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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入府

作者:蔽月流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不邀请,难道我还要主动登门不成?”王玄微一脸倔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这次若不是她如此冷酷无情,当众折辱,我也不会——”


    “住口!”王肃厉声打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与痛心,“你至今仍不知错!我与你母亲,还有这满府上下,竟将你养得如此……如此不识时务!”


    以前只觉得小儿子这身不慕权贵的气节难得,待人温文有礼,如今看来,竟是养出了置身事外的天真与眼高于顶的傲慢!


    “呼——”


    王肃倏然扬手,藤条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风声,重重落下!


    “啪!”


    一股钻心的锐痛直冲天灵盖,王玄微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手肘重重磕在冷硬的青砖上。锦袍应声裂开更一条口子,底下的皮肉迅速隆起,呈现出一道狰狞的紫痕。


    “啊——!”王玄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双手死死抠住地砖缝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苦楚,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雨般从他额角、鬓边滚落,砸在地上。


    陈隋玉早已转过头去,用帕子死死捂住嘴,肩膀不住颤抖。她心疼如绞,却也知道,二郎这番作为若再不加惩戒,日后恐为王家招来大祸。


    柳思思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扑过去用身子护住王玄微:“姑父!别打了!都是思思的错,您要打就打思思吧!”


    烛火被几人带起的风吹得剧烈摇曳,窗外夜色浓重,唯有几声遥远的梆子声传来,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眼见王肃手高高扬着,藤条似乎要再次落下,柳思思心一横,泣声道:“若说是让表哥给林砚道歉,可您这一下,便已抵得上那林砚挨的十下!若说是给长乐公主一个交代,公主想必也不愿意看到表哥如此惨状!”


    这番话无疑给了王肃一个极好的台阶,陈隋玉也拍拍胸脯,像是说服了自己,劝道:“夫君,思思所言在理,若当真把二郎打坏了,公主怕是还要拿你我问罪。”


    王肃狠狠皱眉,娘子虽深明大义,可终究还是心疼儿子被蒙蔽了双眼。


    他垂眸看着王玄微蜷缩伏地、痛苦染血的背影,看着陈隋玉担心的目光,扬起的手剧烈颤抖着,这第二鞭,终究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哎……”良久,王肃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发出一声沉重而苍老的叹息,手臂颓然垂下,藤条“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终究,还是无法亲手彻底打碎这世家公子与生俱来的、却早已不合时宜的骄傲。


    *


    二月初一,曲江园中杏花如雪,桃花灼灼,嫩柳如烟,织就一片烂漫春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花朵交融的清新气息,仿佛前几日的鞭笞与冲突从未发生。


    明月一大早便来了这曲江园,迫不及待地将林砚接走。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成一曲生动的市井乐章,蓬勃而又充满生机。


    明月打量着眼前沉默的白衣少年,双目放光。按理说接林砚入府这等小事无需她亲自来,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便向殿下主动请缨。


    “你就是林砚?长得跟王公子可真像,”她歪着头,语气天真直率,“甚至……比王公子还要好看些呢!”


    她想起殿下平□□迫她读的那些诗书,暗自比较起来。王公子应当就是那诗经中讲的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而这少年,则更像月下冷松,清寂如玉,看着似乎比王公子还要不易接近。


    她十分好奇殿下对眼前这个少年是何情感,毕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被殿下亲自下令接入公主府常住。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一股诱人的甜香透过车帘钻入两人鼻间。


    “林公子,你且在车上稍候,我要去给殿下买刚出炉的桂花酥!这大爷生意极好,恐怕得等上一会儿了。”明月说着,就要跳下车。


    林砚心念微动,有意拉近与明月的距离,便顺着话头问道:“以殿下的权势,买份点心,还需要排队等候么?”


    明月闻言,立刻回过头义正言辞地斥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殿下!”


    她挺直了身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殿下经常教导我们,为官者的职责,就是守护这百姓的安居乐业,就是守护这份热闹的烟火气!殿下行事是嚣张,但那是对有罪之人,对寻常老百姓,殿下从不惊扰,更不会以势压人,强迫他们做任何事!”


    林砚听的微微一怔。他在九霄阁中听惯了前朝遗老与阁中之人对萧氏“谋朝篡逆”、对萧韶“行事暴戾”的指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发自肺腑的维护。


    而这萧韶,竟是与他想到了一处……林砚下意识摸了摸后肩的鞭伤,心中某处坚硬的高墙,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殿下还……”明月看着林砚,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总之,等你入府以后就知道了!”说完,她便像只灵巧的雀儿,一股脑钻出马车,汇入了熙攘的人流。


    仆随其主,萧韶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林砚靠在马车壁上,脑海里一幕幕涌现,时而是她在马车里对着他痴痴地喊元景哥哥,时而是她冷酷执鞭,言辞冷彻,最后又尽数定格为扬唇浅笑,耀若春华。


    当今圣上对这位胞妹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护,总之极为倚重信赖。长乐长公主府是在前朝一位亲王府邸的基础上扩建而成,位于皇宫东南方,占了足足一坊之地,规模极其宏大。


    两人从侧门一路前行,处处岗哨林立,甲胄鲜明的卫兵按刀肃立,眼神锐利,行动间悄无声息,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移步间可见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汉白玉的栏杆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朱漆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鸾鸟祥云图案,无处不彰显着主人尊贵无匹的地位。


