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拍摄用的场景有的是免费的,有的并非景区建造,就要花钱租。一般先付定金,之后再按日租赁,每隔一段时间结算一次钱。
这家片场的老板和先前的制片人很熟,片场租给她们剧组,没签合同,也没要定金。现在制片人跑了,老板就派人来叫她们补票了。
但纪有漪看过剧组的账,账上显示,这笔定金早在一个月前就支付出去了。
至于付到哪儿去了,那就不知道了。纪有漪心里冷笑,要不怎么说烂摊子难接呢。
纪有漪如今是这部剧的导演兼制片人,成本核算和财务审核的担子也落在了她肩上。她只好给椰椰打去电话。
吴不行还算客气,说会去联系旧制片,但在这笔账理清楚之前,是不会给片场付钱的,而且公司出账慢,今明两天肯定出不了,总之就是要纪有漪自己先垫一垫。
小投资影视剧,剧组垫钱是常有的事。
但问题是,纪有漪哪有钱垫?
拿她被冻结的银行卡,还是卡里的五百多万负债?
纪有漪想了想,转身出了片场。
先前来找外联制片的是片场公司的经理,纪有漪要来联系方式,了解了一下情况。
片场老板姓胡,人称胡总,纪有漪说想请胡总和刘经理吃个饭,得到了对方遗憾的回答——胡总今晚和几个朋友约在醉仙楼,已经吃上一会儿了。
纪有漪挂了电话,打了辆车,直奔醉仙楼。
醉仙楼名字起得大气,装修倒老气。店铺生意不错,一楼大堂的方桌坐了个半满,大多是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在大声吆喝着喝酒,吵得乌烟瘴气。
看起来不贵,纪有漪为自己的钱包松了口气。
她在前台选了瓶四百多块钱的白酒,付款前说自己是胡总的朋友,来找胡总喝酒,问清楚包间号和里头人数后,才抽出五张红票子付出去。
买酒,自然没忘记要发票。
她把发票小心翼翼地放进裤袋里,和打车发票叠在一处,又要了个酒杯,然后才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拎着白酒,推开了包间门。
纪有漪在刘经理的朋友圈里看过胡总的照片,门一开,就堆满笑容朝着目标去了:
“哎哟,胡总,打扰了打扰了!这不巧了吗,我在隔壁吃饭,听小刘说您也在,我心想,那我肯定得来一趟啊。”
纪有漪把酒杯放在桌上,当着全桌人的面开了手里的酒,给胡总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她双手捧起酒杯,笑容热切,“胡总您不认识我,但我真是久仰您大名了。我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剧组的,之前就常听我们制片说起您,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这么有缘,怎么说都得敬您一杯,胡总您随意,我干了啊。”
纪有漪非常厌恶喝酒。
第一次上酒桌是在五岁时。
她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杀青后,养母为她精心梳起公主头,在头顶别上一个鲜亮的红色蝴蝶结,然后抱着她进了包间。
她至今仍能回忆起那个昏黄的房间,鬼魅一般的幢幢人影,还有烟味、酒味、体汗味混杂成的恶臭,每每想起,都令她作呕。
但这十多年来,她喝了无数的酒。
从人微言轻的小豆丁,为了跟在师傅身边拍电影,被一杯接一杯地灌,到声名远扬的纪导,沉浮名利场,也少不得喝个几两。
钱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换成了酒这么坏的东西呢?
纪有漪笑着捧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嚯,豪爽!”胡总被哄得特别有面子,带头鼓起了掌,竖起大拇指问,“你是剧组里哪个?”
“我姓纪,剧组里小导演一个。”
“晓得了,是纪导,纪导这么给我面子,我也走一个!”胡总先前就喝了不少,如今气氛被纪有漪带起来,便也举杯一口干了。
纪有漪一脸受宠若惊:“胡总您太抬举我了,我哪配得上这名号,您叫我小纪就好。哎,不行,就冲胡总这声‘纪导’,我再敬您一杯!”
她说着,又拿起酒瓶,添满了两杯。
倒酒,喝酒,倒酒,喝酒,中间穿插着虚伪的笑容和吹捧,纪有漪花了两个小时,喝倒了胡总。
胡总喝高了,在酒楼下结账时,踉踉跄跄被朋友搀着,还不忘大着舌头跟纪有漪说话:“那个片场啊,不用押金。我们纪导拍戏!赏脸用我的片场!我还收押金!我是人吗!你慢慢拍!租金爱什么时候付什么时候付!记得有、有空,再一起喝酒啊!”
