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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镜花冬雪

作者:望日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鼻子下被划出一道弯弯的嘴,歪斜拙劣,像是努力挤出来的讨好。


    他凭什么觉得,这样就能抹去祠堂里对她造成的伤害?


    贺春舒目光从雪人身上移开,她拢紧披风,刻意避开对面投来的视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谢昀薄唇微动,像是要开口,但被贺春舒彻底无视掠过。


    他想说什么?道歉么?


    一个侯府二公子在侧门堆了个雪人,再和跟嫂嫂攀谈几句?这也太荒谬离谱了些。


    经过雪人,那拙劣的笑脸在她眼中越发刺目,简直与谢昀的挑衅如出一辙!她脚步一顿,猛地抬手朝着雪人脑袋拍了下去!


    “啪叽!”圆圆脑袋应声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滑稽笑脸瞬间沾上了过道的马车泥泞。


    余光里,谢昀微微睁大的瞳仁追着雪团而去,眼睫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他唇瓣微微张开,愕然间,还能看见一点点齿尖。


    她本来只想拍一下脖子的,没想打掉脑袋,都怪他自己没堆牢,这可不能怪她!贺春舒心跳如擂,疾步离去。


    梨渠追都追不上她,回了东院,炭火渐暖,她的双颊反倒愈发烫红,像是被外头的寒气冻伤了。


    贺春舒提步行至桌前,铺开信纸,薛伯伯说得对,是要与父亲知会一声。


    信中没有提及侯府,只说年关事忙,思家心切,腊月二十八归家省亲,或小住数日。


    贺春舒搁下笔,待墨迹干透,再封入信封。


    抬眼,梨渠捧着什么东西,怔怔地望过来,嘴唇翕动,却没出声。


    她狐疑,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梨渠手中,竟是那件失踪已久的黛紫披风。


    ——当初被谢昀一箭射落的那件。领口处的系绳被细心修整,缝上了新的饰边。


    梨渠小声嘟囔:“这是方才浣衣房的人送来的。”


    谢昀这是良心发现了?


    贺春舒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先收起来吧。”


    梨渠没往衣橱去,反而凑上前,低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去侧门瞄了一眼!”


    贺春舒双眼一瞪,表情仿佛在质问,谁让你去的!


    “就一眼,”梨渠缩了缩脖子,“二公子在团雪球,看样子是打算把那个雪人再重新堆起来……”


    还堆?听到这个,贺春舒的眼角又瘪了回去。


    她目光一转,踱至梳妆台前,拉开妆奁。半晌,慢悠悠说道:“那、那你去给她系个红围脖吧……”


    “诶,”梨渠没反应过来。


    “我又不是故意要把头打掉的!”贺春舒哀叹辩白。


    梨渠明白了,抽过她手里的信笺,“奴婢去送信的时候顺路去。”


    梨渠走后,贺春舒拿出那支血玉分心簪,在指间端详了几息,而后,便被她扔到了最下面的一层,关紧落锁。


    接下来的两日,贺春舒是难得的清静。


    年关将至,谢忱身为世子,又新晋升迁,内外应酬繁多,几乎难见人影。


    至于谢昀,听下人说,他又是成天闷在西院。


    贺春舒趁此机会,又整理起先前未理清的私产嫁妆。


    原本打算散尽嫁妆,换一纸和离书,可这两日一笔一笔核算下来,若真如此,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散尽嫁妆求和离的心思,算是彻底没了。


    但她仔细记下了每一项,若将来真要谈判,心中需有底。


    能全部带走,最好,但——恐怕悬上加悬。


    只能奢求破财消灾了,就怕连破财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姐,咱明儿就回家了。您真的不打算告诉世子和侯爷么?”梨渠将归宁的行装打点妥当,只等明日一早便启程。


    “若是有心留意,每年腊月二十八我都要回家一趟,前两年不也没特意禀报么?”贺春舒眼珠一翻,向上觑了个白眼。


    梨渠小声嘀咕:“那前两年……咱们也不留宿呀。”


    “不许说!”贺春舒食指一点,威胁道,“不然下次不放你长假了!”


    梨渠眨了眨眼,闭嘴点头。


    熬过这一晚,她就能回家安心躺着了!贺春舒刚扬起笑容,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便骤然逼近!


    她心头一紧,门没锁!


    抬腿刚走到门前,便撞见了谢忱。


    他身披厚氅,肩上还挂着雪屑,眼下乌青衬得双眸越发通红,不见温润,倒有几分颓疲之态。


    他盯着贺春舒,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明天……要回贺家?”


    贺春舒淡淡应道“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年一同回去?为何要瞒着我?”


    谢忱上前一步,高声控诉,“贺春舒,我是你夫君,不是外人!为何你的事,我竟是从一个马夫口中听说的?!”


    贺春舒不想再忍,反唇相讥:“呵,世子纳妾一事,不也未与我商议便定下了?”


