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认命地挥动魔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甩出清洁咒。还好,他虽然是在波特家族和普林斯家族双重娇养下长大的继承人,但早年跟随导师普林斯先生在外游历、探寻古老魔药配方的那几年里,风餐露宿是常事,倒也练就了一手相当不错、足以应对各种野外生存和临时安顿的家政魔法。
好在房子内部面积并不算太大,结构也相对简单,加上哈利远超同龄小巫师的精准魔力控制和充沛魔力储备,没用特别长的时间,他便将客厅、厨房以及几间卧室收拾得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空旷简陋,但至少达到了可以住人的标准。
“好了,布莱克,”哈利放下有些发酸的胳膊,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转身准备招呼那只一直跟在他脚边、时不时用鼻子嗅嗅这里、拱拱那里的黑色大狗,“走吧,我们去楼上挑一间你喜欢的屋子作为你的卧室——”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惊讶地发现,那只原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黑色大狗,此刻正被几道闪着幽光的魔法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像一只待宰的猪猡般躺在地上,只有脑袋还能勉强转动,一双狗眼里充满了屈辱和滔天的怒火。
原来,自从被斯内普用幻影移形带到这处陌生的庄园,西里斯内心的不安和逃离的冲动就达到了顶点。他趁着哈利专心打扫、斯内普冷眼旁观的间隙,几次试图偷偷溜向门口或者寻找其他的出口,结果每一次都被仿佛脑后长眼的斯内普精准地发现,并用无声无息的束缚咒语一次次地捆翻在地。最后一次挣扎时,斯内普显然失去了耐心,直接用了加强版的束缚咒,把他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哈利看了一眼斯内普那略微阴沉、写满了“看好你的蠢狗”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连忙挥动魔杖,解开了布莱克身上的束缚咒,然后快步上前,在布莱克愤怒地想要扑向斯内普之前,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狗头,用身体阻挡住他充满敌意的视线。
“布莱克!布莱克!冷静!听我说!”哈利用力揉着大狗的脑袋和脖颈,试图用抚摸平息他的怒火,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演成分,“你得知道,我为了请求教授收留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我答应了下个学期要帮他处理所有最恶心、最麻烦的魔药材料!你看看这里,”他伸手指向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四周,“教授允许我们暂时借住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以后放假,我就不用再回去忍受我姨妈一家人的白眼和责骂,可以和你——我亲爱的布莱克——在一起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临时避难所,你知道吗?”
他刻意加重了“忍受”、“白眼”、“责骂”这些词汇,然后垂下头,将脸颊埋在大狗粗糙的毛发里,肩膀微微耸动,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哽咽和委屈:“我的姨妈一家……他们一直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怪胎。他们绝对不可能允许我收留你的,如果他们发现你,一定会立刻把你扔出去……甚至可能打电话给捕狗队……我只有你了,布莱克,只有你和教授愿意帮我……求求你别再惹教授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想连这里也失去……”
哈利这番半真半假的哭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击穿了西里斯·布莱克内心最柔软、也最愧疚的角落。他刚刚从哈利的话中捕捉到那令人心碎的信息——他的教子,莉莉和詹姆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竟然在那个麻瓜家庭里过着被嫌弃、被虐待的生活!而自己这个本该是他最坚实依靠的教父,却在那该死的阿兹卡班里虚度了十二年光阴,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感和保护欲如同火山般喷发,瞬间压过了对斯内普的憎恨和逃离的冲动。他不再挣扎,而是转过头,用粗糙的舌头笨拙地、急切地舔舐着哈利的脸颊和手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充满安抚和悔恨的声音,巨大的尾巴小心翼翼地、讨好地摇晃着。
在万般愧疚和一种醺醺然的、被教子需要和依赖的幸福感中,西里斯晕头转向地被哈利连哄带骗地安抚了过去。接下来,哈利耐心地给他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用了无嗅魔法香波的澡,将他身上纠结的污垢和异味彻底清除,露出原本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接着,他又从无痕伸展咒的口袋里拿出了丰盛的晚餐——大块的、烤得恰到好处的肉排和新鲜的清水。最后,他带着西里斯在二楼挑选了一间宽敞、明亮、窗户朝向花园的卧室,用变形术给他变了一个柔软舒适的狗窝。
从阿兹卡班越狱以来,一直如同惊弓之鸟般紧绷着心神、靠着复仇信念支撑的西里斯,在教子温柔细致的照料和充满依赖的倾诉下,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全感包裹了他,他蜷缩在柔软的狗窝里,在哈利轻柔的抚摸下,沉沉地睡了过去,发出了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哈利一直等到布莱克彻底睡熟,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斯内普一直环抱着手臂,斜靠在门外的走廊墙壁上,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哈利出来,他扬了扬那两道总是带着讥诮的眉毛,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十足的笃定:“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养着他?用谎言和眼泪把他拴在这里?波特,我得提醒你,那只蠢狗可不是什么有耐心、懂感恩的性子。格兰芬多的冲动和鲁莽是刻在他骨头里的。一旦他发现不对劲,或者那股复仇的怒火再次燃起,你觉得这些简单的保护咒能关住一个决心要逃的阿尼马格斯?”
