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整个荣阳城,这里已入了冬,料峭冬风吹进祁乐安的屋子,秋云被风吹了个哆嗦,走到窗边,将窗关得更紧些。
屋内,香炉中的烟气缕缕上升,给这间屋子带来暖意。
祁乐安猛地睁开眼,似乎还未从白绫缠绕的窒息感里缓过来,却看到了她的云母色厚床帏,她撑着手坐了起来,撩开床帏,来不及穿上鞋,就下了床。
秋云看到自家小姐醒了,连忙拿出月白色的绣花披风,盖在祁乐安的身上,话语中全是心疼:“娘子,你病才好,更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祁乐安看到秋云,眼眶里泪水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些颤抖:“秋云,现在是什么时候?”
“卯时一刻。”
“不,我问的是现在是什么年份?”
“明义十六年冬月廿三日,娘子,怎的问起这个来?”
“明义十六年……”祁乐安喃喃道。
果然如她所料,她重生了。
她记得这年是女儿悦儿夭折的日子,她的悦儿原本只是得了场风寒,谁曾想,孩子久治不愈,最后在冬天彻底离开了她。
“秋云,悦儿还在吗……”祁乐安的声音颤抖。
秋云听到这,声音不免带了些哭腔:“姑娘,斯人已逝,莫要被往事所困呐。”
“是了,莫要被往事所困。”
老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改变前世的悲剧。
祁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情绪,让秋云给她梳妆。
待祁乐安收拾好,仆人开始为她布菜,秋云从一个丫鬟那里接过汤药,准备伺候祁乐安喝下。
汤匙递到祁乐安嘴边,她却弗手,重生后好似病也好了,祁乐安现在只想知道女儿去世的真相。
祁乐安回忆着往事,前世,女儿去世后,祁乐安一直在调查真相,最后却都无果,当她想要看一下孩子的药渣时,却早被下人们倒掉了,线索断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母家又出了事。
皇权更替,诸侯争位本是常有的事,当今诸侯王中年龄合适的只有两个,一个福康王,为当今皇后所出,圣上和皇后少年夫妻,他们的长子总是宠爱的,天不遂人愿,福康王生下来身子弱,这些年来一直靠汤药吊着一条命;另一个为唐贵妃所出的福欲王,福欲王能力出众,年纪轻轻便随圣上出征,最后取得功名分郡封王。
但圣上一直未立太子,如今朝廷中大多也是议论此事,立贤还是立长,似乎没有答案。
前世,正是这个时候,她位居三公的父亲祁重远给当时的福康王写了信,被有心之人做文章,污蔑祁重远早已替陛下选好储君之位,福康王更是被说成笼络臣心,最后太子之位落到了福欲王手中。
荣阳城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却又暗流涌动,皇家争权,臣子也亦如此。
而与祁乐安共事一夫的宠妾桃小娘,此时应怀胎不久!
祁乐安想到这里,又看了眼她的汤药,急忙吩咐秋云将悦儿的药渣拿到她房里,秋云不敢耽误,立刻出了门,谁知遇到了唐家主君——唐南城,也是祁乐安的丈夫。
前世一场宴席,祁乐安偶然拾到唐南城的玉佩,两人因缘相识,之后互生情愫,三媒六聘,十里红妆,祁乐安以为嫁给了自己天命之人,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直到唐南城带回来一个女子,并立她为妾,从此唐家宠妾灭妻,至于这些糗事是否传出了唐家,祁乐安早已不在意了。
唐南城已穿好了官服,想必昨晚是在隔壁栖桃阁歇的。
祁乐安看见唐南城,冷笑一声:“官人既然已穿好官服,又何必来我这走一遭?”