    谢忱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利刃刺破的皮囊,一下子就没了火气,“舒娘,那件事……我知道你还在气我。”


    他语气变软,“我以为这几天你冷静下来,我们可以……可以好好谈谈的。”


    “谈什么?”


    “你先别走,”谢忱避开她的质问,固执摇头,“明日詹事府事忙,你不能一个人回去。修书一封,就说……就说侯府需要你操持走不开,等年后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话音未落,门外小厮提着几只箱笼低头而入,安静地放在地上,又躬身退下。


    贺春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来谢忱今晚来,就没打算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舒娘?”她沉默不应,谢忱心下不详预感再度浮现,抬脚便往里走。


    “谢忱!”贺春舒一惊,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搬回来住!”他逼视着她,从紧抿的唇线挤出字字句句,“这东院本就是我的正院,你也是我的妻,我为何不能回来?”


    他声调强硬,可妻子看自己的目光,好似在看仇敌,临近尾音又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谢忱抓住她的手腕,欺近身前,“你休想把我关在门外!也休想一个人走!”


    他拽着她,粗暴地将她扯到一边,自己则大步闯了进去。


    贺春舒被他拽得踉跄跌倒,撞上旁边架子,花瓶“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待她稳住身形冲进内室,谢忱正僵立在桌案前。


    他目光从那些摊开的嫁妆单子上抬起,眼中先是茫然,随即满目震惊。“你、你在清点嫁妆?”


    下一瞬,他一掌拍在桌案上!


    “贺春舒,你要与我和离?!”谢忱怒不可遏,“为了一个妾室,你就要和我恩断义绝?!”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在闹脾气,过几日便好了。”


    “我、我还想着,过几天就是初一,我陪你去慈云寺……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回到从前,重新开始……”


    慈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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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十六,天天愁要是嫁给一个丑的可怎么办,便吵着想见未来夫婿……父亲拗不过她,便修书一封与侯府商议……


    然后,她在阳光顶好的日子里,在慈云寺,装成去上香请愿的信女,偷偷看了眼谢忱。


    谢忱一眼就认出了她……


    谁能想到,短短数年,竟是这般结局。


    腕间疼痛将她思绪拽回,神色松动一瞬,却让谢忱看到了一线希望,他立刻上前,将那些嫁妆单子拢作一团,“舒娘,我们不要和离……”


    嫁妆单子被他堆在案角,谢忱又转身去抱,却被贺春舒侧身避开。


    抬起的臂弯一僵,谢忱横眉竖起,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不见。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决绝:“贺春舒,我告诉你,和离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只是我谢忱的妻子!”


    谢忱转身抱起那叠嫁妆单子,快步走出,塞给了门外候着的小厮。随即,他大步折返,“哐当”一声合上门扉,从外面落了锁。


    “谢忱!”贺春舒还揉着被他攥得疼的手腕,正要举步跟出,便被猛然合起的门扉打了回去。


    “你不是喜欢清静么?不是喜欢锁门么?那就好好在里面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等我明日从詹事府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谢忱你疯了!你放我出去!”贺春舒顾不得手腕疼,疯狂拍打着门板。


    可回应她的,只有谢忱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贺春舒拍的手心通红发麻,只隐约从门缝里传来些许哭声。


    梨渠?“梨渠!你在外面吗!”她转而冲着门外大喊。


    “小姐!奴婢在!”梨渠哭道,“世子他……他留了两个小厮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这是被自己的夫君囚/禁了!


    贺春舒环视屋内,二话不说,抄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圆凳,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锁的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哐——!”


    “小姐!使不得啊!”梨渠哭喊道,“会被侯爷听见的!”


    “没什么使不得的!”贺春舒豁出去了,“他敢锁,我就敢砸!今天就算是把这东院拆了,把侯爷喊来,我也要出去!”


    她疯了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门。


    “哐!哐!哐!”


    她用尽全力,除了被震得虎口发麻,手臂酸软,门却纹丝不动。


    可贺春舒并未停手,执拗地砸着。不知砸了多久、持续了多久,她臂膀酸软发颤,渐渐有些脱力,喘息声越来越重。


    就在她又一次举起圆凳,蓄力待发之际,耳边却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


    像是从门锁处发出来的。


    是错觉吗?


    贺春舒动作一滞,侧耳细听。但那股声音却没了。


    门外,梨渠劝着:“小姐,您歇歇吧,别伤了自己……”


    是错觉!


    贺春舒再度举起圆凳,“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出去!”


    紧接着又是连砸数下。


    “贺春舒!别砸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嗓音。


    贺春舒脑子“嗡”的一响,高举的圆凳僵在半空。


    “门锁我开了,你再砸,等会开门别砸我脑门上。”


    是……谢昀?


    啊?


    是谢昀?


    贺春舒还没回神,只听“嘎吱”一声轻响。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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