不愧是争斗多年的死对头,斯内普对西里斯·布莱克的本质可谓了解至深。
“当然不。”哈利脸上的疲惫神色再也无法掩饰,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同样低沉,“这只是权宜之计。总得先把他那糟糕透顶的身体养回来一点,至少看起来像条健康的狗,而不是一副行走的骨架。而且……”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我希望到了真正与他相认、告诉他一切真相的那一天,我们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够将小矮星彼得绳之以法,彻底还西里斯一个清白。他应该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恢复身份,而不是作为一个逃犯,东躲西藏。”
“哼,对你这位……狗教父,你可真是尽心尽力,体贴入微啊。”斯内普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哈利沉默了一瞬,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抬起头,看向斯内普,眼神清明而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西里斯……和西里斯,终究是不同的。我的教父,是另一个世界里,布莱克家族最后的家主,一位典型的、将野心和家族利益融入血脉的斯莱特林。而我眼前的这个……”他目光扫向紧闭的房门,语气平淡,“他是一个格兰芬多,一个被冤屈和仇恨折磨了十二年的……受害者。我分得很清。”
“哈——斯莱特林!”斯内普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语气有些微妙,仿佛在咀嚼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与其说我是为了这个西里斯,”哈利像是没有听见斯内普那声意义不明的嗤笑,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不如说,我是为了‘哈利’……为了那个沉睡在我灵魂深处的孩子。我希望当他有一天醒来时,能够拥有一个……真心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家人。而不是像我记忆中那样,孤身一人,在德思礼家的碗橱里,或者在众人的期待与恐惧中,踽踽独行。”
“圣父波特。”斯内普嗤笑一声,语气却不如之前那般尖锐。他直起一直靠着墙壁的身体,黑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你的悲悯情怀总是能刷新我的认知下限。”
哈利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神情是显而易见的疲惫,连续的精神紧绷和魔力消耗让他有些撑不住了:“走吧,让西里斯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再次仔细地给整座庄园施加了层层叠叠的保护咒、警戒咒和反幻影移形咒,确保布莱克无法轻易离开,也不会被外人发现之后,才通过门钥匙回到了蜘蛛尾巷那间熟悉而阴暗的客厅。
然而,回到蜘蛛尾巷后,斯内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钻进他的魔药实验室,或者催促哈利继续之前被打断的研究。他反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强硬的姿态,将还想跟去魔药间的哈利直接拦在了门外,然后一把将他推进了那间很少使用的客房。
“魔药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斯内普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哈利愣了一下,“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对着坩埚发呆,而是休息。立刻,上床,睡觉。我不想明天在医疗翼看到你因为精力透支而晕倒的报告,那会显得我这个院长极其失职。”
说完,他根本不给哈利反驳的机会,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客房的房门,力道大得让门框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哈利猝不及防,险些被门板撞到鼻子。他苦笑着后退两步,揉了揉鼻子,最终还是顺从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身下是墨绿色、触感冰凉的天鹅绒被子。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钟,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试图出去,而是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床上。
西里斯的突然出现和越狱风波,确实打乱了他原本的许多计划。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和精力。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让过度运转的大脑暂时停摆,然后才能以更清晰的状态,重新梳理整件事情的脉络。
波特家族的庞大产业需要他持续关注和决策;霍格沃茨城堡那些古老而受损的魔法阵,修复工作才进行到一半;灵魂稳固剂的复刻,还有一大堆关键材料的替代方案和反应测试等着他去完成;西里斯的冤屈需要证据来洗刷,小矮星彼得必须被揪出来;还有伏地魔……他那些隐藏的秘密和魂器,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需要他一步步去发掘和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