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良起了个大早，来这边看江景的时候发现祝韵已不在，疑惑，“清霜姑娘她人呢？”
“应该在书房。”江景张开手臂，任由素月为他更衣，“昨夜的事你尽早进宫禀报，顺便替我向太后、陛下谢恩，大半夜母妃造访，定惊扰了他们。”
裴良点头，看着他今日气色尚好，“昨日的病……”
“有张太医在，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当转身对上他眼睛时，竟看出了些他味，“还想问什么？”
裴良夹着笑，“我听院里的丫鬟伙计说，你夜夜抱着清霜姑娘说情话。阿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
“情……咳咳……”江景佯装清了清嗓子，“章茹今日入宫，方便的话，捎个信给她，让她好好跟二殿下过日子、”
“行，我们世子殿下不爱千金偏爱侍妾，我看啊，除了清霜，没人再能入得了你的眼。”
书房里。祝韵坐在案桌前，翻找着医书。龙骨、牡蛎、人参江景天天都在吃，这些药材都是好药，可不见有什么奇效，要么搭配方式不对，要么，还差些东西。
“清霜。”瑞王妃进来，看见她埋在一桌书卷前，“你这是做什么？”
“见过王妃。”清霜起身，微行一礼，“我想找找古书，看有没有能殿下身体的法子。”
“一大早你就来看？”
“睡不着，便过来了。”
“怪不得阿景喜欢你。”拉起她的手，瑞王妃带着往外走，“阿景的病长年累月都是如此，急不得，但你要顾好自己的身子。现在肚子里多了孩子，不能伤神。”
“多谢王妃挂心。”祝韵面上心平气和说着，只是另一侧的手指掐紧。
走到哪、干什么，都有人跟在她后面说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干，要休息。一是她没有身孕，二，她最讨厌别人干涉自己的事，这个孩子，必须拿掉。
吃完早膳，送走长辈。祝韵找到江景，“你平常骑马吗？”
“嗯？”
“血包我已经准备好了，去从马上摔下来。”
“你……”
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素月又从远处回来，“姑娘，后花园里的花开了不少，奴婢陪你到那走走吧。”
“殿下想要骑马，你去准备马匹。”
“我不想！”压着话尾，江景冷声拒绝，“我还要书卷要看，没时间骑马。而且你怀着身孕，这些危险的事做不得。素月，这段时间照顾好她，要是清霜出任何事，我拿你是问！”
“我……是……”素月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两人居然分头而别，“殿下是要出去吗？”
“我要是在府里，有些人时时刻刻都得想着怎么算计我。”看着她往药房而去，江景后槽牙咬紧。旁人时时刻刻看着他眼色，偏偏这个人看都不看。
“怎么会？姑娘对殿下是极好的，天刚亮她就去书房找书，稍有进展就去药房研究。您平常喝的药都是姑娘亲自试过，奴婢们想替，可姑娘说只有她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药……”
“她替我试药？”想起她往日疯狂行径，江景眉心倏地一跳。
“是啊，您日日的药都是姑娘亲自试的。”
“这个疯子。”夹着怒意，江景疾步朝药房去。
要假计流产而不问责于她，原因就得出在他身上。他还想多留两日，可她，却处处找机会逃离。
药房里，祝韵拿着扇子轻轻扇着，间或揭开盖子闻一下。
“住手！”江景冲进来，看到一锅乌漆麻黑，“这些是做什么的？！”
“给你的药。”
看到她袖边微脏，江景忙将人拽到一边，“替我试药？清霜，你好大的胆！”
“你让我看病，我不试药难道直接给你喝？”
“府里那么多人用不到你试药！”
素月跟着跑过来，看着两人急眼，“殿下消消气，姑娘也是为了殿下好，要不我再调一位太医过来，以后不让姑娘试药……”
“你下去！”江景侧眼，一语喝止。
“殿下……”素月还想再说，可看到他面色涨红，只得低头离开。
抓着她的手，江景同样揭开盖子闻了闻，随后转眼盯着她，“今天试了药是不是就该流产？”
‘呵~’祝韵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眼总算明白，“殿下聪慧，和我想的如出一辙。”
只是下一秒，‘咚——’，砂锅被掀翻在地，瓷片四散零落，药渣倾数翻出。
“清霜，毒杀侯公这么大的事我都帮你瞒了，你帮我这点，可不够。”
“你想干什么？”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祝韵蹙眉，眼里染上冰冷，大有谈不拢就散伙的架势，“殿下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不上史弘的命？”
“你不是说治不好心疾，既然治不好，这买卖就不值。”
“不值？看来是不想我离开？”祝韵冷笑，“我大可跑出去说子嗣是你捏造。”
“你可以试试，我是世子，撒个谎关几天就罢了，但你，得丧命。”
四目相对，剑张跋扈，谁也不让谁，祝韵后退一步，挣脱他的手，“看来挺喜欢我，是看上我的医术，还是杀人的狠劲？”
“都有。”想了一晚想通后，江景也不愿藏着，深吸一口气上前再牵上她的手，放柔语气，“清霜，我是真心想娶你进门。若你愿意，再过两年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身份，让你世子妃。”
“娶我？”祝韵轻笑，“看来殿下要做的事不简单，想留我在内院打掩护。可惜，我身份低贱，不敢高攀。”
