来劲多了。”唐知综说。
黎翔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你介绍的想来不会有啥问题。”
唐知综装作不懂他的意思,石林那个大嘴巴,藏不住事,前天自己找四个女孩子培训遇到石林了,哪晓得石林转身就和黎翔说了,他笑了笑,“我这人火眼金睛,介绍的对象就没不成的,你啊,准备好份子钱等着喝喜酒吧。”
苏姗姗在书房教酒幺读书,闻言,好奇道,“大勇哥会喜欢她吗?”
唐知综嘿嘿笑了笑,要说施工队,最好对付的就张大勇了,性格直爽,有吃的就能打发,他给张大勇介绍的姑娘保管令他满意。
“苏姗姗同志,张大勇同志没啥好操心的,要我说啊,我更担心黎翔同志,他的要求,啧啧啧”太他妈高了。
黎翔:“”
“唐队长,我”黎翔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外边来了人,及时止住。
杜花儿是来找唐知综复婚的,苏卫军明确告诉她没钱结婚,她不能干耗着啊,家里也给她介绍了对象,处对象时经常对自己动手动脚就算了,提到结婚就支支吾吾装死,她不是傻子,知道他们担心自己不肯踏踏实实过日子,害他们的钱打了水漂,个个都不肯娶自己呢。
她嫂子劝她说与其嫁给死了婆娘的鳏夫,不如和唐知综复婚,唐知综是公社干部,手里不差钱,更别说杜家和苏家给了几十块钱给他,复婚的话,那些钱就是她的,而且自己还是公社干部的媳妇,出去没人敢惹自己。
上次来杜花儿也是找唐知综说复婚的,奈何酒幺不认她,气得她说了几句浑话,后来钱大他们回来,她离家时钱大已经记事了,以为掏两个糖就能把他哄好,谁知道钱大比酒幺更狼心狗肺,撵自己滚,真的是,她怎么生出3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哦。
猛地看院坝里有个陌生男人,杜花儿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看向院坝外的几棵果树,没错,上次来也是这几棵果树啊。
倏地,她想起什么,惊喜按耐不住从嘴角蔓延开,她嫂子说市里的人最近住在桃花村的,人家工资高,是城里户口,唐知综在给他们介绍对象,谁和他们好以后谁就进城吃供应粮,不用待在生产队看七大姑八大姨八卦的嘴脸。
她眼神骤亮,因着喜悦,脸颊泛起了红晕。
老实说,杜花儿长得真不丑,眉眼不是妩媚的漂亮,而是温婉舒服,脸颊不胖不瘦,看着干净有气质,当然也是表面而已。
唐知综见黎翔一眨不眨的望着外边,不由得顺着他视线望去,就看见对黎翔眨眼放电的杜花儿,啧了声,“黎翔同志,你要喜欢这样的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她啊,你养不起。”苏卫军为了养她,直接弄得个破产的结局。
黎翔要和杜花儿好上了,只会更惨。
黎翔回过神,隐隐猜到来人的身份了,不禁说唐知综,“你瞎说啥呢。”
朋友妻不可欺,对方是唐知综媳妇,他怎么可能生出那样的心思,不过是看着人面生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已。
唐知综给他敲警钟,“但愿是我瞎说的,你离她远点。”
他能好言好语和黎翔说话,对杜花儿就没那么客气了,看杜花儿裤脚滴着水,衣服有些地方也是湿的,知道她又是避开村里人视线偷偷从山里来的,讽刺她,“怎么着,突然母性大发跑到我家想做贤母了?”
唐大壮悄悄和他说了件事,难怪他见着杜花儿就觉得她声音耳熟,原来是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时,杜花儿溜进屋找过他。
“让你把孩子送走两个换钱你不答应,听我的多好?”耳朵边的声音原来是杜花儿说的。
拿钱就把孩子卖了的女人能是啥好母亲,杜花儿有今天纯属自己活该,要知道杜花儿打过卖孩子的主意,他当时还会狠狠多敲诈杜家些钱。
杜花儿咬着下唇,水波荡漾的小眼神不时瞄向院坝里干活的人,心里有点纠结,比起唐知综她自然更想嫁进城里过好日子,但有唐知综在,自己恐怕是达不到目的的,她犹豫了会,缓缓抬起头,柔弱无助道,“我来看看儿子。”
“有啥好看的。”唐知综冲书房喊,“酒幺,生你的女人来看你了。”
酒幺从苏姗姗膝盖上站起,鼓着眼怒道,“看我干啥,走。”
酒幺没穿鞋子,苏姗姗小心扶着他,感觉酒幺跃跃欲试的要踩上书桌,担心摔着他,直接站起身,把酒幺放到了书桌上,抬头望去,就看到了院坝外的女人,模样很清秀,气质也好,不像会和其他人跑的人。
杜花儿也注意到屋里的人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像唐知综做了天大的错事,手指着唐知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见犹怜。
不知道的定以为唐知综如何欺负了他。
奈何唐知综无动于衷,“指着我干啥,看你也看过了,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好马不吃回头草,想从我身上捞到啥好处的话我劝你甭想了。”
他又不是酒鬼,和杜花儿没半点关系。儿子勉强帮酒鬼养,媳妇就算了吧。
杜花儿揉了揉眼睛,哭得梨花带雨,唐知综看不出她还是个戏精,别说自己和苏姗姗没什么,即使有也轮不到杜花儿指手画脚,他脱了雨靴,换上在家穿的鞋子,杜花儿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嗦道,“我辛苦生下他们,凭啥喊别的人叫妈妈。”
难怪3个儿子不待见她,原来是有人在他们耳朵边煽风点火,杜花儿哭哭啼啼地看向苏姗姗,苏姗姗知道她是误会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就听唐知综不紧不慢道,“没事好好反省自己,我要是酒幺他们,我也乐意喊苏姗姗同志妈。”
苏姗姗有钱啊,跟着她不用挨饿受冻,比杜花儿强多了。
就他所知,杜花儿除了生孩子使了力气,没尽过当妈的义务,真要他说,酒鬼和杜花儿都不是啥好人,儿子光生不养有啥意思啊,只是论两口子罪的轻重,杜花儿明显更严重。
酒鬼再酗酒,从没想过卖孩子,杜花儿心肠歹毒,开口就说卖孩子。
卖了孩子拿着钱和苏卫军那个贱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吗?没门。
杜花儿被唐知综挤兑得面色煞白,楚楚可怜的看向窗户边的酒幺,“酒幺,是妈妈呀,妈妈是疼你的,你几个月大妈妈背着你去山里捡柴呢。”
唐知综嗤鼻,想说鬼知道进山是捡柴还是和苏卫军幽会,看不出杜花儿还是朵白莲花呢。
酒幺对杜花儿的印象就留在她面目狰狞说要卖自己,其他根本不记得,他印象里,常常背着他进山捡柴的是高翠华,大哥他们也说奶奶经常背着他干活,等他会走路了,就跟着他们到处捡柴,高翠华专心干活,大哥从来没说过杜花儿。
酒幺双手环胸,“我不认识你。”
不知是真伤心还是装的,杜花儿哭得很凄惨,然而唐知综是铁石心肠的人,冷眼旁观道,“要哭走远点,别在我家哀嚎。”
酒鬼没死呢,死了也轮不到杜花儿哭。
杜花儿撩衣服擦了擦眼泪,质问的语气瞬间软了,“知综,我两复婚吧。”
啥?准备进屋找颗糖的唐知综被雷的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杜花儿,“你说啥?”
“复婚吧。”杜花儿走进院坝,眼圈红红的,连带着整张脸都泛起红色,当真是美丽又动人,任谁听了不忍心拒绝,黎翔以为唐知综会答应,毕竟两人有孩子,没有母亲的家庭是不健全的,他看了眼架着酒幺腋窝的苏姗姗,苏姗姗容貌不如杜花儿大气,但五官不比杜花儿丑,比杜花儿差的那点气质就是家庭不幸造成的,苏家如果没有出事,苏姗姗应该过得
正想着,就听唐知综噗嗤声笑了,“杜花儿,你哪儿来的脸啊,低声下气的求复婚就求复婚,装作趾高气扬的可怜谁呢。”
就杜花儿那口气,他都差点以为是在同情自己不对,是在同情酒鬼呢。
“我唐知综提出的离婚,你觉得我会复婚吗?”酒鬼啥心思他不懂,这具身体他用着就得按照他意愿行事,杜花儿除了美貌有啥啊,再说美貌又不能带来财富,他脑子进水才和她复婚呢。
杜花儿没料到会被拒绝,她嫂子说离婚后唐知综就没和其他人相过亲,很有可能在等自己,凭良心讲,杜花儿听说后心里是有点爽的,尤其得知唐知综和苏卫军竞选队长是有自己的关系,更乐翻了天,越多的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就表示自己越受人喜欢,她爸的意思是唐知综做了队长就喊她和唐知综复婚,她不乐意,要复婚也该唐知综低声下气的来找求她,她才不主动开口呢。
结果唐知综并没来杜家找她,她和苏卫军藕断丝连唐知综也没啥反应,包括自己和其他男人相亲,唐知综仍然视若无睹。
她曾怀疑唐知综是不是有人了,问人打听过,并没有。
她一边沾沾自喜,一边钓着苏卫军胃口,谁有钱她就和谁结婚,当初嫁给唐知综就是为了钱,现在也是。
哪晓得苏卫军不争气,从他爸妈手里抠不出半分钱不说,偷粮食还被逮着了,在床上养了十多天都没痊愈,杜花儿按耐不住了,又到处打听唐知综的情况,得知他仍然单着,不由得窃喜,谁知唐知综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
杜花儿气得跺脚,“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老子乐意。”唐知综鼻孔朝天的说道。
杜花儿眼泪如决堤的洪水,直指着唐知综,“不,你不是知综,知综不会这么对我的。”她太了解唐知综了,他就是个软柿子,无论什么事自己软软说两句话他就会去做,比如问高翠华要钱,比如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眼前的男人模样是他,但性格不是,唐知综不会冲她大吼大叫的。
唐知综看不出还有了解酒鬼的,朝杜花儿招手,“来来来,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说我怎么对你了?”
酒鬼那人怂,除了赊账就没硬气过,自结婚就被杜花儿压着,凡事听杜花儿安排,夫妻两感情好外人没话说,就这样杜花儿还出轨就说不过去了。
他想和杜花儿好好聊聊过去的事,女人要懂知足,遇到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男人不容易,咋能不知足恬不知耻的出轨呢,出轨就算了,要找找个远点的啊,找个同村的不是让大家戳着酒鬼脊梁骨说吗?
她们倒是藏到其他地方过快活日子去了,不想想留下来的人面对的是啥眼光。
因为这件事,到现在还有人嘲笑钱大他们呢。
看他嘴角扯着讽刺的笑,杜花儿晃了神,明明就是唐知综啊,怎么会是其他人,她咬着下唇,连连后退,唐知综继续招手,“怕啥,来啊,难道我能吃了你不成,我们聊聊以前咋对你的,你摸着良心说你不惭愧吗?”
杜花儿摇头,看看唐知综,又看看屋里的女人,蹲下嚎啕大哭。
唐知综以为她看出点名堂,冷笑了两声,仗着酒鬼性格怂就敢胡作非为,什么人哪。
酒鬼啊,你得好好感谢老子,离婚算啥报复啊,离了婚越过越好要对方提复婚狠狠的拒绝她才是最好的报复。
清官难断家务事,黎翔不好安慰杜花儿,也没法说唐知综错了,唐知综的事问任何知青都知道前因后果,他事不关己的继续推院坝的泥,把泥推到角落,问唐知综怎么处理,唐知综指了指角落的桶,疲惫道,“挑到屋侧倒掉吧。”
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
估计他心里不好受,黎翔尽量顺着他,拿了桶,拿了铲子铲泥,刚把扁担架在肩膀上,就听房间里爆发出阵阵笑声,“妈的,爽,太爽了,哈哈哈哈”
黎翔:“”
悲伤得不好意思哭就哈哈大笑?黎翔心里疑惑,挑着扁担去了屋侧。
经过这件事,他对唐知综有了新的认知,看上去没心没肺尖酸刻薄,心肠其实挺软的,面对做错事的前妻,嘴上说着恶毒的话,心里却比什么人都煎熬,总算有点人情味了。
唐知综不知道他的想法,进屋趴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痛快,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笑完,感觉身体闪过阵电流,紧接着是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被人压住了。
唐知综抬手翻开身上的人,脸色铁青,“酒鬼你有毛病啊。”
等等,唐知综眨了眨眼,惊呼道,“酒鬼,你他妈的终于出现了,老子有很多账没和你算呢,你说说老子为你老母亲,为你儿子,为你兄弟,为你亲戚朋友做了多少好事啊,你他妈躲着装死是不是”
说话间,唐知综偏头,就看酒鬼像死了似的,双眼毫无焦距的张着,脸青得成了浊酒色,唐知综推了推他,“你又喝酒了啊?”
他都怀疑酒鬼是不是泡酒缸里长大的。
“知综同志,我没喝酒,感觉快死了。”
唐知综不信,从上次说死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酒鬼,你别骗我了,不想报答我就直说,用不着骗。”他就是骗子界的高手,酒鬼这点把戏骗不了他。
酒鬼无力地垂起手,唐知综嫌脏想躲开,看酒鬼脸色确实不好,又忍住了,抬手抓住,“干啥啊。”
“知综同志,你是个好人。”
唐知综翻白眼,“死前对我最后的称赞吗?”
“知综同志,我很感激你,真的,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人,我把钱大他们交给你我很放心。”
有点像临终遗言了,唐知综正经起来,“老子对他们比你对他们还好,有啥好不放心的啊。”
“是啊,知综同志,真的谢谢你。”
唐知综很受用的点点头,“不用反复说,要不要省点力气再多活几天?”
酒鬼笑着摇头,是真的感觉生命走到尽头了,他紧紧握住唐知综的手,“知综同志,往后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不废话吗,这具身体本来就靠他支配的,酒鬼想支配也支配不了啊。
“酒鬼,你大概还有多久时间?死前咱得把账算清楚了,你侄子要学厨师,得弄几本菜谱,还有最近公社通电,准备建个发电厂,弄几张设计图纸来。”书没用,还是图纸省事便利。
酒鬼咧着嘴,笑得道,“都给你准备好了,知综同志,这段时间谢谢你陪着我。”
有了谢礼,唐知综脸色好看许多,语气也变了,“咱们还客气啥,亏得有你陪着我,要不然我多寂寞啊。”陌生的世界,尽是些穷光蛋,太无趣了。
他问酒鬼,“真不知道我怎么来这儿的?”
难道是老天爷故意惩罚他们?酒鬼酗酒,结果他很长时间滴酒都沾不到,他爱炫富,结果被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酒鬼仍然摇头,唐知综甩手,“算了算了,来就来了,好在现在过得不错。”
“知综同志,钱大他们托你照顾了。”
唐知综扶他坐着,“要不要告诉他们亲爹已经死了?”虽然他觉得酒鬼极有可能是过好日子去了,但对钱大他们来说,酒鬼的消失毕竟算死亡,说说也没啥。
酒鬼摇头,“不用,我不配做他们的爸爸,杜花儿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我也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难得你死前还懂得自我反省,也算没白活了,其他事就别操心了,有我呢,你安心上路,如果能做神仙就别做人,做了神仙后记得来我梦里,告诉我暴富又没风险的办法。”唐知综真没觉得多伤心,不知道为啥,他隐隐觉得酒鬼是去过好日子的,那种感觉很强烈,他问酒鬼,“酒鬼,你不会和我互换身体吧?”
那他不干。
酒鬼咳了咳,“知综同志,我都要死了,你觉得可能吗?”
“你看得到我的身体怎么样了不?我爸妈他们是不是哭得死去活来?”想想他挺不孝顺的,从小到大没少惹是生非,好不容易有点成就,没来得及享受就穿到酒鬼的身体了,没孝敬过自己父母,对别人家老人倒是孝顺得很。
酒鬼再次咳了咳,“看不到。”
“真的?”唐知综怀疑,“那你也太没本事了吧,我做了啥你不是有感知吗,怎么就不能感知另外个世界的事情了?”
“不知道。”
唐知综再次确认,“酒鬼,你离开这座牢笼不是穿到我身体的啊,你确定啊,要是敢霸占我身体,我做鬼都不会放了你的。”想他仪表堂堂,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能让一个酒鬼支配自己的身体。
酒鬼笃定道,“不会的,知综同志,我要死了,能不能说点送别的话。”
“能送我几张彩票不?”