    林砚被明月带领着,安置在内院一处名为“听竹苑”的客院。


    和他预料的简陋居所不同,这院落十分清幽雅致,院前院后种满了翠绿的修竹,风过处,婆娑竹影倒映在窗棂与竹帘之上,沙沙作响,仿佛屋内室外皆浸在一片清凉静谧的竹意之中。


    只思考了一瞬,林砚便明白了过来。这院子,恐怕是完全按照王玄微的喜好建造的。王玄微性喜高洁,酷爱竹,常着一身青绿衣衫,以竹自喻。


    除了固定的扫洒仆役,萧韶还特意指派了一名小厮近身服侍。


    明月引着那小厮过来,笑着对林砚说:“林公子,殿下面冷心热,你日后便知!”她本不该多嘴,只是看着这清冷漂亮的少年,想着他的到来或许能让殿下眉宇间少些愁怨,便忍不住多言了几句。


    明月指了指屋内几个打开的箱笼,“你看,这些衣物、书籍、文房四宝,都是殿下特意命人给你准备的。”


    “还有这位厨子,也是殿下知晓你是旸州人后,特意为你寻来的旸州厨子。你这听竹苑设有独立的小厨房,你想吃什么家乡菜,都可以直接吩咐他。”


    “多谢殿下。”林砚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心底却是一冷,旸州厨子,萧韶这是不相信他那日所言,想要试探他是否知道旸州菜有哪些?


    明月丝毫不知林砚在想些什么,她微微一笑,拍了拍手示意侍从上菜,“殿下今日一早便吩咐厨子专程为你准备接风宴,都是你的家乡菜,看看可合你口味?”


    侍从闻声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江南小菜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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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上来,有汤羹,有鱼肉,有糕点,饭菜都冒着白色的诱人热气,最后甚至还端上一壶旸州特产的梨花清酒。


    木塞刚被取出,便是一股清冽酒香扑鼻而来,如同梨花欲雪,引人沉醉。


    林砚眸光剧颤,伸手一把握住酒壶。


    幼时家中时常飘着梨花酒的香气,闻到这股香味便似回到了家,他一直想要尝上一口阿娘却总是不准,谁能想到他再次闻见这梨花清香,竟是在这公主府。


    那惯于执剑冷酷沉着的手,此刻却似握不稳一个酒壶。


    夜深人静,听竹苑中扫洒的仆役皆已歇下,唯有那新来的小厮还尽职地守在林砚身边。


    “你去外间守着便好。”林砚淡淡吩咐,他从不与人同室而眠,更何况此刻他只想一个人独处。


    “是。”那一直低眉顺眼的小厮恭敬应下,退至门口将房门合上,人却没有离开,而是突然转过身,面向他,单膝跪地,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少主!”


    林砚双目骤然一凝,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褪去,整个人如同利剑出鞘,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跪地之人身上,“你是越祈,还是越年?”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确叫出,越祈精神为之一振,抬头快速答道:“禀少主,属下越祈!三年前萧韶开府遴选仆役时,便与兄长越年一同设法入府,奉命潜伏。”


    他早已收到消息今日少主会来,却没想到帮众口中杀伐果断的少主,竟是如此一位清冷俊美、看上去十分文弱的少年郎。


    “称我为公子即可。”林砚的声音沉冷,“我记得,你是朔州人。”


    他看过资料,越祈本名周越祈,出自朔州富户,可七年前萧家因为连连打仗粮草吃紧,竟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周家抄家,全部家财充入军资,只有越祈兄弟侥幸逃生,却也从此流落加入了九霄阁。


    “正是!这公主府中仆役多有来自朔州者,属下也是借此身份,才得以长期潜伏,未曾引人怀疑。”


    越祈语速加快,带着一丝近乎恐慌的急切,“可惜属下无能,潜伏三年,始终未能取得晴雪总管的信任,一直想要调入宝库所在地而不得,始终只能在外围做些打杂跑腿的琐事。此次得知公子您要入府,属下特意在管事面前多方表现,所幸他看我还算勤恳机灵,才将属下派来听竹苑服侍公子。”


    说到此处,越祈脸上欣喜与期盼之色几欲溢出:“还好公子您亲自来了!阁主给的期限只剩下不到三月,属下们一直未能找到那物件,心中焦急万分,唯恐耽误阁主大计。”


    “你能成功潜伏公主府三年,未曾暴露,已属不易。”林砚目光深邃,与白日里那个温顺柔和、甚至带着几分脆弱的书生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才是执掌九霄阁、令行禁止的少阁主。


    “此次公子亲至,属下必定全力配合,万死不辞!”越祈抱拳,声音坚定,“不知您接下来,有何计划?”


    “你先起来。”林砚抬手示意。


    他缓缓走到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竹帘一角,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那片模糊而华丽的屋檐轮廓。


    萧韶……


    屋内似乎仍有酒气飘散,可他清楚,这是敌人的府邸,不是他的家。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越祈突然极低的惊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林砚竟是毫无征兆地伸手探向自己后肩,以指为刃,生生划破那已然结痂的鞭痕。


    暗红的血痂混合着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他清瘦的背脊蜿蜒而下,迅速染红了素白的衣衫。


    额际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清冷的脸庞血色褪尽,林砚却只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甚至手中自残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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