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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清高

作者:我身逐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的功利,真是清新脱俗。”陆闲神色不变,用相同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谢谢夸奖,我们效率至上主义是这样的。”裴谙的胃口极好,拿着筷子,逐样尝着菜,也讲没忘记正事儿:“陆总投给光伏那边八百万,我只要一个零头,八十万,给你百分之五的股权。”


    “小裴总打算用一顿饭收买我?”


    “不,我给你的是一颗后悔药。”


    仗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貌,裴谙从不注意表情管理。喜怒哀乐全显现在脸上,鲜活灵动。而当她认真起来时,极具侵略性的五官便散发出惊人的气场,令人无法忽视。


    陆闲靠着木椅,表示愿闻其详。


    裴谙说:“要是拒绝了这个项目,陆总余生里,每一个盖着鹅绒被、枕着埃及棉枕却辗转难眠的深夜;


    “每一个厨房飘着咖啡香,你赖床不愿起的清晨;每一次从应酬抽身回家,独自坐在迈巴赫后座望着深夜街景的孤独时刻。


    “你都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今天,回到这张桌上,把钱塞给我。因为我提供给你的,不是能用数字衡量的回报,而是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这种壮志豪情,陆总不知听过多少个版本。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乏味,细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刚要开口嘲弄——


    就见裴谙连口气都没换,一秒结束营业状态,平淡地问:“吹这种牛,就能打动你了?”


    “………………”


    陆闲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才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你要是没打动我,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浸着笑意,专注看人时仿若一汪深水,藏着几分沉沉的情意。裴谙耳尖一烫,硬邦邦地怼了句:“因为你总得吃饭。”


    话题暂且搁置,她一门心思干饭,桌上足有三四个人分量的菜没多久就所剩无几。


    “你看我干嘛?”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陆闲下一句必定是“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看你看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撑在桌上,托着下颌,兴致勃勃地说:“我算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


    语气里没有半分嘲笑,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裴谙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还真让他蒙对了。


    她从小食量超大,吃得多还不胖,七岁起就没买过儿童票,十三岁那年蹿上一米七,目前稳定在一米七四。


    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后,雌激素会促进长骨末端的骨骺软骨钙化,且下肢长骨的生长周期更长,因此腿部会比上半身发育更显著。当时她简直像个圆规,夸张到去畸形秀都能收门票的程度。这两年身材比例慢慢协调过来,只留下了两条逆天的大长腿。


    对面的男人放下了筷子,再未拿起,就这么静静地托着腮看她。裴谙疑惑:“你怎么不吃?”


    “饱了。”


    “才吃几口?”


    “饭量没你大。”


    裴谙左手托着汤勺,右手夹着一颗丸子,笑着问:“你长么高,靠人拔起来的?”


    陆闲:“我是混血,个儿高不稀奇。”


    这男人薄唇、低颧骨、鼻梁异常高挺。裴谙来了兴趣:“混了什么?斯拉夫血统吗?”


    “巨人与霍比特人。”


    “……”裴谙沉下了脸:“我讨厌你。”


    “这就让你讨厌了?”他的语调暧昧。


    “你讲话总是弯弯绕绕,暧昧不清。哪怕我问你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你也只会笑着让我猜。”


    裴谙恨恨地磨牙。


    “我们只认识三十六个小时,见了三次面,你实在不像个好人。和你单独吃饭,我的手指就该一直按在快捷报警键上。”


    陆闲被她逗笑,坦然承认:“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个坏人。”


    “有多坏?黄赌毒都沾吗?”


    中式廊檐下灯笼摇曳,陆闲眸底水光流转,不动声色又高高在上:“你真想知道?”


    裴谙手指轻轻敲着碗壁,思索了几秒,话锋一转:“你在澳门有专属VIP包厢吧?”


    “干嘛?”


    “八十万于你只是一夜豪赌。八十万给我,我可以在赌场里提供给你一次远超八十万的特殊体验。”


    她模仿着他惯用的语调,故意把话讲得暧昧,可神态天真娇憨,俨然一只戴着老虎帽的猫。


    陆闲觉得有点好笑。


    果然下一秒,“猫”就得意洋洋地揭开谜底:“让你被赌场扫地出门。”


    陆闲耐心地问:“怎么?”


    “赌场把你当贵宾,因为你送的钱比赢的多。我陪你去澳门,可以让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赢下去。赢到让赌场浑身战栗颤抖,见到你就肠胃应激,跑肚拉稀,比奔驰车主见到白发老头靠着车轮坐地上还要恐惧。”


    包厢内只有彼此的呼吸起伏,竹林的沙沙声与夜虫鸣叫轮番传来。陆闲盯着面前这张野心勃勃的年轻面容,慢慢笑了起来,问:“吃饱了?”


    裴谙一擦嘴:“饱了。”


    男人站起身:“行,走吧。”


    “去哪?”