酒鬼闭上眼,不想说话了,过了几秒,感觉身体被人推了下,“酒鬼,死了没?”
“没,感觉好像还能活几天。”
唐知综惊讶,“那你把我叫来干啥,活几天是几天啊,我要的菜谱和设计图纸啥时候给我?”
酒鬼慢慢睁开眼,“知综同志,晚上就给你,偷偷放在你床底吗?”家里来了人,放堂屋不行。
“床底不行,黎翔鼻子灵得很,等我哪天去县里,背个背篓,你装进我背篓里吧。”妈的,感觉还是放堂屋省事,放背篓压着他怎么办,他想了想,“等黎翔他们走后你放我床底吧,天晴的时候。”
酒鬼虚弱的嗯了声,“知综同志,我好像要死了。”
“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错觉。”
唐知综无语了,“到底啥时候死。”
“快了吧。”
唐知综:“”
慢慢的,他感觉酒鬼的身体起了变化,软和的手无力地往下垂,他紧紧握住,喊了声,“酒鬼,酒鬼。”
酒鬼没反应,他把手探向酒鬼鼻尖,卧槽,真的没有呼吸了,太快了吧,说死就死,不给人缓冲时间的,早知道就和他好好道个别的,他从衣服里掏出几张纸,是预防在外边上厕所用的,他一张张展开,慢慢替酒鬼擦拭他的脸,“酒鬼,慢点走,做了神仙不要忘记我啊。”
不难过是假的,但也不到痛哭流涕的程度,唐知综替酒鬼擦干净脸后,又去擦他的手,擦着擦着想起件重要的事,“酒鬼,你死得洒脱,说好的菜谱和图纸怎么给我啊。”
要知道酒鬼死得这么快,该立即兑现的,不会被坑了吧。
因为这件事,啥离别的情绪都没了,就想着怎么追债。
以致于最后酒鬼的灵魂逐渐消失,他从身体里苏醒过来都没感到过多伤感,酒幺推开门进屋,他冲酒幺招手,“酒幺啊,以后咱们父子四人相依为命了,得好好过日子啊。”
酒鬼就无牵无挂的走吧。
酒幺以为他说的是复婚的事,郑重其事的冲唐知综点头,“酒幺将来给爸爸养老,会好好孝顺爸爸的。”
唐知综嘿嘿笑了,“好。”
这天是酒鬼真正死亡的日子,为表纪念,唐知综拉开抽屉,拿出本子和笔,写下了这样的话:
1973年,11月5号,雨。
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的同志永远的离开了,没眼泪,没伤心,没祝福。
离开的人潇洒,留下的人挣扎。
不流泪,不伤心,不祝福,过好剩下的日子,顾好该顾的人已是全部。
☆、107 劳动改造
唐知综刚把本子阖上, 来不及想其他,外边就传来张大勇他们浑厚雀跃的声音,“唐队长,唐队长”
地滑溜溜的,张大勇他们互相搀扶着,脸上抑制不住喜悦,唐知综拉开抽屉, 把本子放进去,防止钱大他们偷看, 抽屉是落了锁的,除了自己心血来潮设计的房屋建筑, 还有金铭县各个公社的富婆名单,是前段时间各公社书记和知青来队上学习他做的记录,感觉要给黎翔找对象,得从富婆名单里筛选。
黎翔戒心重,靠自己短时间培训是培训不出他符合他满意的对象的,得找有实力的人来,整个金铭县, 最有实力的自然是有钱的女知青。
当然, 他不会让黎翔掏出自己的手心, 即便是富婆, 也得从丰田公社找。
把钥匙收好,他抬起头,窗户边伸进3个脑袋, 张大勇兴奋激动得五官都变形了,张着嘴大喊,“唐队长,唐队长。”
“在呢。”唐知综听得耳朵疼,颇有些无奈的看着3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对相亲对象很满意,满意得就差没手舞足蹈放声尖叫了,碍于3人殷切渴望的眼神,唐知综配合的问他们,“很满意?”
张大勇连连点头,怕态度不够明确,粗着嗓门道,“满意得不得了,彩萍同志心灵手巧,什么都会,给我尝了口她做的花生糖,太好吃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糖。”
唐知综:“”
也不看看谁介绍的人,咋可能不令人满意,他又去看赵明栓他们,两人和张大勇同样的表情,点头如蒜,“满意,满意,唐队长,我们是不是算处对象了啊?”
赵明栓也相看过很多女孩,通通无疾而终,难得遇到合心意的,恨不得系到裤腰带上天天带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开的每分钟都是煎熬。
张大勇附和,“是啊唐队长,咱们看也看过了,是不是算处对象了?”张大勇喜欢的女孩叫唐彩萍,家里人多,因着是老来得子,很受爹娘喜欢,从小没怎么做过苦力活,唐彩萍没被宠坏,本人特别的懂事,地里的活帮不上忙就专心帮兄嫂照顾孩子,家务活没她不会的。
说给张大勇介绍对象他就想到唐彩萍了,得亏人家没对象,要不然也轮不到张大勇。
看张大勇乐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唐知综泼他冷水,“还不算,你们是满意了,得看人家女孩咋想,两情相悦的意思可懂?”
虽是农村姑娘,也是有追求的,不会被金钱蒙蔽双眼。
张大勇不懂,“看啥看啊,分开时我问过了,人家对我也满意呢,我不管啊唐队长,对象是你给介绍的,你要帮我把人看住了,我知道她叫你声堂哥,你得帮我啊。”
张大勇撑着窗棂,就差没喊唐知综哥哥了,谄媚的嘴脸看得唐知综反胃,推他,“把手拿开,我窗户都被你们弄脏了,双方满意就处着呗,你们都问过了来问我干啥啊。”
张大勇拿开手,品味唐知综话里的意思后,脸渐渐红了,高兴得缓不过劲来,“唐队长,我也算有对象的人了?”
“是啊,铁树开花,好好珍惜人家女孩吧。”
唐知综不是八卦的人,无心询问他们在山里的细节,管不住张大勇乐于分享,就把进山见着唐彩萍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聊了什么内容,山路打滑,不小心碰着人家手了,之后就牵着没松开,说到牵唐彩萍手,牛高马大的汉子扭捏得像个小姑娘,看得唐知综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挺正常的人,谈到对象就换了个人,张大勇的表现和唐知福有得比了。
他抖了个激灵,抬手打住越说越来劲的张大勇,“知道你这天过得特别开心,你好好回味成不?”
张大勇挠挠头,注意手上还垮着篮子,忙取下来,里边有几朵木耳,几根野菜,还有几个鸟蛋,“我说让彩萍同志拿回家的,她死活不肯,没办法,我只得拿回来,唐队长,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表现得怎么样啊。”
刚见面就牵了人家女孩的手,表现好不好还用唐知综评价吗?
唐知综敷衍道,“还行吧。”又问赵明栓和周凯,两人俱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看得出也是和人家发生了点故事的。
都说相看过很多女孩,怎么今天个个像少女似的,唐知综怀疑他们以前相亲到底干啥了啊,不过他懒得多问,只和他们说,“难得遇到喜欢的就好好把握,出门干活,回来偶尔给人家捎个礼物,礼轻情意重,要人家知道你们人在外,心头也是惦记她们的,她们才愿意跟着你们过日子,要不然她们图啥啊,你们十天半个月的回家,回家倒床就睡,她们全心全意帮你们照顾老人,照顾小孩,连句体贴的话都没有,换你们你们不觉得心酸啊。”
夫妻嘛,彼此多体谅体谅,日子才能长久。
张大勇暗暗记着,完了问唐知综,“我不知道彩萍同志喜欢啥啊。”
赵明栓和周凯也跟着点头,送礼送啥呢。
唐知综起身,走进堂屋,黎翔坐在桌边看书,苏姗姗则在教酒幺识字,他下巴指了指苏姗姗,“女人的心思差不多,问苏姗姗同志不就知道了?”
苏姗姗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张大勇绿幽幽地注视着自己,她紧张地捏了捏酒幺胳膊,“怎么了?”
“张大勇要给她对象送礼,问你送点什么好。”唐知综传话道。
苏姗姗想说她也不清楚啊,转而想起刚刚唐知综那句‘女人的心思差不多’的话,认真想了想,“头绳手链衣服鞋子之类的吧。”她没处过对象,没有经验,只是偶尔看别人收到礼物时欣喜若狂小鸟依人的模样,感觉是真心喜欢的吧。
张大勇他们天天在外,手里有的是布票,3人默默记在心里,寻思着过几天找时间回城,回城就给她们买。
黎翔若有所思的看着张大勇他们,“真处对象了?”余光斜过略有得意的唐知综,冷笑了声,如果说刚开始他不知道唐知综打什么主意,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了建发电厂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招安,这个办法恐怕也就唐知综想得到了。
他提醒张大勇,“刚开始接触别急着下定论,日久见人心,先看看人品再说吧。”
唐知综不爽了,黎翔摆明了不信任自己,拆自己台呢,他喟叹了声,拍着张大勇的肩叹气道,“也是,黎翔同志是为你们好,你们毕竟是市里的,哪儿瞧得起小地方的人,不喜欢就直接说,别耽误人家,彩萍性格好,许多男同志争着要呢。”
张大勇慌了,下啥定论啊,相亲后双方都很满意,就处对象了呗,现在不处,难道等别人来抢吗?
“黎队,你啥意思啊,我看彩萍同志挺好的啊。”
黎翔不好多说,心道就你那脑袋瓜,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他说道,“没啥,你要喜欢就处着吧。”左右还要在丰田公社待很久,适不适合,以后就明白了。
不得不说,黎翔的反应给唐知综敲了警钟,他得再敲打敲打几个女孩子,别仗着有个市里的对象就得意忘了行,坚持到最后才是赢家,得让女孩子们收敛点,克制自己的虚荣心,因小失大就得不偿失了。
借着唐知国叫他去老房子把黄家的人打发了,唐知综绕去了几个女孩子家,女孩子性格没得商量,家庭也算和睦,他就怕贫富差距大折腾出些事情来,提醒她们父母,得处理好家庭关系,尤其是底下不省心的儿媳妇要盯紧了,张大勇他们是香饽饽,别让儿媳妇回娘家疯言疯语搞得亲戚们以为她家傍了大款,纷纷上门借钱。
谁会喜欢乱七八糟的家庭啊。
村里人的亲戚朋友数不胜数,谁家攒了钱就一窝蜂的上门借钱或打秋风,好好的关系到头来成了仇人。
唐知综说他们就懂了,待吃晚饭时,他们就发话了,警告儿子儿媳不准出去乱说,闺女和人家刚处对象,成活不成还不清楚,谁要出去说三道四惹出点事来,别怪他们不客气。
老人永远是家里最有权威的人,他们三令五申,底下儿媳妇也不敢乱来,即使回娘家,周围亲戚问起来也多三缄其口。
她们不是傻子,小姑子没和人家扯证,把穷酸亲戚招来把对方吓跑了怎么办。
故而唐彩萍她们处了个城里人,并没骄傲自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态端正,不张扬不高调,很是低调,得到队上许多人好评,难怪施工队的人看得上她们,冲着她们荣辱不惊的性格就比很多人强了,要知道,队上有个嫁去公社吃供应粮的,嫁人前眼睛长在头顶,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嫁人后更是嚣张,比孔雀开屏还骄傲。
论性格,唐彩萍她们好太多了。
美丽和王富贵回生产队听到人家话里话外拿她和唐彩萍比较就很不爽,得知唐彩萍对象是施工队的,心里酸水直往外冒,整个生产队她嫁得是最好的,前几次回来,老远就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脸上笑吟吟的,这次明显感觉众人态度冷淡了很多。
原来是找到高枝攀了。
周凤和唐知军在自留地施肥,麦种刚撒进地里,两口子勤快,趁着天晴赶紧来施肥。
美丽回来是王麻子媳妇来说的,喊周凤赶紧回家,周凤抱起土边玩泥巴的石康就走,没到家呢,就听到美丽和美云在吵架,姐妹两感情好,多是美丽凶美云,美云还嘴还是头次,周凤喊了声,“美丽,美云,吵啥呢。”
进到院坝,就看美丽红着脸,美云扁着嘴在哭,看到周凤,美丽哼了哼,“妈,你说说美云,多长时间,她就敢和我顶嘴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姐妹两吵架,王富贵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干瞪着眼。
美丽爱耍脾气,他妈私下说过她好几次,美丽面上不敢顶嘴,回到房间就把气撒到他头上,他也没法子,他妈想抱孙子,奈何美丽肚子就是没动静,婆媳两表面和和美美的,心里早起了隔阂,他帮谁都不是。
这次也是看美丽心情不好,带她回来转转。
看到周凤,他喊了声妈。
周凤哎了声,放下石康,给两姐妹断公道,说美云,“你姐和姐夫刚回来,你和她吵啥呢,我怎么和你说的,多跟你姐学学,赶紧向你姐道歉”
美云吸了吸鼻涕,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在写字,好好的没招惹她,是她非说读书没用把我写的字撕了,我凭啥道歉。”说着,推开周凤就往外边跑,跑到院坝外气不过,转过身狠狠瞪了美丽一眼。
队上的人都在说,想要嫁得好就得多读书,施工队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不喜欢文盲,美丽出嫁前天天怂恿自己不学习,分明是害怕自己太优秀比她嫁得好。
美丽气得不轻,“妈,你看看美云啥眼神,读再多的书有啥用,嫁了人还不是用不上,我说她两句还跟我凶。”
周凤是赞成美云多学点知识的,全村的人都在学,美云次次成绩掉尾巴也不好看,美丽结婚后,美云踏实了许多,扫盲班的知青夸过她好多次,美云卯足了劲儿学习呢。
不过知道美丽的脾气,周凤顺着她的话说,“美云年纪小不懂事,将来长大就明白了,你们咋回来了?”
“天天待在屋里快闷出病来了,富贵今天没事,我们就回家看看,爸爸呢?”
“在地里施肥呢,你们去堂屋坐着,饿不饿啊,我给你们煮荷包蛋去。”周凤洗了手就要往灶房走,美丽拉住她,“煮啥煮啊,家里也没多少鸡蛋,留给小弟吃吧,妈,黄木匠被幺叔打进卫生所你知道吧?”
黄木匠还在卫生所住着呢。
周凤嗯了声,回眸看没人,小声道,“黄家的事你别掺和,你幺叔不是省油的灯。”
以前啥也不是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是公社干部了更不会怕事,队上的人都说是黄木匠先惹事的,活该被打,黄家的人上门找唐知综要个说法,唐知综几句话就把人打发回去再不敢上门闹,唐知综厉害着呢。
美丽不屑地嗤鼻,“不就做了个公社干部吗,有啥神气的啊。”
“不神气能把石森弄进醋厂?”周凤不想和唐知综撕破脸,别的不说,将来石康得在学校读书呢,得罪唐知综拖累的还是石康,至于美丽,周凤把她拉到边上,小声问她,“肚子有没有动静了?”
美丽脸上不愉,结婚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怀上,在镇上富贵他妈天天问,问得她烦不胜烦,没想到回家周凤又问,她甩脸色道,“没有。”
“不要着急,慢慢来,我嫁给你爸也是很长时间怀上的,富贵妈有没有为难你?”周凤多少了解美丽的性格,打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不会看人脸色,也不知道富贵妈好不好相处,她教美丽,“富贵妈若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别和她顶嘴,她年纪大了,能有多少时间活?等她走了,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结过两次婚的缘故,周凤把婆媳关系看得很透彻,凡事顺着她说,不满的私底下和丈夫商量,吹吹枕边风,什么事都过去了。
美丽不高兴地嘟嘴,“其他还好,就是爱唠叨,妈,黄木匠被幺叔打了,幺叔就不赔医药费?”
