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愠与秋菊哆哆嗦嗦抱在一处,主仆俩终是冒雨赶回府上,一路上边躲雨边走,走走停停回去时天色已黯。
概因秋菊去伞铺买伞,前头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她也实在倒霉,到她时最后一把伞恰恰叫她前头的人买走了。
叶知愠也觉倒霉的很,而这种霉运就是显郡王带给她的,若她能勾搭上也罢,偏偏男人还放了她鸽子。
她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什么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分明就是个背信弃义,不守诺的小人。
主仆俩背着门房悄悄溜回院落,三房静悄悄的,无人在意两人晚归。
叶知愠捂住鼻子,倏然打了个喷嚏,秋菊忙扯方白色巾子,给她擦拭头发,忧心道:“姑娘身子骨本也算不得好,这淋了场雨,怕不是要大病。奴婢先去小厨房给您煮碗姜汤,再烧热水叫您泡泡身子。”
“不急,你先过来,一并擦擦身上。”
秋菊要躲,叶知愠一把将她拽过来,将干巾子裹到她头上。
“听话。否则你若病了,谁来照顾我?”
这么多年,叶知愠身边也只有秋菊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她好的傻丫头,她是知好歹的,默默将这份情记着,在她心里头,秋菊从不是什么普通的丫鬟。
秋菊红着眼,重重点头,旋即又破涕为笑:“姑娘放心好了,奴婢定把您照顾的好好的。”
她煮好姜汤,主仆俩一人喝了满满一大碗。暖暖的汤水下肚,胃里已经暖和不少。
叶知愠在浴桶里泡着热水澡,秋菊旁边伺候,她想起今日下午跑了个空,愁道:“姑娘,咱们今儿连显郡王的面都没见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还能如何?”叶知愠恨得牙痒痒,冷笑:“明日你再出去打听打听,看他近日是否要出门,我就不信他会一直闭门不出,一打听到咱们便寻着去偶遇。”
事到如今,她更是没有退缩的道理。
秋菊虽心疼自家姑娘,可也没旁的法子,只能点头应下。
为叫叶知愠早日安心,她次日一早便出门打听消息。
晌午时秋菊回来,兴高采烈道:“姑娘,过几日是惠王爷的生辰,显郡王素来纯孝,他阖府上下的仆从们都知道,每年那日他都会前往道观给惠王爷庆生,咱们去道观等着,定能守株待兔。”
叶知愠一听,登时从榻上坐起来,又重新打起精神。
这才哪儿到哪儿,她万不能因一次受挫,早早泄了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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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丝,如同在天地间织了张网,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然接连下了几日。
惠王爷生辰,骤雨初歇,然早起的天儿仍旧雾蒙蒙的,叶知愠看眼窗外,嘱咐秋菊:“老天爷忒坏,还是带把伞为好,这雨不定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
秋菊连连点头:“可不是,若再淋一场,姑娘怕是铁打的身子骨都受不住。”
主仆俩用过早膳,不敢多耽搁时间,悄悄溜出门雇了辆马车直奔皇家道观。
她们去得太早,道观的每扇门都是紧闭的。
好在叶知愠心理早有准备,马夫走了,她与秋菊便在一侧的小道上守着,那里有扇西侧门,若显郡王拜访入观,定会从此路经过。
估摸着半个时辰过去,西侧门从里悄悄打开一条细缝,接着门口露出一张年轻小道士的俊俏脸庞。他左顾右盼,不慎与叶知愠的目光直直撞上。
叶知愠等不及,上前问道:“小道士,敢问显郡王今日会何时入观?”
眼前的姑娘容貌过于艳丽,小道士红了耳尖,他忙挪开视线,好心提醒道:“女居士,此乃皇家道观,闲杂人等不可逗留,您若无事,还是趁早离去为好。”
叶知愠讪讪,她哪里不知?
只这等了大半天,仍旧不见显郡王的影儿,还真真是如传闻中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又上前两步,继续套近乎:“若是有事寻郡王爷呢?”
小道士怔了一瞬,这姑娘莫非也是爱慕郡王爷的贵女之一,都追到道观来了?
