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梦[京圈]》
3. 清高
“——你的功利,真是清新脱俗。”陆闲神色不变,用相同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谢谢夸奖,我们效率至上主义是这样的。”裴谙的胃口极好,拿着筷子,逐样尝着菜,也讲没忘记正事儿:“陆总投给光伏那边八百万,我只要一个零头,八十万,给你百分之五的股权。”
“小裴总打算用一顿饭收买我?”
“不,我给你的是一颗后悔药。”
仗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貌,裴谙从不注意表情管理。喜怒哀乐全显现在脸上,鲜活灵动。而当她认真起来时,极具侵略性的五官便散发出惊人的气场,令人无法忽视。
陆闲靠着木椅,表示愿闻其详。
裴谙说:“要是拒绝了这个项目,陆总余生里,每一个盖着鹅绒被、枕着埃及棉枕却辗转难眠的深夜;
“每一个厨房飘着咖啡香,你赖床不愿起的清晨;每一次从应酬抽身回家,独自坐在迈巴赫后座望着深夜街景的孤独时刻。
“你都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今天,回到这张桌上,把钱塞给我。因为我提供给你的,不是能用数字衡量的回报,而是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这种壮志豪情,陆总不知听过多少个版本。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乏味,细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刚要开口嘲弄——
就见裴谙连口气都没换,一秒结束营业状态,平淡地问:“吹这种牛,就能打动你了?”
“………………”
陆闲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才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你要是没打动我,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浸着笑意,专注看人时仿若一汪深水,藏着几分沉沉的情意。裴谙耳尖一烫,硬邦邦地怼了句:“因为你总得吃饭。”
话题暂且搁置,她一门心思干饭,桌上足有三四个人分量的菜没多久就所剩无几。
“你看我干嘛?”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陆闲下一句必定是“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看你看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撑在桌上,托着下颌,兴致勃勃地说:“我算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
语气里没有半分嘲笑,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裴谙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还真让他蒙对了。
她从小食量超大,吃得多还不胖,七岁起就没买过儿童票,十三岁那年蹿上一米七,目前稳定在一米七四。
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后,雌激素会促进长骨末端的骨骺软骨钙化,且下肢长骨的生长周期更长,因此腿部会比上半身发育更显著。当时她简直像个圆规,夸张到去畸形秀都能收门票的程度。这两年身材比例慢慢协调过来,只留下了两条逆天的大长腿。
对面的男人放下了筷子,再未拿起,就这么静静地托着腮看她。裴谙疑惑:“你怎么不吃?”
“饱了。”
“才吃几口?”
“饭量没你大。”
裴谙左手托着汤勺,右手夹着一颗丸子,笑着问:“你长么高,靠人拔起来的?”
陆闲:“我是混血,个儿高不稀奇。”
这男人薄唇、低颧骨、鼻梁异常高挺。裴谙来了兴趣:“混了什么?斯拉夫血统吗?”
“巨人与霍比特人。”
“……”裴谙沉下了脸:“我讨厌你。”
“这就让你讨厌了?”他的语调暧昧。
“你讲话总是弯弯绕绕,暧昧不清。哪怕我问你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你也只会笑着让我猜。”
裴谙恨恨地磨牙。
“我们只认识三十六个小时,见了三次面,你实在不像个好人。和你单独吃饭,我的手指就该一直按在快捷报警键上。”
陆闲被她逗笑,坦然承认:“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个坏人。”
“有多坏?黄赌毒都沾吗?”
中式廊檐下灯笼摇曳,陆闲眸底水光流转,不动声色又高高在上:“你真想知道?”
裴谙手指轻轻敲着碗壁,思索了几秒,话锋一转:“你在澳门有专属VIP包厢吧?”
“干嘛?”
“八十万于你只是一夜豪赌。八十万给我,我可以在赌场里提供给你一次远超八十万的特殊体验。”
她模仿着他惯用的语调,故意把话讲得暧昧,可神态天真娇憨,俨然一只戴着老虎帽的猫。
陆闲觉得有点好笑。
果然下一秒,“猫”就得意洋洋地揭开谜底:“让你被赌场扫地出门。”
陆闲耐心地问:“怎么?”