周凤小心翼翼望着外边,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了,低声道,“他们的事你就别管了,要被你幺叔知道是你挑唆的,小心他收拾你。”
黄木匠为啥上门找唐知综,就是美丽说石磊打家具卖,价格不低,黄木匠心里不平衡来找石磊理论,没料到和酒幺打了起来。
唐知综多护短的人,哪儿能由着黄木匠嚣张,挥拳头就打,打得黄木匠掉了好几颗牙。
黄木匠找唐大壮举报干部打人,被唐大壮狠狠训了顿。
亏得黄木匠没把美丽抖出来,要不然唐知综不会放过美丽的。
“我又不吃他的不穿他的,我怕他干啥。”美丽心头不屑,周凤摇头,“你啊就是性格太直了,你幺叔如今是公社干部,在县领导面前都说得上话,你得罪他没好处,妈不会害你,待会和富贵去看看幺叔,拿两包糖过去。”
“我不去,谁稀罕他啊,队长理应是爸爸的,他用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了。”
“过去的就不说了,好好和你幺叔搞好关系,将来谁要欺负你也有个出头的人,还有石森,你和他多走动走动,他和富贵是同事了”
美丽不喜欢听周凤絮絮叨叨,她又不上班,根本没看到过石森,有啥好走动的啊,石森都不来看她,她凭啥过去巴结。
有些事周凤和美丽说得很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唐知综以前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今时不同往日,唐知综出息,美丽和唐知综搞好关系,假如哪天王家的人欺负她,也有出头的人。
美丽不当回事,周凤不得不为女儿打算,要美丽和富贵看着石康,她拿着糖去了唐知综家,家里只有石磊,周凤说了两句话搁下东西就走了。
傍晚唐知综回来,看到灶房多了两包糖,以为是酒鬼给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说了书和设计图纸,两包糖就把自己打发了?
太抠门了吧。
石磊看他站在灶台边动也不动,告诉他,“幺叔,糖是二婶拿来的,说美丽妹妹给你的。”
唐知综不解,“她给我糖干啥,我看着像没糖吃的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好在不是酒鬼给的,唐知综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两包白糖,唐知综让钱大装柜子里,估摸着扫盲时间快过了,去草篷召集大家伙开会,说修路的事儿,村头的公路进村的只通到保管室,其他多是乡间小路,太窄了,干啥都不方便,唐知综决定把小路扩宽,家家户户通公路。
路扩宽免不了要占地,每家每户通公路的话,算下来村里要少两三亩地,尤其自留地挨着路边的就不干了,那是自家的地,凭啥改成路啊。
反对声很大。
唐知综吼了声,示意所有人安静。
他站在知情讲课的台上,视线扫过在场的人,说道,“施工队埋电桩马上埋到丰田公社了,接下来是各个生产队,咱把路扩宽,施工队的拖拉机能开进来,更轻松省事,你们还想不想通电了?”
拖拉机必须开进村,那是他看中的玩意,不停在自家院坝不放心。
他又说,“不是所有的路都扩宽,尽量弄条主干道,沿着主干道往各家扩,路宽敞,你们挑着箩筐走起来也舒服,至于自留地,不用担心占了地你们的自留地就少了,队上有的是地,占了谁家的都拿队上的换。”
要知道,为了建公路,他和唐大壮磨了好多天,从下雨磨到天晴。
得亏那天下雨把拖拉机开到生产队了,要不然他没想起这桩事。
路窄了,有个拖拉机还得走路,多憋屈啊。
将来买冰箱空调,拖拉机停在保管室还得找人抬?多欠人人情啊。
路必须修。
有人质疑,“队上修路占地,地少了,就得少种许多庄稼,粮食产量怎么办?”
在多数人眼里,粮食是最重要的。
“眼光放长远点,光盯着粮食是不行的,施工队的拖拉机你们也看到了,市里发达,满大街开拖拉机的,咱们条件落后连辆自行车都买不起,但你们要想啊,再等几年谁知道是啥光景呢,没准咱们条件好了,买自行车的买自行车,买拖拉机的买拖拉机,直接开回家多好的事,难道要等那会再修路吗?”唐知综又说,“那会不也得面临同样的问题?而且问题更大,为啥呢,有人买得起自行车,有人买得起拖拉机,买自行车的人就说了,我骑自行车小路也能走,凭啥要修路,买拖拉机的咋办,就放弃拖拉机买自行车吗?”
人的嫉妒心有多重只有自己知道,唐知综要他们自己好好想想。
眼下生活水平差不多,没有谁家有交通工具的,等将来就不好说了。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懂唐知综的意思了,谁家在山里逮着只野鸡都会被酸好多天,真买拖拉机,肯定有很多人眼红,故意拖着不同意修路,那拖拉机岂不没法开到家里?
黎翔他们在最后边坐着,自从雨天在唐知综家住了两天,黎翔就挪不动了,直接从公社搬到了唐家。
张大勇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对象的后脑勺,笑得满脸花痴,附和唐知综道,“唐队长说得很对,保不准有人眼红故意不修路,趁着都没车把路修通是最好的,免得到时候扯皮。”
黎翔不予置评,人民温饱尚且是问题,唐知综就忽悠他们买车?光是工业票就够他们攒的了。
也就老百姓心地淳朴才信他的鬼话。
明知唐知综在忽悠人,黎翔没有站起来拆穿他,村里修公路,便于他们埋电桩牵线,至少这点唐知综是说对了的。
受唐知综鼓励,接下来半小时唐知综就安排修路的人了,女同志挖土,男同志垒路,再请几个工人舂路,几个路段该砌石头的砌石头,防止公路坍塌,要修就一步到位,唐知综着重指了村头经常坏的路,借着这个机会重新修过。
施工队有拖拉机,能去石场运石头。
于是,施工队的就发现,属于他们的拖拉机天天是唐知综在开,以前是埋电桩时从拖拉机放电桩,如今是直接把所有的电桩放到指定位置,他们慢慢干,唐知综开着拖拉机去运石头。
油两天就没了,两天就没了。
张大勇有点心虚,很想问唐知综开拖拉机干啥去了,这么下去回市里没法交代的。
唐知综开拖拉机干啥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天气越来越冷了,下个月学校就放寒假了,唐知综自然要多多宣传,为明年招生做好准备,借着运石头的机会,天天带着老师们去其他生产队宣传,家家户户都有孩子,指望扫盲是学不到更多的,还得读书,读书还得选好学校,好学校就是未来小学。
宣传都搞到其他公社去了。
说起孩子读书,首先想到的就是未来学校,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学校致力于创造美好未来。
多顺口多励志多深奥的宣传语。
担心疑惑力不够,唐知综还使出了杀手锏,告诉家长们,明年学校限定招生,每个班招60人,招满就不招了,报名的迅速,手慢无。
有钱的几户人家直接当场交了明年学费,干脆得唐知综握着他们双手不住地夸他们有眼光,学校选得好,不怕孩子不成才。
除了宣传学校,再者就是问候各个生产队的富婆,以前是没车嫌走路麻烦,眼下开着拖拉机,趁机再摸摸她们的底。
以唐知综对黎翔的了解,温柔可人的姑娘肯定招她喜欢,为了不引起对方尴尬,唐知综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小学老师不够,明年得招老师,有意的报名。
这件事唐知综不会广而告之,就和他的发展目标说了,老实说,要不是手里有苏姗姗,唐知综真想立刻从操旧业,有钱,她们真的太有钱了,而且特别上道,唐知综就偷偷说招老师,聪明伶俐的就主动送钱来了。
送到手边的钱没有不收的道理,他通通揣进兜里,至于她们能不能做老师,过了年再说。
公社总共没几个富婆,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在为黎翔办事,塞钱的富婆唐知综通通排除了,着重和几个稳着性子没动的知青交流。
了解清楚她们家情况,再介绍黎翔给她们认识,就他来看,门当户对,黎翔真没理由说不喜欢。
这天,唐知综把几个富婆个人资料进行详细补充后,悠哉悠哉去接施工队的人,中途遇到白杨,两人相反的方向,唐知综没法送他,倒是白杨主动喊他等会,问他明年招生的事,白浩文他们进步太大,以致于院里的人都想把孩子送到桃花村来读书,得知名额有限,要白杨问问怎么回事。
天阴沉沉的,估摸着会下雪,唐知综拍拍身边位置,示意白杨坐上来,钱的事得好好聊,他说,“你上来我们慢慢说,浩文他们在学校不会乱跑,接了黎翔他们我送你们回去。”
村里修路,到处乱糟糟的,好在人多力量大,几段最困难的公路成形了,两边堆石头稳住路基就成,应该再有半个月就忙完了。
白杨爬上拖拉机,把伞丢到后边车里,“院里的人害怕名额满了,急得不行,我前两天就想找你问问的,奈何没碰到你。”
早晚回去,院里的人就围过来问学校的事,他再不问,没准人家以为他故意不帮忙。
唐知综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学校有多少间教室你也知道,我也是担心学生太多,收这个不收那个影响不好,你和他们说,想报名就赶快,好多人已经交了学费,如果晚了,再是你邻居我也不好开后门哪。”
后门不是不能开,但得花钱。
也是看那些人照顾他家具生意,唐知综给他们提个醒。
他做人是很有原则的。
白杨:“成,我回去和他们说说,学费多少?”
唐知综竖起两根指头,和公社小学的差不多,院里的人应该能接受,白杨又问,“怎么报名?”
“过几天我会送家具过去,喊他们把学费准备好,到时候交给我,下学期开学直接送孩子来读书就成了。”
唐知综对学校的招生是很有信心的,入冬了,等把预定的家具做好,喊石磊再打些桌椅板凳,教室宽敞,坐60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施工队的埋电桩埋到街上了,老远就听到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二
唐知综把拖拉机停在稍远的位置,待他们把电桩埋好,扯着嗓门吆喝,黎翔他们就知道该收工了。
最近唐知综几乎成了施工队的专属司机,张大勇他们也不抱怨自己技术不好不坐自己的车了。
几人脸上灰蒙蒙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唐知综问他们咋弄的,往□□服都是泥,今天怎么脏成这样了,还有股怪味。
张大勇不想说,“遇到泼辣不讲理的人了呗,不说了。”
唐知综便没有多问,车开到村头,喊白杨去接白浩文他们,他把拖拉机掉头,张大勇抿了抿唇,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两句,“唐队长,拖拉机烧的油严重超了,你能不能省着点用啊。”送白杨他们回公社,来回又得费不少油。
真是没法交差。
“张大勇同志,我心里有数,你别只顾着怎么像市里交差,多想想啥时候解决你的婚姻大事,和彩萍同志也处了段时间了,就没想过带她回家看看父母?”唐知综算过了,无论如何,要在公社通电前要他们把婚结了。
提起这个张大勇就脸红,他写信和家里通过信了,父母不反对他找个农村的,性格好比什么都强。
换作以前,他妈是没法接受农村儿媳妇的,认为农村人亲戚多,那些人爱上门打秋风,不愿和农村人打交道,也是他年纪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妈没办法不得不放低要求。
等电桩埋完有两天假,他琢磨着要不要带彩萍回去见见他的父母,听唐知综问起,他反问唐知综,“带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啥不好的,彩萍同志是见不得人还是啥啊,我要是你,不仅要带回去,还得带到瞧不起你的女同志面前要她们看看,‘你们瞧不起我自有人把我当成宝贝,彩萍同志比你们强百倍’。张大勇同志,你必须拿出这样的气势来。”
张大勇讪讪,心想会不会夸张了,处个对象,用不着把他妈单位的女同志都得罪光吧。
经唐知综打岔,张大勇心思都落到对象身上去了,哪儿还在意唐知综开着市里的拖拉机送人回家。
直到白杨接了孩子过来,父子四人坐上车,张大勇后知后觉回过神,喊住唐知综想说点啥,碍于白杨他们在,不好把话说太明白,只得由着唐知综开车走了。
拖拉机绝尘而去,烟囱升起的浓烟缓缓升空,张大勇心疼油,偏头和黎翔说,“黎队,你怎么不拦着,回市里铁定要挨骂了。”
黎翔不以为然,“金铭县山路难走,耗油是理所应当的事,咱又没开拖拉机到处乱转,不怕领导质问。”
张大勇没黎翔的底气,他们是没乱转,唐知综开着乱转呢。
想到局长那张泛黑的脸张大勇就头疼,拉电桩是必须得用拖拉机,届时牵线装电表箱,市里不给配车怎么办?
局长那性子,没啥是他干不出来的。
约莫想到回市里面对局长的处境,张大勇吃过晚饭就无精打采的,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唐知综想忽略都难,问黎翔他怎么了。
“没事,明天中午喊石林煮红烧肉,吃顿红烧肉就没事了。”黎翔不疾不徐道。
唐知综哦了声,没有往心里去。
天黑得快,走到半路已经擦黑了,苏姗姗牵着酒幺走在最后边,路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唐知综提醒苏姗姗注意点,别摔着了,黎翔走在最前边,似乎完全没注意身后的事,苏姗姗和唐知综说,“杜花儿来镇上找酒幺了,要带酒幺走,黎队把人吓走了,我感觉她还会来,知综同志,要不喊酒幺跟着你吧,我怕事情多注意不到酒幺被人带走了。”
说话时,苏姗姗拍了拍酒幺的小手,喊他去前边找黎翔抱。
酒幺识趣的跑到前边,伸手抱住黎翔大腿,黎翔顺势把他抱了起来,酒幺看着瘦,体重不轻,黎翔揉了揉他的脸,问他,“酒幺喜欢妈妈吗?”
“不喜欢。”
黎翔回眸看了眼并肩而行的唐知综和苏姗姗,又问,“酒幺喜欢珊珊姨吗?”
酒幺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
“如果珊珊姨给酒幺做妈妈酒幺喜欢吗?”黎翔抱着他走得很快,声音压得低,后边人听不到他说啥。
酒幺没有回答,趴在黎翔肩头,望着黑暗中只看得见轮廓的两人,想说他喜欢没用,还得他爸喜欢,就他对苏姗姗的观察,他爸约莫不喜欢她的。
为啥呢。
没钱。
苏姗姗浑身充斥着没钱的味道。
他爸喜欢有钱人,怎么和苏姗姗好呢。
黎翔拍了拍他的背,以为他不说话是讨厌,哄道,“讪讪姨人很好,不会欺负你们的。”
苏姗姗自幼接受的教育约束她没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唐知综或许能帮到她。
他遇到过很多人,没有比唐知综更合适的人选了,唐知综做事爱耍滑头,但不会主动挑事,遇到事也不会怕,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是无赖,真正相处下来,优点胜过缺点。
“酒幺”
酒幺侧脸枕在黎翔肩膀上,有些瞌睡来了,说道,“爸爸不喜欢珊珊姨。”
珊珊姨有钱就好了。
黎翔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这段时间他观察过唐知综,有他在唐知综规规矩矩的,和苏姗姗也不怎么交流,但张大勇说两人私底下很聊得来,和人前完全是两码事。
黎翔不禁想,难道唐知综顾及有他不好献殷勤?
黎翔也没其他办法,他不住在唐知综家,苏姗姗也没理由赖着不走,要不然其他人会说闲话,传回市里,对苏姗姗也会有影响。
要不然他为啥睡地板也不走,不就想给唐知综和苏姗姗多创造点机会吗?
唐知综结过婚的,照理说经验丰富,怂恿张大勇带唐彩萍回家,他自个咋就没行动呢?
