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你长心10》 第1章 第七十六站:临别前夕 余诗诗带袁桃来到自己家,让她在房间先睡一觉,等饭做好再叫她。袁夕婷安静地守在妈妈身边,直到余诗诗轻声哄她出来和江卿桀玩耍。 “明洋,你怎么不去叫于斯幸来劝劝袁桃?她可是要离开榆林了啊。”余诗诗在厨房里一边洗着翠绿的黄瓜,一边忧心忡忡地问江明洋。 “来了就能拦得住吗?袁桃要走,正是因为于斯幸,你还不明白吗?”江明洋叹了口气,声音低沉。 余诗诗皱着眉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有些事终究无力回天,要走的人,留也留不住。无论她说多少好话,都挡不住袁桃离开的决心。 她慢慢走出客厅,看见袁桃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她曾经最爱追的《兰陵王》。 余诗诗轻轻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柔声问:“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嗯……”袁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还会回来吗?” 袁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望着电视屏幕,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或许是因为舍不得榆林,或许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舍不得那些深埋在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妈妈,妈妈……” 袁桃回头,看见女儿袁夕婷正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儿解释离开榆林的真正原因。 “妈妈,你要离开榆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袁夕婷的声音带着哭腔。 “夕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袁桃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心如刀割,却不知如何安慰。为了弟弟于斯幸,她只能选择离开。 榆林市,一八五佳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于斯幸手里攥着酒瓶,在一八五佳苑小区门口独自买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与袁桃的这次分离。他醉醺醺的样子狼狈不堪,连门口的保安都看不下去了。刚下班的保安走过来,默默地陪他喝了起来。 “我记得你,你不就是一八五佳苑的业主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保安问道。 “我……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我们没有一起经历过喜怒哀乐,也没有一起成长,我……”于斯幸的声音含糊不清。 “也是啊……那种陌生感会让人觉得不安……”保安叹了口气。 自从妹妹于斯巧去世后,于斯幸几乎没有一天不在这里买醉。 “斯幸,你怎么还不去余诗诗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于斯幸抬起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手里还紧紧握着酒瓶。舒瑶快步走过来,一把抢过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酒水和玻璃碎片四溅。 门口的保安见状,赶紧溜回家去了。舒瑶拉着于斯幸站起来,抓着他的手,硬是把他塞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你给我醒醒!袁桃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想让她恨你,你现在就给我去见她!她那么想见你,你却在这里买醉,你对得起她吗?”舒瑶厉声说道。 “我……”于斯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出租车里,舒瑶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又看了看身边醉醺醺的于斯幸,忍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 “包袱?如果是包袱,袁桃一开始就不会叫我嫁给你。她就是怕你做傻事,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舒瑶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和心疼。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于斯幸终于忍不住,在车里放声大哭起来。舒瑶拿出纸巾,默默地为他擦去眼泪。 “你看你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就算我,也不可能守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坚强,知道吗?”舒瑶的语气软了下来。 于斯幸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妹妹于斯巧。他一生中最在意的妹妹,希望他和袁桃能在一起,却被血缘关系阻断了前路。而现在,他依然在袁桃和舒瑶的庇护下生活。 “斯幸,你在纠结什么?”舒瑶轻声问。 “没……没……”于斯幸一脸心虚。 “没有就赶紧给我进去!你还等袁桃出来迎接你吗?” 于斯幸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余诗诗家。江明洋在门口迎接他,他不好意思拒绝。 “于斯幸,你来了啊。她在饭桌上等你呢,你去见她吧。你们先聊,我去帮诗诗忙了。”江明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 于斯幸走进客厅,袁桃立刻回头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来了啊,来坐吧。我去帮你盛饭。”袁桃站起身。 “不,我来吧。你告诉我厨房在哪就行。”于斯幸拦住她。 “厨房在那。”袁桃指了指方向,然后回过头。当于斯幸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突然脸红了,为了掩饰,故意往碗里倒了一整碗白酒。 其实,他们都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答案和显而易见的不舍。 余诗诗和江明洋把饭菜端上桌,于斯幸也盛好了米饭。 袁夕婷被饭菜的香味吸引出来,拉着比自己小一岁的江卿桀一起上了桌。 “妈妈,舅舅怎么来了?”袁夕婷小声问。 “他来吃饭。夕婷乖,来吃饭了。”余诗诗哄着女儿。 舒瑶牵着于心从门口进来,一进门就松开于心的手,紧紧拥抱袁桃,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袁桃,你非走不可吗?”舒瑶的声音带着哽咽。 袁桃没有回答,她推开舒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斯幸,你好歹也劝劝袁桃啊,她可是你姐啊。”余诗诗忍不住说道。 于斯幸板着脸,一言不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顿饭是为袁桃准备的送别宴。饭桌上,摆满了袁桃爱吃的陕西和甘肃特色菜。 “斯幸,吃完饭陪我去榆溪河好不好?”袁桃忽然开口。 “好。”于斯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无论如何,他都想为袁桃做最后一件事。 看着眼前的一切,袁桃眼中的泪水仿佛静止了,一滴也流不出来。不是因为她不伤心,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于斯幸的姐姐,必须坚强。 舒瑶和于心也上了桌。其实,舒瑶和余诗诗都希望袁桃能留下来,但她们也知道,要走的人终究留不住。 袁桃夹了一块羊肉放到于斯幸的碗里。于斯幸看着她,许久没有动筷子。 “羊肉,可是你最爱吃的啊。你忘了吗?我连你爱吃什么都知道。这可是佳县炖羊肉。”袁桃轻声说。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记得?”于斯幸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当然记得。你可是我弟弟,也是我误打误撞的初恋。”袁桃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于斯幸夹起那块羊肉,慢慢咀嚼,吞进肚子里。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看你又哭了,怎么像个女孩子似的,那么多愁善感。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坚强啊?”袁桃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心疼。 她多希望于斯幸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在她脆弱的时候,叮嘱她要坚强,不要再软弱。因为她也舍不得他,可她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饭后,于斯幸开着江明洋的宝马,载着袁桃、舒瑶、袁夕婷和江卿桀去榆溪河散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知道我如果不走,夏志阳是不会放过你的。”袁桃望着窗外,幽幽地说。 “关夏志阳什么事?”于斯幸一愣。 “你不知道吗?夏志阳靠着尚悦悦和杨诗雨的背景,在外面为非作歹。”袁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怎么会这样……”于斯幸吃了一惊。 夏志阳一直想得到袁桃手中的股份,占为己有,重新开公司。他的旧公司早已被关晓雅夺走,他对关晓雅也怀恨在心。 你那么关心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无非是因为某种利益。如果没有利益,谁会纠缠不清? “斯幸,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弟弟。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不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掉眼泪。你都有家室了,还这么软弱。你觉得在天之灵的他们会原谅这样的你吗?”袁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严厉。 “我……”于斯幸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他把车停在榆溪河旁,打开车门,迎面吹来一阵清凉的晚风。 袁桃说:“你认为于斯巧如果在世,最希望看到这样的你吗?你这样动不动就哭,以后指望谁来保护你?我们虽然是姐弟,但终究会分开,背道而驰。你要多久才能学会坚强呢?” 面对沉默的于斯幸,袁桃心中满是遗憾。她不能帮他学会坚强,虽然她已经把一半的股份给了他,让他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但她看到夏志阳一次次来找他麻烦,就只能选择离开榆林。 “你……你可以不走吗?”于斯幸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我不走?那你能摆脱依赖性吗?你就是依赖太多了,所以才一直软弱,不敢自己面对困难。”袁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于斯幸低着头,坐在榆溪河旁的长椅上,心里忐忑不安。他感觉自己即将失去这个可以让他不用坚强、可以保护他一生的护盾。 晚风拂过,袁桃背对着于斯幸站着,裙摆在风中轻轻舞动。如果她一直不回头,于斯幸几乎要以为,那就是他死去的妹妹于斯巧。 于斯幸真的很想不再哭泣,可是妹妹的离去,父亲的离去,母亲袁春梅的离去,都让他无法接受。