唐南城身上沾了雪,他拍拍官服,雪花悉数落下,他拿起汤匙喝了口热汤,被祁乐安没好气地问候了一番,正起身便要走,在门口却回过头道:“乐安,我知道悦儿夭折你伤心,看来你身子还未好,那便好好在锦兰轩养身子。”语尽,唐南城便出了门。
祁乐安当然知道他为何而来,不过是念着她这个正室身份,做做样子罢了。唐家老太太还未离世的时候,看见唐南城宠妾做派,让他也要来锦兰轩,老太太过身后,祁乐安更见不到唐南城了。
秋云很快便把药渣取来,她展开手帕,对着祁乐安道:“娘子,我去的时候那些妈子正准备倒掉药渣,我只拿到这些。”
秋云拿到的药渣大概是全的,祁乐安说着没事,接过药渣翻开,前世她就怀疑过是桃小娘所作,碍于一直没有证据,她也不能肯定。
祁乐安看了眼窗外,雪早已停了,天色也渐渐亮,她对着秋云道:“套车,去仁安堂。”
仁安堂是荣阳城出了名的名医馆,说是一位致仕的太医开的,上一世,祁乐安就是在这里给女儿抓的药。
郎中看到祁乐安到来,认出来了她是前不久来抓药的娘子,立马请进暖阁,这也是祁乐安需要的,隔墙有耳。
祁乐安坐下,问道:“大夫,我是前阵来抓要的唐家娘子,我女儿不知怎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前些日离我而去。”祁乐安说到这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泪。
“我怕是有人陷害,给大夫带来药渣,还望大夫看看,好给我一个真相。”祁乐安语气坚定,秋云则递出手帕。
郎中脸上有些惊讶,接过手帕,仔细翻看着药渣,果真发现了怪处,郎中从中挑出一个依稀可辨认的枝叶,开口:“是了,想必是娘子家中哪位仆人暗中换了草药。”
郎中举着那枚枝叶:“这名为绛红草,与桂枝长得极为相似,绛红草长在南方,百州最为盛产,两种草药一毒一益,极易混淆,夫人可回去看看是否有哪个下人来自百州等地。”
百州是定国的南方边疆,与少数民族交流甚多,祁乐安不在仁安堂多停留,立马回了府,她心里早有了答案。
祁乐安没记错的话,她家的这位宠妾正是百州人。
回到府中,祁乐安让秋云叫来厨房所有下人,锦兰轩前院,好几行妈子们正跪着。
祁乐安坐在上方,打量着下面,仆人们都哆哆嗦嗦,不知是害怕还是被冻的。
她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想必各位妈妈们也是唐府用惯了的,我知道,管家权在栖桃阁,但谁才是正室,我想妈妈们都清楚。”
“我不是借着主人身份压你们,只是想知道,给悦姐儿煎药的时候,有没有厨房以外的人来了?”
妈妈们面面相觑,一旁,一个约莫豆蔻年纪的女子颤颤巍巍地开口:“春…春雪娘子来过。”
祁乐安眼神闪过光,对着那名丫鬟道:“你继续说。”
丫鬟声音颤抖:“是桃小娘刚有孕的时候,栖桃阁每日也要用药,春雪娘子回来厨房看着,有些时候还会支开我们,说是要亲自给桃小娘煎药……”
祁乐安给秋云使个眼色,秋云拿了一枚银元宝赏给那个丫鬟,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那些妈妈们看到有赏,也开始附和丫鬟的说辞。
人散去,祁乐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进入房中,对秋云低声说了些什么。
晚上,秋云在栖桃阁等到了春雪,邀着春雪去江月楼喝酒。
江月楼装潢华丽,是达官贵人常来的地方。
江月阁的暖屋内,一扇屏风隔断,祁乐安站在屏风内,等两位仆人进来,她才走出屏风。
春雪被这行头吓住,她原以为是秋云看不惯自家主子准备投靠才答应了,谁想,祁乐安居然也在此处。
祁乐安倒也没为难春雪,让春雪坐下,斟满一杯酒放在了春雪面前,看着春雪悉数喝下,她才开口:“我从厨房得知,桃小娘初孕,你还替她亲自煎药,果然忠心。”
随后她话锋一转,“连害唐家嫡女的事也敢做?!”
春雪彻底被祁乐安吓着了,噗通一下跪下,连忙对着祁乐安求饶,口中还说着她是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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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乐安步步紧逼:“好一个走投无路,那你说说是怎么个法子?”