黎翔想不通。
黎翔要是问唐知综的话,唐知综肯定会回答他的,‘你连对象都没有,我咋好独自撒狗粮呢’。
唐知综不了解黎翔存了撮合他和苏姗姗的意思,他对苏姗姗除了钱没其他意思。
“苏姗姗同志,杜花儿没找你麻烦吧?”在杜花儿眼里,苏姗姗是酒幺后娘人选,恐怕是没啥好脸色的吧。
苏姗姗顿了顿,“没,杜花儿也是怕你再婚,酒幺他们受到伤害,她没找我麻烦。”
夜色中,唐知综看不清苏姗姗脸上的表情,以他对杜花儿的了解,找苏姗姗麻烦是少不了的,就看杜花儿不要脸的程度而已。
“真没?”唐知综诈她,“你不和我说我待会问酒幺,你帮忙照顾他,没道理要你受了委屈还不敢说。”
“不用不用。”苏姗姗显得很局促,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她误会我两的关系,说了些难听的话,没啥的,我没往心里去,她也是担心酒幺而已。”
唐知综来气,“她有啥好担心的,走的时候酒幺多大点她都不担心,如今酒幺长大了她知道担心了,她哪儿来的脸,她是不是骂你了,等着,明天我找杜花儿理论去。”
“没关系的。”苏姗姗捏着衣服,脸渐渐红了,“我没事。”
杜花儿说得再难听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她和唐知综清清白白不怕杜花儿说。
“你没事我也得找她说个明白,酒幺他们和她没关系了,别端着慈母的嘴脸装柔弱,惹急了送她去劳动改造。”在有钱人和过去式之间,唐知综毫无疑问的选择有钱人。
杜花儿活该。
苏姗姗仰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唐知综眉眼,唐知综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回眸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想说用不着为她出头,她真的不在意,都习惯了,杜花儿做的不算什么。
夜色中两人走得很慢,唐知综细细端详着苏姗姗,苏姗姗和他认识的有钱人差别很大,比如李怀玉,她经常花钱请客,段梦莹经常买衣服鞋子,而苏姗姗,唐知综似乎没看到她花过钱,但唐知综觉得她的钱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脸上,苏姗姗天天跟着施工队的跑,皮肤却白得像雪,细嫩得犹如婴儿的皮肤,不花钱是做不到的,这个年代,有在脸上花钱的观念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苏姗姗,或许是个超级富婆,富到流油的那种。
想着,唐知综就嘿嘿笑了,回家后自是问酒幺白天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苏姗姗因他受了委屈,他猜到杜花儿会说难听的话,没料到杜花儿会动手,还是借刀杀人,自己水性杨花,到头来把脏水泼到苏姗姗头上,不要脸也要有个度,杜花儿,惹着他了。
酒鬼千不好万不好,至少人家不乱搞男女关系,杜花儿贼喊捉贼,简直败坏社会风气,给所有人做了不好示范。
在公社大会上,唐知综直接提出送她去劳动改造。
针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公社会送思想落后作风偏离社会主义作风的人进行思想改造,思想改造没进步就送去劳动改造。
唐知综作为公社干部,点名杜花儿没啥奇怪的,怪就怪在杜花儿是他前妻,免不了给人一种公报私仇的感觉。
那又怎样,唐知综不在乎。
能把人送走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108 女主是穷人
唐知综是公社红人, 又和唐大壮是亲戚关系, 在场的公社干部, 生产队队长没人敢和他唱反调, 况且杜花儿作风确实不好。
劳动改造就劳动改造吧。
消息传到杜家, 杜花儿直接不答应, 说唐知综存心报复, 整个公社人那么多,凭啥送她去劳动改造, 在家里鬼哭狼嚎, 弄得生产队队长没脸, 丢下去‘不去也得去’就走了。
杜花儿五官生得漂亮, 和唐知综结婚前就有很多上门求娶的人,最后罗红花挑了唐家纯粹是看唐家有钱。
不成想落到这步境地, 杜花儿去劳动改造, 全家人会跟着被指指点点,生产队闲言碎语多, 孙子们会被嘲笑排斥,抬不起头做人的, 罗红花着急了,进屋凶杜花儿,“哭啥啊, 哭就能解决问题吗,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儿媳妇追着队长出去了,问问有没有挽救的法子, 罗红花扶起地上的杜花儿,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有啥不满足的,好好跟着唐老幺,你现在就是公社干部的媳妇,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没有啊,猪油蒙了心,苏卫军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魂儿勾走了,现在好了?”
在这之前,罗红花从没认为女儿有问题,人前素来卖惨哭诉女儿不容易,包括女儿离婚回家,儿媳妇暗中甩脸色,她也偏袒女儿,觉得女儿长得好看,再婚不是问题,苏卫军也答应给丰厚的彩礼,谁知唐知综日子越过越好,又做校长又做公社干部的。
她眼红得不得了。
杜花儿瘫坐在地上,哭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罗红花心里窝着气没地撒,冲杜花儿吼道,“还不站好,哭得很好看是不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天唐知综会能耐到说句话生产队队长也会听他的,她恨得牙痒痒,逢儿媳妇沉着脸回来,她急忙走出去,“怎么样了,队长说有没有法子啊?”为了全家不被议论,不能让杜花儿去。
罗红花知道的道理她儿媳妇怎么会不知道,她摇头叹气,“公社大会上提出来的,公社书记也赞成,没有回旋的余地,妈,你得好好说说花儿,她不是去桃花村找唐老幺复婚,怎么会闹成这样子?”
杜花儿嫂子对杜花儿不是没有抱怨的,嫁出去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拖累家里,杜花儿倒好,乱搞男女关系丢尽娘家人的脸不说,离婚后整日待在家,白吃白喝不干活,像旧社会的地主,谁受得了啊。
罗红花给钱让唐知综和杜花儿离婚她就不赞成,奈何钱在罗红花手里,她信誓旦旦的说苏家娶杜花儿就能挣回来。
结果呢,苏卫军根本没钱,害得她们白白损失了20元。
私底下她也和杜花儿说过,苏家是拿不出钱的,想过好日子得找唐知综,唐知综是家里的老幺,他妈手里有的是钱,以前估计看杜花儿不老实没全拿不出来,去年年底,唐知综死里逃生,他就没缺过钱,相较而言,唐家比苏家富裕多了,更别说唐知综借着离婚敲诈了苏家50元。
她看杜花儿去了桃花村,以为她听进去了,却不想把唐知综得罪狠了,直接提出送她去劳动改造。
队上可是说了,唐知综开会时脸色很难看,谁都不敢反驳她,问她是不是杜花儿惹着唐知综了,唐知综不是主动挑事的人,肯定是杜花儿有问题。
弄得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望着泪眼婆娑的杜花儿,心里不舒服却耐着性子问,“你去桃花村干啥了?”
经她提醒,杜花儿慢慢回过神来,细细想了想自己和唐知综的事,咬牙切齿道,“是那个女人,绝对是,是她喊唐知综那么做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无辜实则心肠歹毒。”
罗红花懵了,“哪个女人?”
杜花儿哭哭啼啼地把唐知综家住着有女人的事说了,添油加醋说了很多苏姗姗的坏话,连带着罗红花也记恨起苏姗姗来,杜花儿嫂子没被冲昏头脑,唐知综和杜花儿已经离婚了,和其他女人处对象很正常,况且人家是市里的,文化水平高,又是城镇户口,换谁会讨厌呢。
看两人忿忿不平,活像唐知综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似的,她提醒罗红花,“妈,唐老幺已经离婚了,花儿有啥资格插手人家处对象的事,她还是收敛点吧,要不然下场更惨呢。”唐知综活得风生水起,她本想借着杜花儿和唐知综复婚把孩子送去桃花村读书,眼下来看是没希望了。
从杜花儿身上捞不到好处,她就愈发不待见杜花儿了,“花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人的眼光怎么就那么不行,唐老幺多好的人就被你抛弃了,我看你别惦记着复婚了,还是想想怎么和苏卫军那拿到钱结婚吧,咱家的粮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养你养到老吧,女人哪,还是得有自己的家。”
嫌弃明明白白挂在脸上,罗红花想训斥她两句,直接被她顶了回来,“妈,你别总想着花儿是你闺女,你还有儿子孙子呢,就说那笔钱,几个孩子读书的学费妥妥的够了,你对花儿够仁至义尽了。”要怪就怪杜花儿自己没福气。
罗红花不是拎不清的,杜花儿回家后,她没说过半句重话,还想方设法给她介绍对象,喜欢杜花儿的人不少,奈何不愿意结婚,害怕养不熟,为此罗红花遭了很多冷眼,队上好多人问杜花儿怎么还不结婚,生过孩子的人有啥好挑剔的,有男人娶就赶紧嫁了,等年龄再大点就没人要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完全没有她插话的份上,她也不好说是男方不答应,就说杜花儿上次婚姻不幸福,这次得多花时间看看,哪晓得看了好几个,都没要和杜花儿结婚的意思。
此刻听儿媳妇说,罗红花也有点担心了,全家老小勉强能过下去,再养个闺女,明年生活岂不更困难,她摇杜花儿胳膊,“苏卫军呢,他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去问问他手里有多少钱,钱少点没关系,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只要他真心对你,妈没其他意见。”
闺女是不能留在家里了,得抓紧时间嫁出去,要不等劳动改造回来恐怕就嫁不出去了。
说起苏卫军杜花儿也来气,她去找过苏卫军,奈何他比自己过得还惨,自己单过,穷得连捆柴都没有,天天要兄弟救济才有口饭吃,杜花儿不想嫁给他,嫁过去就得帮着还账,啥时候能过好日子啊。
看她支支吾吾不吭声,罗红花又来了气,“你挑三拣四的干啥呢,以为自己很受欢迎是不是,找个对你好的比啥都强,走走走,我和你去苏家看看,苏卫军不是分家单过吗,你嫁过去就能做主,没有婆婆嫂子压着,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多惬意啊。”
她拉着杜花儿要走,杜花儿死活不肯,苏卫军除了有间屋子其他啥都没有,杜花儿怎么肯嫁给他过苦日子。
“妈,妈,我不嫁给苏卫军了,我要和唐知综复婚,凭啥我跟着她时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没了我他就越过越好,我看是他妈在背后使坏。”杜花儿拽着罗红花不肯走,脑子也转起来了,没错,就是高翠华,就是高翠华干的好事,有钱不全拿出来,害得自己以为日子没盼头,要不然怎么会和苏卫军走。
她嫂子见杜花儿把错归咎于高翠华,心头冷笑,她早和杜花儿说过高翠华有钱,好好哄着高翠华,那些钱就全是她的,杜花儿嘴上应得痛快,到底是没往心里去,嫁进唐家啥活不干,生了孩子就丢给高翠华带,高翠华肯把钱给她才有鬼呢。
罗红花侧目看向自己儿媳妇,关键时刻,她信任自己儿媳妇。
奈何儿媳妇好像不赞成杜花儿的做法,她不懂,“老大媳妇,你怎么看?”
“复婚不是花儿说了算的,唐老幺身边有其他女人,看不看得起她不好说,过两天就得去劳动改造,她不把握好机会就没希望了。”
杜花儿像抓到最后根救命稻草,“大嫂,你教教我,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生产队正如火如荼的修公路,唐知综开着拖拉机宣传小学的效果不错,目前为止,报名的人数已经好几十人了,白杨他们院里的人最积极,感激他们的支持,唐知综每家送了两个本子,虽说是唐大壮花钱买的,其他人不知道啊,握着唐知综双手高兴得不得了。
难怪白浩文他们兄弟进步大,校长会做人,孩子跟着学,进步能不大吗?
初冬的雪来时,施工队放了假,本要等到把电桩埋完的,黎翔说市里召他们回去开会,提前放假了。
雪不大,像碾碎的羽毛轻轻落在田野,化作轻柔的雨融进地里,这场雨仅下了两个小时,地面都没淋湿,黎翔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城住两天,唐知综站在门口,不经意的和他闲聊,“大概啥时候回来?雪天不好施工,用不用明年再来?”
最近他开着拖拉机到处走,帮黎翔物色了好几个对象,等着找时间介绍给黎翔认识呢。
黎翔折好衣服,“开完会就回来吧,得赶在雪天把电桩埋好,接着就牵电线装电表箱,咋了,有事?”
“给你介绍的对象有了,要不要回城前见个面?”唐知综云淡风轻道。
黎翔噎住,被口水呛得直咳嗽,“你还来真的啊。”
“不然呢。”唐知综为了黎翔是煞费苦心,把人家姑娘的祖上三代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无论品德还是性格,保管黎翔会喜欢。
黎翔又被噎得无言以对,快速的叠好衣服,说道,“不用了。”
“为啥,看不起人家是不是?”
黎翔摇头,“不是,家里有安排了。”他的婚事,恐怕不是他能做主的,更别说唐知综了,介绍再多对象都白搭。
“你家能有啥安排啊,要有安排你咋还单着?”唐知综进屋,他个子和黎翔差不多,气质没黎翔强势,但声音够霸道,“听我的,我不会害你,我介绍的姑娘你绝对会喜欢的。”
黎翔呵呵了两声,他相信唐知综说的真话,然而是伪装的还是发自心底的就不好说了,别说他没心思处对象,即使有,也会离唐知综远远的,他不像张大勇他们,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
“摆出那副嘴脸干啥,等你见过就知道了。”为了拉拢黎翔,唐知综是把自己看家功夫都拿出来了,候选女友名单是他曾暗搓搓准备下手的,为了挽留黎翔这个人才,忍痛介绍给他的,黎翔竟摆出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什么意思啊。
“唐队长,你的好意我领了。”黎翔拿唐知综没辙,就说施工队的人,目前为止,就剩下他和苏姗姗单着了,唐知综动作多迅速啊,对症下药,给其他人介绍的对象完全是按照各人心底幻想来的,合拍得恰到好处。
唐知综不去做媒人真是可惜了,冲着他为对方量身打造对象的本事来看,就没他促不成的婚姻。
有本事是真,骗人也是真。
“算了,你赶着回市里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等你从市里回来我挑时间你们见见,见过后不满意再说。”
唐知综搓着手,天冷了,他嫌穿着棉袄不帅气,硬是穿的稍厚的外套,走出黎翔屋子,他又去找苏姗姗,总算有机会试探苏姗姗有没有钱了,他站在门口,冷得瑟瑟发抖,“苏姗姗同志,听说市里的百货商场有很多衣服卖,我冷得遭不住了,你能不能替我捎两套啊。”
县里百货商场翻来覆去就两个款式,去年穿着觉得帅气,今年只觉得老土。
苏姗姗啊了声,看唐知综衣衫单薄,忙让他进屋,黑溜溜的眼珠注视着唐知综良久,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为难道,“我回市里恐怕没时间逛百货商场,要不我帮你问问黎队?”
唐知综甩手,“黎翔同志是大忙人恐怕更没空,你要时间就算了,我将就着穿。”说完,他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嘴巴,哑着嗓子说,“好像要感冒,我喊石林给我煮碗姜汤去。”
背过身就要走人,苏姗姗扬起手,纠结许久叫住他,“唐队长,你要什么款式的衣服?”
唐知综心头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沉思状,“有哪些款式我也不清楚,你看着买吧,尽量买大套点的,我不挑衣服。”
苏姗姗点点头,眉头继续拢着,唐知综关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哦”他好像如梦初醒想起是啥了,“我得给你拿钱和布票是不是,大概多少钱,市里啥物价我也不清楚,布票要多少”
苏姗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男装价格她也不了解,小声说,“20块钱肯定用不完,布票的话,我先借黎队的用,到时候你还给黎队就行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千斤顶压在唐知综胸口,妈的,苏姗姗竟然问他要钱,开口就20,她自己没钱吗,还得问黎队借布票,唐知综撑着腰,身子摇摇欲坠,没钱,苏姗姗没钱,是穷光蛋,他看走了眼啊。
苏姗姗看他脸色憔悴,快站不稳的样子,上前扶他,手还没碰到唐知综就看他躲了下,苏姗姗愣住,小脸苍白。
“我没事,头晕而已,你等着,我回屋给你拿钱啊。”他语气些许颤抖着,亏他为了和苏姗姗搞好关系在她面前尽量装绅士,遇事率先维护她,白搭了,通通白搭了,想到自己说给黎翔介绍对象,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给黎翔预备的都是女知青,家里超级富豪的,他怎么就没和她们介绍介绍自己呢。
他悲痛交加的回到房间,万分不舍地找出20块钱,越想越不甘心,把钱揉成团,心头五味杂陈的把钱给苏姗姗。
就这样苏姗姗都没客套两句说不收他的钱,看来是真的穷。
穷得彻彻底底的了。
唐知综很想让时光倒流,他不会在苏姗姗身上浪费时间,明明有拖拉机,就该开着和他认识的富婆多多交流沟通留个好印象啊,照段梦莹的慷慨来算,这段时间他都捞到多少钱了啊,钱啊,就这么从他身边擦过去了,明明闻到了钱的气味,怎么就推给唐知综了啊。
不行,他得找机会和那些知青说说,黎翔有脚臭,睡觉打鼾,没事爱抠脚,习惯很不好。
他走出门,黎翔背着包从屋里出来,问苏姗姗收拾好了没,唐知综猛地想起,他们回城得开拖拉机,没他用的份儿。
他脸色沉了沉,气冲冲奔回房间,咚的声关上了门。
关门声震天响,黎翔悻悻,“唐队长,我们走了啊,估计过两天就回来。”黎翔以为唐知综是冲自己甩脸色。
没多久,苏姗姗也背着绿色的包走了出来,待在石磊身边的酒幺跑过来,“珊珊姨,你要回城吗?”
