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清溪园殡仪馆。
深冬的C市鲜少下雪,这天却轻易地落了厚厚一层。
院里飘着火纸灰和檀香,和雪色交织,看起来莫名寂寥。
这个馆厅不大,现在四周白幔垂落,冷光照得厅里更是一片惨白。
那口棺材放在正中,开口朝上。
沈野躺在里面,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定制西装,衬得他肤色眉目俊逸,锁骨削尖。
鼻尖那颗小痣在入殓妆下若隐若现。
他整个人的状态是安安静静的,像在补觉。
如果不是知道他死了,估计会以为是哪个有钱公子喝多了,睡在了自家产业的VIP包间里。
说来也遗憾,沈野他死的时候近三十,在这个人均寿命直奔八十的年代,绝对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了。
死因众说纷纭。
微博上小道消息很多,写什么的都有:胃癌、自杀、抑郁、抑郁得胃癌。
还有圈内人的冷嘲热讽:“沈总这种拼命三郎,死得早也不稀奇。”
有记者来报道,称这里吊唁的人来来去去,搞得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里,来看热闹的多,真为沈野哭的,倒没几个。
灵堂外头,满满停了二十几辆黑车。
宾利、迈巴赫、卡宴,一水儿的低调牌照。
每辆车情况都差不多,油光锃亮,窗帘紧拉,甚至有些车里的人,连车都不下了,只隔着窗望两眼,偶尔让助理进去上个香,说几句公事公办的悼词,再转身走人。
沈野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对着梦中正中央那张黑白遗像看了几秒,微微挑眉。
眉骨硬朗,眼角挑得很冷,唇线紧抿,很酷,一副“我不好惹”的脸。
“……拍得还挺帅。”
他心里居然升起一丝荒谬的欣慰。
再看眼下,香烛明灭,遗像端正。
在梦里, 时间过去很久,久得雪停了、天也暗了,他却还没有醒来。
沈野在梦中抱着手臂,茫然地望着一地潮湿的纸钱,心里甚至生出一点怪异的好奇。
这个梦到底能持续多久?
他挑了挑眉,感觉像是被某种潜意识耍了一道,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非要通过这个梦让他看到。
直到最后一个时辰。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灵堂门口,很快走下来一个穿黑西装的青年。
修长挺拔,一身剪裁锋利的西装裹着懒散又危险的气场。
他身边跟了好几个人,纷纷为他打伞。
这派头,沈野一眼就认出来了。
凌曜。
多年不见,再次相见还是在潜意识的梦中。
他还是这副模样,那张脸还是漂亮得过分,五官精致,线条艳丽,像幅油画,也像把尖锐的刀。
只不过神情疲惫又苍白,像熬了好几夜,没合眼。
他站在棺材前低头看了沈野一眼。
那一眼,很长。
沈野闭着眼,皮肤冷得泛白,鼻梁高挺,像是睡着了。
两只手规矩地交叠在腹前,指尖微微收着,一副从不示弱的姿态。
凌曜随手让保镖退下,然后他在蒲团前,缓缓跪下。
沈野屏息,心底某根神经莫名地绷紧。
这个从小跟他不对付、长到大还要跟他作对的小太子爷。
自从沈野他爸退出凌云集团,两人已经多年没有见面了。
沈野看着他低头,手慢慢抚上棺木。
凌曜的手指居然是抖的。
然后,梦中的凌曜伸手,一寸寸,缓缓摸过沈野的遗像边框。
他低声说了句:“你可真狠。”
沈野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曜原本应该是恨他的。
但按照他对太子多年以来的了解,如果他恨一个人,是不可能去这个人的葬礼、甚至奉香的。
正当沈野思考的时候,凌曜忽然低头,俯身,像是怕惊动谁一样,低低亲在了沈野唇上。
就一下。
轻、快、克制。
沈野:“……”
操。
这人是不是有病??!!
凌曜闭着眼,睫毛轻颤,指腹停顿在沈野唇角,轻轻一蹭,像是舍不得。
“……你怎么不肯等我。”
他说。
凌曜久久望着遗像不肯走,最终落下一滴泪。
明明是一张嘴毒心硬、见谁都爱摆脸色的脸,此刻却红着眼睛,破碎感十足。
好像他真的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沈野缓缓从吓傻的状态中恢复,后背一阵阵发凉。
不是吧?他疯了?
