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安看着本体如此慌乱地答应下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作为分体不能违背本体此刻混乱意识下的决定，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心中却是一片复杂的沉重。
谢君临见顾怀清答应，便不再耽搁，立刻打电话安排相关事宜。
他的效率极高，很快就联系好了搬家公司和新的住处。
直到谢君临安排好一切，暂时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公寓里只剩下顾怀清和苏予安时，顾怀清才仿佛从那种极度的惊吓和混乱中慢慢回过神来。
他看着沉默地守在自己身边的苏予安，又想起刚才自己慌乱之下答应的事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恼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又欠了谢君临一个巨大的人情。
之前的慈善晚宴援手、医院送营养品、给苏予安介绍角色……现在，竟然连住的地方都要依赖对方的庇护……
这份沉甸甸的、越积越多的人情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缓缓缠绕。
他本该与谢君临这样的天之骄子保持距离，安心经营自己的马甲计划，可现实却一次次地将他们推近。
他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在强心药剂作用下依旧有些过快的跳动。
前路，似乎因为谢君临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身不由己了。
搬入谢君临提供的公寓，并未能给顾怀清带来预期的平静。
这个位于高档小区顶层、装修精致、安保严密的居所，像一座华丽的金丝笼，虽然隔绝了外界的物理威胁，却无法阻挡网络上汹涌的恶意。
就在他搬入新居后不久，一场针对“顾怀清”这个名字的、规模更大、手段更卑劣的网络暴力，如同蓄谋已久的瘟疫，再次在各大社交平台和论坛上爆发。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围绕他“演技差”、“耍大牌”、“被猫吓晕”这些旧梗翻炒。
更多精心编造的、细节翔实得仿佛亲历的“黑历史”被有组织地投放出来——
说他早年靠不正当手段抢夺他人角色，逼得原定演员抑郁退圈；
说他私生活混乱，与多名投资方关系暧昧，靠身体换取资源；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爆料，说他曾经在剧组欺凌新人助理，导致对方不堪受辱辞职……
这些指控一个比一个恶毒，配上一些模糊的、经过恶意剪辑的所谓“证据”图片和视频片段，以及成千上万如同复制粘贴般的水军评论，瞬间淹没了所有关于他的讨论区。
热搜榜上，“顾怀清滚出娱乐圈”、“顾怀清黑历史”等词条再次居高不下，后面甚至跟上了代表热度的“爆”字。
这一次的攻势，明显不同于之前散兵游勇式的辱骂，其组织性、规模性和恶毒程度，都指向了背后有推手在操控。
顾怀清坐在新公寓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色，但他却感觉如坠冰窟。
他一条条地看着那些凭空捏造的指控和下面不堪入目的评论，心脏在强心药剂的支撑下没有传来熟悉的绞痛，但一种源自灵魂的冰冷和窒息感，却紧紧地攫住了他。
他或者说是原主从未做过那些事。
可没有人会在意真相。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或者说，只愿意相信被刻意引导后看到的“事实”。
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顾怀清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压抑。
食欲变得极差，送来的餐食往往原封不动地放凉。
顾怀清本就纤细的身形在几天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单薄下去，宽大的家居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的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带着病态的苍白，唯有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糟糕的睡眠和精神状态。
与此同时，《潜影》剧组的拍摄已近尾声。
苏予安的戏份基本结束，只剩下最后几场补拍镜头。
在拍摄期间，因为顾怀清潜意识里对多次伸出援手的谢君临产生的依赖和感激，或许还有些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雏鸟情结”。
他操控着苏予安，有意无意地减少了之前的冷漠和疏离，变得会在谢君临面前偶尔露出一些本性。
谢君临敏锐地察觉到了苏予安这种细微的变化。
他虽然依旧话少，但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层似乎在慢慢融化。
对于这个发现，谢君临乐见其成。他欣赏苏予安的专业和能力，也对他身上那份矛盾的特质抱有持续的好奇。
两人的关系，在剧组朝夕相处的几个月里，逐渐从互相欣赏的同事，过渡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朋友”的状态。
这天，拍完最后一场对手戏，两人在休息室卸妆。
空气中弥漫着卸妆水和发胶的味道，工作人员在门外收拾器材，嘈杂中带着一丝项目即将结束的松懈感。