“赌场把你当贵宾,因为你送的钱比赢的多。我陪你去澳门,可以让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赢下去。赢到让赌场浑身战栗颤抖,见到你就肠胃应激,跑肚拉稀,比奔驰车主见到白发老头靠着车轮坐地上还要恐惧。”
包厢内只有彼此的呼吸起伏,竹林的沙沙声与夜虫鸣叫轮番传来。陆闲盯着面前这张野心勃勃的年轻面容,慢慢笑了起来,问:“吃饱了?”
裴谙一擦嘴:“饱了。”
男人站起身:“行,走吧。”
“去哪?”
“如你所愿。”
·
夜店高频彩灯闪瞎人眼,摇滚音乐强如打桩机,钢管上挂着摇曳生姿的性感美女,男男女女在昏暗中肆意宣泄着躁动的欲望。
陆闲牵着裴谙的手腕,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两个高大的保镖见是熟人,恭敬地开门放行。
与外面的乌烟瘴气不同,里面是个很有格调的宽敞空间,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乐曲,摆有舞台、吧台和各类球台,更远处还设有壁球房与雪茄房。
空地上用巨大的玻璃柜做隔断,柜身装有顶级保险锁。一排排爱马仕包包、特供级茅台、限量版雪茄等依次陈列,柜旁贴着积分点兑换说明。
“拒绝黄赌毒”的提示牌上,特别注明本俱乐部不接受充值,仅接待老板的朋友,非请勿入。
裴谙瞬间了然。
积分点兑换,不涉及直接金钱交易,
性质并非赌博,不过是朋友间的益智休闲小游戏。
“陆公子来了。”
“陆总~好久不见~”
“陆哥,这么久没来,哪儿发财去了?”
陆闲漫不经心地应付几句,又对裴谙道:“给你八万筹码,你赢多少,我就给你投多少。”
“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
裴谙的目光在21点与德|扑桌间逡巡片刻,最终落座21点桌。
兔女郎端来一杯威士忌和一杯蓝色调酒,裴谙抬眼问:“这杯多少度?有七度以下的吗?”
陆闲挑眉:“怕喝多了输?”
“当然,我是来拿投资款的,又不是来找乐子的。”
陆闲低笑一声,并未入局,只坐在裴谙身后,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桌上筹码哗啦作响,不时夹杂着零碎的地皮、施工类话题,以及……旁若无人的调情。
“要吗?嗯?”牌加到十五点时,身旁的年轻男人凑在怀中美女脖颈处嗅着,语气轻佻又下流,“要不要?”
美女娇嗔着捶他一下:“要嘛要嘛!”
“爆牌算你的啊,一会儿你就不可以说‘不要了’。”
“李少好坏,芊芊讨厌你啦……”
……
这两人腻歪个没完,荷官耐心等候,其他人各聊各的,唯有裴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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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紧锁着他们。
这一轮终于结束,筹码哗啦啦涌到面前,裴谙回头冲陆闲道:“这样太慢了。”
不知何时,陆闲的手臂已搭在她的椅背上,她一转头,几乎撞进他怀里。
裴谙耳尖微热,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四十分钟,七万二,这还慢?”陆闲并未觉得姿势亲密,反而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揶揄道:“姑娘,你对‘慢’的定义,男人都很喜欢。”
“——这种美人儿,‘快’也情有可原啊。”李少突然插话,扫视裴谙的胸前,眼里的下流不加掩饰,“十秒,顶天了。”
裴谙置若罔闻。
李少这人蹬鼻子上脸,没见到她笑,就以为她好欺负,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脸蛋:“这么不识逗,恭维你漂亮还听不出来?”
裴谙头一偏躲开,语气冰冷:“懒得搭理你,还非得要人张嘴骂你?”
李少不和一个妞儿计较,越过她,问陆闲:“她性子这么烈,玩起来很爽吧。”
裴谙冷笑:“你嘴这么脏,平时没少吃垃圾?”
李少脸色骤变:“你——!!!”
裴谙笑着挑眉:“恭维你胃口好呢,这么不识逗?”
气氛微微凝固。
两人视线对峙,寸步不让。
芊芊赶紧用胸前的波涛蹭李少的手臂,软声劝道:“今天不是要陪人家开心嘛,别为了不相干的败了兴致嘛~人家想玩台球,去玩台球好不好……”
私人俱乐部是朋友局。太子爷之间就算不是朋友,也能混个脸熟。不好在这里起冲突,李少顺阶而下,手在芊芊身上抓了两下,对陆闲点点头,起身离开。
冲突平息,荷官准备发牌。这一轮裴谙没下注,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接着刚才话题:“赢得太慢了。”
陆闲问:“你想怎么办?”