手里的冰凉被一点点抽出，江景使命攥紧最后一点，“史应虽不是西平侯后代，但史家现在已经没人了。陛下指不定就会心软让他继承侯爵，清霜，事情没定论前先别急着断后路。若他的爵位不变，加上他的文采，重回视野中央不是没可能。你可以自己杀了他，但你如何抽身？一命换一命？”
祝韵蹙眉。
江景再上前一步，“我不是逼你，只是希望你认真考虑，留在我身边，我能给你最大的庇护。”
祝韵抬眸，对上他的眼。初次见面时，这双眼里全是傲慢不屑，天生流着皇家血的人，看什么都没意思。可现在，他的眼里多了恳求，多了期盼。
“好，等宫里反应。”
皇宫里。皇帝听着裴良所奏种种，胸口剧烈起伏，“你所说可都是真的？”
“陛下，臣不敢说谎，昨夜种种，皆有人证在场，且史应已亲自承认画押。”
皇帝闭了闭眼，“西平侯乃我国开国元帅，没想到就此香火中断。这史应虽不是史家后代，但也做了十几年小侯爷，理应留情。但公侯之家，不得有疾，既然疯了，就贬他为庶人，永生不得入城。”
“是。”裴良跪着应下，“另外，瑞王世子托臣拜谢陛下昨夜的救命之恩。”
“景儿情况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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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无大碍，只是昨夜病得厉害，他没能亲自去现场，托臣向陛下请罪。”
“无碍，他那身体受不得累。裴卿，这次你办事爽利，朕该升你的官，但景儿还要你多多帮衬……”
“臣和世子多年好友，应该互相扶持。且臣年幼，仍需磨砺，能坐到大理寺寺丞已是陛下信重。”
“好，南国有卿，何愁不定？等景儿身体好些，朕提你到少卿，你先下去吧。”
裴良叩首，随后皇宫一只信鸽放出。
看着纸条上的字，江景轻轻一笑，“陛下还是心善，没杀了史应，只贬为庶人。但他才学不浅，你要杀他，得赶在春闱之前。”
“平民最好，平民的命最没人记挂，方便我动手。”祝韵眸色渐黑。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今夜我自己去。”
夜黑风高，同样的竹林，一样的坟墓，只是这次跪在墓前的人换成了史应。
祝韵捏着匕首，站在他面前。
“阿姐……”
“别叫我阿姐。”
“阿姐，我是真的爱阿娇的，我是想娶她为妻的，是史弘一直阻拦，害死她的一直是史弘不是我。”
见她面色不善，手里刀刃锃亮，史应吓得腿软，拽着裤子后退求饶。
“不是你？那你知道史弘骚扰后，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你为了保住你小侯爷的身份，对阿娇的求助置之不理。史应，带阿娇走时，你曾答应我们家，会一辈子护着她，会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可你没做到。”
刀尖一点点靠近，史应退到坟头，抱着木牌求庇护，“阿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下去和祝娇解释！”
再多的话只是浪费口舌，祝韵匕首直接朝脖子扎下来！
‘轰隆——’，突然干雷空响，吓得所有人心头一震，“等等！我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我知道他怎么死的，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鲜血顺着匕首滑过，已经染红了刀刃，祝韵却在听到爹的瞬间卸了手上力道，“什么意思？”
“阿娇跟我说岳父大人被人诬陷，要我去报官主持公道，可我去府衙报官被直接打了出来……”他抱着木牌，努力的回想着，“对，那府尹说我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还派人告诉了我爹，我爹把我在家关了三天……”
从他稀碎的话语中，祝韵听不出什么，只道，“我爹是在阿娇出事后才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史应摇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我只知道他被人冤枉了，他没有贩毒，没有贩毒……”
“贩毒？”祝韵眉拧起，他爹一生悬壶济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怎么可能贩毒？
“他没有，他是冤枉的，我也是冤枉的，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我爹的事我自己会查，但你没照顾好阿娇是事实。”祝韵蹲下身，带血的匕首刺到他眼前，“史应，你不是最爱阿娇吗？那你就下去陪她。”
“真的吗？”许是听着有阿娇相陪，史应眼里害怕消失，一双眼瞪大盯着她，“我真的可以和阿娇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我送你一程。”黑夜中，最后的告别说完，祝韵抬手扎下去，只是不曾想！那史应突然抓住了她手腕！
“救人！”竹林静谧如牢狱，本该空无一人，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怒吼，随即一伙人冲上前，将两人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