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心境的,只有他一个人。
席栖则目的明确朝白鹿山走过来,兔子拖鞋一点一点甩在地上,白鹿山的呼吸一窒,眼睁睁看着席栖走向他。
身后的手机。
白鹿山一时间想笑,他在想什么?
席栖没注意这点细枝末节,他凭着记忆搜寻那小说,指尖一划,浏览器搜索框顿时就冒出来,他的食指扣起指甲旁的皮肉——想不到关键词了。
他灵光一闪,往输入法上填:白鹿山。
一连串字眼跑出来,淋得席栖分辨不出信息,耐下性子一个个去仔细查看。
白鹿山不是有意看到的,只是写作业时总忍不住瞄一眼席栖,余光一落,瞥到他竟然在用浏览器搜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
白鹿山想不明白,搜那些扑风作影的言论还不如当着他的面询问。
席栖想知道什么?
他故作无意瞧过去,很好,这次不搜他了,转头查起了梁靖川。
白鹿山冷冷将视线落到作业上,不去看了。
席栖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找不到。
什么狗血小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小说,主角叫梁靖川和白鹿山的小说通通找不到,仿佛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样。
席栖不死心,来回折腾找了下,一无所获。
不可能是幻觉,不可能是假的,席栖印象深刻记住着这些情节,毕竟是以他身边人名字命名的,他怎么会漏呢。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想到这,席栖嘴始终没离开过这个词,不仅在心里想着,也在脑子里动着。
半响才意识到白鹿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白腻肤肉下,一双又深又黑的杏眼,居高临下瞧他,目光黑洞洞像深渊。
“什么小说?”
席栖有点怕,他一声不吭,唇不自觉收了回去,绷着下颌,睁着双水莹莹的眼,不知所措看着白鹿山。
随后,白鹿山收回目光,收敛了那抹令席栖感到惊悚的凝视。
他若无其事转过头,望向前方答得凌乱的数学题。
后知后觉的尴尬窝在席栖面颊上,一张鲜辣热艳的脸滚上了大片焰火似的红,止不住得要往脖颈处漫。
他心慌意乱的,本来心里就有鬼,这下被白鹿山戳穿,这下被正主道明,更不知该怎么办,只恨自己这张嘴,把不该说的话讲了出来。
只恨自己稀里糊涂的。
他连忙爬上床,膝盖一软,脸上阵阵发热,躺了会居然就起了困意,就这样沉沉睡过去。
睡久了,便有种晕眩的感觉,昏昏沉沉卷着席栖在意识海翻涌,再定睛看时,海已干涸下来,沙砾似的冒出一行行字眼,他胆战心惊趴下去看。
呼出的气喷在字上,成了障目的雾,也有一圈词句散了,他用手一阵扇,好不容易晃出来,好不容易看清楚字,却是顿在原地的。
【席栖一觉醒来,手支着床榻,探身去看,只见一张支票上头写着六位数字,就这样轻飘飘被白鹿山分两半撕开,丢进垃圾桶的。】
【八位数,足以解决席栖母亲医药费,足以让席栖不愁吃喝,就这样被白鹿山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席栖所渴望的金钱,名利,物质,对白鹿山来说,不值一提,明明他们同样是贫困生,明明他们同样在圣芙蒂斯贵族学院来说属于弱小的,卑微的存在。】
【凭什么白鹿山要摆出如此作态?凭什么高高在上的F4都对他另眼相看?为什么他能轻飘飘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什么他不在乎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切?】
【艳阳高照,青天白日,席栖的体温却是凉的,凉得他发抖发颤,所有不可言喻,不可告人的恶意像白气一样从身体底下跑出来,胀大了。】
后面的剧情呢?还有呢?
席栖见没了内容,就沿着字一步步朝前走,奇怪的是,前方空茫茫一片,只有草草一句。
【席栖受不了这折磨,受不了这比较,他铤而走险干出来件大事。】
【F4之一的季淮州因白鹿山才华横溢而对他报有好感,可惜他脸盲,误把席栖认作白鹿山,席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到了上流社会的门前,揭开了手里紧握的请帖,其中蕴含的金钱,名利,物质将他浑身淹没,无孔不入钻进他身体各个角落,他第一次尝到何为幸福。】
【但因假扮白鹿山,事情败露,被盛怒的季淮州拉进大海喂鱼。】
席栖:……
这都什么?
前面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一一吻合上,那现在这些呢?席栖的确缺钱,但倒不至于见别人拿到钱眼红,更不用说替代人身份的行为。
再者,F4之一的季淮州就算是脸盲,也能分得清体型吧?
席栖神情疑惑,白鹿山宽肩窄腰,那么大一只人,而他身形娇小,体格瘦弱,只有瞎子才会认错吧?
槽点多得席栖数不过来,更不用说他见过季淮州的,对方是F4当中难得善待贫困生的贵族,常常顶着阳光璀璨的笑,虽看着像个活在乌托邦的王子,但所作所为也不会如此疯癫。
怎么可能因为他伪装白鹿山,就把他丢进大海里喂鱼?