她心是真大,喝了口饮料,气也就消了,语气还挺愉快的:“不如你也上来玩儿?我们加个边赌,赌谁赢谁输谁爆牌,除了赢庄家的,我还可以赢你的。”
论蹬鼻子上脸,这姑娘也不差。陆闲失笑:“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挨过打?”
“我是邪恶的斯莱特林,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裴谙扬起下颌,骄傲又得意,“是你见过的最面目可憎的骗子,也是投资人又爱又恨的自大狂~”
“不是说过了吗……”
陆闲毫无预兆地俯身,沉乌木混着雄性荷尔蒙拂着她的耳畔,语调与他的眼神一样不动声色:
“我对你的兴趣,不是投资。”
裴谙喉咙发紧,心脏怦怦搏动,强行压下异样,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回头看他:“那就赌这个!”
他问:“哪个?”
她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彼此的吐息纠缠到一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慌乱,她定了定呼吸,才沉声道:“赌我,有兴趣吗?”
“……”
陆闲敛眸。
骰盅摇晃,筹码碰撞,酒气与烟雾缠成一团。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金灿灿的吊带裙外的肩、颈,手臂白得惊人。十八岁的皮肤滑腻鲜嫩,渗出丝丝缕缕的青苹果芬芳。
“翻倍赢和翻倍输,输光了,我就归你了。”
这番自我物化的言论与她相当违和。她神情坦荡,眼神清亮,浑然不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陆闲:“这么豁得出去?”
“你看成功者的传记,哪一个以清高、风骨、气节自居?凡是能熬出头的,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狠角色。我,也是狠角色。”
裴谙唇边噙着笑,琥珀般澄澈的眼睛里锋芒雪亮,仿若一把见血封喉、杀气腾腾的利刀: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会赢。”
4. 公子哥
陆闲让兔女郎摆上边局,趁这功夫,裴谙去吧台点一杯自己喜欢的低酒精饮料,顺便活动一下僵硬的腰。
吧台上放着一排飞镖,她左手拈起一支,对准墙上的飞镖盘,略一瞄准,抬手——
飞镖擦着三倍环狭窄的边沿扎了进去!
陆闲遥遥鼓掌。
她得意地一扬眉。
隔着吧台,酒保为她准备起泡酒。斜后方的台球区,李少与朋友调笑,手里的台球杆一下下拍在芊芊的脸颊上。
裴谙不悦地蹙起眉。
电光火石间,李少对上了她的眼神,放下台球杆,揽着芊芊,凑到吧台前,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姑娘……”
“在你开口之前,我要提醒你,”裴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视对面的调酒师,“当人家手里拿着利器的时候,说话要客气一点。”
李少低头,见她左手上转得飞快的飞镖,挑眉问道:“看来你飞镖玩得不错?”
“看来你是真瞎。”
“哈哈哈我就喜欢狂的。”
裴谙嗤笑一声:“我还喜欢钱呢。”
“这不就找到共同点了?谁不喜欢钱呢。不如这样,我们玩把飞镖,里面的包包随你挑。”
李少下颌指向金碧辉煌的兑奖柜,又抓起芊芊那只挂着黄金手镯的手甩了甩:
“你要是输了,就让她抽你一大耳刮子。”
裴谙终于肯正眼看他:“我要是赢了,也能抽你一大耳光?”
台球桌边的太子爷们大声哄笑:“这妞儿够劲儿!”
“没问题,”李少笑意不改,“牡丹花下都能死,挨一巴掌算什么?”
“可我嫌脏手。”
起泡酒端上来,裴谙回头望向陆闲,兔女郎已将边局摆好。她收回目光,扫过台球桌边这群不怀好意的魑魅魍魉,扬声道:
“这样吧,可以玩,但就一只包,你们来下注——押我赢,还是押他赢,一注十万起,玩吗?”