苏姗姗摸摸他的脑袋,天气冷了,唐家父子四人穿得很薄,大人就算了,酒幺冻得鼻尖通红,双腿不受控制的抖着,苏姗姗点头,“是啊,珊珊姨回市里开会,过两天就回来了。”说着,她顿了顿,还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黎翔了解她的想法,接过话,“酒幺,你想要什么,叔叔回来给你买。”
酒幺拉住苏姗姗的手,仰头说,“我要珊珊姨给我买。”
苏姗姗有点尴尬,除了尴尬还有点难过,她说,“珊珊姨没钱。”
唐知综托她带东西,照理说她先花钱买,回来再问唐知综要就行,然而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想来唐知综摔门是觉得自己小家子气看不起他吧,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酒幺似乎并不惊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神略微有点同情,童声童气道,“没钱就不买,酒幺啥都不要,要珊珊姨平平安安的就好。”
苏姗姗蹲身,揉了揉他冷冰冰的脸,心里莫名柔软,“酒幺想要什么,和珊珊姨说说,珊珊姨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酒幺真的托着下巴想了很久,说道,“我想要辆自行车,很高的那种。”
苏姗姗扯着嘴角苦笑,老实道,“恐怕有点难,酒幺还想要什么?”
她以为孩子无非喜欢吃的玩的,不想酒幺开口就是自行车,苏姗姗无能无力,酒幺摇摇头,抬手擦了擦鼻涕,“不要了,就想要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爸爸载着我哪儿都能去。”
苏姗姗眼神暗了暗,站起身,和黎翔说,“我们走吧。”
黎翔拿过她的包,喊了声屋里的唐知综,传来的只有不耐烦地‘知道了’,黎翔有些想笑,不就拒绝他去见人家姑娘吗,至于发脾气,看不出唐知综还是个心灵脆弱的。
酒幺从他们出门,站在院坝外冲他们挥手,看着他们进竹林后,咚咚咚的跑回房间,“爸爸,我就说珊珊姨没钱你还不信,她自己也说没钱了,我要穿厚衣服,冷死我了。”
这几天降温,酒幺要穿厚衣服,唐知综哄他们忍着,说忍几天珊珊姨会给他们买新衣服,酒幺天天被冻得脸色发青,结果呢,苏姗姗提都不提帮他们买衣服的事,大勇叔叔都看不过去拿钱给他们买新衣服穿苏姗姗都没吭声,不是没钱是啥。
唐知综趴在床上,心里正难受呢,听酒幺戳他心窝,更是难受得喘过气来,翻起身,边给酒幺找衣服边碎碎念,“穿那么厚干啥,走不动要人抱没人抱你的啊。”
把衣服套在酒幺身上,他也觉得冷得受不了了,把自己的厚衣服找出来穿上。
越想越不明白,苏姗姗不是和黎翔从小一块长大吗,土豪的发小有穷光蛋吗?
没有吧。
穿上厚衣服,酒幺瞬间暖和了很多,双手揣进衣兜,颇有想显摆的意味,“爸爸,我就说珊珊姨没钱吧。”
唐知综:“”
他抬眸,恶狠狠瞪着酒幺,咋看不出酒鬼儿子是这个德行呢,尽往人伤口撒盐,他深吸口气,不想和酒幺计较,而是很敷衍的语气问,“你咋知道的?”
酒幺得瑟的顺了顺自己有点长的头发,“闻出来的,有没有钱,闻闻就知道了,珊珊姨身上没有钱的味道。”
来过家里的女同志身上,酒幺只在李怀玉身上闻到过钱的味道,但唐知综不喜欢李怀玉,说刘春玲更好,然后就把刘春玲介绍给了唐知福,做了他五婶。
唐知综:“”妈的,要不是酒鬼死了,真想揍酒幺两拳,以前怎么没发现酒幺这么爱显摆呢,和酒鬼真是一个德行。
唐知综换上厚衣服,把薄衣服扔进木盆里,想着石林既然要洗就全洗了,进屋拿了两件厚衣服去学校给钱大他们穿上,苏姗姗没钱,自己也用不着装,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别真把自己逼得感冒就惨了。
教室里门窗关着,人口呼出的二氧化碳像开了空调,唐知综喊钱大把厚衣服别感冒了,学生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过还算厚实,看唐知综亲自送衣服来,免不了羡慕钱大有个好爸爸,整个学校,他们最羡慕的就是白浩文和钱大他们两家兄弟了。
殊不知白浩文也羡慕钱大,他在唐家也算住过有段时间的,从没看唐知综打人,即使骂也是开玩笑没当真的那种,相较而言,他们就惨多了,记事起没有哪天不挨骂不挨打的,也就来读书后耳根子清净了点,不过比钱大的日子还是差远了。
钱大他们天天吃鸡蛋吃白面馒头吃肉,他们家也吃,但味道没有石林做的好吃,他奶奶做馒头用的是糖精,有时不够甜,有时甜的发苦,石林做馒头用的是白糖,放再多都不会发苦,比他奶奶做的好吃多了。
之前看下雪,白浩文还暗自高兴以为不用回家,这会儿看外边雪停了,他有点不爽,盼望雪再大点,他们又能去唐家住了。
他们住得欢天喜地,殊不知白杨快哭了,唐知综家伙食是好,生活是有趣,耐不住伙食费高啊,就说下雨那几天,3兄弟的伙食费快赶上他工资了,看老天下雪,他赶紧回家拿伞,想着无论如何傍晚得去把人接回来,冬天断断续续的雪还有的是,真由着白浩文他们性格来,他整年的工资都白领了。
哪晓得后来雪停了,白杨很是松了口气。
于是他准备去桃花村后先找唐知综聊聊天啥的,刚走出办公室,公社小学的校长来了,白杨是教育局干事,但和校长打交道的次数少之又少,因为基本没他啥事,除了开学那段时间,就没他的事。
看到校长,他不是不惊讶的,“魏校长?”
魏校长50多岁了,精神矍铄,看上去和40岁出头的人没什么两样,白杨望着他依旧乌黑浓密的头发,心头想自己如果50多岁能有这种状态就好了。
“白杨同志。”魏校长不怒自威,白杨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像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学生,立即乖顺起来,“是。”
“你现在是要出门吗?”魏校长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几把伞,眼神瞬间严肃起来,“是去接白浩文他们?”
白浩文他们去乡下读书在公社不是啥秘密,镇上好多人家都想把孩子送到白浩文他们所在的学校,说老师教得好,孩子进步大,其中就拿白浩文他们举例,包括学校的老师们都在聊未来小学的事,提到有几十名学生在未来小学交学费报了名,魏校长找白杨就是来了解情况的。
乡下学校怎么能和公社小学抢生源,桃花村生产队做法不对,各个生产队又不是没学生,凭啥盯着公社小学的学生不放。
魏校长本来是想直接找唐知综的,稍微了解唐知综性格后,觉得来找白杨比较合适。
整个公社的教育都归白杨管。
白杨点头,“是啊,害怕路上下雪,把伞带着方便,魏校长来是有什么事吗?”
时间还早,白杨不得不请魏校长进办公室说话,他的办公室很小,堆的都是文件,魏校长和他开门见山道,“听学校老师说,好多学生去未来小学报了名,年后就去那边读书了,你是教育局干事,你得出来管管,桃花村生产队再招生也不该和公社小学抢学生哪,学生的档案你是做了登记的,每年都得统计,他们抢镇上的学生过去读书,档案资料送到县里,县里不得过问镇上的人跑到农村去干啥?”
户籍啥的通通都乱了套了,城里人去农村是要经过审批的,学生人数大面积往农村流失,县里问起来,他该怎么说。
唐知综要在的话定会骂魏校长老奸巨猾,留不住学生就留不住,扯什么档案资料,扯什么人口流失,再流失也在同个公社,又不是流失到外县,有啥好担忧的,唐知综不在,白杨自然不明白校长的真实想法,他说,“每学期都会统计档案,用不着担心,而且桃花村生产队不远,没啥影响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自然想给孩子最好的,未来小学教学质量过硬,家长选择好学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魏校长脸颊的肉跳了跳,“镇上的人都跑农村读书,公社小学怎么办?”
白杨摊手,想说他也不知道啊,但看魏校长脸色阴沉沉的很不好看,他想了想,想要留住学生,关键还是得抓教学质量,他真挚诚恳的给魏校长提议,“都是本公社的小学,公社小学老师有时间的话多去未来小学听听课,和他们交流交流,想想怎么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
魏校长满脸不愉,白杨话里的意思明显在说公社小学老师教学水平不如未来小学老师,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吗。
就城里来的知青,没有教学经验,能教出啥好学生,他从没把未来小学放在眼里过,要不是这次生源流失,他不会注意到未来小学。
白杨给他倒水,知道有的话他不爱听,但还是得说,“魏校长啊,你在学校教书几十年,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然而其他老师我就不评价了,就说我家双胞胎,调皮是调皮了点,不爱写家庭作业,老师觉得管不了直接放弃了,比较来看,未来小学的老师就负责多了,不仅从行动上鞭策他们写作业,更从思想教育上鼓励他们,双胞胎从不写作业的,去了未来小学后,回到家每天主动看书完成作业。”
虽然很多时候放学在教室里就把作业写完了,回到家仍然有复习的,偶尔会写作文,许多汉字不会写,但有拼音,他看过后都不得不佩服他们有思想。
这么想想,在公社小学,白浩文他们真的没学到啥。
既然这样,为啥要把孩子送到公社小学,嫌钱多吗?
这件事魏校长听很多人说过,他说,“白浩文他们大了自然懂事多了,孩子不听话不能怪在老师身上,老师每天教育几十个学生够身心疲惫的了”
虽然是实话,白杨不爱听,谁不是每天忙得身心疲惫啊,公社小学老师有工资,人家未来小学老师啥都没有,别人有能耐教好孩子,你不好好反思而是用辛苦做为说辞就不太好了,白杨语气凝重起来,“魏校长,老师们辛苦我能理解,但未来小学的老师们也辛苦啊,人家放学后会在学校待很久,批改作业,备课,忙到很晚的。”
人家没钱都不嫌累,你有工资的说累真的太没道理了。
不过公社小学是他母校,白杨真心盼着它好,提议道,“魏校长,哪天有时间你去未来小学听听课吧,感受感受学校的气氛,再说这件事好吗?”
优胜劣汰,公社小学不好好抓教学,被未来小学超过是很正常的。
送走魏校长时间有点晚了,白杨匆匆往桃花村去,在村里遇到和村民聊天的唐知综,说了魏校长找他的事,让唐知综卖他个人情,“本公社的,都是为祖国培养人才,他们来听课的话你就别拒绝啊。”
唐知综笑着说好,拒绝是不会拒绝的,分享经验那是想都别想,他还指望学费发家致富呢,怎么会把经验传授给竞争对手呢。
“白杨同志,看在你的份上我会好好接待的,同为革命效力,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白杨感激不已,真怕唐知综不答应,魏校长那边闹起来。
公路马上就完成了,家家户户出门就是敞亮的大路走,人人都清高采烈的,干活格外有劲,唐知综的意思是过几天选个时间,生产队打牙祭,算庆祝公路开通,他来问问大家伙的意见,大家能有啥意见啊,他说啥就是啥,不过打牙祭得要有肉,生产队没钱啊。
唐四斤问,“知综,要我们挨家挨户凑钱买肉吗?”
“哪能让你们花钱啊,我作为队长,吃顿饭都要你们凑钱的话就太寒碜了,我请客,保管室不是还有米吗,就用那的粮食煮,至于菜,家里有菜的出菜,买肉的钱我给。”
周围人欢呼不已,头次遇到这么大方的队长,唐四斤担心花的钱太多把唐知综吃穷,“不好吧。”
“四叔,我现在是公社干部,每个月有工资的,顶多把明年的工资掏出来请大家了,村里通公路是大事,最迟年后就通电,双喜临门,庆祝是应该的。”唐知综昂着头,豪气万丈。
白杨看得嘴角抽搐,什么明年的工资啊,冲着唐知综挣的他的伙食费,施工队的伙食费,这钱根本不算他出的好吗?
“白杨同志,到时候你也来啊,咱村通公路是大事,明年你买辆自行车,随便进村,不用担心路窄。”
白杨笑了笑,自行车他哪儿买得起,工业票都给学校买钟表和铁锅了,不过唐知综能想到他,白杨还是高兴地,不吃白不吃,他必须来。
唐知综要请客的事很快在生产队传开了,其他生产队的心里又不平衡了,别人队长请客打牙祭,他们队长天天板着脸嫌他们扫盲不够努力,真是的,还要多努力啊,晚上说梦话都在背汉字,把他们逼疯就满意了?
施工队的不在,石林不用煮大锅饭,傍晚直接来唐知综家给他们做晚饭,见唐知综拿出本菜谱,要他跟着上边的学,汉字都是石林认识的,上边写了具体的步骤还配了图片,石林看得双眼放光,“幺叔,你哪儿来的?”
还能哪儿里的,酒鬼送的呗。
本来要等到施工队埋完电桩回城的,哪晓得施工队的今天走了,酒鬼还算有人性,没有放他鸽子,除了菜谱,发电厂的设计图纸也搞来了,他看过图纸,设计很符合这个年代的需求,没有啥先进玩意。
唐知综有点后悔的是没问酒鬼要其他的,酒鬼既然拿得出设计图纸,发电所用的机械肯定有吧,机械比设计图纸更管用啊。
都怪酒鬼说他快死了,害得自己脑子没转过弯。
“你先翻翻菜谱,会的就略过,不会的就单独用本子记下来。”冲着菜谱逼真的图纸,没法留给石林保留,得烧了。
好多都是石林不会的,煲汤,煎炸,热炒,和他炒菜的习惯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原来放盐酱油醋还有先后顺序的,他爱不释手,“幺叔,我能不能拿回家看?”
唐知综斜睨了个眼神过去,石林又打商量,“我今晚能不能睡这边啊。”
“苏姗姗同志的床单被褥换了你要睡就睡。”想到苏姗姗,唐知综就不爽,看着是个白富美,偏偏没占着富字,他运气怎么就这么不好啊。
石林高兴地把菜谱揣进衣兜,“幺叔,明天我们就按着食谱的菜单来?”
唐知综没意见,只要不是个傻子,照着食谱的来做味道基本不会差太远。
3个侄子的前程基本安排好了,唐知综看着屋里写作业的钱大他们,钱大写完作业,对上唐知综打量的目光,喊了声,“爸爸?”
唐知综收回视线,长叹了口气,酒幺以为他不高兴,扯了扯钱大衣服,“爸爸不高兴。”
钱大困惑,酒幺说,“爸爸要请全生产队的人吃肉,得花很多钱。”
酒幺眼里,唐知综是被苏姗姗那件事打击到了,精神错乱才说出请全生产队的吃饭那句话的,他问唐知综,“爸爸,请客后我们家是不是就没钱了啊。”
又会穷得揭不开锅吗?
“咱家啥时候缺过钱啊。”请客的钱唐知综将来是要收回来的,而且很快。
他唐知综,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酒幺仍然担心不已,他不想过穷日子,唐知综看出他心底的想法,安慰他,“别担心,爸爸会挣很多钱,爸爸挣了钱,你们就是富二代。”
酒幺不懂富二代的意思,只问唐知综,“要等多久啊?”
他好长时间没看到唐知综半夜数钱了,唐知综也不教他们数钱了,心里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09 铁锅
“慌啥, 等着呗。”唐知综哪儿回答得上来具体时间, 石磊和石森挣的不多, 以为傍上苏姗姗就退休享福了, 结果苏姗姗穷得连件衣服都买不起,他还得重新物色目标,难哟。
酒幺多机灵啊, 看唐知综外强内干, 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和唐知综商量, “爸爸,不请客不行吗?”
好像挣钱不是很容易的样子呢。
唐知综来气,“说出去的话咋能不作数,请客必须请, 钱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爸爸有了钱,你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不杀人吸毒,在法律约束的范围内,他基本不会反对,看着3张稚嫩漂亮的脸蛋, 再想想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脸,后悔怎么不穿到酒幺他们身上,做个不努力有钱花的富二代多好,偏偏穿到一穷二白的酒鬼身上转而想想自己要穿到3兄弟身上,细胳膊细腿不说, 还得拖着个酒鬼亲爹,狐狸精亲妈,他打了个哆嗦。
好像酒鬼更好,至少能离婚,凡事有主动权。
酒幺看他嘴唇微微颤动着,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老气横秋的摇摇头,提醒钱大他们继续写作业。
琢磨着请客就请客吧,他爸精神正常就行,好不容易戒了酒,别被折磨成神经病了,那种病是很恐怖的。
父子两各怀心思,默契地没有再聊请客的话题,倒是等唐知综指导石磊做木工后,钱大问酒幺到底怎么回事,他爸素来抠门,别人借5分钱他都舍不得的人,怎么突然大方要请整个生产队的人吃饭。
不正常啊。
酒幺心里愁闷,正找不着人诉苦,就把苏姗姗的事说了,扁着小嘴,很是埋怨的语气,“我和爸爸说珊珊姨没钱他不信,跑去让珊珊姨买衣服,结果珊珊姨拿不出钱来吧。”具体的细节酒幺不清楚,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吧。
钱大跟着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爸又不是没钱,为啥老惦记着别人兜里的啊,每个月石森哥的工资,石磊哥打家具的钱就足够他们生活开销了,怎么还不知道满足呢?
