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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七十九站:重温旧梦

作者:薇风细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们还有什么值得留恋,还有什么事值得我们付出一生?我渐渐知道,我浪费的时间,都是在为和你擦肩而过或渐行渐远做准备。”


    于斯幸从一场纷乱的旧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梦里,是中学时代的阳光和阴影。


    “于斯幸,于斯幸,你喜欢袁桃吗?”楚意墨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狡黠,“我想和薛凛文在一起,但是我觉得袁桃会阻碍我和薛凛文的感情。”


    于斯幸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可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嬉皮笑脸的,我看着都心生羡慕。”楚意墨撇了撇嘴。


    于斯幸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袁桃和薛凛文身上。他们并肩走着,有说有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于斯幸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羡慕,他也想和袁桃那样,自然地交谈,开怀地大笑,可他连接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斯幸,周末我们去万达看电影吧。”袁桃的邀请,是他当时世界里最明亮的光。


    “不了,我有事。”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拒绝了。


    袁桃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眼神黯淡。她知道,于斯幸是在逃避她。


    “袁桃,我们一会去书店买文具吧。”薛凛文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袁桃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转身和薛凛文并肩离去。


    回忆的潮水退去,于斯幸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窗外是榆林市灰蒙蒙的天空。舒瑶端着水杯走进来,见他醒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终于醒了啊,你都昏迷好久了,到底做了什么梦,这么久都不醒?”


    于斯幸沉默不语。那些画面,那些笑声,那些错过,早已刻进他的骨血。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袁桃对他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姐姐,是他在这冰冷世界上唯一的暖源。


    舒瑶走近,目光温柔而哀伤:“你知道吗?袁桃下周在兰州办婚宴,这是请帖,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反正她会在兰州等你。”


    一张烫金的请帖,像一块烧红的铁,砸在于斯幸眼前。袁桃才走两天,她的新生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颤抖着手拿起请帖,黑色的字体冰冷地宣告着新娘是袁桃,新郎是林染。请帖里还夹着一封信,他看也没看,直接撕得粉碎。


    “于斯幸,你干嘛!”舒瑶惊呼。


    “我干嘛?我在断了和她的念想。我不会出席这种场合的。”于斯幸的声音嘶哑,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要去,要亲眼看看,那个代替他守护袁桃的人,究竟是谁。


    他强忍着,用冷漠和决绝瞒天过海,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已经“放下”。


    “爸爸。”稚嫩的声音响起。


    于斯幸回头,看见女儿于心。女儿的脸颊,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另一道悲伤的闸门。他想起了妹妹于斯巧,那个满身疾病、从十岁住进医院就再也没能出来的妹妹。于斯巧十八岁去世时,从未上过学,是于斯幸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爸爸!”


    “啊?”


    “于心今天在学校要写一篇作文,叫《我最难忘的人》,可我没有最难忘的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写。”


    于斯幸的心被狠狠揪住。他该如何向女儿解释,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姑姑,是他们全家人心底最深的痛?


    “心儿,跟妈妈来,妈妈去教你写。”舒瑶及时解围。


    于心不知道,这篇作文的对象,是一个从未在她生命中存在过,却影响了全家人的姑姑。


    于斯幸拿出一瓶酒,走到窗边。他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笔三千万的入账通知,还有一条某广告公司邀请他出任副董事长的消息。他自嘲地笑了。原来,他的一切,都是袁桃给的。他所谓的“能力”,不过是她施舍的余晖。


    他听说袁桃嫁给了爱情,缘分没有谁能说清楚。故事延续,会有怎样的结局?他们都爱得太久,往后她一个人走,选择或独自承受,是否还会想起他?她始终没能原谅他,可是他依旧舍不得。感情是因为他不懂得如何才能让她快乐,他始终还是猜不透,可是她已经不再等候。假如重来过,他一定不会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拥有。


    “袁桃,”于斯幸对着窗外的风雪低语,“我还真要去看看,你二婚嫁给了什么样的人。”


    他立刻定了三张去兰州的机票。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想好以何种心态面对袁桃。他只是执拗地想确认,她嫁的人,是否真的能让她幸福。


    “舒瑶,我们下周去参加袁桃的婚礼,过几天的票,这几天准备准备。”他平静地说。


    “袁桃不是……”舒瑶想说“不是已经走了吗”,但看着于斯幸决绝的背影,把话咽了回去。


    “我还真想知道,袁桃嫁给什么样的人。”于斯幸的视线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看见他的笑,她的心突然暖和起来。也许他的开心和悲伤,都会颠簸她的世界,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那个纯真的时代,他们的笑,渐渐被假笑取代,心里剩下的,只有数不尽的悲伤。


    “爸爸,下周我们去哪?”于心仰着小脸问。


    “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


    “远吗?”