那些都是他亲眼目睹的,他怎么可能在一眨眼间就抹干悲伤。 袁桃其实也想哭,但她不能。为了袁夕婷,为了于斯幸,她一直强撑着。她被陌生人轮番性侵几百次,失去了最爱她的妈妈和薛凛文。唯一一次哭泣,是在得知母亲袁春梅去世的时候,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 “斯幸,悲伤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它,让它在你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袁桃背着身,眼角也流下了眼泪。 于斯幸眼睛一亮,这句话,他在父亲于清逸的葬礼上,在父亲留下的信里看到过,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有种你在我身边的感觉?你明明不是他,为什么会说出和他留给我的遗言一样的话? 悲伤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它,让它在你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袁桃,我能求你一件事吗?”于斯幸小声问。 “你说。” “你离开可以,但能不能给我留下一样东西,让我多年后还能找到你?” 袁桃二话不说,从脖子上解下一个颈饰——那是母亲袁春梅留下的阴阳玉,一黑一白,分成两半。她把黑色的那半递给于斯幸,帮他系在脖子上。 “这是袁春梅留给我们的。她说,如果找到你,就把另一半阴阳玉给你。黑属阳,白属阴。以后如果你想找到我,就到处问问,谁有这块阴阳玉。这玉只有一对,独一无二。” 于斯幸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特别感动,没想到分隔两地这么多年,袁桃居然一直记得他这个弟弟。 “哭什么?给我收回去!不许哭!你要成为男子汉,像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袁桃板起脸,语气严厉,眼眶却也红了。 “嗯……”于斯幸抽泣着,努力止住哭声。 他知道,袁桃要走,他留不住。唯一能让袁桃放心的,就是他要学会坚强,成为一个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能保护自己和他人的男子汉。 “我也失去了很多,但我从未像你这样脆弱。被人侵犯几百次的我,本该以死告终,但我不能啊。袁夕婷还小,需要妈妈,而你还这么脆弱,不会保护自己。”袁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无奈。 于斯幸听了,浑身一抖。他觉得,如果袁桃在他学会坚强之前就死了,那他将失去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他舍不得袁桃去死。 “袁桃,如果我学会坚强,你是不是也少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于斯幸小声问。 “放心吧,我不会的。”袁桃望着榆溪河,想起了薛凛文对她的种种好。 她只记得那一天,月亮弯弯的,夜空中满是星星,微风徐徐。榆溪河旁的月光,温柔地照耀着他们的身体,映出了岁月的影子。 第2章 第七十七站:不辞而别 江明洋毫不犹豫地将于斯幸背上,送进宝马后座。于斯幸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像个被抽去灵魂的布偶。舒瑶紧随其后,钻进车里,小心翼翼地将他歪倒的身体扶正,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余诗诗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于心,目送着宝马驶离,引擎声渐渐融入榆林市傍晚的车流里。 “好好照顾他。”余诗诗对着远去的车尾灯轻声说,她知道,此去第一人民医院,或许就是于斯幸与过去告别的开始。 而就在昨晚,同一屋檐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于斯幸,这是我们最后一晚了,我们不醉不归!来,和姐姐我尽情的喝个够,不醉不归啊!”袁桃豪迈地拍着三大箱啤酒和一两箱五粮液,桌子中央摆着一盘花生米,像是为这场告别仪式准备的祭品。 “好。”于斯幸的声音干涩。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满地的酒瓶和空酒箱上,映出两个被酒精和离别浸泡的影子。他们互相说着心事,话语在酒气中发酵,变得沉重而粘稠。 “袁桃……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求求你……”于斯幸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袁桃低垂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舍,但她知道,有些路,弟弟必须自己走。“你还是没有成长呢!傻弟弟,没有人可以陪伴谁到生命的尽头。” “不就是分开吗?你有必要这么在乎吗?要知道,有些人注定会离开你的生命,有些早已阴阳两隔,有些身处异地……”袁桃拿起酒瓶,又为自己倒满一杯,红彤彤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悲凉。 于斯幸的心在呐喊:我多想挽留你,想你可以继续陪着我成长。可你说要离开我我才能成长,你知道我的心多痛吗?你一直的都不知道吧,你只会说让我离开你,可你考虑过失去你的我,心会碎成什么样吗? “不就是分开……我如果说不愿意,拒绝你离开的意愿,你也一定会离开,因为离开是你早就打算好的了。所以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你敢说你不是想抛弃我们曾经?我们信誓旦旦说的承诺,我们说过的话,许过的愿,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于斯幸的情绪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还未喝酒,已似发狂。 袁桃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于斯幸突然抢过所有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他想醉,想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就不用再为袁桃的离开而心痛发疯。 “于……”袁桃心底知道他很难受,但作为姐姐,她又何尝不是?她多不想离开,但看着他,她仿佛看到了他们在中学时代的无忧无虑,看到了在医院里,他妹妹于斯巧去世时,他那张绝望的脸。 于斯幸像发了疯一样喝着酒,痛苦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你好了,别喝了……”袁桃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如刀绞。有些往事不堪回首,足以让人在一瞬间倒下。因为在乎,所以才如此不堪。 余诗诗在门口听着他们细语长谈,眼泪无声地滑落。袁桃要离开榆林了,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下一次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 舒瑶过来问:“余诗诗,你看见于斯幸了吗?” “嘘……”余诗诗把食指放在嘴唇前,“他们在里面喝酒呢!这是于斯幸和他亲姐叙旧的最后一天晚上。我们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聊他们自己的话题吧。” 余诗诗拉着舒瑶上楼,关上了门,也关上了于斯幸和袁桃最后的独处时光。 “于斯幸,如果我离开这座城了,你就要自己学会成长了。你答应我,遇到事情不许再哭哭啼啼,别像个女孩子一样脆弱不堪。”袁桃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嗯……”于斯幸含糊地应着。 “我曾经和于斯巧在医院独处的时候,她告诉我,你是她坚强的后盾,你的微笑就是她快乐的源泉。她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哪怕这个世界上再无于斯巧。就连我们父亲于清逸和妈妈袁春梅,也一样希望我们可以独立自主地生活。” “可……” “你不是很坚强吗?你可是于斯幸,无人能敌的于斯幸啊。” 听到这里,于斯幸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了,又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他明白,这一生的意义,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 看着袁桃转身的背影,于斯幸一句话也吐不出来。那背影,仿佛是于斯巧,又仿佛是曾经严厉教训过他的母亲袁春梅。 “我已经被人玷污无数次了,我的身体早就不纯洁了。但如果可以用这肮脏的身体来保护你,我觉得我身为你姐姐,也算有点意义吧!”袁桃突然情绪激动,她在于斯幸面前猛地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刀疤,那伤疤离致命处仅差一厘米。 “也许他们也没告诉过你,其实那时候,他们也是拿刀威胁我。不然,尚佳佳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我这一刀,差点就丧命了。”袁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自己是你姐姐,也知道自己要保护你。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要保护你。长子为父,长女为母。” 于斯幸看着那道伤疤,眼睛生疼。他根本不知道,姐姐为了他,竟受过如此深重的罪。 “不要走……不要走……袁桃不要走……”于斯幸在惊喊中猛然清醒。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面前是舒瑶、江明洋,还有一位表情严肃的心理医生。 “这是哪?”于斯幸茫然地问。 “榆林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科。”医生回答。 “我没病……”于斯幸喃喃自语,随即苦笑,“我再也不用去追袁桃了,因为再也追不到了。” “袁桃已经离开榆林了,别白费心机了。”舒瑶轻声说。 于斯幸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他连挽留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舒怡宁的电话打了进来。舒瑶接起电话,听到母亲焦急的询问:“舒瑶,你在哪?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妈,我在第一人民医院,和斯幸在一起呢!” “你们在哪个科?我这就过去,我也在第一人民医院,告诉我你在哪,我这就过来!”舒怡宁的语气急切。 “心理科。”舒瑶的声音很轻。 电话那头,舒怡宁听到“心理科”三个字,心猛地一沉,她以为是自己的女儿病了。 而此刻,袁桃已经抵达榆林榆阳机场,36岁的她,牵着12岁的女儿袁夕婷,在候机大厅等待着飞往未知的航班。 “妈妈,我还能回来这座城吗?”袁夕婷仰着小脸问。 “能……当然能。”袁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夕婷不明白,妈妈这些年明明可以对舅舅置之不理,为什么总是放不下他呢?” 袁桃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她笑嘻嘻地对女儿说:“夕婷,你是独生子女。如果你将来会有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或妹妹,并且你把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你就会明白妈妈为什么不愿意对你舅舅置之不理了。” 袁夕婷挠了挠头,她还是不太明白。在她眼里,妈妈对舅舅的维护,已经到了“伏弟魔”或“宠弟狂”的地步。 袁桃微笑间流露出的不舍,让人心生温暖,又倍感心酸。 “妈妈,也许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知道答案。但我清楚地明白,妈妈爱舅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妈妈这次走,我猜得没错,不只是为了让舅舅学会坚强,你是想改嫁,对吧?”袁夕婷突然语出惊人。 袁桃愣住了,她没想到女儿竟如此敏锐。袁桃知道自己可以改嫁,但内心深处,始终对已故的薛凛文怀有愧疚。