他低头继续写作业,突然,他动作顿住,心口涌出个念头:他爸或许是害怕没钱的生活了,所以拼命的攒钱吧。
为啥又请客?钱大抬眸,黑漆漆的眼眸定定望着院坝外的果树,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今年果子结得不多,他爸说留着自家吃,等明年果实丰硕摘些去镇上卖,他爸从没想过送给村里人吃,莫名奇妙说请客,难道有什么需要全村人帮忙挣钱的事?
能让他爸主动花钱的事自然是能挣更多的钱。
就像他送白杨柜子,没收白杨的钱,但因此揽了很多活,黄木匠说挣了不少。
他爸从来不做无用功的。
想明白了,钱大无语又有点难过,他爸凡事向钱看,无非是过惯了穷日子,不想再回到过去了吧。
“酒幺,我们好好读书,将来多挣钱孝敬爸爸,爸爸就不会打别人的主意了。”
唐知综的种种表现在钱大看来,就是穷给闹的。
酒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以后要对爸爸好,给很多钱给他花,要他每天半夜数钱数到天亮。
唐知综不清楚3兄弟的想法,他在旁边看着石磊做木工,石磊手艺越来越熟练了,而且因着黄木匠受伤,好几家想找黄木匠打家具的人都来找石磊,年底清闲,结婚的人多,唐知综帮石磊接了两家,其余的通通给推了。
村里年底热闹,结婚的人扎堆,城里更甚,唐知综希望石磊多接城里的活,起点高,有利于将来的发展。
石磊没什么规划,都听唐知综的,他从早到晚,除了做家具就是看图纸,柜子是平均尺寸,衣柜是依着别人丈量的尺寸来做的,价格高,石磊做得更用心,唐知综边看他做,边和他说,“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多,累不累?”
石磊摇头,他每天动着,完全感受不到冷,更不觉得累,想到自己短短时间就挣了全家1年省吃俭用都攒不起来的钱,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感到累。
“那就好,现在打家具你忙得过来,等明年接的活多了,找两个人帮帮你,我记得你媳妇会点木工是吧?”唐知综翘着二郎腿,望着满地堆的木头,他考虑专门给石磊建个木材家具厂啥的,面积大,堆多少木头都不是问题。
石磊老实道,“是会点,幺叔的意思要她跟着我做?”
黄家的人知道后恐怕跳得更厉害,就说黄木匠受伤,外边的人找他打家具,朱亮他们来找过自己好多次,知道来硬的不行,就卖惨,求他给他们留条生路,唐知综为啥只接了两家的活,不就看在亲戚面子上没和他们抢吗?
想到唐知综的善解人意,石磊说,“我回家问问玉儿,有个人帮忙是快很多。”石林空闲时会给他打下手,单是递工具就能省不少事。
“你回家和她说说,目前这批家具我不给她工资,以后接了生意按天给她钱。”
石磊再厉害,毕竟只有一双手,想要发展壮大,得招更多人。
建厂房,过年后就建。
石磊回家把这件事和黄玉儿说,黄玉儿没啥意见,余秀菊听说有钱拿,激动得不行,窜到石磊跟前,拍着自己胸口说,“石磊,你看妈给你打下手行不,你幺叔说每天多少钱啊,实在不行我和你爸都去帮你。”
石磊的工钱都交给余秀菊了,余秀菊管家后没拿到过这么多钱,唐知综这方面真的很大方,余秀菊尝到甜头,如今听说有工钱拿,哪儿还坐得住。
石磊有点为难,“妈,幺叔要我问问玉儿,没说你行不行。”
余秀菊心思多,石磊直觉唐知综不会答应,又说,“妈,你给我打下手家里的事情谁做,总不能要爸做家务活吧。”唐知国性子急,哪儿是做家务活的料,估计要不了几天家里就乱糟糟的了。
余秀菊看向旁边编箩筐的唐知国,家务活交给他确实不放心,她心思转了转,说道,“家务活要石林干啊,他帮你幺叔干也是干,咱家他咋就不能干了?”
石磊迟疑,石林是能做,就怕石林不答应,石林帮唐知综做家务活是有钱拿的,除非余秀菊给他钱,余秀菊舍得吗?
石林没回来,余秀菊没法问他,隔天清早,余秀菊随石磊去唐知综家,问石林行不行,石林想也不想给拒绝了,他得练厨艺,哪儿有时间和精力做家务,余秀菊不乐意了,揪着他耳朵骂人,“咱家的事你就不乐意,给你幺叔干活跑很快啊。”
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没享到半天福,尽便宜唐知综去了,余秀菊心里不是滋味。
石林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被扯断了,不知道余秀菊哪儿来的火气,他给唐知综干活是有钱拿的,唐知综没占他便宜,怎么到余秀菊嘴里就这么酸呢。
石林歪着脑袋,双手扒着余秀菊手臂,“妈,你讲不讲道理啊,哪有没结婚的儿子干家务活的。”做饭还好,洗衣服像什么样,黄玉儿是他嫂子呢,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啊,他不知道余秀菊哪根筋不对,推开他,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耳朵,问石磊,“妈是不是中邪了啊。”
余秀菊心里那个气啊,儿子干家务活怎么了,村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她也是为了挣钱,外人能说啥啊,就石林少见多怪过场多。
石磊也劝余秀菊,“妈,你就别瞎闹了,你和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挣的钱不都给你了吗?”
余秀菊哼哼,“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自己留部分起来。”她问唐知综给了石磊多少钱,唐知综多人精啊,不告诉她,要她自己问石磊,余秀菊回想唐知综说话时挑眉的神情,严重怀疑石磊没有把钱全给自己。
“石磊,你幺叔给的钱你是不是自己藏了些起来。”
石磊无语,直接做自己的事去了,懒得和余秀菊说。
唐知综不在家,余秀菊仗着自己年纪大,进屋搬了凳子出来就又哭又闹的,石林烦不胜烦,“妈,你就闹吧,幺叔回来你就知道厉害了。”说着,他和石磊说,“大哥,我去猪场了。”
虽说猪场没他也忙得过来,石林隔三差五有时间就会过去,剁剁猪食啥的,难得是唐知综也在,他和李大娘站在猪圈外,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唐知综喊了声幺叔,走近看猪圈里的猪,猪长得壮实,皮毛黑溜溜的,肚皮大得快拖到地上了,身形很是笨重,除了吃就是睡,没怎么走动过。
天气冷后,唐知综担心猪冻着,在猪圈外烧了炭炉子,猪过得比人都自在。
唐知综说,“再喂几天,等施工队的拖拉机回来咱就拖到县里边。”
李大娘估算过几头猪的重量,最轻的恐怕也有300多斤,今年的猪养得不错,明年有望再抱养十几头猪回来,她说,“成吧,你回去得好好写养猪报告了,咱们生产队被评为公社先进生产队是很有希望的,你个人得往县里先进生产队队长冲啊。”
唐知综不在意,这个早和秦爱国说好了,县里先进生产队队长十拿九稳,至于报告嘛,写自然要写的,毕竟还有市级先进生产队队长呢。
唐知综不知道从哪儿找了4根红绳子,递给石林要他进猪圈套在猪的脚上,他特意挑了四头最瘦的猪,石林不明白他的意思,拿着红绳跳进猪圈,老实说,他有点害怕,害怕猪爬起来拱他,猪的力气大,拼起命来很让人胆战心惊,看他畏畏缩缩地,唐知综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担心猪冲出猪圈伤到他,躲得远远的。
李大娘好笑,“不会有事的,我拿着竹竿看着呢。”
她注意到唐知综跛脚的腿好了很多,不认真看都看不出跛的,不由得问唐知综是不是去医院看过,“我就说还是要去大医院检查,年纪轻轻的留下残疾,老了怎么办啊。”
唐知综垂眸,不在意的抖了抖腿,“没去大医院检查,是我自己走路注意,慢慢矫正过来的。”
猪圈的猪骚动起来,吓得石林大气也不敢出,先把红绳的结打好,然后套在趴着的猪腿上,拉紧红绳就往外边跳,手撑着猪圈直接跳了出来,惊魂甫定道,“恐怖,太恐怖了。”
唐知综指的四头猪不在同个猪圈,石林战战兢兢完成任务,出来后问唐知综,“为啥要缠红绳子啊。”
除了杀头猪,其他都要送到县里换钱,石林不懂唐知综的操作有啥意义,唐知综高深莫测道,“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黎翔走之前说两天回就两天回,仍然是开着那辆拖拉机,拉着满车电桩,赵明栓他们坐在电桩上,赵明栓他们回城没有待带对象,唐知综问唐彩萍打听过,说是张大勇的意思,回城开会不是啥好事,她们跟着会影响心情。
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进村,唐知综听到声音从学校里出来,朝车上的人挥手,双眼放光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啊,午饭时间都过了,要不要喊石林给你们煮面条啊。”
有了菜谱,石林厨艺精湛许多,就说煮面的杂酱,比以前香多了,熟油辣椒也比以前有味,酒幺早晚都嚷嚷着吃面呢。
黎翔说不用,张大勇有点欲言又止,看唐知综站在边上往上边爬,张大勇识趣的翻到后边,声音闷闷道,“唐队长,你把咱们害惨了。”
唐知综满脸迷惑的看着张大勇,“怎么了?”
黎翔继续往前开,问唐知综通向他家的公路修好没,唐知综点头,“村民们熬夜修完的,直接开到院坝里去吧,张大勇同志说的啥意思啊。”
难道家里人不答应他们和农村姑娘处对象把他们骂了?
黎翔不想多说,“没啥。”
“什么没啥啊,黎队,咱得和唐队长说,咱这次回城挨骂都是他惹的祸。”局里对各辆车的燃油是有规定的,唐知综开着拖拉机到处转,燃油比另外个开货车的施工队还多,进局里局长就指着他们鼻子骂,唾沫横飞,就差没拿口水把他们淹死了,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次回来,局里差点不给配车了。
张大勇提醒唐知综往后不能再乱开拖拉机了,传回市里,他们真的没好日子过。
唐知综以为是啥事,他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说张大勇,“心理素质好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局长不了解金铭县地势,你要他开着拖拉机来,耗油肯定更大,理由我不是给你们想好了吗,你们咋说的?”
张大勇垂头,他们吓得心惊肉跳说不出话,还能咋说啊,最后是黎翔站出来解释的,说金铭县山路环绕,地势陡峭,开到半路无缘无故就熄火,耗油量大是没办法,厚着脸皮问局长配量货车,被局长骂得狗血淋头。
他看着黎翔后脑勺,什么时候起,黎翔说谎也脸不红心不跳了,气得局长摔门而出,转身就去找市长告状,据说市长把责任都归咎于副市长,如果不批丰田公社通电的文件就没这么多事,都是副市长搞的鬼。
两位市长算是彻底闹掰了。
“唐队长,以后不能开着拖拉机乱走了。”张大勇说。
唐知综咂舌,“张大勇同志,你的说法不准确,咱以前用多少油以后也得用多少油,你想啊,以前耗油大,突然省油了,局长问起来你们怎么回答啊。”
张大勇想想还真是这样,以局长多疑的性格,保不准安排人来视察,发现他们说假话就等着挨处分吧。
看张大勇明白这个道理后,唐知综要他放心,“有我在,别怕油用不完,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后天想借你们的拖拉机用用,顶多两天就还你们。”
难得唐知综开口说借,以前是想用就直接开,今天突然客气,施工队的很不适应,张大勇讪讪道,“你要用就用呗。”我们还能拦着不成?真要拦着不借,到时候油量对不上,他们还得挨骂,哎,张大勇叹气,日子水深火热不好过啊。
唐知综咧嘴笑道,“走走走,喊石林给你们煮面条,石林吵的杂酱香,你们给尝尝。”
说到吃张大勇兴趣就来了,眸色亮晶晶的像度了层光,“什么杂酱,是肉吗?”
“有肉,走吧,尝尝你们就知道了。”
唐知综喊了两声石林,只听山里传来回应,张大勇想起自己给唐彩萍买的鞋子,打开膝盖的包就要翻出来给唐知综看,唐知综懂他的意思,说道,“不用给我看,彩萍妹子肯定喜欢,你俩关系好,你送朵野花她都喜欢。”更别说是鞋子了,花钱买的,没人会嫌弃。
张大勇被夸得不好意思,拖拉机开到唐彩萍家时,他听到院坝里的说话声了,唐彩萍在喂鸡,咯咯咯地吆喝着,他脸上爬满了笑,和唐知综说,“我妈说过段时间她来村里看看彩萍同志,短时间内我抽不出时间回家,她自个坐车来。”
离开前,局长要他们抓紧时间把电桩埋好,牵线和装电表箱也得抓紧时间,最好是年前给丰田公社通电,通电后就不管了。
看得出,局长对金铭县意见很大,不想他们待在金铭县。
唐知综不知道市里形势,以为张大勇妈惦记儿媳妇要来看看,支持道,“婶子来看看是对的,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婶子来看后,年后就把结婚日期定了,早点结婚,你也能早点做爸爸,你看看我,我孩子都3个了,两个读小学了。”
在场的人里,唐知综家孩子是最多的,有两个已婚的男同志家里也就两个孩子,本想再生,家里媳妇不答应,说他们不着急,不帮忙带孩子,故而看唐知综的眼神很是羡慕。
黎翔眼神平平的直视着前方,心想唐知综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成了,张大勇老娘听说儿子有了对象,高兴得一宿没睡,天不亮就来敲门打听唐彩萍的事,看得出她很着急,约莫不用等到年后,张大勇老娘看过唐彩萍就要商量两人结婚的事了。
在唐知综努力下,整个施工队的男的就黎翔还单着,唐知综没忘记他,“黎翔同志,有机会见见我说的女同志啊,没准就看对眼了呢?”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黎队,你就看看吧,唐队长眼光很不错,不会害你的。”
黎翔不吭声,心想已经在害人了,他可不想往陷阱里掉,无论说什么,唐知综介绍的对象他是坚决不要的,害怕将来期待幻灭。
唐知综就是个骗子,帮人家骗婚的那种。
他坚决不上当。
“我的事就不牢唐队长操心了”
唐知综歪头,“我已经操心了啊,甭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和人家姑娘说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去见见啊,要不然人家以为我是骗子呢。”
‘你可不就是骗子吗?’黎翔很想说。
苏姗姗坐在边上,双手稳着脚边胀鼓鼓的包,从头到尾不说话,张大勇注意到她,又和唐知综说,“唐队长,黎队的事情你在安排了,啥时候安排安排咱珊珊妹子啊。”私底下,施工队的人都喊苏姗姗妹子,真心把她当做妹妹宠着的,就说上回杜花儿怂恿老人朝苏姗姗身上泼脏水,张大勇反应快的跑过去自己受着了,弄得他臭烘烘的,苏姗姗没半点事。
唐知综目光微滞,扫过苏姗姗低垂的眼睑,大声道,“是该给苏姗姗同志找个对象,等黎翔同志的事情敲定,我就帮忙问问,苏姗姗同志,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苏姗姗像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抬头,迎上众人笑意绵绵的眼神,脸倏地红了,“不用,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说说嘛,唐队长认识的人多,他介绍的人可靠,你天天跟着我们,哪儿有时间和其他人相处,有人帮你把把关是好的。”张大勇帮腔。
黎翔斜着眼,余光打量着表情不自然的唐知综,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忍俊不禁,“你就和唐队长说说吧,没准你的缘分就在这边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唐知综精神饱满道,“对对对,黎翔同志说得对,苏姗姗同志,你和我说说,我保证找个和你心意的。”尽管苏姗姗和自己是不可能的,总归是施工队的人才,得想办法留下来,必须留下来。
唐知综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卢力,卢力年轻,做事有干劲,负责,和苏姗姗登对得很。
见他语气笃笃,黎翔皱了下眉,此刻看唐知综恨不得把苏姗姗嫁出去的表情,仿佛刚刚神色复杂僵硬的唐知综是他的错觉,黎翔踩住刹车,打断唐知综的话,“到了。”
唐知综满心要给苏姗姗找个对象,急急跳下拖拉机,追着苏姗姗问,“苏姗姗同志,你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说,我要遇到合适的就介绍你们认识。”
苏姗姗的包被张大勇拿下了车,她扒着拖垃圾小心翼翼往下爬,她从没想过结婚的事,但看唐知综热情洋溢,不好不说话,想了想,说道,“为人没有不良嗜好,要和我步调一致,其他就没啥了。”
妈的,唐知综觉得太笼统了吧,和黎翔那句‘合得来’有啥区别,没啥区别嘛,真的,要不是为了挽留人才,真想把黎翔和苏姗姗凑对算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深厚感人的革命友谊啊,哪儿用得着别人插手的份。
他沉吟片刻,叫住苏姗姗说,“我觉得作为你的对象,首先要有气魄,能担得起家庭责任,得护短,无论对错,万事得护着你,还要会做家务,帮你分担家里的事情”
苏姗姗定住,细细品味着唐知综说的话,脸又不受控制的红了,连带着眼神都虚无缥缈的闪烁着。
看在唐知综眼里,以为自己料中了苏姗姗对伴侣的期许,暗自欢喜,凭良心讲,卢力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唐知综不急着介绍两人认识,他对苏姗姗也算有点了解,慢热认生,贸然介绍个陌生人给她,肯定熟络不起来,还是搞定黎翔再说。
黎翔若在丰田公社找了对象,心理层面上苏姗姗会跟着接受丰田公社的人,再介绍她和卢力认识,因为认生而产生的排斥会减少很多。
接下来,他该和卢力说说,没事经常来家里找他讨论学校里的事里,在苏姗姗面前混个脸熟再说。
石林去山里捡柴了,下山时听到拖拉机声就知道施工队的回来了,昨天炒了很多杂酱,给他们煮面条正好。
就是唐知综家是陶瓷锅,一次煮不了多少面,唐知综也不和黎翔他们客气,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弄口铁锅,天冷了,在学校吃饭冷飕飕的,不如在家关着门吃暖和。
张大勇实话实说,“铁锅得拿工业票。”
年底了,周围亲戚朋友结婚的多,工业票都攒着买家具呢,说到家具,张大勇想起石磊就是打家具的,他问唐知综石磊会哪些家具,他两个表弟都在月底结婚,想购置些家具。
唐知综挑挑眉,“家具是没问题,你给我弄口铁锅,要啥家具都有。”
张大勇为难了,铁锅比家具值钱多了,他不是吃亏了吗,黎翔在旁边推他,“你家四弟不是在钢铁厂吗,找他弄口铁锅哪儿难?”