靠,他好像真疯了。
沈野马上在梦中转身背对这糟心的一幕,极其烦躁地挠挠头。
他想不通。
凌曜从小和他不对付,明里暗里跟他作对,吵过、打过、冷战过,就差没互相捅刀子了。
上学时还好,他们在凌家度过了一段还算不错的童年。
但越长大,凌曜的公主病……或者说,是从小众星捧月,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脾气,就越让他受不了。
谁一提“凌曜”,他就想翻白眼。
那家伙性子坏、脾气硬、喜欢踩他底线,还像凌老爷子一样,想控制他的一切。
他不止一次想过,凌曜是不是早就讨厌他了。
可现在在梦里回想起来,不对啊。
后来两人闹翻,有一次他半夜发烧进医院,在没人通知的情况下,凌曜居然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吧,那家医院是他家的产业也有可能。
总之凌曜是唯一一个来看他的人,在病床前一句话不说,默默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后来护士才告诉他,凌曜在病房外坐了一夜。
那时他们都二十多了。
不是昨天吵完,今天就能和好的八岁小孩。
想到这里,沈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吓得他头皮一紧:
凌曜不会是喜欢他吧?!!!
……靠。
他睁大眼,冷汗一下从后背涌出来。
这是什么鬼展开?!
整整三十年铁直男的生涯,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结果死都死了,还得接受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这一生最大的过错,不是年轻气盛和凌曜吵架,不是被卷进凌家的乱局,也不是彻底和凌曜决裂。
而是他可能,不小心,把一个人……
掰弯了。
而且掰得不轻。
沈野喉咙发干,整个人一身鸡皮疙瘩,活像被雷劈过。
他是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随即,一阵头疼欲裂的剧痛袭来——
──
凌晨四点半,已经微微亮了。
酒店窗帘没拉严,天光顺着落地窗一点点洇进来。
沈野猛地从梦里惊醒,整个人浑身是汗,胸口剧烈起伏,震得发慌。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额前碎发贴着汗,指腹下意识擦了擦唇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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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又浮出梦中的画面。
沈野手指一僵,动作顿住,整个人像被电过一样。
“……”
他低声骂了句:“靠。”
哪儿有这么荒唐的事。
沈野忍不住揉了把脸,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酒店的地板上,走到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眉骨锋利,眼神发懵,像是刚从生死场回来。
他拧开水龙头,一把冷水兜头泼下去。
……还是不行。
脑子里那点不干净的画面根本洗不掉。
他低头盯着滴水的指尖,闭了闭眼,心口像压了块什么东西。
真不是因为亲了他不舒服。
是因为……沈野从来没想过会被凌曜喜欢。
他是那种从小在兄弟堆里长大的直男,直得不能再直,凌曜再好看,他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更别提他们的关系。沈野甚至不欣赏这个人。
凌曜脾气糟糕,控制欲强,爱摆谱,小时候动不动就要他“陪我”“你只能和我玩”,说白了就是娇气得莫名其妙,还很独断专行。
偏偏他真不能拿凌曜怎么样,这人可是凌云集团太子,他家得罪不起。
甚至,他家经济还要仰仗凌曜他爸。
沈野从小被他烦到怀疑人生,直到后来分道扬镳,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结果呢?
他死了。
对方居然千里迢迢跑来吊唁,低头,亲了他。
沈野抱着胳膊站在镜子前,嘴角抽了抽,像是被天雷劈中。
他越想越觉得膈应,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从酒店衣帽架上拿过西装外套,慢吞吞开始换衣服。
手指扣纽扣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脑子里像被谁敲了一下。
不对。
他为什么在酒店?
而且看样子,自己还重生了。
沈野下意识抓起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看见锁屏上的时间和日期,脑子里大概有了印象。
这年他二十六岁,昨天在跟父亲一起参加一场商业饭局。
他记得那顿饭喝得有点多,后来就被人送到这家酒店休息。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凌曜年纪比他小两岁,此时还在国外混着本科,回国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那时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
甚至当时,还有媒体爆料说,凌曜在国外也传出不少绯闻,男女都有。
沈野当时还不相信,觉得凌曜是被黑了。
哪有男的和男的谈恋爱的?凌曜怎么可能这么重口,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者是舆论商战。
沈野想到这,后脊梁一凉。
原来早就证实了啊。
沈野回去继续睡觉,等到了早上八九点,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把他吵醒。
备注是:【孙潇桡】
沈野揉揉眼睛,皱眉。
这人他不太爱搭理,西南头部地产商的少东家,在圈里混得不错,哪儿有热闹哪儿有他。
嘴碎、手长、消息灵。
打牌永远甩赖的那种类型。
也正因为如此,什么事他能第一个知道。
他看着那通来电响了三声,刚想挂,结果那边就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遍。
“……”
沈野接了,“喂?”
“野哥!你还活着哇?”对面声音热情,“明晚这点儿打不打算出来冒个头?太子都回来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