自从薛凛文去世,她一个人带着袁夕婷,生活举步维艰。她没办法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凭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 “袁夕婷,这次回你爷爷奶奶家,你爷爷他好像身体不舒服。”袁桃转移了话题。 自从楚意墨去世,袁桃就一直被婆婆楚筱汐当做是楚意墨的替代品。因为袁桃的各种行为,竟与楚意墨生前如出一辙。而楚意墨在世时,最喜欢模仿的,恰恰是袁桃。 今年,是楚意墨去世后的第十年。当年,袁桃亲手将刀刺入楚意墨身体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她试着原谅自己,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杀人犯。为了掩盖事实,她在隐秘处杀死了楚意墨,从此,楚意墨的死因,便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妈!妈!”袁夕婷的呼唤将袁桃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啊?” “该上飞机了。” “好,走吧。” 袁夕婷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她只是紧紧地牵着妈妈的手,一起走向登机口。 只有楚意墨死了,才没有人能再威胁她和薛凛文的感情。所以当年,袁桃才会犹豫不决地把刀子递给楚意墨,说如果她想赎罪就自杀给她看。而当刀口对准楚意墨身体时,袁桃又“好心”地帮她刺了进去。 她以为楚意墨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她忽略了,上天也是威胁他们之间感情的存在之一。上天让他死于无痛症,让他们就此阴阳两隔。至今,她也没有从薛凛文死亡的伤痛中走出来。 “妈,你看,是雪啊。” 袁桃抬头,看见满天飘落的雪花。机场外,一片白茫茫。她突然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快快乐乐的中学时代,那时的雪,也是这般纯净。 “走吧,我们该走了。” 突然后面有一个人在呼喊着:“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别让她像我一样……” 袁桃猛地睁大眼睛,她惊恐地转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晶莹剔透,像极了窗外的雪。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强忍着,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这般强忍着。 雪,无声地覆盖了这座城市,也似乎想要覆盖住所有人的伤痛与秘密。而在医院的心理诊室里,于斯幸的治疗,才刚刚开始。 第3章 第七十八站:改嫁初幕 人就是这样,痛苦着快乐着,快乐后而痛苦,因为回忆挥之不去,只能用自欺欺人欺骗自己。 “袁桃,有才他得了阿尔默茨综合症……” 袁桃突然抖了一抖,她接近的任何人都会因为她而不幸,楚意墨死了和袁桃脱不了干系,袁桃连真相都不敢告诉楚筱汐怕她成为罪人。 “你就是袁桃吧,我听说过你,你是薛凛文在世最好的妻子吧!”一个阳光男孩站在袁桃的面前,袁桃看了直接笑了起来。 “你是……” “你叫我林染吧,我托关系才千里迢迢找到你,我知道你有一个女儿我不介意。” 虽然说他不介意,但林染这个男人出现让袁桃到戒备心也起来了。 “我……” “我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儿子,你想知道薛凛文在世和我说过他的遗愿吗?” “什么遗愿?” “他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照顾好你和你的女儿,希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也可以说是薛伯父的远方亲戚。”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你和我在一起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你跟我说会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根本不可能实现,你要把我推开让给别人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幸福生活下去,而你只能永远在地狱和我阴阳两隔。 “我知道了。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才回兰州的。” 袁夕婷看见他身后冒出一个毛头小子,那个男孩和她差不多高只有165的个头,他拿出自己最爱吃的烤包子递给袁夕婷。 “你好,我叫林渊渝,林子的林,深渊的渊,渝北区的渝。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开学就上初二了。” “夕婷……袁夕婷,比你小一岁。” “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我会照顾好你这个妹妹的。” 从认识林渊渝的那一天,袁夕婷的心就深深的记住了他的名字,并且他们两个家庭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家庭。 那一天他们进了车一路直奔回静安小区,而只有袁桃一直闷闷不乐的想着事情,她知道薛凛文去世那么久了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袁桃,你今晚和林染出去走走,孩子也带出去。” 在楚筱汐心里非常清楚她和薛有才一直在演戏给袁桃,如果不演戏袁桃也不会回兰州更不会和林染走在一块甚至也不会达成一致要结婚。 风吹拂着我的脸颊,我真正的明白我错过的不是你而是这辈子最温柔的清风,没有那一股暖流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袁桃,不然袁桃就要走了……”于斯幸挣扎着。 “找?你以为袁桃希望你找她吗?如果想她回来就必须学会坚强。” 于斯幸无力的跪在地上,感觉自己这辈子依赖太多太多了,总奢望别人保护自己,而自己从不保护别人。 余诗诗看见舒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表情特别的难看,她已经知道了袁桃再度改嫁的消息,明白了袁桃走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早就想再度过上身为人妻的生活。 “舒瑶,怎么了。” “没……没事……”她一脸心虚和冷汗淋漓,她到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她走到一张椅子那里无力的坐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袁桃会背叛薛凛文而嫁给别人当别人的妻子的事情。她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袁桃发的朋友圈隔壁有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正是林染。 “你怎么了,舒瑶。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我想一个人安静点,你帮我看着于斯幸别让他无理取闹。” 其实舒瑶并不知道袁桃的改嫁是出自薛凛文的本意,薛凛文在世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离开温暖人世间,所以才拜托林染帮他照顾袁桃。 如果这一切是他有所安排,那么他应该知道这么做最伤的人是他自己,他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自己,他以为伤害自己就可以一次次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人了吗?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讨厌不起来,总是口是心非,心里说讨厌他其实你比谁都在乎他。”舒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 “妈妈。”于心触碰了一下舒瑶的手臂,舒瑶回过头来看见女儿的脸颊。 “你怎么出来了……” “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 我总是对别人说没事,其实内心深处最有事的人就是我自己自欺欺人说着无数句违心的谎言想对别人瞒天过海,可有谁会看不出来我一直在伪装,没有真正的安然无恙。 “妈妈,我想吃东西了。” “走,妈妈带你去吃东西。” 舒瑶牵着于心的手一起慢慢的离开了医院,她想顺便帮于斯幸带一份,毕竟那是她的丈夫。 甘肃省,兰州市。 袁桃从睡梦中起来就看到林染在忙活着,他一起床就做了袁桃最爱吃的羊肉面,他把羊肉面端了出来看见袁桃醒了就对她笑了笑。 “你醒了,马上能吃了,你赶快去洗漱吧。” “嗯。” 袁桃转身走向卫生间,其实她知道自己在意的是那碗热腾腾刚刚出炉的羊肉面,她怕尝了就会想起薛凛文甚至是袁春梅。 “那个,从今天起我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他们二老已经出去旅游了,我会照顾你的袁桃,毕竟凛文生前交代过,你的余生交托于我了。” “你到底和凛文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袁桃还没开始刷牙就开始冲出来特别激动的说。 “我们是表兄弟,薛凛文能娶你我替他高兴,我也是刚刚辞职来到兰州工作,顺便照顾你,怎么知道薛凛文已经……” 袁桃听后才发现原来替薛凛文照顾她的人不是一般人而是和薛凛文有亲密关系的表哥,她从未听薛凛文说过他的事迹那是因为薛凛文不想袁桃知道他的事。 在薛凛文嘱托林染所有事之前,他也是犹豫很久才敢去打电话给林染,交代他死后要他去做的事,毕竟薛凛文也舍不得袁桃一个人在世孤苦伶仃。 在洗漱的时候,袁桃望着厕所的洗漱台的镜子,镜子中照映出袁桃的身影,袁桃看着自己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袁桃你个混蛋……错过了一生中对你最好的人。” 在她脑海里满满都是薛凛文的样子和记忆,她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每天强忍着心酸才一路走到现在。 “妈妈,你在这里干嘛哭啊,出来吃早饭把洗漱台让出来让我洗漱,还有我要上厕所。” “哦哦……” 袁桃犹豫不决的走出了卫生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愚蠢的行为,让薛凛文就这样离开,她愚蠢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于斯幸纠缠不清让人疑惑不已,但薛凛文总是会原谅她愚蠢的行为,而她又为了薛凛文做了什么。 “袁桃,我们的婚礼就在下周。” “嗯……” 让人感觉害怕的是袁桃居然没有拒绝,而是坦然的接受。 袁桃坐了下来吃起了羊肉面,她边吃边流泪,他吃到了她记忆中妈妈的味道,她觉得这个味道现在除了林娜警官就再也没有人做得出来。 “你怎么会做这个……这个味道……” “我爸爸可是榆林市警察局里的林珲。” “林娜警官身边的小林……” “你认识我爸啊,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不想打扰你和薛凛文就没和你多少碰面。” 袁桃惊了一惊,眼前的男孩说他早就认识她,而她的记忆里对这个男孩一无所知,亦或者说简直从未存在过。 第4章 第七十九站:重温旧梦 “我们还有什么值得留恋,还有什么事值得我们付出一生?我渐渐知道,我浪费的时间,都是在为和你擦肩而过或渐行渐远做准备。” 于斯幸从一场纷乱的旧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梦里,是中学时代的阳光和阴影。 “于斯幸,于斯幸,你喜欢袁桃吗?”楚意墨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狡黠,“我想和薛凛文在一起,但是我觉得袁桃会阻碍我和薛凛文的感情。” 于斯幸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可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嬉皮笑脸的,我看着都心生羡慕。”楚意墨撇了撇嘴。 于斯幸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袁桃和薛凛文身上。