“他是没问题。”他弟媳妇不好说话啊。
然而黎翔开了口,张大勇不好不答应,这么多年,黎翔没托他办过啥事,难得他赞成弄口铁锅,弄就弄吧,不过,“我们不回市里,咋和他说啊。”
“我去啊,你告诉我地址,我直接找他。”明天早上就去,唐知综算算时间,速度快的话,明天就能把铁锅拿回来,后天出门挣钱,刚合适,唐知综自告奋勇,“公社通电,照理说我该拜访拜访市里领导,感谢他们对丰田公社的贡献”
张大勇打住他,由衷的告诫,“千万别去。”
去了就准备挨骂吧。
唐知综不解,“为什么?”
张大勇咽了咽口水,“去了也见不到人啊。”年底了,市里领导忙着开会,哪有时间接见公社干部,金铭县县委书记去都没用。
“好吧。”唐知综满不在乎,“你不是要家具吗,去百货商场买多贵,我喊石磊给你做,依着房间墙壁尺寸来,保管你满意,你写封信,我去市里找你亲戚,量他房间尺寸没问题吧?”
张大勇眼神迷糊,怎么感觉唐知综没安好心呢,啥非得往市里跑啊。
他迟疑道,“年底结婚,打家具来得及不?”
“是来不及。”唐知综接过话,铁锅已经有了,张大勇自己不要家具他也不必勉强,问其他人家里有没有亲戚需要的,免费送张大勇家具不要,给其他人就是要收钱的了。
黎翔瞥了眼提着包进房间的苏姗姗,回道,“我有个朋友家需要,我把地址给你,你明天去她家量量尺寸。”
唐知综嘿嘿笑了,“还是黎翔同志痛快,成,明天我就去,价格的事我也不先和你们说,等家具装好,你们看着满意后再说钱的事。”
黎翔照顾唐知综生意,其他人跟风,送亲戚家具太隆重,直接要唐知综去他们家看看,添两个衣柜书桌啥的,他们不差钱,要唐知综自己看着弄。
剩下张大勇,他后知后觉想起唐知综说‘弄口铁锅啥家具都有’的话,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待其他人找本子写地址和给家里人写信,他凑到唐知综跟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唐队长,你说我给你弄口铁锅要啥家具都有,是不是不收我钱啊。”
“张大勇同志,刚刚我问你,你好像不乐意,你也看到了,黎翔同志他们先和我说的,等打完他们的家具,你表弟恐怕孩子都有了。”
张大勇:“”后悔啊。
唐知综拍拍他的肩,“不过你放心,等你和彩萍妹子结婚,我会送份大礼给你的,你去给你四弟写信,语气迫切点,我明天就把锅带回来。”
张大勇傻乎乎的就进屋了,依着他弟媳妇的性格,铁锅的事有点难办,本来是想写信要他四弟想想办法,没有办法就算了。
轮到他写信时,石林端着面碗来了,香喷喷的味道,闻得人直流口水,张大勇挪开本子和笔要先吃面,奈何唐知综把面碗递给了其他人,解释道,“家里没铁锅,最多能煮4个成人的量,端着碗的就先吃,其他人等等啊。”
热腾腾的面飘着肉沫和葱花,汤汁看着油亮,辣椒的香味刺激着鼻子,张大勇咽了咽口水,和旁边人商量,“能不能我先吃啊。”
刚说完,对方狼吞虎咽的吸了口,“太好吃了。”
唐知综微笑,“搅拌几下更好吃哦。”
张大勇再次咽了咽口水,把嘴巴凑过去,“要不要给我尝口啊。”
“张大勇同志,你再等等啊,也是家里锅小没办法,要是有口铁锅就好办多了。”唐知综状似惋惜的说道。
张大勇重新拿起笔,无论怎样,必须要让四弟给唐知综弄口铁锅,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太他妈难受了,他快抑制不住嘴里的口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10 虐待
张大勇写完信, 石林又端着四斗碗面来, 他搓着手, 暗想这下有他的份儿了吧,收起本子和笔,双手迫不及待的伸出去, 盛着满满面的斗碗从他眼皮下划过,硬是落到了黎翔跟前。
张大勇:“”好吧, 黎翔是队长, 他继续等。
他是最后个吃的,期间咽口水好几次差点被呛到。
好在, 总算,如愿地吃上了。
面比供销社卖的要宽,汤里淌着油, 又麻又辣,越吃越停不下来, 前边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问唐知综还有没有, 好吃,太好吃了。
个个像牢房里放出来几个月没沾过油腥似的,唐知综边唾弃边窃喜, 留住男人就得先留住他的胃,他算做到了,和他们说,“面是石林现做的, 没了,杂酱也不够,想吃明天又做,今天就不吃了。”
真照他们的吃法,给的伙食费不够他们自个吃的,唐知综弯腰,伸手拿他们写的信和地址,轮到黎翔时,黎翔把写字的那面叠起来递给他,要他去市里了再看,唐知综垂眸,望着手里四四方方的信纸,心想又不是演电视剧,生死关头打开锦囊保命的那种,有啥好神秘的。
但看黎翔压着他的手,眼神极为犀利,仿佛他稍微动动,眼神立刻化作刀剑像自己刺来似的。
好吧,唐知综直接揣进衣兜,嘀咕,“不看就不看,字写得丑破坏我心情。”
等石林收拾碗筷,他帮着叠碗,黎翔他们吃撑了,唐知综手上沾了油,要他们休息会,自己跟着石林出去洗手,双脚刚跨出门槛,嘿嘿笑了两声,嗖的就窜回了自己房间。
施工队的人:“”
黎翔隐隐猜到唐知综干啥去了,面上波澜不惊,旁边的张大勇不懂,他问,“唐队长咋了啊?”
笑声特恐怖了吧。
“以为捡到宝了吧。”想到唐知综得瑟又惊慌的背影,黎翔哭笑不得,真不知世上咋会有这样厚颜无耻蛮不讲理的人,任何话到他耳朵里通通没用,他只按着自己的思路走,油盐不进,黎翔问张大勇,“铁锅能不能弄到?”
张大勇还在回味面香,抚摸着挺起的肚子说,“应该没问题吧,就是我弟媳那不好交代。”而且传到他父母耳朵里,恐怕会以为他事多,他往黎翔身边凑了凑,声音小了很多,“黎队,你也赞成送口锅给唐队长?”
不是他抠门,在他看来,唐知综不缺铁锅,犯不着花冤枉钱。
忘记了,唐知综不花钱,花钱的是他。
妈的,怎么就答应了呢,完了完了,回家铁定要挨骂了,不由得和黎翔商量,“你说我要不要问唐队长拿钱啊。”他弟在钢铁厂上班,工业票能省,钱的话有点困难吧。
黎翔沉吟,“你觉得唐队长有钱吗?”
有也不会拿不出来的,要不然唐知综不会开这个口,看张大勇苦着脸,黎翔心头过意不去,“到时候问你弟铁锅多少钱,咱两对半分吧。”
“那多不好意思。”张大勇哪儿好让黎翔出钱,摇头说不用,挨骂就挨骂吧,他爸妈骂得再狠能狠过局长?
黎翔语重心长,“你要攒着钱结婚用,我出一半就一半吧。”总好过全部出,不是他小心眼,以唐知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张大勇不答应,唐知综铁定想办法来磨自己,与其祸害自己,不如祸害别人。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怜了张大勇就这么上了他的套。
而房间里,唐知综展开黎翔的信,除了地址就几行字,唐知综鄙夷,以为有啥惊天动地的秘密,其实也没啥嘛,亏得自己佯装镇定心花怒放跳出堂屋,白高兴一场。
黎翔的家具是送给同学的,要唐知综丈量好房间尺寸,将屋里的摆设全部换新的,手笔之大,唐知综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暗恋人家,趁机想向人家表白,又怕黎翔承认了,那他这段时间岂不白忙了?
他决定甭管是不是黎翔暗恋的对象,坚决要掐断她们有可能萌芽的感情。
黎翔的对象,只可能是自己给他介绍的。
抱着说黎翔坏话的心思,清晨天刚亮唐知综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进城了,路上遇到去公社赶集的村民,很是热情的停下车载他们,弄得村民们感动不已,其中,苏卫军也在队伍里,他坐在正中,坐下后就抬手压着自己衣服,脊背端直,露水滴在他发梢,难得有点人样了。
有人问他和杜花儿关系怎么样了。
杜家貌似不反对他两结婚了,苏卫军如今自己单过,找个媳妇也好,两个人好好干,挺过这几年就好了。
村民们也是看出唐知综不和苏卫军计较才敢说这些,在他们眼里,杜花儿哪儿配得上唐知综,稍微踏实点的男人不敢娶她,跟着苏卫军老老实实过日子总好过现在吃娘家的住娘家的。
村里人普遍如此,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杀人犯法人神共愤的事,多是劝和不劝分,唐知综看开了,苏卫军就好好和杜花儿过日子吧。
苏卫军端着脸不说话,态度高傲得很。
唐知综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苏卫军春风得意的嘴脸,到公社后,他停下车,其他人纷纷跳车和唐知综说话,苏卫军坐着没动,唐知综无意回眸,看车里有人,脑袋点了点下边,“还不下车干啥呢。”
苏卫军气定神闲纹丝不动,“我要去县里。”
“关老子屁事,下车给老子滚。”妈的,坐他的车还坐上瘾了,唐知综竖眉,“赶紧给老子下车。”
苏卫军气得跺脚,唐知综又说,“跺啥跺,耽误老子时间是不是。”
最后,苏卫军几乎是被唐知综凌迟的双眼激下车的,还没站稳呢,唐知综就气色红润的开着拖拉机扬长而去,轮子带起地上的灰,扑了苏卫军满脸,气得苏卫军破口大骂,心情美上天的唐知综哪儿听得到别人的骂声,满脑子算计的是这次能挣多少钱。
市里人眼光高,普通家具入不了他们的眼,唐知综想过了,量好尺寸,要石磊照着尺寸给他们做满面墙的家具,用螺丝钉钉在墙上,看着气派,装的东西也多,尤其是黎翔说的那户人家,争取做两面墙的家具,反正黎翔有钱,用不着给他节约。
拖拉机开到金铭县引来很多人围观,唐知综穿着苏姗姗给他捎的军大衣,风姿飒飒,借着露水把自己的头发往后顺得乌黑油亮,露出好看的额头,整个人像从省城来的知青,容貌俊朗,气质温润,看得街边的女同志心噗通噗通直跳。
唐知综很享受别人惊羡崇拜的目光,拖拉机进城后,他有意放慢了速度,待驶出县城,又身心愉悦的把速度拉起来。
不得不说,别看金铭县没钱,县里到市里的公路修得那叫宽敞平坦,唐知综都不怕找不到路,顺着康庄大道直行,路的尽头就是市了。
市里喧哗得多,街道两旁多是几层楼的建筑,人们骑着自行车匆匆经过,红色的横幅满大街都是,进城后,拖拉机独有的声音并没为唐知综吸引来多少目光,可见市里的人就是有见识得多,不像他金铭县把拖拉机稀罕成了宝贝。
路的指示牌稀稀松松的,唐知综不识路,索性直接问了钢铁厂的位置,钢铁厂在郊外,唐知综问路问去的,守门的两个身形高大的年轻小伙子,虎背熊腰的,比古代宅门前的两座狮子还要吓人,唐知综停好拖拉机,笑眯眯的和他们说找张小勇。
贼眉鼠眼的,两个小伙子心下诽谤,权当他是张家打秋风的亲戚,不耐烦地进去给他喊人了。
张大勇的四弟叫张小勇,据说是张大勇给起的名字,个子比张大勇要高,皮肤稍白,穿着厂里的工装,眼神疑惑地打量着他。
唐知综礼貌的和他寒暄,“我是丰田公社的,这不年底了吗,天寒地冻的,张大勇同志他们风餐露宿的,身体受不了,说弄口铁锅吃顿热和饭菜”说着,唐知综把信递给张小勇,信他提前看过的,没啥问题。
张小勇疑惑不解的接过信,看了几行,又眉头紧锁的看着唐知综,狐疑道,“你是唐队长?”
唐知综高兴地点头,“是啊是啊。”张大勇信上并没提到他,为何张小勇看着信就猜到自己的身份?难道张大勇在家里人面前提到过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唐知综缓缓直起背,清澈的眼珠闪着锃亮的光,激动地握住张小勇的手道,“张小勇同志,天气寒冷,张大勇同志他们能不能吃口热饭就看你的了,咱生产队穷,攒两年也攒不到一口锅,也是没办法了啊。”
他的说法和张大勇信上说法差不多,张小勇不疑有他,只是年底钢铁厂管得严,弄铁锅不容易,想了想,张小勇邀请唐知综去家里坐,中午下班再给他答复。
唐知综摇头,说还要事情办没时间,委实没料到张小勇脑袋瓜比张大勇聪明得多,懂得打官腔安抚他,等他下班?保不齐会和全家人商量,人越多意见越多,唐知综哪会给时间要他们商量,拍拍张小勇的肩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市里是办事的,完了得赶着回去,你看看约个时间,中午,中午我来锅怎么样?”
上班人太多,目标太大会引起注意,唐知综体谅他的难处,小声道,“你看我是直接来还是在哪儿等你,张大勇同志知道你也为难,逼不得已不会向你开口,你想想,这么多年兄弟,他啥时候向你开过口啊,金铭县贫穷,条件艰苦你也该听说过,不弄口铁锅,他们顿顿吃冷饭冷菜,长期以往生病咋办,张大勇同志风里来雨里去已够不容易的了,再出点事”说到这,唐知综掖了掖眼角,楚楚可怜的语气道,“我都不忍心啊。”
几句话勾起了张小勇不少回忆,张大勇常年不在家,工资补贴啥的用不完,都是他们帮着用的,张大勇从没抱怨过半句,每次回家就给儿子女儿们买东西,比较而言,自己确实没为张大勇做过啥,他不由得动容,说道,“你在前边公园等我吧,我们十二点下班,下班后我来找你。”
唐知综撩起袖子,露出手腕的表看了看,还有两个多小时,去其他家量了尺寸估计差不多。
“张小勇同志,你们兄弟真团结,要人羡慕啊,难怪张大勇同志经常提到你们,像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很少有纯粹真挚的兄弟情了,像我们几兄弟,各自成家心思就远了,我要有个像你这样的弟弟多好啊。”唐知综假装感慨了句,弄得张小勇不好意思,他们兄弟并没表面和睦,认真想想,多是他媳妇从中搞鬼,他媳妇嫌家里面积小,多次怂恿张大勇问局里分配宿舍,张大勇不肯,两人僵持着呢。
其实想想,他大哥又做错了什么呢?