……
俱乐部的飞镖简化了规则,盘上只有单倍环、二倍环、三倍环、外红心与内红心,依次计为二十分、四十分、六十分、二十五分与五十分。
每回合三支飞镖,十回合后比总分。
李少是个熟手,几局下来,分数领先。裴谙先前从21点赢来的筹码,不仅输得精光,连本金也折损了大半。
“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只是嘴上功夫好。”李少微微眯眼,瞄准时还能分心讲下流的话,“不过嘛,靠嘴能吃饱,也是一门技术。”
第三支飞镖出手,正中中环!
围观者欢呼哄闹。
“该你了,宝贝儿,”他回头冲裴谙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要是不想把内裤都输光,你可以现在就把内裤脱给我。”
场内冷气开得很足,裴谙额角却渗出了一层薄汗,冷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眼底也锐利不复。
她没碰手边的起泡酒,反而端起陆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剧烈咳嗽:“咳……咳咳……”
陆闲替她顺了顺背,又抬手撩开她贴在颊边的碎发,含笑的目光从她眉眼缓缓扫到薄唇:“这会儿不怕醉了?”
“我只需要点酒精兴奋起来,”她擦了擦嘴,左手抓起三支飞镖,唇角扬起的弧度肆意张狂:“不像某些男人,吃了药还得哭着问,怎么不到十秒?!!”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怼陆闲,知情的芊芊知道是冲着李少去的。
在场的男人,没一个能忍受这种嘲讽。仇恨值拉满,嘘声如利箭袭来,气氛如开水般沸腾起来。
……
……
……
第九局结束。
裴谙落后整整七十分。
这些不务正业的太子爷,大都精通一两样球类、牌技或棋术作为消遣。在场有懂飞镖门道的人,看得出裴谙姿势标准,发力点也对,落点总差着那一点点,确实是水平受限。
胜负几乎已定,赔率夸张到了1:18,却也没人押她爆冷门。
倒不是人人都想欺负小姑娘,只因裴谙“人菜瘾大”,每轮都要放一次狠话。惹得围观者愤慨激昂,押李少赢的筹码堆得像座小山。
裴谙背靠吧台,扯了扯陆闲的袖子:“没人押我了,你不帮我撑个场面吗?”
陆闲请教:“我为什么要给你撑场面?”
“我是你带来的人。我没有脸,不就是你没有脸?”
“我的脸皮长在我头上,你想代表我?”陆闲倏然靠近,“我们是什么关系?”
组“边局”本是她嫌玩牌赢得慢而提议的,飞镖局一开,倒是没他什么事了。两人先前的约定本可以作废,可话已经出口,她不打算反悔。
她干脆道:“待定的肉|体关系。”
“是啊,”陆闲的笑意更深,“你输了,我才有便宜占。有人起哄捣乱,让你发挥失误,我为什么要阻拦?”
裴谙骂道:“……渣男!”
陆渣男无所谓,指尖转了半圈威士忌杯,沿着杯口她留下的口红印,轻啜了一口酒。
附近的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吹了个口哨:“美女,陆哥不‘压’你,哥哥我‘压’你啊。”
“……今晚跟我走,我也能压你啊。”
擦边的、露|骨的,污言秽语随着烟雾此起彼伏。
裴谙迎着那一张张恶意满满的笑脸,平静说道:“最后一轮了,我绝不会输,1:18呢,想给女朋友兑包包的,尽管压我。”
狼来了太多次,早没人信了。大家一致认为这姑娘心态出奇的好,换成常人早就没脸了,她却依然高调嚣张。
几个起哄最凶的公子哥兴头正盛,本已经下完注,听到这话,又大把筹码哗哗倒在标着“李”字区。那声响激得人热血直冲头皮,转眼间投注池就被拱成了天文数字。
“老李给我赢,哥们儿玩小网红的钱都押你了。”
“他输不了的,今儿晚上飞得这么高,全靠这妞儿在地上吹。”
“你敢掉下来,你就退群吧。”
……
零星的筹码渐渐止住,裴谙亲自下场清点投注池,点完走回吧台,凑到陆闲耳边轻声说:“再给我加十二万。”
陆闲一撩眼皮:“我有什么好处?”