他们并肩走着,有说有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于斯幸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羡慕,他也想和袁桃那样,自然地交谈,开怀地大笑,可他连接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斯幸,周末我们去万达看电影吧。”袁桃的邀请,是他当时世界里最明亮的光。 “不了,我有事。”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拒绝了。 袁桃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眼神黯淡。她知道,于斯幸是在逃避她。 “袁桃,我们一会去书店买文具吧。”薛凛文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袁桃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转身和薛凛文并肩离去。 回忆的潮水退去,于斯幸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窗外是榆林市灰蒙蒙的天空。舒瑶端着水杯走进来,见他醒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终于醒了啊,你都昏迷好久了,到底做了什么梦,这么久都不醒?” 于斯幸沉默不语。那些画面,那些笑声,那些错过,早已刻进他的骨血。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袁桃对他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姐姐,是他在这冰冷世界上唯一的暖源。 舒瑶走近,目光温柔而哀伤:“你知道吗?袁桃下周在兰州办婚宴,这是请帖,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反正她会在兰州等你。” 一张烫金的请帖,像一块烧红的铁,砸在于斯幸眼前。袁桃才走两天,她的新生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颤抖着手拿起请帖,黑色的字体冰冷地宣告着新娘是袁桃,新郎是林染。请帖里还夹着一封信,他看也没看,直接撕得粉碎。 “于斯幸,你干嘛!”舒瑶惊呼。 “我干嘛?我在断了和她的念想。我不会出席这种场合的。”于斯幸的声音嘶哑,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要去,要亲眼看看,那个代替他守护袁桃的人,究竟是谁。 他强忍着,用冷漠和决绝瞒天过海,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已经“放下”。 “爸爸。”稚嫩的声音响起。 于斯幸回头,看见女儿于心。女儿的脸颊,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另一道悲伤的闸门。他想起了妹妹于斯巧,那个满身疾病、从十岁住进医院就再也没能出来的妹妹。于斯巧十八岁去世时,从未上过学,是于斯幸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爸爸!” “啊?” “于心今天在学校要写一篇作文,叫《我最难忘的人》,可我没有最难忘的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写。” 于斯幸的心被狠狠揪住。他该如何向女儿解释,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姑姑,是他们全家人心底最深的痛? “心儿,跟妈妈来,妈妈去教你写。”舒瑶及时解围。 于心不知道,这篇作文的对象,是一个从未在她生命中存在过,却影响了全家人的姑姑。 于斯幸拿出一瓶酒,走到窗边。他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笔三千万的入账通知,还有一条某广告公司邀请他出任副董事长的消息。他自嘲地笑了。原来,他的一切,都是袁桃给的。他所谓的“能力”,不过是她施舍的余晖。 他听说袁桃嫁给了爱情,缘分没有谁能说清楚。故事延续,会有怎样的结局?他们都爱得太久,往后她一个人走,选择或独自承受,是否还会想起他?她始终没能原谅他,可是他依旧舍不得。感情是因为他不懂得如何才能让她快乐,他始终还是猜不透,可是她已经不再等候。假如重来过,他一定不会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拥有。 “袁桃,”于斯幸对着窗外的风雪低语,“我还真要去看看,你二婚嫁给了什么样的人。” 他立刻定了三张去兰州的机票。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想好以何种心态面对袁桃。他只是执拗地想确认,她嫁的人,是否真的能让她幸福。 “舒瑶,我们下周去参加袁桃的婚礼,过几天的票,这几天准备准备。”他平静地说。 “袁桃不是……”舒瑶想说“不是已经走了吗”,但看着于斯幸决绝的背影,把话咽了回去。 “我还真想知道,袁桃嫁给什么样的人。”于斯幸的视线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看见他的笑,她的心突然暖和起来。也许他的开心和悲伤,都会颠簸她的世界,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那个纯真的时代,他们的笑,渐渐被假笑取代,心里剩下的,只有数不尽的悲伤。 “爸爸,下周我们去哪?”于心仰着小脸问。 “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 “远吗?” “不,很近……” 从未去过兰州的于斯幸,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必须学会坚强,要让姐姐袁桃看得起他。 余诗诗和江明洋也收到了袁桃的请帖。他们也开始着手准备,过几天就启程去兰州。 “你们也收到请帖了吧?我们商议一下,一起去袁桃的婚礼吧。”余诗诗在电话里对舒瑶说。 “好。” 余诗诗愁眉不展。她害怕袁桃会再次遇到像薛凛文那样的人。薛凛文的爱有多深,离开时留下的痛苦就有多重。袁桃这些年一个人承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不是谁都能轻易释怀的。 她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不禁怀念起和袁桃在一起的学生时代。那时的烦恼,是多么的单纯啊。 “袁桃,你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想知道,他会不会像薛凛文一样,最终还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余诗诗,你是在担心袁桃吗?”江明洋问。 “不然呢?袁桃可是我的好闺蜜。”余诗诗没好气地说。 其实谁都知道,女生的友情有时很脆弱。就像舒瑶和袁桃,也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她们的友情,经不起太多大风大浪。 “江明洋,买去兰州的高铁票。” “好。” 他虽然不知道她和他们的距离会何时变得渐行渐远,或越来越陌生,但他知道,他能以朋友的名义守护她一天,就是一天。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余诗诗打开门,惊呆了。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透的杨诗雨。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让她显得狼狈不堪。 “杨诗雨,你来干什么?现在都晚上了。” “我求求你,余诗诗,你和林娜警官关系最好,她还是你妈妈。我求求你,劝她放了夏志阳吧!夏志阳经不起监狱的折腾,我求求你了……”杨诗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混着雨水,满脸都是绝望。 “杨诗雨,你求我没有用的……”余诗诗别过脸。 “什么没有用?我根本从未承认那种人是我妈妈!就算她对我再好又如何?我也不会承认她是我的母亲!”余诗诗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杨诗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走到这一步。她开始责怪自己没有管好夏志阳,怪自己当初没有拦住他。现在,他犯罪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不过,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我会让林娜给你见他一面。” “谢谢……谢谢……”杨诗雨泣不成声。她知道,能再见夏志阳一面,听听他的声音,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今天你回去也晚了,要不……和我一起睡吧?”余诗诗的语气软了下来,这是她少有的温柔。 杨诗雨从未想过,余诗诗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她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杨诗雨走进余诗诗的家。江明洋看到她,也笑着迎上来。他知道杨诗雨是余诗诗的朋友。 “你来了啊。你来,想必也是为了夏志阳的事。但我清楚地告诉你,就算是诗诗,她也没有权利救下夏志阳。夏志阳不至于判死刑,他也许只是初犯。”江明洋的话,让杨诗雨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不能失去夏志阳,那就是夏志夕,夏志阳唯一的妹妹。 “我可以很庆幸地告诉你,”余诗诗看着杨诗雨,一字一句地说,“袁桃她,再也不会回来榆林了。这下,你和夏家,都满意了吧!” 杨诗雨的眼睛猛地睁大。她从未想过要逼走谁。她曾经也是袁桃的闺蜜,可她为了夏志阳,选择了背叛和伤害袁桃。 “我对不起袁桃!我对不起她!都怪我鬼迷心窍,和夏志阳勾结伤害袁桃!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杨诗雨崩溃地哭喊着。 “我告诉你,如今夏志阳有这等下场,就是给你们最好的报复。”余诗诗的声音冷得像冰。 杨诗雨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她想起了自己父母去世时,周围人投来的那种陌生、冷漠、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那种感觉,仿佛你生来就是罪人,异样的眼光永远追着你跑,挥之不去。 “洗洗睡吧,你刚刚被雨淋了。”余诗诗的语气缓和下来,她把毛巾和洗漱用品递给杨诗雨,转身走向房间等她。 杨诗雨突然明白,为什么余诗诗会不计前嫌地对她好。因为余诗诗知道,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有多痛苦。 “好……”杨诗雨心底莫名地感动。 她看着余诗诗的背影,深深地感到自己亏欠了余诗诗和袁桃。曾经,她们的友情那么好。余诗诗可以不计前嫌,可她杨诗雨,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对袁桃和余诗诗好了。 她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月光洒在她脸上。她深知,自己因为爱上了夏志阳,为了他而伤害了袁桃。这份愧疚,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能当面对袁桃说出口。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那么这样的结局,我也心甘情愿去面对。自己犯的错,本就应该自己承担。 余诗诗又回来敲了敲杨诗雨的房门,敲了几下后,便自己推开门。 “杨诗雨,你和我睡吧,江明洋和我儿子一起睡了。” “好。” 余诗诗看见杨诗雨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曾经和袁桃是很好的朋友。你知道吗?袁桃早就放下,不计前嫌了。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个,是袁桃要我交到你手上的,昨天刚寄到。” 余诗诗递给杨诗雨一个小小的包裹。 “袁桃她……”杨诗雨的手颤抖着。 “我知道你在自责,但袁桃早就不计前嫌了。” 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那个少女还依旧挂念着一个伤害过她的人。