春雪边哭边回答:“奴婢是文州人,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才把我卖给了桃小娘,跟着她出嫁,家里父亲已去世,只剩下我娘一人孤单,前些日子我爹死了,我想要回去奔丧,可桃小娘说这是大姑娘病最重的时候,给了些钱票给我爹买了棺材,让我不要回去,我没有办法啊大娘子,小娘扣着我,我也没法。”
说完春雪哐哐磕头,差点要磕出血,祁乐安让秋云扶她起来,看着春雪的摸样,祁乐安有些心软,她声音放柔了些:“那你见到你娘最后一面了吗?”
“没有…”春雪声泪俱下。
“你想要回去吗?”
春雪猛地抬头,望着祁乐安呆了一会儿使劲点了好几下头:“想想想,我现在只想回去照顾我娘。”
祁乐安长舒一口气:“我向你保证,接下来你跟着我,留意桃小娘,之后按我说的做,我会放你回去并给你一笔银子,不说大富大贵,吃饱穿暖是一定的,看你愿不愿意了。”
春雪猛地点头之后还磕头说着谢主母恩惠。
夜深,秋云吹了蜡烛,房内一片黑暗,过了不知多久,祁乐安套上了披风,穿鞋下了床,她的院子种着一株梅花,此时开得正盛,梅香萦萦。天又下起了雪,不知过了多久,雪压得梅花枝头往下坠了几分,祁乐安伸手将雪一一弗去,梅花又回到了刚才傲立的可爱摸样。
翌日。
祁乐安收拾好正坐在锦兰轩厅上,不闻其人但闻其声,女子笑声传入厅内,祁乐安不用去想便知是桃小娘。
桃小娘简单行了个礼,不等祁乐安说话,兀自坐下,亮了亮自己手上的玉镯,开口:“哎哟来晚了,姐姐莫怪,昨晚主君歇在我房里了,这才来的迟些。”
祁乐安喝了口茶没应。
桃小娘见祁乐安不理,用手摸了摸玉镯,“昨儿,主君又给奴婢带回来一只赤红色镯子,说是东边什么金州的,哎唷,我也不太知道这些,姐姐见多识广,要不帮妹妹瞧瞧?”说着就要摘下镯子给祁乐安看。
祁乐安忍住恶心,面上笑盈盈:“不必了,主君给妹妹的,那必然是好的。”
桃小娘目的达成,笑了笑,随后看了眼春雪,春雪立即拿出手帕里包着的酸梅,递在桃小娘面前,桃小娘手指翘着拿出一颗,放在嘴里,吃完又将核吐在春雪手上。
做完这些,她装做失礼样子,开口:“姐姐别怪,不知怎的,最近竟爱吃酸的,我这才让春雪随身备着些。”
祁乐安假笑,这和昨晚春雪说的一样,看来她没撒谎。
“既然妹妹爱吃酸的,我让厨房做了些酸梅糕,妹妹尝些。”
说完秋云就去厨房,桃小娘抬手拦住秋云,对着祁乐安说:“这不劳烦秋云娘子了,叫春雪去拿就罢。”
祁乐安看了眼春雪,终是笑笑没说话。
待春雪取来,桃小娘还不放心,又叫厅外的郎中进来,对着酸梅糕瞧,桃小娘赔笑:“我想着多注意些,所以今日叫了郎中给我看看。”
待郎中点过头,桃小娘才放心吃,“他们说,酸儿辣女,我觉着可能是个哥儿,姐姐觉得怎么?”
祁乐安笑了笑,点头:“经验之言,总有几分道理。”
桃小娘满意,又对着祁乐安说:“昨儿看着听主君说姐姐病还没养好,正巧郎中也在,要不也给姐姐看看?”
祁乐安思索片刻,终是允了。
祁乐安走进偏厅,郎中给她把脉,她开口问到:“大夫,我想问问孕妇是否有什么忌口的?”
大夫思索,开口道:“近日小娘爱吃酸,酸梅孕妇可食,也不可多食,只此一物——山楂,口味与酸梅相似,切不可食,尤其小娘月份小,胎相不稳,更得多加注意。”
祁乐安笑着道:“是,大夫说的是,我之后会给小娘说,就不劳烦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