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刘昀不知为何将茶盏掷在了案几之上。
他素来最是温和端方,众人极少见到他这般模样,不觉都有些诧异。
刘昀只勾了勾唇,道:“茶盏太烫了,朕一时失手,无妨。”
郭姒赶忙走过来,俯身捧起他的手,道:“都烫红了!来人啊,快传太医!”
刘昀将手指抽了回来,道:“不必了,小伤而已。”
他说着,似乎察觉到郭姒的怔忪,便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浅笑道:“吓着了?”
郭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臣妾只是担心陛下……”
刘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目光落在阴秀身上,那片温柔便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凝着淡淡的疏离和清冷,道:“在朕心中,这世上本就无人能及得上郭贵妃。”
阴秀一愣,这恩爱实在秀得突兀。
“因此,皇后不必费心去选秀了。”刘昀盯着阴秀的眼睛,道:“这宫中,有郭贵妃足矣。”
一瞬间,阴秀眼底的笑意便消失殆尽。
这种迎面而来的庇护与偏爱,让她承受不住。
哪怕她早知结果。
阴秀尽力掩住唇角的苦涩,挤出一抹笑来,道:“陛下与妹妹的情谊,臣妾深受感动。”
如果注定她的被辜负的那个,倒不如给自己体面,也好过落荒而逃。
渣男!
一幕幕的从前自她脑海中掠过,他分明也曾对她这样好的。她本以为,他们之间只差那句表白的话,却没想到,这句话是沟壑,是天堑。是真心和逢场作戏的差别。
也许是阴秀眼底的伤痛太深,这一刻,连刘元嘉都没有开口讽刺。
太后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
沈确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阴秀身前,道:“陛下天下初定,皇后娘娘也只是为天下计。”
身边的一片青色让阴秀缓缓稳住心神,她顺着那片青色望去,只见沈确的衣着极其简单朴素,全然不似寻常臣子,只是这衣衫干净,哪怕不华丽郑重,在陛下面前也不算失礼。更何况,他本就是陛下挚友,挚友之间,再没有失礼一说。
多时未见,沈确一如往常,面容恬淡安宁,仿佛从未沾染过这尘世铅华。好像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去争,也没什么值得他去留恋的。
此刻,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却无半分狎昵,温柔笃定。
阴秀只觉心底潮湿,连眼角都沾染了几分。
刘昀骤然望向他,目光是说不出的凌厉冰凉,带着三分玩味,道:“若是你呢?”
“臣不明陛下之意。”沈确坦然。
刘昀坐直了身子,道:“天下人与一人,你怎么选?”
沈确道:“于臣,会选一人。”
刘昀冷笑,道:“朕本以为,子陵会有高见。”
沈确道:“陛下是天子,臣是凡夫俗子,臣懂得的自然不会比陛下多。只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划过阴秀的脸,极其郑重地看向刘昀,道:“选一人的前提,是不负一人。”
众人都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各个都噤若寒蝉,静静等待着刘昀的反应。
果然,刘昀抬起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平静。可这份平静,本身便寒到彻骨。
沈确像是全然没看到他的眼神似的,俯身看向阴秀,道:“娘娘脸色不大好,若是身子不适,臣便送娘娘回宫去罢。”
他面容和煦,像是一抹光照在阴秀的生命中,让她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已经厌倦了。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可以逃离这里。就算落荒而逃,也不会太难看。
她站起身来,道:“母后、陛下,臣妾身子抱恙,先告退了。”
“阿秀!”刘昀猛地站起身来。
阴秀笑着道:“真是不好意思,辜负了妹妹的好意。这家宴,臣妾无福消受了。”
郭姒心中暗恨阴秀提到她,她一面打量着刘昀的脸色,一面结结巴巴道:“无,无妨。”
阴秀见他们都不大痛快,心里顿觉好受了不少。
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阴秀!”刘昀再一次唤她。
阴秀脚下一顿,便听得他道:“你既不理宫中事务,又无甚长处,寿辰宴上,你便舞一曲为朕贺寿罢。”
阴秀只觉可笑,什么叫无甚长处?
老娘知道天下大势,知道历史走向,去算命都比人家算得准!看国运更比钦天监强!
刘元嘉幽幽道:“皇兄似乎是强人所难了……”
刘昀眉心一动,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刚要开口,便听得阴秀道:“好。”
他瞳孔微震,却见她已大步走了出去。
*
“据臣所知,娘娘并不擅舞。”
两人甫一踏出长乐宫,沈确便轻声道。
阴秀站定,笑着道:“你想说什么?”
“娘娘为何要答应陛下所请?”沈确的眼睛亮亮的,带着薄薄的笑意,让人心头发暖。
“你信不信,本宫是懒得与他争辩?”阴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确摇摇头,道:“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那在沈大人眼里,本宫是什么人?”
