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松涛苑书房。
靖王爷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手里捏着一份兵部抄送的叙功文书,上面清晰地写着“昭武校尉苏锐”几个字,后面罗列着几项不大不小的军功。他眉头紧锁,面前还摊着几封密信,皆是关于青州知县苏浩政绩卓着、颇得民心的消息。女儿前几日以死相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心烦意乱。
“王爷,”管家小心翼翼地在门外禀报,“安远将军、世子萧煜携夫人前来拜访,说是……为家兄之事,特来拜会王爷。”
靖王爷握着文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沉吟片刻,整了整衣袍,沉声道:“请至正厅奉茶,本王稍后便到。”
正厅内,萧煜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虽未着戎装,却自带一股沙场砺炼出的沉稳威势。苏甜坐在他身侧,穿着一身淡雅而不失身份的藕荷色衣裙,神色恬静从容。夫妇二人气度不凡,仅是坐在那里,便让这富丽堂皇的王府正厅也显得不那么逼人了。
靖王爷步入正厅,双方见礼,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萧煜放下茶盏,开门见山,语气恭敬却不失力度:“王爷,晚辈今日冒昧来访,实是为晚辈内兄,昭武校尉苏锐,与贵府郡主的婚事。”
靖王爷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哦?萧将军此话从何说起?小女婚事,本王尚在斟酌。”
萧煜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王爷,苏锐虽出身寒微,然其品性才干,王爷想必已有耳闻。他自投军以来,每战必先,身先士卒,所立功勋,兵部文书可查,无一不是凭自身勇武与血汗换来。其弟苏浩,年纪轻轻便为一县父母,清廉勤政,造福一方,乃朝廷栋梁。晚辈不才,蒙陛下信任,忝居将军之位,与苏家亦是姻亲之好。”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更深的诚恳:“王爷,晚辈并非以势压人。只是觉得,苏锐此人,赤诚勇毅,前途不可限量,对郡主更是一片真心。郡主慧眼识珠,性情刚烈,与苏锐正是良配。若王爷成全此事,我将军府与苏家,皆感念王爷恩德。日后苏锐若负郡主,或行事有差,晚辈第一个不饶他。”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苏锐自身的价值和潜力,也亮出了将军府和苏家如今不容小觑的势力网络,更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和保证。
靖王爷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何尝不知萧煜话中的分量?萧煜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更是侯府世子,深得圣心。苏甜医术通神,在京城贵人圈中声望极高。苏浩是官场新锐,苏锐是军中潜力股……这一家人,早已不是当初逃荒时的落魄农户了。女儿嫁过去,虽无显赫门第,却有着实打实的前程和强有力的姻亲支撑,似乎……也并不算太辱没。
苏甜适时开口,声音温和清越:“王爷,王妃,我大哥虽不善言辞,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重情重义。他与我夫君亦是惺惺相惜。郡主金枝玉叶,肯垂青于我大哥,是我苏家的福气。我父母虽在乡野,亦是明理之人,定会将郡主视若珍宝。若蒙王爷王妃不弃,我苏家必倾尽全力,风光迎娶,绝不让郡主受半分委屈。”
她的话语如春风化雨,巧妙地安抚了王府可能在意的一些细节,表达了苏家的诚意和重视。
这时,靖王妃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显然已在屏风后听了多时。她看向苏甜,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对于这个救过自己、医术高明的萧夫人,她始终存着一份好感。
“王爷,”靖王妃轻声对靖王爷道,“萧将军和萧夫人亲自前来,足见诚意。那苏校尉……瑶儿以性命相托,其心可鉴。我们……我们总不能真逼死了女儿……”说着,她又抹起眼泪。
靖王爷看着泣不成声的妻子,又看了看气度沉稳的萧煜和温婉聪慧的苏甜,再想到女儿那决绝的眼神和抵在脖子上的匕首,终于长长地、带着一丝无奈和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饮了一口,仿佛下定了决心,看向萧煜:“萧将军,苏校尉……确是人中俊杰。小女……被她母亲惯坏了,性子执拗,既然她心意已决,你们又如此担保……”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句妥协的话:“这门亲事,本王……允了。”
萧煜和苏甜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萧煜起身,郑重拱手:“多谢王爷成全!”
苏甜也起身盈盈一拜:“王爷王妃放心,苏家必不负所托。”
婚事既定,厅内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双方又商议了一些初步的流程和细节,萧煜和苏甜便起身告辞。
他们走后,靖王妃犹自不敢相信,拉着靖王爷的衣袖:“王爷,您……您真的答应了?”
靖王爷望着窗外,目光悠远:“不答应又能如何?瑶儿那般刚烈,难道真要看她香消玉殒?再者……那苏锐,有萧煜这样一个妹夫,有苏甜这样一个妹妹,有苏浩这样一个弟弟……他自身的军功也不是假的。这门亲事,眼下看是低就,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我靖王府的一份助益。”他终究是政治生物,在情感妥协之余,也不忘权衡利弊。
消息传到被禁足的锦绣阁,楚瑶愣了片刻,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小翠又哭又笑:“他做到了!萧将军和阿姐他们……父王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她冲到窗前,望着边关的方向,泪水模糊了视线,嘴角却高高扬起。苏锐,你听到了吗?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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