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瓠行宫大殿里,暖意融融。元宏正在大宴群臣。
铜炉燃沉香,烟气缠梁柱。
孝文帝元宏,久病初愈的面庞透着薄红,指尖轻叩案几,望着案上的白玉酒樽,酒樽里盛着琥珀色佳酿,泛着细碎光泽。
徐謇因为医治陛下有功,被特召坐于上席,身前案几摆满太官珍膳,银盘里的炙肉油光锃亮,尽显皇家恩宠。
群臣分坐两侧,彭城王元勰身着青缎常服,眉目间藏着难掩的欣喜,见皇帝气色渐佳,他这颗心终于放了放,喝完这顿酒,大军一撤,不日便到洛阳,那时候才算尘埃落定,四平八稳。
乐官奏起雅乐,丝竹声婉转悠扬,驱散了多日来战事与帝疾带来的压抑,席间推杯换盏之声渐起,酒酣气畅。
席间元宏稳稳的提出了礼不伐丧,打算全军撤回,明春再战。
众将官离家日久,人困马乏,又见元宏还是有些虚弱之态,自然举双手同意。
一时间君臣尽欢,元宏提议:“咱们玩个小游戏吧。”
众人都说好。
什么游戏?类似于现代的成语接龙。
元宏抬手擎起酒樽,一饮而尽,乘着酒兴朗声道:“朕先来!”
于是他那句千古名句脱口而出:
“白日光天无不曜,
江左一隅独未照!”
这句诗为什么会流传千古呢?
因为体现了帝王成就霸业的雄心壮志。
元勰必须捧场,当即起身,拱手接着朗吟:
“愿从圣明兮登衡会,
万国驰诚混江外!”
这都是拍马屁的话,紧接着大臣郑懿紧随其后,举杯颔首道:“云雷大振兮天门辟,
率土来宾一正历!”言罢将酒一饮而尽,尽显世家子弟的洒脱。
之后便是邢峦等等,无非都是哄元宏开心,说一些既有场面,又歌功颂德的连句。
最后元宏在大家的推崇下,出句结束,道:
“遵彼汝坟兮昔化贞,
未若今日道风明。”
字句间满是对当下汉化成效的欣慰。
雅乐再起,君臣同歌,哈哈大笑。
元宏望着席间众人,抬手命邢峦:“将今日联句尽数收录整理,留作……”
话刚说一半,元宏突然凝住,头痛乍起,如刀劈斧砍,禁不住手中酒杯脱落,他抱住脑袋,惊呼一声,人也向后倒去……
宴
会顿时大乱!
元勰赶紧上前,抱起哥哥奔回内室,急唤太医徐謇近前给元宏诊看。
“不是都好了吗?怎么回事?”元勰惊恐担心,颤着声音不停追问徐謇。
徐謇还是那副状态,阴沉着脸,不急不缓。
他手搭在元宏寸口脉上,脸色越来越凝重,以至于额头汗出如油。
突然神昏的元宏,猛然坐起,谵语不断,像极了有邪祟所扰!
徐謇不愧是神医圣手,当即抽出银针,口中念念有词道:
“一针人中并少商,
二针隐白又太渊,
三针涌泉兼合谷,
四针内关与后溪,
五针风府加劳宫,
收官镇住邪祟缠!”
针落之时,元宏软绵绵的又躺回榻上,暂时安静下来,但是仍然昏迷不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勰揪住徐謇质问。
“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陛下舌红绛,热扰心神;苔黄腻痰热蒙蔽清窍,脉象弦滑数,痰迷心窍;又突然脉象结代,状如转索,气机逆乱至极,脉气不续啊!!!”
“说人话,说我能听懂的。”元勰松开他,稳定了一下心神道。
“我也不敢瞎说,陛下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或者有人行阴毒之术谋害陛下也未可知,我暂时用针将那些邪祟镇住,可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
“脏东西?”元勰脑袋嗡嗡作响,突然蹦出一个词来:“巫蛊之术!”
“那怎么破除?”元勰也懵了,手足无措,毫无主张。
徐謇扬了扬手道:“找个法师来吧, 龟甲占卜寻蛊,确定蛊毒来源、埋蛊方位,再针对性破除!”
“法师?我上哪里找法师去?”元勰禁不住惊呼起来。
“我可以给陛下用针药暂时护住心脉,压制邪毒,但是真的坚持不了多久,没有法师,得道高僧更好,殿下快去找吧……”
徐謇也不再跟他磨牙,转身去照看元宏……
元勰眼珠子通红,突然想到一个人——高菩萨!这人专司邪门歪道,肯定是他捣的鬼!
元勰猜的不错!正是高菩萨!
双蒙、马腾从前线归来回报,元宏病体沉重,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洛阳,他于是喜上眉梢,突然站起,身姿挺拔如孤松立崖,眉宇间都是迷死人的英挺风骨。
他看了冯润一眼,凤目狭长,瞳仁如星,用手扶了扶金冠,摆弄了一
下鬓边轻垂的几缕碎发,对冯润道:“我再送他一程吧,你把他的生辰八字写给我……”
冯润花容一动,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设坛作法,让元宏早登极乐世界,那整个大魏就是你的了。”
高菩萨如中了魔杖一样,放声大笑。
事已至此,冯润彻底迷失了自我,还真把元宏的生辰八字写给了高菩萨,这就是要谋杀亲夫的节奏!
高菩萨寻了个隐秘之所,派侍卫里外把守,他彻底闭关,做起法来!
也不知道是赶巧了,还是高菩萨真的法力无边,他做法的同时,元宏还真就再次病倒,不省人事!
宫中早有人把高菩萨的行动,传到了瑶光寺,冯清正在打坐参禅,月白僧衣整洁利落,光洁如玉的颅顶,衬得她眉目如画,
眉宇间禅意淡然,唇瓣轻抿,若静莲初绽,周身萦绕着“不惹凡尘、不沾俗念”的清绝气韵,仿佛月中嫦娥娥误入沙门,清冷又圣洁。
她闻听此言,大吃一惊。
自剃度出家以来,她潜心修行佛法多年,又天生慧根,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成了智通彼岸,禅功深厚的顶级高僧。
她立刻奔出来观看天象,只见火星在心宿位停留,紫微星黯淡,被云层遮蔽,当下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险些跌倒。
“怎么了?”小北站在她的身侧,眼光散乱的,她同时望向夜空,星光灿烂,什么也看不出来。
“此为凶险天象,主君主有灾、社稷不稳……”
说话间, 一颗白亮耀眼的彗星突然靠近帝星,帝星摇摇欲坠!
“妖星乱政!帝王将崩!看来高菩萨真的在施法!”冯清面色苍白,禁不住面如死灰。
“那怎么办呢?要不我去宫里杀了他!”小北真的吓坏了,可是她毫无办法,因为她对这事一窍不通。
“没用的,杀了他,也破不了邪术,我要与他以命换命!”冯清经过短暂的慌乱,决然的一挥袖子,然后双手合十,沉声道:“去跟主持说,借用一下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