    “不,很近……”


    从未去过兰州的于斯幸,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必须学会坚强,要让姐姐袁桃看得起他。


    余诗诗和江明洋也收到了袁桃的请帖。他们也开始着手准备,过几天就启程去兰州。


    “你们也收到请帖了吧?我们商议一下,一起去袁桃的婚礼吧。”余诗诗在电话里对舒瑶说。


    “好。”


    余诗诗愁眉不展。她害怕袁桃会再次遇到像薛凛文那样的人。薛凛文的爱有多深,离开时留下的痛苦就有多重。袁桃这些年一个人承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不是谁都能轻易释怀的。


    她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不禁怀念起和袁桃在一起的学生时代。那时的烦恼,是多么的单纯啊。


    “袁桃,你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想知道,他会不会像薛凛文一样,最终还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余诗诗,你是在担心袁桃吗?”江明洋问。


    “不然呢?袁桃可是我的好闺蜜。”余诗诗没好气地说。


    其实谁都知道,女生的友情有时很脆弱。就像舒瑶和袁桃,也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她们的友情,经不起太多大风大浪。


    “江明洋,买去兰州的高铁票。”


    “好。”


    他虽然不知道她和他们的距离会何时变得渐行渐远,或越来越陌生,但他知道,他能以朋友的名义守护她一天,就是一天。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余诗诗打开门,惊呆了。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透的杨诗雨。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让她显得狼狈不堪。


    “杨诗雨,你来干什么?现在都晚上了。”


    “我求求你,余诗诗,你和林娜警官关系最好,她还是你妈妈。我求求你,劝她放了夏志阳吧!夏志阳经不起监狱的折腾,我求求你了……”杨诗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混着雨水,满脸都是绝望。


    “杨诗雨,你求我没有用的……”余诗诗别过脸。


    “什么没有用?我根本从未承认那种人是我妈妈!就算她对我再好又如何?我也不会承认她是我的母亲!”余诗诗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杨诗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走到这一步。她开始责怪自己没有管好夏志阳,怪自己当初没有拦住他。现在,他犯罪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不过,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我会让林娜给你见他一面。”


    “谢谢……谢谢……”杨诗雨泣不成声。她知道,能再见夏志阳一面,听听他的声音,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今天你回去也晚了,要不……和我一起睡吧?”余诗诗的语气软了下来,这是她少有的温柔。


    杨诗雨从未想过,余诗诗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她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杨诗雨走进余诗诗的家。江明洋看到她,也笑着迎上来。他知道杨诗雨是余诗诗的朋友。


    “你来了啊。你来,想必也是为了夏志阳的事。但我清楚地告诉你,就算是诗诗,她也没有权利救下夏志阳。夏志阳不至于判死刑,他也许只是初犯。”江明洋的话,让杨诗雨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不能失去夏志阳,那就是夏志夕,夏志阳唯一的妹妹。


    “我可以很庆幸地告诉你,”余诗诗看着杨诗雨,一字一句地说,“袁桃她,再也不会回来榆林了。这下,你和夏家,都满意了吧!”