谢君临用湿巾擦拭着脸上的残妆，状似无意地，目光透过镜子看向旁边沉默地收拾着自己东西的苏予安，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最近网上关于顾怀清的消息，又多了起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势头不太正常。”
苏予安正在拉背包拉链的手指猛地一顿，关节处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透过镜子，对上了谢君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那一瞬间，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被触及痛处的尖锐刺痛，不受控制地涌上顾怀清的心头，并通过连接清晰地映射在苏予安的眼底。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隐忍的戾气，与他一贯的沉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但苏予安很快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拉上背包拉链，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利落，只是语气比平时更加生硬冰冷，带着一种明显的回避：
“网上的事，真假难辨。”
说完，他拿起背包，站起身，对着谢君临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那背影，依旧挺拔冷硬，却莫名透出一丝紧绷的孤寂。
谢君临看着被他带上的房门，镜子里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
苏予安对顾怀清的维护，以及那瞬间流露出的冰冷怒意，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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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顾怀清的处境，恐怕比他看到的还要糟糕。
但是，为什么？
顾怀清一个已经近乎被雪藏、身负恶名、还有严重健康问题的艺人，究竟挡了谁的路？
值得对方如此不遗余力、甚至在他搬离原住址后，还要继续往死里打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谢君临心中滋生。
或许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或许是因为苏予安那瞬间的眼神触动了他，又或许……仅仅是他不喜欢这种藏头露尾、用如此下作手段毁人的行径。
谢君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权威：
“帮我查一下，最近大规模黑顾怀清的那些通稿和水军，源头是哪里。”
“重点排查一下和他有过竞争关系，或者近期有什么利益冲突的艺人及团队。”
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下达了指令。
以谢君临在圈内的人脉和能量，想要查清这种事情的幕后推手，并不算太难。
电话那头的人恭敬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潜影》剧组正式杀青。苏予安按照顾怀清的指示，保持着低调，除了必要的杀青宴露了一面，其余时间都待在谢君临提供的公寓里，陪伴和照顾精神萎靡的本体。
而谢君临那边的调查，很快有了初步结果。
他的助理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发到了他的加密邮箱。
谢君临点开，快速浏览着。
资料显示，这次针对顾怀清的集中黑稿，主要源于三个规模较大的水军工作室，他们接受了来自不同匿名账户的汇款，任务就是在指定时间、指定平台，用指定的文案和“证据”对顾怀清进行饱和式攻击。
而那几个跳得最欢、发布所谓“独家黑料”的营销号，也都与这些水军工作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直接就是收钱办事。
匿名账户的资金流向经过了几层复杂的伪装，最终指向了几个海外的空壳公司，短时间内很难追查到真正的幕后金主。
但是，通过分析那些黑稿的内容和投放策略，以及结合圈内近期的一些动向，谢君临的人还是锁定几个有最大嫌疑的对象，但是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
谢君临关掉邮件，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并不打算立刻将这份调查结果告诉苏予安或者顾怀清。
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说出来并无意义，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而且，他知道，以顾怀清现在的心态和苏予安的处境，知道得太多，或许并不是好事。
他拿起手机，给苏予安发了一条信息，语气如常：
“《潜影》拍完了，后面有什么打算？我这边有几个本子还不错，要不要看看？”
他想，或许可以通过给苏予安更多的工作机会和资源，来间接地帮助那个被困在舆论漩涡和病痛中的年轻人。
至少，能让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在接到某个电话时下意识放缓语气男人，不必为生计和前途太过忧心。
至于幕后那些魑魅魍魉……谢君临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