“那绝对的,一定!”一定个大头鬼,干完这票她就金盆洗手了,制片人这破差事,谁爱当谁当。
纪有漪把人送走,自己却没急着走。她头晕得厉害,在一楼抽了张椅子坐下,打算在店里缓一缓再离开。
她酒品很好,即便喝醉了,也可以用理智强撑着,等确保抵达了安全的地方,才会放松下来,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胃。
从她喝下第一杯酒起,那里就开始痛,烈火灼烧一般的痛。
白酒一杯接一杯下肚,就像油浇在火上,烈焰烹出,炙烤着五脏六腑,中途一度疼得她几乎要握不住酒杯。
但再后来,疼痛就奇迹般消失了,连同胃的存在感一起消失了。
此时,她手在肚子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胃在哪,仿佛那一块肚皮下方,是空的。
摸着摸着,手机忽然铃声大振。
纪有漪低头一看,木木的脑袋转了一圈,想起来了:哦,8点59的闹钟,提醒她约了人九点通话。
是孟姐姐!漂亮素人!便宜好用!
她一定能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人骗进剧组的!冲啊,小纪!
疲惫一整天,纪有漪总算感觉开心点了。她精神一振,点开对话框,盯着时间跳到9点,立马拨出语音通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对面声线清泠:“喂?”
啊,真好听。
纪有漪左手托着脸,手肘抵在桌面上,右手握着手机紧紧贴住耳朵:“孟姐姐,嘿嘿,孟姐姐,晚上好呀。”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呀。”纪有漪奇怪,“我们不是约好的吗,今晚九点,我给你讲角色。”
纪有漪的说话节奏明显比平时慢了半拍,咬字又娇又软。孟行姝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倒映霓虹的江景,略微出了神。
那边背景音嘈杂,孟行姝脑中闪过下午新收到的信息——
她一直在影视城四处应聘,昨天参演了一部短剧,今天又被资方升为了导演,不知道现在在赴的是什么酒局。
孟行姝问:“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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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
“我在外面,刚吃完饭。”纪有漪看看四周,明白了,“你嫌太吵了对吗?这里确实不适合谈话,孟姐姐,你等我哦,等我回去……”
“你一个人?”孟行姝打断道。
“对呀。”
“待着别动,地址发我。”孟行姝向玄关走去,伸手取下衣帽架上的风衣。
“你来接我吗?不用呀,我又没醉。”
“……地址发我。”这回,语气冷硬了许多。
纪有漪撇撇嘴:“哦。”
宽宏大量的纪导会包容每一个凶巴巴的女主角。纪导动动手指,把定位发了过去。
“手机电量多少。”
“我看看啊……41,啊,现在是40。”
“应该够。你待在大厅,别乱走,等我过去,别搭理陌生人,拿好手机,开免提,保持通话,知道了吗?”
纪有漪从没被人这样叮嘱过,搞得她像小孩子似的,她心里不太舒服:“哦。”
要求真多。算了,她是宽宏大量的纪导,她尊重有想法的演员。
纪导双手捧着腮,手机平放在桌面上,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长看。
看着看着,字迹开始模糊了。
眼前一片昏黑,先前怎么也摸不到的胃突然重新出现了。
它在跳动,像心脏一般剧烈跳动。
它呻吟着,像是痛苦极了,把自己拧紧,再拧紧,直到拧成一个结,终于停了一瞬。
然后,“嘭”一下,猛烈爆开。
纪有漪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
鲜红的血液从口中涌出,淌在瘦削的左手上,透过指缝渗落。
纪有漪疼得浑身没力气,还记得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再去开水龙头。买手机要钱的,可不能弄坏。
冰冷的水柱冲下,纪有漪右手扶着台面,慢吞吞地清洗着左手。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眩晕感一阵阵来袭,直到快要撑不住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
纪有漪缓缓抬头,看到镜子里多了个漆黑的人影。
黑黑的帽子,黑黑的口罩,黑黑的衣服。
应该是孟姐姐吧,除了她,哪会有人喜欢这种打扮。
纪有漪的脑子还在艰难转动,身后的人已经靠近。呼吸微沉,动作却极快,一手抽了纸巾,擦掉她嘴唇和下巴上的血迹,另一只手关了水龙头。
紧接着,纪有漪感觉自己双脚腾空了,她被孟行姝打横抱起。
趁着夜风而来的人身上还带着凉意,纪有漪靠在她怀里,能感觉到她的胸腔有明显的起伏。
她,是跑着来找她的吗?……
纪有漪混混沌沌想着,便听抱着她的人声音发冷:“去医院。”
行,是个非常合理的提议,纪导批准了。
纪有漪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头枕着孟行姝的肩,鼻子不自觉多吸了几下孟行姝衣服上的味道,才勉强舒服了点。
她本想就这么睡去,又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于是强打着精神,吃力地仰起头来。
“怎么了?”孟行姝抱着她往外走,神色很冷,头却顺从地低了下来,将耳朵靠在她唇边。
纪有漪无比努力地吐字:“帮……帮我把,凭证留好,可以报销……”
孟行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