那他便更不能实话实说了,免得郡王爷怪罪下来。
他劝说道:“不知女居士从哪儿得的信儿,今日郡王爷不入观,居士还是快快离去吧。”
说罢,那小道士复将门关上,看的叶知愠眼皮子一跳。
秋菊心急,咬牙呸了一口:“不可能的姑娘,惠王爷的生辰,郡王爷这个当儿子的怎么会连个面都不露?这小道士定是嫌我们在这杵着,方才胡扯半天。”
叶知愠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恹恹道:“咱们站远些,再等一会儿,说甚晌午前总能碰上面吧。”
可老天爷偏不叫她如意似的,她这一等没等来显郡王,反倒等来场瓢泼大雨。
秋菊急着撑开伞,脸色难看:“姑娘,这不怕都要晌午了,现下雨又这般大……”
叶知愠知晓秋菊未说出口的话,只那显郡王是真真不会来了吗?
她素日心态再好,对着这接二连三的“无缘”,叶知愠的心情也难免如这烟雾朦胧的天儿一般沉甸甸的,就连强颜欢笑也是勉强。
老天爷是用这种法子告诉她,叫她安安分分给太后侄子做妾吗?
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叶知愠扯了扯酸麻的腿脚,她轻叹道:“索性道观前头还有座小寺庙,咱们先去里头避避雨,用些斋饭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待主仆俩敲门寻去,裤脚和绣鞋被溅了一地泥点,爱美爱俏的叶知愠已然“心如死灰”。
接待她们的是个六七岁的小沙弥,他双手合十,有模有样道:“阿弥陀福,两位施主先去厢房里歇息片刻,小僧这便打水送些斋饭过来。”
秋菊客客气气道:“那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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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定是连夜被韩国公那个老贼给转移了,臣昨儿去韩府夜探,仔仔细细将那老贼的书房搜查了两遍,竟未见半点端倪。”
赵景心头沉重,伏地道:“只这私下泄秘给韩国公递信儿的人,臣还尚未将人给揪出来。臣失职,望陛下责罚。”
赵缙叫他起身,神色不明道:“韩国公比活了千年的老狐狸还要狡猾,不是个好对付的。韩家势力又多年在朝上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又岂非你我以一时之力能拔得动的?元初不必过于愧疚。”
元初是赵景的表字。
“臣多谢陛下宽恕,那被转走的账本,我定会尽快搜寻下落。”
赵景握紧了拳头。
一月前,先帝成祖皇帝的陵寝于夜半塌陷一角,守陵的人吓破胆子,次日一早便上报朝廷,满朝文武皆惊。
先帝的陵墓塌陷,这事传出去皇家还有什么颜面?
帝震怒,当即遣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共同查案,这事倒也好查,不过几日功夫便得出是当日修建时所用的砖石,木料和灰浆皆是偷工减料,乃材木多朽,工而不精导致陵寝塌陷。
那么问题来了,帝王陵寝乃身后大事,没有哪位皇帝会在此事上模糊,修建时惧是拨了巨万款项,然如今偷工减料,拨下去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当年乃户部拨款,工部督办修建。
不料帝尚未问罪,工部尚书连夜于府中畏罪自杀,留下一封自请认罪的血书,并在其别院内搜出几十大箱的金条。
朝上户部尚书口口声声称将银两一分不少的拨给工部,至于旁的他概不知情,如今看来,定是工部尚书良心难安,这才畏罪自杀。
帝已证据不足为由,并未结案,反将参与修建的一众人等全部压入大牢候审,就连户部尚书这个拨款的也暂被请了进去。
先帝还在世时,户部尚书就曾是靠韩国舅的赏识一手提拔上去的。如今他在牢里日日喊冤,要求面圣。
三司之中亦不知被安插了多少韩国舅的人手,不知是年头久远不好查证还是这些人故意拖着,总之案子僵持在那里,以韩国舅为首的一众人等还日日在朝上向帝施压结案。
可帝王若轻易妥协,那便不是赵缙。
赵景甘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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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手里最趁手的那把刀,他自小便由衷地钦佩这位擅隐忍谋略的亲皇叔。
何况他赵家的江山,只能在赵家人手里,如何轮得到他韩国舅把持朝纲?