而这个人,还是曾经利用过她、也伤害过她的人。 杨诗雨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包裹上。她拆开,里面是她和袁桃学生时代交换的信物,一个已经停产的卡通发卡。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可看到它的瞬间,所有回忆都涌了上来。 ———— 如果你继续瞒着我,恐怕我会继续做伤害你的傻事。当我的眼泪低落在信封上,我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我们曾经交递给对方的信物,在眼前出现。 “连我……连我都差点忘记的约定,你居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到底是多宽容?一个出卖过你的人,你居然还可以不计前嫌,把她当做好朋友……”杨诗雨泣不成声。 “你想当面对袁桃说声对不起吗?”余诗诗轻声问。 当面说声对不起。我们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们了。被现实和私欲出卖过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由始至终,都把我当做好朋友。 沉默了很久之后,杨诗雨拉住了余诗诗的衣角,她抽泣着,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有没有姜汤红糖水啊?” “有有有,你等着,我给你煮去。” “谢谢。” 原来,这么久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对过去念念不忘。我以为,伤害过你,我就再也不配做你的朋友。 等余诗诗走出房间去煮红糖水时,她听见杨诗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愧疚和悔恨,都哭个干净。 2014年3月21日,天气晴。 所有人都在这一天兴高采烈,因为这是他们去西安旅游的日子。而她和袁桃,也是在这一天认识的。 “同学,你有卫生巾吗?我来那个……我忘记带了……” 袁桃回头,看见杨诗雨痛苦的表情,二话不说,从书包里拿出一片卫生巾递给她,还对她笑了笑。 “同学,我是七年级十班的,有空记得找我玩啊。” 杨诗雨挥了挥手,就跑着去厕所了。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认识袁桃的那一幕。 回到学校后,杨诗雨偷偷摸摸地来到七年级十班,偷瞄着那个借卫生巾给她解围的女生。 “同学,你在看什么呢?” 杨诗雨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袁桃,惊恐得浑身发抖。 “你……你找我干嘛?” “谢就不用了。要不,你和我做朋友吧?我觉得你挺好的。我叫袁桃,你叫什么?” “杨诗雨。” 只是从那以后,袁桃被于斯幸侵犯的绯闻,就开始在榆林市苏州中学传开。袁桃被开除学籍,于斯幸也一样。 后来,杨诗雨认识了夏志阳,开始追求他。但夏志阳总是为难她,想单着,便处处刁难。有一次,他甚至叫她去伤害袁桃。而杨诗雨,最终还是做了。 他们的友谊,就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如果一句原谅或对不起,就能救赎一切,那么她心甘情愿,换他恨她一辈子。 第5章 第八十站:不计前嫌的友谊 “杨诗雨,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去兰州参加袁桃的婚礼了。”余诗诗一边检查着行李,一边朝卧室里的杨诗雨喊道。 “啊?”杨诗雨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资格参与袁桃的婚礼,还有资格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边。明明她已经背叛过袁桃,为了喜欢的人,亲手将刀子递给了伤害袁桃的凶手。 她自卑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漫天飘落的雪花。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毫无负担地站在袁桃身边的杨诗雨了。背叛的烙印,像雪一样冰冷,覆盖了她所有的勇气。 “杨诗雨,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余诗诗见她半天没动静,走过来催促。 “啊?我……”杨诗雨的声音细若蚊蝇。她觉得自己早就没有资格踏入袁桃的人生了。 “你不去袁桃的婚礼吗?” “我就不去了。我得去探监,夏志阳还等着我。”杨诗雨背起昨晚就收拾好的书包,几乎是落荒而逃,“我谢谢她邀请我,可是像我这样的人,早就不配和袁桃同流合污了。” 原来在他心里,永远在乎的只是和她曾经的关系。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放下过去,继续成长呢?根深蒂固的愧疚,早已成为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我知道了,我懂了。”杨诗雨低声说。 杨诗雨,身为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呢?从她决定成为夏志阳妻子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要成为他意志的延伸。他想做的事,她只能顺从…… 然而,当杨诗雨走到门口时,江明洋却伸开手臂,拦住了她。 “江明洋,你给我让开。”杨诗雨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跟我们走。袁桃她不计前嫌地邀请你参加她的二婚,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热情邀请的?”江明洋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杨诗雨的眼泪夺眶而出。也许我真的不配拥有,但你的温柔,却让我感到无比害怕。因为我只是一个想伤害你的人,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面前? “江明洋,让她走。”余诗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去,我们去。于斯幸和舒瑶还在等着我们呢。” “余诗诗……”杨诗雨哽咽着。 “我知道你还没做好心里准备。等你准备好了,我和袁桃在‘相识原点’等你。”余诗诗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去吧,别让夏志阳等着急了。” 杨诗雨走出门,在楼梯口停下,回头看了余诗诗最后一眼,然后毅然离去。她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袁桃。尽管袁桃选择了原谅,但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给袁桃带来的伤害。 余诗诗和江明洋没有再多言,他们迅速赶往机场,与于斯幸、舒瑶会合。在余诗诗的手提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张从榆林飞往兰州的机票。那是她为杨诗雨准备的,可惜,终究没有送出去。 榆林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余诗诗望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 “诗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明洋握住她的手,“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既然开始了,就要坦然面对自己选择的后果。” “你是说,这是诗雨她咎由自取?”余诗诗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诗雨可是我的好朋友,袁桃也是!我不想看她们变成这样,我有错吗?” “成人的世界里,能依赖的只有自己。”江明洋叹了口气。 看着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余诗诗不禁想起了她们在一起欢笑的学生时代。那时的天空,似乎总是那么蓝,笑容也总是那么天真无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已和过去不沾边了。他们的脸上,再也难以浮现那种纯粹的笑容。面对昔日的同学,他们更像是陌生的过客,能做的,似乎只有用冷漠和防备来武装自己。 甘肃省,兰州市。 袁桃和林染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婚礼。在整理文件时,袁桃无意中发现,薛有才生病的消息竟然是假的。 “你们骗我干什么?让我从榆林大老远跑来兰州,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袁桃质问林染。 林染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不这么演,你会舍弃你最爱的弟弟吗?袁桃,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于斯幸,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 “我……”袁桃哑口无言。 “扶弟魔”这个词,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她的软肋。林染在来兰州之前,就已经详细了解了袁桃和于斯幸在榆林的所有纠葛。他明白,如果袁桃不彻底离开于斯幸,她的“扶弟魔”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袁桃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快要因为于斯幸,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扶弟魔”。 “你离开他,他也许就不用整天想着依赖你。你懂吗?”林染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袁桃沉默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宠溺于斯幸。她的心虽然现在更多地挂在女儿袁夕婷身上,但她曾经为了于斯幸,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半生幸福。 她多想他从来没有犯过罪,能和她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过着每一天。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开所有风雨,去过自己想要的未来。 这一天,杨诗雨来到了榆林市警察局。她是来探监的,探望那个因涉嫌性侵罪和谋财害命罪而被捕的夏志阳。 她的脸上写满了愁绪,但还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挤出一丝笑容,走进了警察局。 小林警官拦住了她,不让她进入。 “让开!我要见夏志阳!他又没有犯多大的罪,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至他于死地?”杨诗雨情绪激动。 “原来……你就是那小子找来的救兵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王成叼着烟,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和冯鑫一样的侵犯他人吗?为什么你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杨诗雨的质问带着刻骨的恨意。 “侵犯?我才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曾经尚佳佳也叫我参与,但我拒绝了。我多想把他们绳之以法。”王成的表情带着一丝嘲讽。 “就你?你配戴上警察的帽子,穿上警服吗?”杨诗雨的鄙夷毫不掩饰。 王成不想再和她纠缠,只是微微一笑,抛下了一个冰冷的日子。 “11月21日……” 杨诗雨的眼睛猛地睁大。她怎么会忘记11月21日?那是她认识夏志阳的日子,是他们的纪念日。但这一次,却要成为他们永别的“忌日”。 “王成,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我想见夏志阳!”