“我赢了,就是你赢了。我输了……”她顿了顿,尾音拖着一丝娇嗔,“什么好处都行。”
“……你的确能屈能伸。”陆闲喉结微动,转头冲兔女郎抬手:“加十二万给她。”
“你给陆哥的,给我,我也‘压’你啊!”、“妹妹,等你今晚吹完了陆总,嘴上要是还有劲儿,欢迎你来敲我的门。”……
陆闲笑骂:“你们省省吧,人家喜欢的是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大声的哄笑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当事人倒也没反驳。
裴谙检查完押注,微调了下她名下的筹码,退出下注池,示意李少可以开始了。
“最后一局了,姑娘,认输还来得及。”
李少眼睛直视着裴谙,搂着芊芊一边走,一边在她身上乱摸。
裴谙对那下流举动视若无睹,只问:“来得及什么?”
“你的筹码都押在边局上了,包包要怎么兑?”
裴谙沉默了。
察觉到她的迟疑,李少得意地向人群中一瞥——陆闲悠然地坐在吧台前,一如既往吃瓜看戏。
他好心劝道:“不知道你认识陆总多久了,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裴谙问:“那你是吗?”
“我可以是啊。”
“你想怎么怜我?”
“好说,按最开始的说法来。”
李少毫无预兆地捏住芊芊的下颌,用力一掰,怼至裴谙眼前:“你让她扇一耳光,我们就扯平了。”
裴谙望着芊芊轻微发颤的眼睫毛,思索片刻:“……这局比完,我要是选择放弃包包,也可以让她扇你一耳光?”
李少轻蔑:“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回答问题,”裴谙淡淡问,“她能不能扇你?”
“……”
“扇!让她扇!”、“你怕个X巴啊!”
人群热血上头,起哄架秧子不分对象。裴谙在吆喝声中抬起双臂,大有一副民之所向的神气。
“行,扇!”李少断然道。
他拿起三支镖,亲了一口芊芊,皮笑肉不笑地说:“宝贝儿,一会儿下手别太狠了,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裴谙后退半步,让出空地,鼓励他:“为了漂亮的收官,我建议你投三个红心。”
“……”李少是真纳闷,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细想之下,她的话不无道理。
职业飞镖比赛通常以双倍区收官,此区域容错率极低:投高了是单倍区,投低了直接脱靶,一分不得。许多职业选手能轻松打出高分,却常常栽在结镖的双倍区。
红心区虽非盘面最难中的区域,却是视觉最突出的,投中了也足够风光。
眼下他已领先七十分,对方的三倍环一次没中过,不足为惧。
这样想着,他举步上前,略微侧身,出手稳定发挥。
刷!刷!刷!
连续两支飞镖接连命中外红心!
第三支落在外红心与单倍区交界处……按规则,压线时以高分区域算定,此镖算作外红心!
李少回头看裴谙,一脸春风得意。
前九轮累计555分,加上这三个外红心,总分直奔630,足足领先裴谙145分!
口哨与掌声如热浪般涌上天花板。
裴谙从吧台前起身,走到投掷线前,手里把玩着三支飞镖:“如果要赢,那我需要一个内红心,和两个三倍环。”
她身姿挺拔,站定如松。
啪——!!
第一镖看着稳,却偏了方向,落在了外红心区。
方才几轮,她投中内红心的概率也就一半一半,这发“失误”算是稳定发挥。可开局就失手,彻底断了众人的期待,场面尴尬突兀,接着嘘声四起。
裴谙不为所动,淡淡道:“但要是‘不输’,我只需一个外红心,和两个三倍环。”
她之前投中三倍环的概率低得可怜,这会儿分明是死撑。
“行了,下去吧,妹妹。”“别做梦了。”“快点投吧,收盘回家了。”
陆闲坐在高脚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酒。身处一片挖苦嘲笑声中,他神情仍然微微惬意,乍眼一看与这些幸灾乐祸的公子哥并无不同,但那分明是胸有成竹。
裴谙抬起左手,作势瞄准,又突然歪了歪头,语气带着歉意:“哦,忘了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左撇子。”
她将飞镖轻轻向上一抛,趁势从左手换到右手,手腕一扬,旋即掷出——
三倍环!!!
整块盘面上最窄、最难中的区域,一记实打实的六十分。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直撞脑神经,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银光闪过——
再次命中三倍环!
又一个六十分!