席栖只觉得自己是缺钱缺疯了,又受互联网各类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小说刺激,所以才产生的这一系列幻觉,幸好没在白鹿山表现出来。
一旦让他知道这些,一旦让他知道他席栖竟在背地里揣测他的情感生活,并将他与他最为厌恶的F4全搅和在一起。
对方会杀了他吧。
到时候不但不跟他一起去吃饭了,甚至他们都有可能不会在一个宿舍里了。
而贫困生群体各个以白鹿山这个优等生,敢于与贵族抗衡的英雄为荣,一旦知道他席栖与白鹿山关系不好……
席栖面色一白。
他可不想经历这些。
还是将这一切忘了,忘了!好好找个工作,看能不能敢在20号前赚到1w4,也总比在这乱想好。
席栖强迫自己从这光怪迷离的梦里醒来,悠悠荡荡将灵魂放回体内,再缓缓睁开睡得又肿又红的眼,正好听到白鹿山在撕扯一张像纸一样的玩意,刺啦一声响在屋子里。
顺着声音看过去,席栖在床帘未盖好的缝隙间,见到白鹿山挺直的背影和垃圾桶里多出的异物。
那是什么?
他屏住呼吸,不敢让白鹿山察觉他已经醒了,等到白鹿山离开后,才小心翼翼下床,俯身一瞧。
一张雪白的,被扯成两半的支票在对他笑。
个,十,百,千,万,十万。
刚好六个数字。
为什么身为贫困生的白鹿山会突然收到这么多钱?为什么他不用?为什么他要把这张支票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一大团疑问裹挟着冷风朝席栖漫过来,他的身子晃了晃,似乎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不信邪蹲下身子再仔细查看一遍。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数字没错,出票日期也有,人民币大写也在,真的是十万,签章各种账户都是正确的。
席栖捂住嘴,他疯了吗?那可是十万!说撕就撕的!
白鹿山看着就不像个有钱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还未等席栖缓过神,身后的浴室门一开,洗完澡的白鹿山闯了进来,潮湿又黏腻的陌生男性气息瞬间缠上了席栖。
席栖回头看,一个赤着上半身,有着结实薄肌的男人在冷冷注视他,洁白的毛巾紧紧捆住关键部位,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的躯体一点点滑进毛巾里。
下意识的,席栖朝某个部位望过去,随后瞪圆眼睛。
怎么那么大?
白鹿山淡淡地问他:“看够了吗?”
席栖这才回过神,害臊挪开眼,潮红先是在面上一停,又悄然褪去了。
他还是不死心想着支票的事。
“鹿山……”他轻轻唤着白鹿山的名字,“我看垃圾桶里有张支票,你怎么把他撕了呀。”
“那可是十万块呢,我要是有十万块,我就可以先还一部分钱,再给我妈买点药,最后去考驾照,买台像样的小汽车,这样我就能每天上下学顺便照顾我妈了。”
席栖实在是心疼那十万块钱,要是他有那么多钱,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掰着手指算账,纠结今天吃咸菜还是泡面,想到这。
他一下子就记起来,中午他因为梁靖川,一口饭都没吃的事情,白白没了二十块钱,懊悔地抿了抿唇。
白鹿山抓起件衣服往里套,静静地换好衣物,语气平淡,“上班的时候有人刻意塞我兜里的。”
席栖好奇,“你在哪里上的班?我也想去,这样我就能跟你一起了。”
“你跟我一起去上班做什么?”白鹿山扯唇,“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喜欢白鹿山?
席栖根本没往那回事想,他眼界小,当初考进贵族学院就只见着那句免学费的事,哪里知道会遇到这一群牛鬼蛇神。
先抓住他使劲羞辱,刚开始他还不懂其中意思傻乎乎笑,后面知事了也学会瞪人,但效果不佳,反而落得个笑话。
与白鹿山靠得近只是因为,当初对方为他出头说了句话,席栖认为白鹿山人好,又想起妈妈曾告诉他的那句,多条朋友多条路,黏糊糊跟着对方,又是当室友,又是一起吃饭的。
谁成想,对方竟误解了他的意思,席栖赶忙摇头,“我不喜欢男人的。”
他还要娶妻生子,争取在他妈妈活着的时候,让他妈妈抱到金孙。
白鹿山却突然没了笑意,偏过头不理席栖。
“我就跟你比较熟,其他人我都不认识,碰巧前段时间我妈生病,我在网上贷了几十万治病,现在都1号了,20号我就要还钱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席栖没注意白鹿山的神情变化,嘀嘀咕咕扯着家长里短。
最后甚至来了句:“你要是帮了我,我妈妈肯定会很高兴,请你吃我家做的饼的!”
白鹿山一顿心想,谁稀罕你妈妈的高兴和那几块破饼?但表面还是风轻云淡说:“明天上完早课,中午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