小时候大院里的人打他,总是他大哥冲在前边保护他们。
他叹了口气,问张大勇在丰田公社过得好不好。
唐知综嘟嘴,“丰田公社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咋能过得好嘛,经常不吃早饭就得上工,有两次张大勇同志饿得头晕,差点被电桩砸到,我要他买两个馒头兜着,张大勇同志舍不得,说家里有侄子侄女,省着钱给他们花,哎”
张小勇听得愈发难过,兄弟两不怎么聊心,从没听张大勇叫过苦,啥时候回到家里都笑眯眯的,想想也是,金铭县是整个市最穷最落后的,丰田公社又是金铭县最穷的,张大勇去了那怎么会过得好,他低头望着自己脚上刚买的鞋,突然道,“唐队长,你等等我,给我大哥捎点东西。”
说着,他蹭蹭的转身离开,没多久又咚咚的跑来,递给唐知综个纸包装的盒子,“里边是别人送的腊肉,给我大哥带去吧,再者”他从衣兜里掏出20多块钱,要唐知综买点好吃的给张大勇补身体,提醒唐知综别把钱给张大勇,害怕张大勇节约舍不得吃,直接买肉煮好端给张大勇。
唐知综又狠狠夸了张小勇几句,满心欢喜的拿着钱走了。
他的表情落在守门的小伙子眼里,更像远方亲戚打秋风得逞的嘴脸,两人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都不想看他。
唐知综不管别人怎么看,钱到他手里就是张大勇的伙食费,伙食费得他安排,所以钱就是他的。
等到了其他几户人家,唐知综根据他们信里的内容好好刷了波存在感,等到中午,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公园等张小勇,锃亮的铁锅,看尺寸就是乡下土灶的尺寸,唐知综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没扑过去亲两口了,换他有个这样的弟弟,哪儿还东奔西跑挖电桩牵线啊,隔三差五弄块铁锅去卖就肥得流油了好吗?
张大勇回家说了自己对象是唐队长介绍的,张小勇再次邀请唐知综去家里吃午饭,唐知综仍然没答应,拿了好处还不跑,等张小勇媳妇知道就没他的份儿了。
他和张小勇说等将来,将来有机会定去张家看看。
接着,他继续去其他家量尺寸,市里房子有点不好,面积太小了,全家老小挤在里边,想想就压抑,尤其有两家,别说摆放衣柜书桌,就连吃饭的桌子都没地安置,唐知综考察后不建议他们打家具,浪费钱。
尽管浪费在他手里,唐知综也不建议。
最后是黎翔同学家,位置不太好找,他围着街饶了好几圈才找到了,看外墙似乎建成没两年,两层楼的小洋房,最外是镂空雕花围墙,围墙里边栽种了花草树木,守门的门卫很高大威猛,不亚于钢铁厂的门卫,看唐知综的眼神很是警惕和戒备,活像看到贼时的反应。
唐知综直接把拖拉机开到门口,歪着身子说,“我是电力局施工队黎翔叫来的,给樊文忠家打家具的,请问樊文忠家是哪栋啊?”
门卫面部表情,唐知综回眸,提醒他看车里的铁锅,“同志,家里还等着我拿铁锅回去,你要不让我进,把樊文忠喊出来也行。”
门卫无动于衷,唐知综等了会儿,突然指了指自己耳朵,问门卫,“你是不是听不见?”
那真够厉害的,聋子还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工作。
门卫:“”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幸好不是哑巴,唐知综暗暗想。
等等,要证件?要啥证件啊,量个尺寸而已,又不是办啥大事,哪儿用得着证件,他拍拍衣兜,面不改色道,“没有。”
“那不能进。”
“啥?”唐知综竖起耳朵,门卫严肃地重复了遍,唐知综瞠目,“你不是聋子啊。”
门卫:“”眼前的人怕不是傻子哟。
唐知综进不去,让门卫进去帮他喊人,樊家的人看到黎翔的信总会请自己进去吧。
结果门卫不肯帮忙跑腿,信誓旦旦的说樊家没人,完全不给人商量的余地,唐知综来气了,区区个门卫咋能狗眼看不起人呢,他站起身体,双手叉腰的质问门卫,“你去都没去咋知道没人。”
“没人就没人。”门卫看唐知综就不像好人,懒得搭理他,回到自己位置站好,抬头,挺胸,目光直视着前方
唐知综:“”
妈的,他去了好多家,就没遇到这么神气的,他跟着昂头,挺胸,双手叉腰,扯着嗓门喊,“樊文忠,樊文忠呐”他身板弱,体力比不上村里人,声音却是不差的,门卫也不想想,他没两把刷子敢直接把拖拉机停到门口?
他接着喊,“樊文忠,樊文忠,有人找,樊文忠在不在,不在的话家里来个人哟”
声音抑扬顿挫,像唱山歌似的,门卫欲哭无泪,心想哪儿来的人哪。
里边的住户慢慢探出脑袋张望,唐知综继续用他那媲美夜莺的歌喉呐喊,“樊文忠在不在哟,不在家里来个人哟。”
门卫:“”
断断续续的有老太太老太爷出来,俱好奇的盯着眼前的汉子,唐知综坦然得任他们打量,问有没有樊家的,他受人之托来办事的。
他说完,老太太们的表情更怪异了,倒是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爷指着左边那栋小洋房说,“那就是樊家的房子,小伙子,你找樊家有啥事啊。”
实在是多年没听到人喊樊文忠的名字了,老太爷觉得新奇,招呼他进去,门卫略有为难,老太爷直接道,“小伙子来办正事的,你拦着干啥啊,快把栏杆推开,要小伙子的拖拉机进来。”
经他提醒,其他老太太们纷纷表示赞成,围着唐知综的拖拉机,问唐知综来樊文忠有啥事。
“没事,找他聊点事。”不能把黎翔和樊文忠外甥女的关系说了,要不然家里长辈撮合他们成双成对怎么办。
这语调,听得好几位老太太捂嘴笑,夸唐知综说话实诚,不像其他拍马屁的,拍得樊文忠自个都不知道姓啥了。
樊文忠媳妇在家,正和人摸牌,没反应过来她丈夫就是樊文忠,邻里称呼亲切,多是老樊老樊的喊,猛地听到喊樊文忠,根本回不过神,听到外边闹哄哄的,只当来了大人物,刚好她胡了牌,寻思着打开门看看,没到门边,就听到敲门声,有人在敲自己的门。
她疑惑地拉开,门口站着许多老太爷老太太,都是长辈,她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
“别管我们了,这位同志是来找你们的,扯着嗓门喊了半天,你在家咋也不应个声啊。”老太太语气颇为轻视,待看到客厅坐着其他人,神色就更为鄙视了。
樊文忠媳妇懵了,看着眼前陌生的汉子,从来没见过啊。
唐知综轻咳了咳,主动道,“你有个外甥女是不是?”
樊文忠媳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是又怎样。”那就是个扫把星。
“快过年了,她想打套家具,要我来量量尺寸,我进屋和你说得了。”在唐知综的字典里,不会给机会要人拒绝他,类似‘我可不可以进屋说’‘我能不能进屋’主动权丢给别人的话他坚决不会说,尤其他注意到樊文忠媳妇穿着时髦,烫了卷发,化了眉毛和眼线,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更不会要她把自己拦在门外了。
因此,他直接抬脚进了客厅。
比起前几家,樊家条件是最好的,客厅宽敞,摆放沙发茶几后连麻将桌都摆得下,且还有露天阳台,简直就是他心仪想要的房子啊。
樊文忠媳妇看他眯着眼睛到处看,脸青成了菜色,而其他老太太好像格外喜欢看她生气愤怒的样子,纷纷跟着进了客厅,打牌的其余3人有点心虚,规规矩矩收了麻将,大气也不敢出。
樊文忠媳妇给她们使眼色,3人偷偷退出房间,赶紧去找樊文忠了。
妈呀,感觉冯灿英说对了,那个扫把星真的在外边找了个野男人,野男人都找上门了。
不得了啊,看着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做的事却劲爆,樊文忠老脸估计都要被丢完了。
唐知综是做建筑设计的,免不了用专业的眼光逡巡了圈,设计算不错,没有任何空间的浪费,而且采光好,即使阴天屋里也不黑,很难得了。
有许多长辈在,樊文忠媳妇不好甩脸色,问唐知综是谁,来干什么的。
气势汹汹的,颇有吓唬人的意思。
唐知综找板凳坐,自来熟的性格令人崩溃,他却没啥感觉地说道,“我是你外甥女同学喊来的,你外甥女和人家打赌”
他话没说完,就看对方竖眉怒道,“打赌?小小年纪不学好,敢和人家打赌,赌输了你们找她去,我辛辛苦苦供她吃供她穿,她还要我咋样啊。”说着说着,她揉着眼睛苦哭起来,“叔叔婶子你们评评理,我家老樊把她当亲闺女,有啥都紧着她,她呢,不感恩就算了,还不学好,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多少人想揪老樊的辫子啊,我每日胆战心惊的生怕做错事给老樊招黑,她呢,她做过啥了?”
冯灿英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得就不凶,就猛掉眼泪,好像眼泪不值钱似的。
有老太□□慰她,“算了算了,你把她养大已算对她父母有个交代了,她自个作风不好,怪不得你们。”
语落,就有老太太不满地哼了哼。
声音不大,唐知综听到了。
他不愿掺和樊家的家事,但不能让她们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沉声解释,“婶子你误会了,你外甥女打赌打赢了,她同学要送她一套家具,找到我,要我来量尺寸的。”
对方姑娘品行咋样他做评价,但话不听完就张嘴指责人不太好吧,唐知综幽幽瞅了眼哭诉委屈的妇女,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冲着有这头饿狼,黎翔咋可能和人家姑娘结婚嘛,眼前这位看着就是尖酸刻薄的赌鬼,沾上这种亲戚能把你的血吸光。
黎翔多聪明的人,如何会选这样的亲家。
想多了想多。
“婶子,请问你外甥女房间是哪间,她同学说了,除了衣服书籍啥的,家具通通换。”
冯灿英:“”
黎翔,铁定是那个龟儿子搞的鬼。
“是不是黎翔要你来的?”冯灿英语气很不好。
唐知综惊讶,“你认识黎翔同志啊,那就好办了。”亏得他担心说出黎翔的名字遭对方记下打听呢,看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摆明了和黎翔有仇。
他更加放心了。
“黎翔同志愿赌服输,婶子,你甭和他客气,等我看看,门窗能换的也给换了。”有钱不挣白不挣,要是有可能,恨不得连地板都重新贴过。
冯灿英:“”
在场的人有认识黎翔的,问唐知综是不是电力局施工队的小黎,没搬过来前经常遇到他在樊家进出。
唐知综点头,和老太太们说话,声音必须得洪亮,要不然怕她们耳背听不清自己还得重复,他说,“是啊,就是黎翔同志,他是个好同志啊,年轻有为,不骄不躁很有干劲,是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老太太们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露出轻松愉悦之色,太喜欢眼前的年轻人了,好久没听到这么清晰的声音了,不由得挨着唐知综坐下,问起黎翔近日的情况。
个个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似的,冯灿英连笑都很勉强了,指着左右边屋子,要唐知综赶紧进房间看。
唐知综站起身,冲意犹未尽的老太太道,“我量量尺寸啊,时间不早了,家里有孩子等着我回去呢。”
他怕再应付下去,自己喉咙直接废了。
冯灿英指的是最边上的屋子,木门上贴着颜色泛黄的报纸,门锁有些坏了,门裂开了缝,轻轻推就开了。
然后,唐知综定住了。
姑娘家的卧室,唐知综以为是整洁漂亮的,鲜嫩的粉红被褥,样式可爱的台灯,书记罗列整齐的书架,以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而眼前的卧室,明显和他预料的有出入。
看他站着不动,冯灿英斜嘴,“速度快点,量好了赶紧走。”
脸上不再有敷衍的客气和礼貌,而是真正的趾高气扬。
唐知综难以置信的回头,指着黑漆漆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问,“黎翔同学住这种房间?”
连杂物间都不如吧。
冯灿英冷哼,“她自己要住我们有什么办法,和她说了家里有房间,她偏偏要住这间,不知道的以为我和老樊虐待她呢。”
“可不就是虐待吗?”唐知综拿眼睛丈量了下房间尺寸,别说把地板换了,就是把墙换了都摆不了几样家具,房间太小了,单人床就占了差不多两面墙的位置,然后是破旧的木箱子,箱子周围摆满了书籍和衣服,乱糟糟的,不知道的以为收破烂的呢。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卖不了几样家具,挣不到啥钱。
“青春活力的女孩子咋能住这种屋子呢,咱生产队的猪住的地儿都比这宽敞。”
这比喻有趣,老太太老太爷们笑出了声,附和,“可不就是这样吗?”
冯灿英听不下去,为自己叫屈,“哎哟妈呀,你们可误会我和老樊了啊,搬过来时她自己选的屋子,我和老樊还劝过她,她自己坚持,我们有啥办法啊,她性格随她爸,谁劝都没用,你们知道的啊。”
唐知综摇了摇破旧的木门,眼神愈发深沉。
不行,他还指望在黎翔手里挣笔大的,咋能卖张床,卖个小衣柜就了事,他使劲摇木门,门发出沉闷腐朽的吱呀吱呀声,冯灿英急忙跳开,“你干啥呢?”
“你们听听,这门都快坏掉了,砸着人怎么办,婶子,你别怪我多话,再不喜欢你外甥女,也不该要她住这种屋子啊,劝她不听你就不能等她走后把她的东西挪到宽敞的房间啊,再买把锁把这间屋子锁了,她能不老老实实换屋子?”唐知综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看出这家外甥女过得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虐待就是虐待,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说。
冯灿英脸上青白交加,偏偏有人附和,“是啊,小苏不懂事你和老樊还不懂事?换你闺女要住这件屋你会由着她?”
追根究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不会心疼。
唐知综看向说话的人,是在门口放他进来的老太爷,他从善如流道,“对啊。”
冯灿英假哭的泪痕已经干了,眼底尽是恶毒,恶狠狠地瞪着唐知综,恨不得将他瞪出个窟窿来。
唐知综委屈的摊手,“婶子,你瞪我干啥啊,事情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赶紧找机会补救啊。”
补救?在场的人懵了,怎么补救?小苏都不在家呢。
看冯灿英继续瞪着自己,唐知综侧身,悠悠提意见,“找间明亮的房间,把东西搬过去,再找新锁把门锁了啊。”
冯灿英:“”
老太爷哈哈大笑,指着唐知综,“是,是该这么做,小冯啊,人家伙子都懂的道理你咋还不懂了呢,你要没力气我们大家伙帮你啊,小苏东西不多,几下就搬完了,二楼有房间吧,搬去二楼就很好啊。”
唐知综眼神发亮,敲响指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合力帮忙,等小苏要是回来埋怨你们,咱们所有人都为你作证。”
冯灿英脸上的表情已经找不到词形容了。
不等她点头,唐知综咚咚咚踩上楼梯,气得冯灿英惊声尖叫,吓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婶子,小苏住哪间屋子,我把里边的家具挪出来,黎翔同志说好全部换新的,门窗地板通通都给换掉。”
冯灿英:“”
他妈的,黎翔哪儿找来的地痞无赖,要气死她是不是啊,她疯狂的抓了把自己打理时髦的卷发,想到楼上除了她和儿子女儿的卧室就剩下间书房,顿时尖着嗓门骂道,“不许动书房的东西”
然而晚了,只听楼上传来霹雳哐啷的声音,以及不要脸的喊声,“婶子,我腾书房了哦,书都给你丢地上,你自己上来整理啊。”
冯灿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字数没多少了。
下本想开《反派死于话多》,仍然是男主文。
男主胆小懦弱,遭吓死后穿到尖酸刻薄嘴炮的反派身上,
谨记反派死于话多的教训,坚决不说话,打死不说话。
于是,文武百官发现,言官出身的大人成了哑巴。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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