杨诗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 “放心,你们会见的。”王成的笑容残忍而冰冷,“开庭的时候,或者……他被枪毙的时候。” 王成早已不是杨诗雨当年认识的那个有情有义的善良男孩。他知道杨诗雨伤害过袁桃,所以,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让她在无尽的自责和绝望中,自我毁灭。 宛如那一天,他把他最心爱的东西夺走,他痛哭流涕地求他,但他并没有还给他。而今天,却是他把我最爱的东西夺走,也上演了一次当年的戏码。 “小林,叫她走。”王成冷冷下令。 小林无奈,只能听从。王成是新调来的上司,他无法违抗。 王成很清楚,夏志阳虽然落网,但曾经伤害袁桃的人,远不止他一个。他做不了守护袁桃的天使,只能以天使的名义,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惩罚那些他认为的罪人。 王成走进关押夏志阳的牢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平静地问:“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明明有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还有最爱你的妹妹。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犯罪?” 夏志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自嘲地笑了:“你懂什么……我的母亲死于车祸,父亲早就抛弃了我。我一个人带着妹妹到处流浪,靠着父亲留下的那一万块钱抚养费,又当爹又当妈。后来结识了胡超、冯鑫、苏滕,甚至是你……你知道我一个人多不容易,才把这个‘家’拼凑起来吗?” “你的人生确实很苦。”王成点了点头,“但接下来,你要好好面对自己该面对的后果了。有什么遗言,要我替你转告给你妹妹吗?” “我就只想问你一句,”夏志阳死死地盯着王成,“为什么背叛我?” “背叛?”王成笑了,“我只是在各尽其责。谈什么背叛?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是为了配合演出的假戏罢了。” 那些是非曲折,那些虚情假意,那些所谓的快快乐乐的时光,一瞬间堆满了夏志阳的脑海。而它们,却只能以最虚伪的姿态,活在他的回忆里。直到他成为王成枪口下的牺牲品,才能渐渐在人间消失,被带入地狱。 “原来你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接近我。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夏志阳笑了,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讽刺。他感觉自己被这世间所谓的“好朋友”欺骗了,而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等待消息的严辞,忽然毫无缘由地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也就没把这突如其来的抖动放在心上。 “严辞,你怎么了?”尚悦悦关切地问。 “没什么。快准备一下,一会要见魏音宁和关晓雅。” “好。” 他们都知道,就算失去了曾经一起愉快玩耍的朋友,也无所谓。因为对于成年人而言,“玩”只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越是熟悉的人,越不可能长久地待在一起。而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却在分离后,变得愈加强烈,甚至让人无法自拔。 警察局门口,杨诗雨终于崩溃,放声大哭。她满脑子都是监狱中的夏志阳,担心着他的生死。 “姑娘,你在这儿哭什么呢?” 杨诗雨回头,看见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她正是余诗诗的母亲,林娜。 林娜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杨诗雨,语气和蔼:“你在这儿哭什么?” “您是里面的警员吗?我想求您一件事!我想见一下夏志阳,就见一面,一面就好……求求您了……”杨诗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娜看着她,心中虽有不忍,但有些真相,必须残忍地揭露,才能让人死心。 “夏志阳我知道。他因侵犯他人案和谋财害命罪,即将被执行死刑。而他,在口供里,从未提过你。”林娜故意扭曲了事实。 “你骗人!你骗人!”杨诗雨疯狂地摇头。 林娜为了让杨诗雨彻底死心,只能用最狠的方式,让她明白,夏志阳的世界,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为什么每一段感情都要由他来主宰?他又是谁?为什么要对她指指点点?从她降临到她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明白,他和她不是一类人,就应该离得远远的,以免给彼此的人生带来不幸和不安。 “小林,你带她到处转转,所有费用我报销。”林娜对小林说。 小林看着林娜走进警察局,才走到杨诗雨面前,蹲下身。他看着杨诗雨哭红的双眼,散乱的头发,和那身邋遢的衣服,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都快30岁了,怎么连衣服都穿不整齐?”小林的语气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我是故意的。”杨诗雨闷闷地说。 在小林眼中,这个邋邋遢遢的女生,竟有了一种别样的吸引力。他知道,只要夏志阳一天不回来,她就会这样一天天地颓废下去。 “你又不是他,你管我干什么。”杨诗雨别过头。 杨诗雨身上那条黑色的裤袜,引起了小林的注意。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崭新的香水,递给她。 “你干什么……” “你当我一天女朋友,好不好?”小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杨诗雨心中炸响。 “你……” “就一天……”小林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杨诗雨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一举一动都带着真诚。但只要一想到夏志阳的好,她就只能狠心拒绝。 杨诗雨知道,她和夏志阳的缘分,终究是尽了。那一点点心痛,渐渐蔓延开来,填满了她的整个心房。一句“喜欢”,就能轻易地欺骗所有人,甚至欺骗自己。 “夏志阳,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你这么帅,我喜欢定你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变心,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 曾经在佛前立下的毒誓,终究还是成了预言。他们,也在这预言中,将自己的心,彻底淹没。 “杨诗雨,我也喜欢你。” 夏志夕原以为他们可以长长久久,但直到袁桃的出现,彻底成为了夏志阳“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于是,他开始千方百计地陷害袁桃。然而,夏志阳的每一次计划,都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他终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将与杨诗雨,永远地阴阳两隔。 杨诗雨曾为此哭过无数次。因为她寻找过很多人,却再也没有一个像夏志阳那样爱她,也再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为一个人奋不顾身。 夏家和杨家结为亲家后,夏志阳有了靠山,生意也日渐壮大。为了赚更多的钱,他的野心,渐渐伸向了严辞、关晓雅、袁桃这些人。 唯独关晓雅和袁桃最难搞定。因为关晓雅和魏音宁的感情必须依靠经济维持,不会轻易退让;袁桃也一样,坚韧得像块石头,不肯低头。 “杨诗雨,袁桃是你朋友,对吗?” “是的,怎么了?” “如果我叫你背叛她,你愿意吗?” 犹豫了很久,杨诗雨还是给了夏志阳一个满意的答案。 “如果老公你喜欢,我就去做。我的心只有你,其他人,不足挂齿。” 从那天起,杨诗雨就成了夏志阳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的工具。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友情,再也没有了人情世故,只剩下对夏志阳盲目的爱和忠诚。 第6章 第八十一站:二婚 “如果你和他可以幸福,我千里迢迢也会祝你和他幸福快乐。但是他那个人并不会让你幸福快乐,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这一天,于斯幸、舒瑶、余诗诗、江明洋一行人乘坐的航班,终于降落在兰州中川国际机场。 余诗诗伸了个懒腰,走出机场,兰州金城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 然而,一想到袁桃的二婚,余诗诗心里就沉甸甸的。薛凛文走后,袁桃从未提过再婚的事。这一次突然再婚,一定有什么隐情。 “余诗诗,你发什么愣啊?”江明洋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没没……”余诗诗心不在焉地应着。 “余诗诗,走吧。” “嗯。” 看着这座陌生的金城,于斯幸心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些早已泛黄的回忆。从于斯幸曾经对袁桃那么重要,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再重要的人,也会消失在对方的生命里。 来接机的正是林染。对于江明洋来说,林染并不陌生。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江明洋怎么会忘记他? “林染,怎么是你……你不是……”江明洋又惊又喜。 然而,林染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袁桃要嫁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你以为薛凛文在天之灵会同意吗?”江明洋的语气里带着质问。 “我只是在实现薛凛文的遗愿罢了,我有什么错?”林染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江明洋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记忆中的林染,早就和眼前这个人判若两人。狗改不了吃屎,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江明洋,够了。”舒瑶拉了拉他的衣袖,“时过境迁,我们曾经认识的林染,早就和眼前的林染不一样了。” 江明洋看着林染,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于斯幸和舒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江明洋的表情,随着情绪的波动而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我还是觉得你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流氓,整天不干正事,只会在别人心里留下违背良心的印记。 榆林市,榆阳区,万达广场。 杨诗雨独自坐在一家奶茶店里,心情沉闷。她在纠结,要不要和袁桃和好如初。 “你一个人吗?杨诗雨。” 杨诗雨抬起头,看见关晓雅和尚悦悦走了过来。关晓雅身边,一如既往地跟着魏音宁。 “嗯……” “你怎么不叫我们出来陪你呢?” “我刚刚才从警察局出来,他们说……他们说……”杨诗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说什么了?”关晓雅追问。 “他们说夏志阳在11月21日要被枪毙了……”杨诗雨的眼泪终于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尚悦悦走近杨诗雨,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杨诗雨悲伤,但至少可以让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 “诗雨,其实一开始夏志阳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才叫夏志夕带你走,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尽管他知道,你背后有势力可以做他的靠山,但他在警察面前,还是选择了包庇你,自己扛下了一切。”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痛如割。是她用她的身躯为他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万箭齐发,而他,却只能说出“救不了你”这样脆弱不堪的傻话。 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 亚欧酒店内,袁桃再次穿上了纯白色的婚纱。上一次,是为了薛凛文;这一次,是为了林染。 她不知道这次回来,自己的心为何没有一丝不安,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她提着裙摆,缓缓走进酒店大厅。 袁桃最终还是放下了质疑,选择相信林染。尽管眼前这个消失多年又突然回到她世界的男人,目的不明,但她还是选择了信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林染早已和严辞私通。严辞不想娶袁桃,又想得到她的股份,便让袁桃最信任、最没有防备的人——林染,接近她。 袁桃只听见“砰”的一声,酒店的门被人踹开。来人正是她的弟弟于斯幸。他表情愤怒,看着台上的林染,直接拿起一个酒瓶砸碎,拿着尖锐的一端,怒气冲冲地走到林染面前。 于斯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会嫁给林染这个害人精。在于斯幸的脑海里,林染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贼心不死,还想打袁桃的主意。 “你是谁啊,干嘛来大闹我的婚礼?”林染故作镇定。 “你的婚礼?你给我撒开,不要碰袁桃的手!”于斯幸吼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林染冷笑,“曾经在学校臭名昭著的于斯幸,想不到你还有脸出现在这。” 于斯幸知道自己没脸见袁桃,但袁桃毕竟是他姐姐。袁桃守护了他那么多次,这一次,也该轮到他守护袁桃了。 他们曾经给彼此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但这一次,她就只想以这样的方式,好好保护他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能保护好他就行。 “斯幸……”袁桃轻声唤道。 “我……”于斯幸面带羞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没有勇气面对袁桃了。他伤害袁桃的时候,就已经不值得全世界可怜。 “斯幸,你能来,我很开心。”袁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于斯幸看见姐姐脸上的笑容,心中愧疚更甚。他没办法忘记自己给袁桃带来的伤害,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自责不已。 “你看你,连面对袁桃都做不到。你这个永远活在伤痛里的废物,又有什么用?”林染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于斯幸的痛处。 话音刚落,林染的脸上就挨了袁桃一巴掌。 “谁允许你说我弟弟是废物的?”袁桃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知道我和弟弟都有黑历史,但你这种看不起人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我。” 伤痛浅浅地深埋在心里,就在念旧的一念之间,在心中开花结果,盛开在春风里,像极了第一次触及你容颜时的心酸。 余诗诗和江明洋刚走进来,就看见于斯幸和林染已经扭打在一起。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于斯幸特别痛恨林染,当年在他伤害袁桃后,是林染散布谣言,让袁桃被迫退学。 “你既然回来了,就和大家说说,和在场的各位亲朋好友说明,当初你为什么要性侵袁桃!”于斯幸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我当年拿到的视频,我这就放给大家看看,真正的禽兽到底是谁!” 于斯幸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林染精心策划的戏。当在场所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才明白,林染是想让所有人看看,当年侵犯袁桃的“禽兽”是什么样。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斯幸苦笑着。 “你知道就好,”林染冷笑着,“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清楚你这个衣冠禽兽。” 这一次,就算你挡在我面前也无济于事。我本就是他们眼中那个衣冠禽兽。你的眼睛为我坠泪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居然还有让你为我流泪的资格。 你就挡在我的面前,而我只能两眼泪汪汪,不断地哭诉着自己那一天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和你吃“最后一餐”。如果没有那一天,我想我就不会被如此伤害,你也不会被这样牵连。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娶你。谁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姐弟?因为你,楚意墨已经不在世上了。你知道你自己多令人厌恶吗?”林染指着袁桃,句句带血。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他所谓的和我结婚,也只是想羞辱我,顺便借她之手引出于斯幸,再羞辱他一次。 “林染,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薛凛文的遗愿吗?”袁桃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什么遗愿?我只是想报复你罢了。”林染的笑容残忍而冰冷,“你知道当初我多喜欢你吗?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 袁桃沉默了。她只依稀记得林染追过她,但她从未正眼看过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袁桃的白日梦。哪有人能轻易获得爱情?更何况是她这种,已经被人性侵过无数次,肮脏不堪的人。 她已经被几百人侵犯过,次数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她在一次次绝望中活了下来,只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薛凛文。而现在,支撑袁桃活下去的,是她的女儿袁夕婷。 “你女儿没救了。就像冯鑫说的,他也不想救你女儿,因为他自己就是你女儿的亲生父亲。这种母亲,这种女儿,谁敢认?”林染的话像一把把刀,一次次将袁桃打入地狱,让她永远记住被冯鑫他们第一次、第二次侵犯时的恐惧和不安。 “林染,你够了!”江明洋一拳挥过去,却被林染的手下按倒在地。江明洋毫不畏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做了这些,他这条命,就算交代在这里也值了。 “恼羞成怒了呢!”林染笑着,“别那么生气嘛。毕竟,她女儿的死,是早晚的事。” 谁都知道,袁夕婷天生患有无痛症和白血病。因为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她经常鼻孔出血。袁夕婷本来活不过25岁,但白血病加速了她的生命枯竭,可能活不过18岁。 “你给我滚!” “滚就滚,等你女儿死了,我回来给你女儿上高香!”林染的每一句话,都是没有良心的狠话。 袁桃的世界彻底崩塌了。面对这样的命运,她只能一个人坦然面对。 袁桃看着林染从酒店走出去,现场一片狼藉。她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袁桃,我把你的婚礼搞砸了,对不起……”于斯幸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叫我名字,不喜欢叫我一声姐姐呢……”袁桃对于斯幸笑了笑。 有时候,希望会突然出现在我脸上。怎么知道,再多的希望,也只是被现实打得稀巴烂。 “袁桃,你没事吧……”舒瑶关切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袁桃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出亚欧大酒店。 昔日的温柔就这样随风而逝。以前爱我的人,再也不会降临在我的世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绝望。 袁桃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她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幸福了。现实已经将她打得魂飞魄散,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唯一的支撑,就是自己那即将病逝的女儿。 袁夕婷拉着妈妈袁桃的手,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她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是这个家最大的累赘。如果不来到世上,妈妈袁桃也不会这么痛苦。 “有些时候我真的想过,如果妈妈从来没有生过我,那妈妈也不用这么痛苦,为了我操劳那么多……”袁夕婷皱着眉头,显得特别无辜。 “夕婷,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袁桃强颜欢笑,“妈妈把你生下来,就是想让你快快乐乐的。你总有一天会好的,你不要气馁。” 袁桃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女儿的病,是天决定要让她离开自己,她只能无能为力。那种让人窒息的厌恶感,只能在她心中存留。 于斯幸看着袁桃这般痛苦,他想起了于斯巧。于斯巧去世时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莫名的痛苦从心底涌来,于斯幸真的难以忍耐。 “袁桃,我可以抱抱夕婷吗?”于斯幸轻声问。 “可以。”袁桃说。 虽然于斯幸是袁夕婷的舅舅,但他们更像是陌生人,不像亲人。 于斯幸张开双臂,拥抱着自己的外甥女袁夕婷。袁夕婷心底莫名地欢喜,那种感觉,就像爸爸的怀抱一样温暖。 “你怎么哭了……”袁夕婷问于斯幸。 于斯幸在嚎啕大哭。他知道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于斯巧,才让于斯巧离开了他。他心底真的很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于斯巧已经不在了。 “没……没什么……舅舅开心……”于斯幸哽咽着说。 对于袁夕婷而言,于斯幸虽然自称是她舅舅,但他从未做过一件像舅舅该做的事。 如果他可以好好保护好她,那一定不会这么痛苦。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太失败了,连自己最爱的妹妹都守护不了。 突然,袁夕婷用手推开了于斯幸。她觉得被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地抱着,实在不舒服。她和他明明那么陌生,就不该有搂搂抱抱的行为。 “够了!我没有舅舅!我只有妈妈就够了!”袁夕婷的声音带着抗拒。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于斯幸的脑子。他觉得自己和袁夕婷再也不可能有亲戚关系了。流着肮脏的血液,有着令人作呕的血缘,一次又一次地让人神经处于奔溃的边缘。 袁桃走过去,打了袁夕婷一巴掌。袁夕婷侧着脸,扶着被打红的脸颊,样子像受尽了委屈。 “你怎么说话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舅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舅舅说话?快向舅舅道歉!”袁桃特别生气。 “他不是我舅舅!我没有舅舅!”袁夕婷哭着跑到余诗诗身后躲起来,害怕妈妈会再次动手打她。 绕过他们曾经相见的道路,她看见了年少轻狂时,他对她表白的神情。不是她傻,而是她那时太过任性。 于斯幸其实早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个合格的舅舅。一个连自己妹妹都留不住、一个连姐姐都保护不了的人,怎么做舅舅? “于斯幸,你怎么了?”江明洋问。 “没什么……出去抽烟。” “我陪你。” ———— 我只剩香烟和舒瑶陪着我,还有年仅七岁、正在上幼儿园的于心。 我在想,那些你依然存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为什么不好好爱你、疼你?非要等到一切物是人非,才想着自己没有尽职尽责地保护你。 我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也不是一个优秀的舅舅。但我知道,像我这样的烂人,为什么还要有脸面出现在你们面前? “袁桃,你不拉着于斯幸吗?”余诗诗问。 “不用了,他一直这样。从我认识他第一天到现在……一直这样……” 于斯幸的倔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感觉恶心。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向世界证明,于斯巧的死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好,才离开这个世界的吗? 混乱的婚礼现场,袁桃撤掉婚纱,坐在椅子上,终于哭了出来。她顺手拿起旁边的白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得不到爱的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明白……” 袁桃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未成长过,一直依赖别人保护,自己却从不坚强。 第7章 第八十二站:白血病 “袁桃,袁桃,出大事了,你女儿……”余诗诗冲进酒店,声音都在颤抖。 袁桃猛地回头,眼前的一幕让她心脏骤停——女儿袁夕婷的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淌,染红了衣领和胸前的碎花裙,小嘴微微张着,嘴角也渗出血丝,可她还强撑着笑:“妈妈,我没事……” “夕婷!”袁桃扑过去扶住女儿,指尖触到一片温热黏腻。她顾不上换下婚纱,抱着孩子就往酒店外冲,洁白的裙摆拖过走廊,沾满点点血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余诗诗,快去喊于斯幸打车!”袁桃的声音劈了叉。 “哦哦……好!”余诗诗转身就跑,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袁桃抱着女儿坐在酒店台阶上,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她看着夕婷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擦掉她唇边的血:“不怕,妈妈在呢。” “妈妈,我知道……”夕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你做的红烧肉最好吃,等我病好了,还要吃你做的红烧肉……” 袁桃的泪砸在女儿手背上:“好,等你好了,妈妈天天给你做。” 于斯幸是第一个冲回来的。他看见袁桃抱着夕婷坐在台阶上,雪白的婚纱染成红色,像极了当年于斯巧去世时,病床上那片刺眼的血迹。他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姐……”于斯幸跑过去,想伸手摸摸夕婷的头,又缩了回来。他看着夕婷嘴唇干裂,鼻血还在流,突然想起妹妹临走前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说:“哥哥,我渴……” “打车!去医院!”江明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看着江明洋背着夕婷往路边跑,余诗诗在后面喊着“等等我”,袁桃跌跌撞撞地跟着,婚纱拖在地上,沾满泥雪。 的士里,于斯幸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于斯巧的照片。他想起妹妹最后一次发病,他也是这样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闪过,心里想着“再快点,再快点”,可最终还是没赶上。 “斯幸,你哭了?”舒瑶递过来纸巾。 于斯幸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我没事……就是想起斯巧了。”他看着窗外的飘雪,想起妹妹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他当时想,如果自己再坚强一点,是不是就能救回妹妹? “袁桃,你别怕,夕婷会没事的。”舒瑶握住袁桃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袁桃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我知道夕婷的病治不好……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于斯幸听着姐姐的哭声,想起当年妹妹去世时,袁桃也是这样抱着他,说:“斯幸,别怕,有姐呢。”可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医院里,袁夕婷被推进急诊室。袁桃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婚纱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她看着急诊室的灯亮着,想起夕婷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在产房外等着,心里想着“我的孩子一定要健康”。 “袁桃,你吃点东西吧。”余诗诗递过来一碗热粥。 袁桃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你这样身体会垮的。”余诗诗把粥塞到她手里,“夕婷还需要你照顾呢。” 袁桃捧着粥碗,想起夕婷小时候,也是这样捧着碗,说:“妈妈,我饿了。”她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但需要尽快做骨髓移植,否则……” “我捐!我是她妈妈,我捐!”袁桃站起来,拉着医生的手。 “你的骨髓和孩子不匹配。”医生摇了摇头,“我们需要找到匹配的骨髓。” 袁桃的手垂下来,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会……怎么会不匹配……” 于斯幸站在旁边,想起妹妹的骨髓也是和他不匹配。他当时想,如果自己的骨髓能匹配上,是不是就能救回妹妹? “姐,别怕,我们会找到骨髓的。”于斯幸握住袁桃的手,“我去找,我发动所有人去找。” 袁桃看着弟弟,想起当年于斯巧生病时,于斯幸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说:“姐,我会赚钱给妹妹治病的。”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救回妹妹。 “斯幸,你说夕婷会不会……”袁桃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杨诗雨打来的。 “袁桃,夏志阳……今天执行死刑……”杨诗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袁桃握着手机,想起夏志阳当年欺负夕婷时,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说:“袁桃,你的孩子是个累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她当时恨不得杀了他,可现在,听说他要死了,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诗雨,节哀。”袁桃轻声说。 “袁桃,我好后悔……”杨诗雨哭着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着夏志阳,是不是就不会害了你,也不会害了自己……” 袁桃看着急诊室的门,想起夕婷小时候,也是这样抱着她,说:“妈妈,我怕。”她当时说:“不怕,妈妈在呢。”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杨诗雨。 “诗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袁桃说,“你要好好活着,为了夏志阳,也为了你自己。” 挂了电话,袁桃看着窗外的雪,想起自己这一生,好像总是在失去。失去母亲,失去丈夫,失去妹妹,现在又要失去女儿。她想,是不是自己天生就带着厄运,凡是靠近她的人都会倒霉? “袁桃,你别想太多。”舒瑶坐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夕婷会没事的,我们都会陪着你。” 袁桃靠在舒瑶肩上,想起当年母亲去世时,也是这样靠着袁桃,说:“桃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当时说:“妈,我会的。”可现在,她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急诊室的门又开了,护士走出来:“谁是袁夕婷的家属?” “我是!”袁桃站起来。 “孩子醒了,要见妈妈。” 袁桃冲进急诊室,看见夕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着:“妈妈,你来了。” “夕婷……”袁桃握住女儿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很柔软。 “妈妈,我刚才做了个梦。”夕婷说,“梦见爸爸了,他说他想我了,要我陪他去玩。” 袁桃的眼泪掉在女儿手背上:“别胡说,爸爸在天上看着你呢。” “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夕婷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不会的,妈妈会治好你的。”袁桃擦了擦眼泪,“等你好了,我们去游乐园,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夕婷摇了摇头:“妈妈,我好累……我想睡觉……” “好,你睡吧,妈妈陪着你。”袁桃握住女儿的手,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 于斯幸站在门口,看着姐姐握着夕婷的手,想起妹妹去世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他想,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让妹妹生病,一定不会让姐姐难过。 “斯幸,过来。”袁桃招了招手。 于斯幸走过去,握住夕婷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很凉,却很软。他想起妹妹的手也是这样,小时候拉着他的手说:“哥哥,我怕黑。” “夕婷,舅舅在这呢。”于斯幸轻声说,“等你好了,舅舅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夕婷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笑了笑:“好……” 袁桃看着弟弟和女儿,想起当年于斯巧生病时,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说:“姐,我怕。”她当时说:“不怕,有姐呢。”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们。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急诊室的灯亮着,照在袁桃的脸上,她的泪痕清晰可见。她想,如果这就是命运,她只能接受。但她会陪着女儿,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