“睚眦必报。”沈确坦然。
阴秀笑笑,不愧是沈确,知道自己素来是斗战胜佛那样的人,绝不肯内耗。
“却又怀慈悲之心。”他接着道。
阴秀一怔,道:“本宫没有这么好。”
沈确极认真地望着她,唇角含笑,道:“有。”
阴秀避过他的目光,道:“本宫是有个大胆的想法,而跳舞这件事,刚好可以为本宫所用。而且就算跳得不好,就算跳成广播体操,也是丢他刘昀的人!”
沈确望着她害羞的模样,不觉轻笑,可还没如何笑,便又轻咳起来,止也止不住,道:“娘娘若是信得过臣,便去太乐署寻一位名唤傅黛君的姑娘,她定会助娘娘得偿所愿。”
阴秀伸手去拍他的背脊,愧疚道:“本宫自然没有信不过你的。多年未见,本宫只当你身子养好了,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
沈确笑着摆摆手,咳嗽却没停,道:“不碍事,老毛病了。”
阴秀道:“可寻过什么名医去看看?你此次在京城多留些时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身子养养,京城里什么名医没有?”
沈确道:“娘娘既懂天象,便该知道,天命不可违。”
我懂个毛线天象……我只是懂点历史……
这话阴秀自然是不能说的,她只道:“就算是命,也是能改的。”
沈确终于止住了咳嗽,他用帕子擦过唇角,道:“娘娘可为臣算过,臣的命……到底是如何?”
阴秀手上一顿,避过头去,道:“我不会算命。”
“该当是早死之身罢。”沈确轻笑。
“别胡说!”阴秀道:“我只会看天下大势,不懂看个人得失。”
“可臣会。”沈确静静地望着她,道:“一时技痒,算过臣自己的命。不算好。”
“你忘了,自己算自己是不准的。”阴秀眼底有些酸涩。
她记得,史书上提过,沈确一生仕途顺遂,谋略过人,奈何用心太过,克身耗财,终致英年早逝。
所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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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后,她劝他远离朝堂。而他也正有此意,再不踏入官场。
沈确点点头,道:“所以,娘娘也不必担心。臣定会帮娘娘……逆天改命。”
阴秀喉咙干哑到发疼,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含泪望着他,任凭泪水自眼角流出,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还有你的。”
沈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觉唇角上扬,道:“好,还有臣的。”
她重重点点头,望着他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目光,笑得温暖灿烂。
星罗和云织站在不远处,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在这深宫中,她们的娘娘能有沈大人这样的朋友陪着多好啊!
*
长乐宫中。
“陛下?”郭姒见刘昀不动漆盘中的餐食,忍不住轻声提醒。
刘昀回过神来,道:“怎么?”
郭姒担忧道:“可是臣妾准备的餐食不合陛下的胃口?”
刘昀摇摇头,温言道:“餐食很好,朕很喜欢。”
郭姒浅浅一笑,可也只是一瞬而已,刘昀的心思分明不在这里,她看得出。
太后见郭姒的笑意消散,也赶忙道:“陛下尝尝这烤鹿肉,用的是新野的做法,是陛下喜欢的口味。”
话音未落,刘昀便猛地站起身来,连面前的案几都撞歪了。
众人一惊,都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他迎着太后震惊的目光,道:“母后,朕想起还有些政事未处理。”
太后一怔,道:“陛下先去忙罢,哀家这里不必陪着。”
“是。”刘昀应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梁回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小跑着跟上了他。
郭姒和太后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刘元嘉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呀。”
她说着,便径自去吃面前的餐食。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道:“吃啊,都吃。”
众人听着,才赶忙动起了筷子,可到底是食之无味。
趁着乱,郭姒走到太后身边,轻轻跪了下来。
太后望着她,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她将筷子放下来,道:“哀家乏了,郭贵妃侍奉哀家去寝殿歇着罢。”
郭姒点点头,道:“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太后起身,款款向着寝殿走去。
“太后是否觉得,陛下对臣妾……并不满意?”
“你为何会这样想?”
外面的冷风拂过,太后不觉停下了脚步,任凭风吹在她身上,道:“一岁一枯荣,不就这么回事么?花尚且无百日红,更何况君王之爱?”
“可臣妾不甘心,臣妾不在乎位份,不在乎权势,臣妾想要的,只是陛下的爱,很多很多的爱。”郭姒目光灼灼,带着蓬勃的雄心,道:“臣妾想要陛下心里有臣妾,心里心疼臣妾。”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已经够宠你了,能给你的偏爱和尊重都给你了。”
“臣妾知道,可是臣妾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郭姒道:“也许是臣妾想要的太多……”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后宫里的女人,不要太清醒,更不要太贪心。”
她说完,不等郭姒开口,便缓缓向前走去。
郭姒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呢喃道:“我什么都不要,竟然还要得太多么……”
“你想知道的答案,本宫这里有。”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凛冽的声音。
郭姒循声望去,只见刘元嘉正站在不远处,眉目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