是以那能叫韩国舅自断一臂的账本,赵景拼命都得给他皇叔一个交代。
赵缙颔首,他拍拍赵景的肩膀:“元初乃朕亲信,又是朕的亲侄子,事情交给你办,朕自是信得过。”
他偏头望向窗外,雨势渐小。
“时辰不早,朕也不再留你,元初快去道观看看你父王吧。”
“是,多谢陛下,臣告退。”
待显郡王走后,李怀安上前伺候着:“陛下,斋饭清淡,现下可要回宫用膳?”
“李怀安。”
“哎,老奴在。”
半响后,赵缙倏然出声。
“你可知遇上灾年,还有多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
李怀安头垂得更低,不敢应声,只听帝王又道:“而他韩家肆意挥霍,如今就连皇室的陵墓都敢下手,更遑论百姓,还有什么是他韩庭国不敢的?”
帝王神色一般,而他却从这微沉的语调中听出不满与愠怒。
这怒是冲着韩家的,亦可是对着韩太后或是韩贵妃。
李怀安战战兢兢道:“陛下心怀天下,是百姓之福。”
至于那作恶多端的韩家,自会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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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饭清淡,做的味道却极好,叶知愠吃饱喝足,又稍稍梳洗一番,整理衣妆。
秋菊望着外头还在下的雨,发愁:“姑娘先在寺庙避会儿雨吧,奴婢去道观门口等,若瞧见那显郡王,立马紧着回来与姑娘说。”
叶知愠摇摇头:“不用,还是我与你一道去等吧。”
她既不忍心大雨天叫秋菊一人出去受罪,又怕秋菊回来传信的功夫生生与显郡王错过。
秋菊说服不了叶知愠,无奈应下。
不成想两人走得急,竟将一方白色巾子落在厢房。虽不是甚贵重的,却是个贴身物件儿,不好落在旁人手里。
秋菊撑伞回去拿,叶知愠在廊檐下避雨。她听着耳畔滴滴答答的雨声,竟无端心中生出一股烦闷来。
若换成往日,她是巴不得下雨呢,且早舒舒服服趴在榻上看话本子了。
脚下积雨过多,叶知愠的绣鞋又被打湿,她心头那股烦闷愈演愈烈。
别瞧她在秋菊面前笑得轻松,实则她没底的很,不过是强撑做个主心骨。
显郡王的行踪不是那么好打听的,日子却在一日日流逝,她若一次两次都抓不住机会,还谈何将人勾搭的神魂颠倒?
叶知愠想起不守诺的显郡王,又想起府中逼她做妾的寒心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怨怼哪个。
她绞着手帕,神色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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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廊檐下站着的,莫不是叶家六姑娘?”
晌午凑合用些斋饭,李怀安便伺候帝王去外头亭子里转转。
寺庙本就清幽,再加之雨天香客也少,庙里更是雅致,最适合陛下独自散心。
不料他一转头的功夫,竟瞧见不得了的。
闭目养神的赵缙倏而睁开眸子,他侧目,抬了抬眼皮。
李怀安瞧了瞧陛下神色,笑眯眯道:“还真是六姑娘,到底与陛下有缘。”
赵缙不置可否,他目光沉沉,视线落在那身形娇俏的姑娘身上。
与初见相比,她今日的小脾气可谓见长不少。
细细的眉蹙着,红润的嘴巴高高撅起,就连生起气来都生动活泼,虽抓牙舞爪的,却叫人生不起气来,赏心悦目的紧。
她今穿了身素色缠枝莲纹的立领对襟薄衫,下头配一条样式简单大方的松花色马面裙,这样一身清新的绿,在春日里穿着格外的生机俏皮。
姑娘的裙摆被雨水溅了零星几点,她蹙着眉,低头扯着。
下一瞬,她倏而直起身子,抬眸朝亭子里望过来。隔着一层雨幕,两人的视线生生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