    “如你所愿。”


    ·


    夜店高频彩灯闪瞎人眼,摇滚音乐强如打桩机,钢管上挂着摇曳生姿的性感美女,男男女女在昏暗中肆意宣泄着躁动的欲望。


    陆闲牵着裴谙的手腕,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两个高大的保镖见是熟人,恭敬地开门放行。


    与外面的乌烟瘴气不同,里面是个很有格调的宽敞空间,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乐曲,摆有舞台、吧台和各类球台,更远处还设有壁球房与雪茄房。


    空地上用巨大的玻璃柜做隔断,柜身装有顶级保险锁。一排排爱马仕包包、特供级茅台、限量版雪茄等依次陈列,柜旁贴着积分点兑换说明。


    “拒绝黄赌毒”的提示牌上,特别注明本俱乐部不接受充值,仅接待老板的朋友,非请勿入。


    裴谙瞬间了然。


    积分点兑换,不涉及直接金钱交易,


    性质并非赌博,不过是朋友间的益智休闲小游戏。


    “陆公子来了。”


    “陆总~好久不见~”


    “陆哥,这么久没来,哪儿发财去了?”


    陆闲漫不经心地应付几句,又对裴谙道:“给你八万筹码,你赢多少,我就给你投多少。”


    “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


    裴谙的目光在21点与德|扑桌间逡巡片刻,最终落座21点桌。


    兔女郎端来一杯威士忌和一杯蓝色调酒,裴谙抬眼问:“这杯多少度?有七度以下的吗?”


    陆闲挑眉:“怕喝多了输?”


    “当然,我是来拿投资款的,又不是来找乐子的。”


    陆闲低笑一声,并未入局,只坐在裴谙身后,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桌上筹码哗啦作响,不时夹杂着零碎的地皮、施工类话题,以及……旁若无人的调情。


    “要吗?嗯?”牌加到十五点时,身旁的年轻男人凑在怀中美女脖颈处嗅着,语气轻佻又下流,“要不要?”


    美女娇嗔着捶他一下:“要嘛要嘛!”


    “爆牌算你的啊,一会儿你就不可以说‘不要了’。”


    “李少好坏,芊芊讨厌你啦……”


    ……


    这两人腻歪个没完,荷官耐心等候,其他人各聊各的,唯有裴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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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紧锁着他们。


    这一轮终于结束,筹码哗啦啦涌到面前,裴谙回头冲陆闲道:“这样太慢了。”


    不知何时,陆闲的手臂已搭在她的椅背上,她一转头,几乎撞进他怀里。


    裴谙耳尖微热,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四十分钟,七万二,这还慢?”陆闲并未觉得姿势亲密,反而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揶揄道:“姑娘,你对‘慢’的定义,男人都很喜欢。”


    “——这种美人儿,‘快’也情有可原啊。”李少突然插话,扫视裴谙的胸前,眼里的下流不加掩饰,“十秒,顶天了。”


    裴谙置若罔闻。


    李少这人蹬鼻子上脸,没见到她笑,就以为她好欺负,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脸蛋:“这么不识逗,恭维你漂亮还听不出来?”


    裴谙头一偏躲开,语气冰冷:“懒得搭理你,还非得要人张嘴骂你?”


    李少不和一个妞儿计较,越过她,问陆闲:“她性子这么烈,玩起来很爽吧。”


    裴谙冷笑:“你嘴这么脏,平时没少吃垃圾?”


    李少脸色骤变:“你——!!!”


    裴谙笑着挑眉:“恭维你胃口好呢,这么不识逗?”


    气氛微微凝固。


    两人视线对峙,寸步不让。


    芊芊赶紧用胸前的波涛蹭李少的手臂,软声劝道:“今天不是要陪人家开心嘛,别为了不相干的败了兴致嘛~人家想玩台球,去玩台球好不好……”


    私人俱乐部是朋友局。太子爷之间就算不是朋友,也能混个脸熟。不好在这里起冲突,李少顺阶而下,手在芊芊身上抓了两下,对陆闲点点头,起身离开。


    冲突平息,荷官准备发牌。这一轮裴谙没下注,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接着刚才话题:“赢得太慢了。”


    陆闲问:“你想怎么办?”


    她心是真大,喝了口饮料,气也就消了,语气还挺愉快的:“不如你也上来玩儿?我们加个边赌,赌谁赢谁输谁爆牌,除了赢庄家的,我还可以赢你的。”


    论蹬鼻子上脸,这姑娘也不差。陆闲失笑:“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挨过打?”


    “我是邪恶的斯莱特林,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裴谙扬起下颌,骄傲又得意,“是你见过的最面目可憎的骗子,也是投资人又爱又恨的自大狂~”


    “不是说过了吗……”


    陆闲毫无预兆地俯身,沉乌木混着雄性荷尔蒙拂着她的耳畔,语调与他的眼神一样不动声色:


    “我对你的兴趣,不是投资。”


    裴谙喉咙发紧,心脏怦怦搏动,强行压下异样,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回头看他:“那就赌这个!”


    他问:“哪个?”


    她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彼此的吐息纠缠到一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慌乱,她定了定呼吸,才沉声道:“赌我,有兴趣吗?”


    “……”


    陆闲敛眸。


    骰盅摇晃,筹码碰撞,酒气与烟雾缠成一团。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金灿灿的吊带裙外的肩、颈,手臂白得惊人。十八岁的皮肤滑腻鲜嫩,渗出丝丝缕缕的青苹果芬芳。


    “翻倍赢和翻倍输,输光了,我就归你了。”


    这番自我物化的言论与她相当违和。她神情坦荡,眼神清亮,浑然不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陆闲:“这么豁得出去?”


    “你看成功者的传记,哪一个以清高、风骨、气节自居?凡是能熬出头的,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狠角色。我,也是狠角色。”


    裴谙唇边噙着笑,琥珀般澄澈的眼睛里锋芒雪亮,仿若一把见血封喉、杀气腾腾的利刀: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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