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段日子,石念心果真如他所言,再没来紫宸殿和御书房寻他。
这几个月来习惯了石念心的陪伴,让他批阅奏章的间隙抬头时,目光总会习惯性移向窗边那张铺着锦垫的软榻上——石念心就常坐在上面,自己吃些小点心,看看识字的书,或者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晒太阳。
如今那个位置突然空了下来,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不知怎么,心中又像憋了股气似的。
也不知是在气石念心,还是在气他自己。
那日他让石念心不要再来了,她竟连软话都不会说两句,若是撒撒娇,自己或许也就收回了。
苏英顺着楼瀛的视线望向窗边空置的软榻,福至心灵,试探着询问:“可要我去传石贵妃过来伴驾?”
“少自作聪明,谁要她过来了?”
楼瀛猛地别开脸,再也不看那个方向,又继续埋头到堆叠成山的奏章中。
*
等天上开始飘雪,楼瀛才发现已经入了冬,而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石念心了。
上次石念心回去后,他自是没有忘记差人往月泉宫送些珠玉的头面,除了首饰,还遣了绣娘拿了上好的锦缎去给她再多量身裁剪些衣裳,只是做的衣裳如何,如今天冷她曾记得添衣,他也并不知晓。
石念心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不过她身边到底这么多宫人,还有她姐姐在,应该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用完晚膳,天还飘着夹雪的细雨,楼瀛也不嫌天寒,在太液池边散着步,又不知不觉快走到月泉宫的方向。
宫门前的小太监见是楼瀛来了,欢喜地行了礼,立马就准备去通传。
楼瀛却叫住他:“不必了……朕只是随便走走。”
说完就转身调了方向。
苏英撑着伞跟在楼瀛身后,身后另有小太监持着宫灯一路随行,也不知道这陛下到底是想去哪儿,只能默默跟随。
苏英在心中盘算着,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听说石贵妃这个月是一步未出月泉宫呢,天天把自己关在里面,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会不会闷坏了身子。”
楼瀛没说话,连脚步都没打顿一下。
只是在走到快要彻底看不见月泉宫的宫道转角处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苏英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楼瀛骤然转身,竟又朝着月泉宫方向折返,苏英怕楼瀛淋了雨雪,急忙举伞追上前去。
身着玄色龙袍的人在前面大步前迈,身后跟着一群小尾巴似的宫人,从月泉宫门口路过,最后却是又停在了月泉宫门前。
守门的小太监脸上再次浮现喜色。
他们这些在妃嫔底下办事的,主子受宠,他们自是才能跟着有好日子可过。
这段时间瞧着石贵妃天天也不知出门去讨个陛下欢心,他们做下人的都跟着急。
楼瀛微微颔首道:“不必通报。”径直进了宫门,穿过庭院,往主殿走去。
回廊下的一幕却让他心口骤然揪紧。
雨和落地即融的雪把这个世界浸得湿漉漉的,既是沁人的寒意,又是潮湿的黏腻。
宫灯映出石念心纤瘦的身影,就这么孤单地在殿门前回廊的台阶上席地而坐,双手抱膝,仰头望着天上。
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
雪夜的乌云蔽了月光,她却依然仰头凝望,也不知道是在看黯淡的夜色,还是在看黯淡的自己。
雨珠顺着檐角滴落,堪堪砸在她脚边,绽开细碎水花,不温柔的风却仍是向她身上带去雨和雪,即使是她身上绯色的大氅以及雪白的兔毛毛领将她包裹住,似乎也无法驱赶这透骨的寒意。
反而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楼瀛箭步穿过庭院,也不管苏英和他手中的伞能不能跟得上自己,冒着风和雨雪,疾步往石念心走去,俯身一手从石念心膝下穿过,一手揽腰,一把将她抱起。
石念心下意识揽住楼瀛的颈脖,惊得睁大了眼,不明白楼瀛是在干什么。
所有宫人都错愕地瞪大了眼,就看着陛下这么大步踏上台阶,抱着娘娘径直往屋中走去。
然后……踉跄了一下。
楼瀛急急站稳身子,又步履不停地进了屋。
只是心中暗忖,石念心瞧着娇娇小小一个姑娘,怎么会这么……重!
但他来不及多想,从听到动静慌张跑出屋的石茵茵以及其他在屋中侍奉的宫女身边经过,楼瀛狠狠剐了她们一眼,然后将石念心小心翼翼安置在屋中铺着厚实狐裘的贵妃榻上。
众人都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来,便听楼瀛怒喝:“你们就是这样在娘娘手底下当差的?如此寒冷的天,你们竟然就让她一个人待在屋外,坐在地上!”
“还是你们觉得,最近石贵妃没有来御前伺候,便是失了宠,当不得你们的服侍了!”