    杨诗雨的眼睛猛地睁大。她从未想过要逼走谁。她曾经也是袁桃的闺蜜,可她为了夏志阳,选择了背叛和伤害袁桃。


    “我对不起袁桃!我对不起她!都怪我鬼迷心窍,和夏志阳勾结伤害袁桃!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杨诗雨崩溃地哭喊着。


    “我告诉你,如今夏志阳有这等下场,就是给你们最好的报复。”余诗诗的声音冷得像冰。


    杨诗雨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她想起了自己父母去世时,周围人投来的那种陌生、冷漠、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那种感觉,仿佛你生来就是罪人,异样的眼光永远追着你跑,挥之不去。


    “洗洗睡吧,你刚刚被雨淋了。”余诗诗的语气缓和下来,她把毛巾和洗漱用品递给杨诗雨,转身走向房间等她。


    杨诗雨突然明白,为什么余诗诗会不计前嫌地对她好。因为余诗诗知道,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有多痛苦。


    “好……”杨诗雨心底莫名地感动。


    她看着余诗诗的背影,深深地感到自己亏欠了余诗诗和袁桃。曾经,她们的友情那么好。余诗诗可以不计前嫌,可她杨诗雨,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对袁桃和余诗诗好了。


    她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月光洒在她脸上。她深知,自己因为爱上了夏志阳,为了他而伤害了袁桃。这份愧疚,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能当面对袁桃说出口。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那么这样的结局,我也心甘情愿去面对。自己犯的错,本就应该自己承担。


    余诗诗又回来敲了敲杨诗雨的房门,敲了几下后,便自己推开门。


    “杨诗雨,你和我睡吧,江明洋和我儿子一起睡了。”


    “好。”


    余诗诗看见杨诗雨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曾经和袁桃是很好的朋友。你知道吗?袁桃早就放下,不计前嫌了。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个,是袁桃要我交到你手上的,昨天刚寄到。”


    余诗诗递给杨诗雨一个小小的包裹。


    “袁桃她……”杨诗雨的手颤抖着。


    “我知道你在自责,但袁桃早就不计前嫌了。”


    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那个少女还依旧挂念着一个伤害过她的人。而这个人,还是曾经利用过她、也伤害过她的人。


    杨诗雨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包裹上。她拆开,里面是她和袁桃学生时代交换的信物,一个已经停产的卡通发卡。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可看到它的瞬间,所有回忆都涌了上来。


    ————


    如果你继续瞒着我,恐怕我会继续做伤害你的傻事。当我的眼泪低落在信封上,我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我们曾经交递给对方的信物,在眼前出现。


    “连我……连我都差点忘记的约定,你居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到底是多宽容?一个出卖过你的人,你居然还可以不计前嫌,把她当做好朋友……”杨诗雨泣不成声。


    “你想当面对袁桃说声对不起吗?”余诗诗轻声问。


    当面说声对不起。我们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们了。被现实和私欲出卖过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由始至终,都把我当做好朋友。


    沉默了很久之后,杨诗雨拉住了余诗诗的衣角,她抽泣着,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有没有姜汤红糖水啊?”


    “有有有,你等着,我给你煮去。”


    “谢谢。”


    原来,这么久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对过去念念不忘。我以为,伤害过你,我就再也不配做你的朋友。


    等余诗诗走出房间去煮红糖水时,她听见杨诗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愧疚和悔恨,都哭个干净。


    2014年3月21日,天气晴。


    所有人都在这一天兴高采烈,因为这是他们去西安旅游的日子。而她和袁桃,也是在这一天认识的。


    “同学,你有卫生巾吗?我来那个……我忘记带了……”


    袁桃回头,看见杨诗雨痛苦的表情,二话不说,从书包里拿出一片卫生巾递给她,还对她笑了笑。


    “同学,我是七年级十班的,有空记得找我玩啊。”


    杨诗雨挥了挥手,就跑着去厕所了。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认识袁桃的那一幕。


    回到学校后,杨诗雨偷偷摸摸地来到七年级十班,偷瞄着那个借卫生巾给她解围的女生。


    “同学,你在看什么呢?”


    杨诗雨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袁桃,惊恐得浑身发抖。


    “你……你找我干嘛?”


    “谢就不用了。要不,你和我做朋友吧?我觉得你挺好的。我叫袁桃,你叫什么?”


    “杨诗雨。”


    只是从那以后,袁桃被于斯幸侵犯的绯闻,就开始在榆林市苏州中学传开。袁桃被开除学籍,于斯幸也一样。


    后来,杨诗雨认识了夏志阳,开始追求他。但夏志阳总是为难她,想单着,便处处刁难。有一次,他甚至叫她去伤害袁桃。而杨诗雨,最终还是做了。


    他们的友谊,就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如果一句原谅或对不起,就能救赎一切,那么她心甘情愿,换他恨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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