四周霎时死寂。惊讶声与吸气声纷至沓来,反应快的人猛地回头望向边局投注池。
“李胜”的筹码堆得高如小山,另外一堆毫不起眼。仔细看才能发现,裴谙押注的是“输”与“赢”中间的一条极窄缝隙。
那是赔率最高的“平局”。
再看比分板,前七轮两人差距控制在十五以内,胜负基本持平,直到第八九两轮,裴谙连环失误,才造成了第十局前的悬殊。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在控制比分。
气氛几乎凝固了,数道复杂视线的尽头——
裴谙活动了下颈椎,慢慢走回吧台,端起自己的起泡酒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我放弃包包,她可以扇你一耳光,对吧?”
李少脸色阴沉。
这会儿倒是没人起哄了,太子爷们面色各异,个个等着看热闹。
裴谙端着酒杯,扫视着那一柜子的奢侈品,喃喃自问:“爱马仕?还是一耳光呢?”
“愿赌服输,打!”
李少将脸伸给芊芊。
芊芊花容失色,恨不得化成一缕烟飘走。
“让你打你就打!”
芊芊心一横,举起手——
“等一下!”
裴谙叫停。
她的目光赤|裸直白,如一只会将瑕疵无限放大的窥探镜,仔仔细细审视着李少。
“我选包包。”她的唇角一弯,眼中的嘲讽不加掩饰,“和爱马仕比,你也配?”
·
赢家通吃。
池中所有筹码尽归裴谙,算上最后一轮她问陆闲加注的十二万,扣掉庄家的5%抽成,总点数恰好是陆闲投给光伏实验室的数字。
裴谙对爱马仕的认知仅限于需要配货,分不清年份,也不认识限量款,索性请兔女郎帮她挑了一只最贵的。
一众太子爷还跃跃欲试,想找她再较量一番。裴谙见好就收,拉着陆闲来到外间喧闹的夜店。
“成年了真爽!!!”
她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威士忌纯饮,豪爽地将杯子一撂,仰头问陆闲:“拉仇恨是不是比赢钱还爽?”
“是是是,骗子小姐。”
“早就告诉你了,我是你见过最面目可憎的骗子~”她飘飘然地推着陆闲进舞池,“陆总记得要投我八十万哦~”
陆闲问:“赢了这么多,就只要八十?”
“用别人的钱玩牌,赢了是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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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掏自己的,这叫做体面。”裴谙冷哼一声,“你不做人,我还得维持体面。”
陆闲一脸无辜:“我哪里不做人了?”
周围的电音鼓点震耳欲聋,裴谙得扯着嗓子喊才能让他听清,气势也随之拔高几分:“你带我进了狼窝,把我丢给一群饿狼,自己却坐在狼群里看热闹!!”
“姑娘,你用右手拿筷子。”陆闲低笑两声,“惯用手投中三倍环,你还会乐得朝我抛媚眼吗?”
的确。她右手百发百中,瞧见飞镖时随意用左手试了试,也正因如此,第一镖命中时才会那般开心。
这人观察得还挺敏锐的。
“我没有向你抛媚眼。”她强调。
“嗯嗯嗯,”陆闲立刻改口,“是我盼着你对我抛媚眼儿,所以误会了你的眼神。”
裴谙张了下口,本能想反驳,却一时语塞,只觉心底丝丝痒痒的,像被什么挠着似的。
频闪灯扫过人群,周遭红男绿女熙攘喧闹。陆闲没再讲话,狂躁的电音衬着他的沉默,让裴谙难以容忍。
她攀住他的肩膀,仰起头凑到他耳边:“这话你可能听过一万次了,但我还是要说,投资我是你做过最划算的生意。”
陆闲顺势扣住她的胯骨,随着节奏摇晃,垂眸盯着她:“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来外面拉投资?”
“……”
裴谙咂摸着这话的意思。
这个男人讲的是略带一点儿化音的普通话,开口总有一种天然的刻薄感,大概来自于那轻浮浪荡的气质。
可看他的表情又挺认真的,也可能是对她今晚的表演有目共睹,真心好奇吧。
裴谙坦然道:“因为学校觉得我不务正业。”
陆闲来了兴趣:“哦?请问小裴总,我投资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回她听出来了,他就是在阴阳怪气!
“你要投资的是一家科技公司,提供三维建模、人机交互和实时渲染的技术服务。”
“噢~我要拥有航天飞行模拟训练器了。”
“……”
“不是?”陆闲笑着追问,“那是战场虚拟推演?车间的模拟预览?”