楼瀛怒火中烧,若不是他今日来,还不知石念心在月泉宫中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如此受这般懈怠的下人的委屈!
所有宫人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楼瀛冷眼望着众人,心中只有杀意,语气森然:“月泉宫中的宫女太监,全都拖出去杖毙!”
月泉宫顿时响起一片啼天哭地。
石茵茵扑通一声跪在楼瀛面前,急切道:“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
又马上转头看向石念心:“念心,你快说说话,给陛下解释啊!”
石念心眼中还迷迷糊糊的,盘腿坐在贵妃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石茵茵:“解释什么?”
“这不是你说自己要晒月亮,叫我们不用跟着伺候吗?”
石念心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向楼瀛,点点头道:“是这样的。”
“朕只听说过晒太阳,从未听闻过晒月亮的,而且这无星无月的晚上,哪怕是赏月,又哪里能见得月亮?”
这些凡人连晒月亮都不懂。
石念心用嫌弃的目光轻瞥楼瀛一眼,没解释。
楼瀛话音顿了一下,石念心的目光好像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满面狐疑,继续道:“你不必为了护住这群刁奴而应和了她的话,哪怕石茵茵是你姐姐,但是你如今贵为贵妃,她也不能如此苛待于你!”
楼瀛看着石念心还有些苍白的脸,心头又软又疼,靠过去蹲下/身,将石念心冰冷的手捂进掌心,声音放得极轻:“你平日受了多少委屈,尽管与朕说,朕都会为你做主!”
石念心一头雾水。
她好好的在吸收月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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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忽然跑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她抱进来,现在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之前和石茵茵相处的时候,也没发现人类的想法这么令妖费解啊?
石念心看看跪在地上的石茵茵以及其他宫人,再转头看看楼瀛,如实摇摇头:“没有人给我受委屈,是我让她们不要来打扰我的。”
最近天气总是不太好,她想多吸收日月精华都难,而且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感到莫名的困倦乏力,她只好连晚上这点被浓云遮蔽的月色也不能放过,虽然效果不如明月的月华充盈,但多少也能从云层中透出一些光亮。
在地上抱膝而坐是她在山上晒太阳晒月亮时最喜欢的姿势,可是总有些丫鬟过来念叨什么“娘娘不能坐在地上”、“快进来避雨”的话,像耳边有苍蝇似的嗡嗡叫个不停,她只好让他们都走远些别来烦她。
楼瀛看着石念心,板着脸没有说话。
石念心满脸无辜地回望。
石茵茵在旁边小声用气音提醒:“念心,快替我们向陛下求情!”
有刻意压着声音,但屋中的人都能听到。
石念心思索片刻,道:“你之前不是说,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吗?”
楼瀛语塞。
他有辩驳的话,但是好像怎么说也不对。
说他们不过是些奴婢奴才,身份比不得朝中士族朝臣?
可石念心亦是宫女出身。
说他们欺辱了石念心?
可石念心自己却否认,说是她的意思,而他为一个妃子随意杖杀一宫宫人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免不了传出一个昏君与妖妃的名头。
但是方才见到石念心独自一人坐在回廊的阶梯上,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清闲着袖手旁观,他那一刻全然只有杀心。
石念心看楼瀛没反应,又软着声音补充道:“那你能不要杀他们吗?”
楼瀛败下阵来。
凌厉的目光扫过所有瑟瑟发抖的宫人身上扫视一遍,楼瀛冷声道:“此次有贵妃为你们求情,朕就暂且饶过你们一回,日后照顾娘娘若再敢有丝毫怠慢,旧罪新错一并处置!”
众人齐声:“谢陛下!谢贵妃娘娘!”
楼瀛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们离开后怕地起身,深躬身子缓缓退下,石茵茵双腿都还打颤,走到石念心身后。
平日瞧多了楼瀛对石念心的和颜悦色,听她说起和楼瀛相处的日常,似乎都让她要忘了,这可是掌控天下人生杀予夺的天子。
按平日她该催促着石念心快去给皇帝撒个娇好多讨些宠爱,但此时她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屋中安静下来。
下人知晓此刻楼瀛心情估计不大好,连苏英都不敢开口去触霉头,只有石念心对紧绷的氛围一无所觉。
石念心已经换成了双腿自然垂下,轻快来回晃悠的姿态,看了眼楼瀛,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没事儿人般闲话着:“你怎么不坐?”
楼瀛身上的寒意才散去了些。
楼瀛又叮嘱:“如今霜寒露重,你切莫再在外面吹风饮雪了,若是有下人苛待,你尽管来与我提,我定好好处置他们。”
石念心下意识点点头,想到什么,又摇摇头。
问:“你不是叫我不要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