裴谙微抬下颌,眼神满是蔑视:“我司首款产品能根据玩家的挥刀动作,在游戏里实时生成深度、角度和血液喷溅都逼真的伤口。”
陆闲又意味深长地:“哦~暴力恐怖~敢情是个十八禁工作?”
“……………………”
裴谙不接这话,坚持为自己正名,双臂一勾,那堪称“神颜”的面容霎时拉近。彼此的呼吸缠绵,她却心无杂念,盯着这双带笑的桃花眼,恶狠狠道:
“军工航天领域封闭,工程师做什么就用什么。游戏是反过来的,玩家的需求清晰,技术倒逼产品,市场才是检验新技术的最佳竞技场。”
陆闲任由她挂着,漫不经心地问:“参加校内的创业竞赛了?”
“参加了。”
“这番见解,讲给评委听了吗?”
裴谙:“………………”
要是能打动评委,她还用站在这儿?!!
陆闲难得做了回人,没有连环打击她,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宽慰道:“你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裴谙拉开这暧昧的距离,坚定道:“可我有能力现在就做。”
“即使会很麻烦?”
她扬眉反问:“人生有哪件事是不麻烦的?”
“……”
陆闲注视着她的双眼,许久没有移开。他眸底交替闪烁着新奇、探究与一丝不明显的嘲弄,企图透过她的眼睛,直探进她的脑髓深处。
裴谙不甘示弱地回视,琥珀色的眸底亮着不熄的火。
不知是否是近距离看久了,她忽然有些晕,眯起眼,竟有三四个陆闲重叠:“我怎么了?你给我下药了?”
“你喝多少威士忌呢?”陆闲搂紧了她。
“不就是……两个半杯?”
“那是40度的酒。”
“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就等着接住你呢。”
她在他的怀里浑身发软,声音也小了许多:“这算是捡尸吗?”
“反正不是奸|尸。”
“你不能对我做不好的事。”
话虽这样说,她没力气站稳了,手挂在人家脖子上借力,明明是挣扎着想靠自己站稳,可额头抵着他的下颌蹭来蹭去像撒娇似的。
陆闲喉结一动:“你已经不是未成年了。”
“我不是自愿的,你就是犯|法。”
“这样啊,”陆闲苦恼,“我以为你喜欢,有好感的人对你动手动脚。”
“我哪里对你有好感?!!”
裴谙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闲不慌不忙地夹着嗓子,模仿她呛人的语气:“‘是精通的意思啊,文盲’。”
“那又怎么了?”
“要是没有好感,不就是‘不想搭理你,还非要人张嘴骂’吗?”
“……”
她竟无法反驳。
电音鼓点震得地板都在颤,放纵的男男女女拥挤碰撞。陆闲用手臂护住她,难免触碰到她裸|露在裙子外的大片后背。
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让金属链条的肩带通了电,酥酥麻麻,细微地震荡着皮肤。
她不由自主靠近他,手从他的脖颈滑下,捧起他的侧脸,摩挲起来,肆无忌惮:“你只是长得比别人好看了一点。”
“主观上的‘好看’,就是喜欢。”
霓虹光在陆闲的脸上切出交错的色块,轮廓深邃,熟男的雄性荷尔蒙呼之欲出。
她只能晕晕乎乎地承认:“我……我是还有点好奇啦。”
“好奇什么?”
“……就……那个啊。”
“哪个?”
“……”
也不知他是懂装不懂,还是她真没说清,她急着解释:“PG18可以进酒吧,可以打暴力游戏……还可以,还可以那个……”
“‘那个’是什么?”
他嗓音暗哑,语调过于缠绵。
十八岁的第一天,她自声色犬马里滚了一遭,醉倒在满身红尘中。呼吸间全是男人清冽的气息,裹挟着一点酒气。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一把抓住这具滚烫而结实的身躯,仰起脸,呢喃道:“这个……”
唇瓣相触。
温软濡湿。
只是贴上去,轻轻蹭了蹭,便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酥麻战栗。
她睁着眼睛,那鸦青色眼睫毛在镭射灯下纤毫毕现,眼神清透、茫然却又足够坚定。
陆闲的眸色晦暗。
“……”
他倏然含住她的下唇,反客为主,撬开齿关,深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