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四方的肖卷卷回到宫修身旁，宫修看她的神情都变得崇拜了。
“肖卷卷，我是你的小迷弟……”
“可别，您老几百岁，我好说歹说也才二十五，受不起。”在龙界出了第一口恶气，肖卷卷终于扬眉吐气一次，心情大好，恢复了点上班之前的精神头。
“不，卷卷！你真的很棒！”莉莉安拉着威廉飞扑过来，“卷卷你知道吗？你在台上回答面试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我和威廉在底下为你捏了把汗呢！”
说起来，这亘古不变的面试题目是该改改了，施倦在之前的面试中没遇到过一个和肖卷卷这样能说会道的人，这才认为这样的环节没什么问题。
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肖卷卷心想。
而此时的三楼办公室，施倦结束了面试环节，第一次没有那么着急地进行选人工作，而是平躺在床上，思考着肖卷卷提出的问题。
自己的问题过于宏大了吗……可是不问这么大的问题，怎么能看出对面的思维方式和能力……
肖卷卷得意地抬起头的样子，和她鼓鼓囊囊的脸蛋，以及怒怼他时亮晶晶的眼睛……施倦轻轻叹了口气，人类原来是这么可爱的生物吗……
啊……啊——啊！受不了了！这条白色的龙在床上无力地扭了几下，最终一跃而起，变成龙形态飞了出去。
他心中一股燥热的怒火，如果不发泄出来，施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彻底疯狂！
什么龙要克制自己，成熟的龙都不会对人类摇尾乞怜，可就算肖卷卷隐藏成这样，他几乎都看不出来她在龙中有什么破绽，自己还是无可救药地想要靠近、希望拥有她。
银白色的龙对天长啸一声，成功把城堡里的其他龙全吵醒了。
这其中也包括肖卷卷和宫修。肖卷卷刚躺下了，辛苦了一天，准备好好休息做个美梦了，“轰”一声龙吟让她弹射起飞。
众所周知，不能在打工人怨气最重的时候喊醒她啊喂！
“施——倦——”肖卷卷低着头，垂下的长发让其他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到窗边，身旁怨念的气息让其他人根本无法忽视。
“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道金色的光，随后“空”的一声，在城堡里的所有龙都听到了来自自己内心的一声轰鸣。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下来，城堡进入了结界之中。
“施、倦！”
苍老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金光逐渐散去，肖卷卷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震颤人心的嗓音。
“如此狼狈，此等控制不住自己欲望都低端卑劣之龙，怎么能进的了我们施家？”
“我从你儿时开始，就对你充满了希望，可如今你在干什么？不仅没有做到将我们的理念发扬光大，反而被一个弱小的只能当宠物的人类耍都团团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你做的一点都没有错，只需要遵守法典上的真理，只需要守护住永恒的规则。”
“剩下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的儿子，难道你不明白吗？”
比施倦掏出来对付宫修的、更长更恐怖的鞭子，一鞭一鞭打在施倦的背上。
“你本该站在更高的舞台上，为何止步不前？”
“明明接受这些东西，是你应该要做的事，而现在你又在犹豫什么？”
“施倦，你还嫌自己错的不够离谱吗？”
作为施倦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使用的错误惩戒只会更严格。
很难分清他究竟在什么方向上，肖卷卷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施倦的身上被缠满金色的锁链，每一次他崩溃的时候，比永远不会到来的拥抱和安慰先一步到他面前的，是父亲的掌风和无休止的羞辱之锁。
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龙，于是他需要自律，需要从小走在别人前面，需要完成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是父亲那规矩森严的世界里第一个受害者，是第一个被“命题组”毁掉的孩子。
一声又一声沉痛的嘶哑，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旋转，所有在场的龙都被卷入施倦无边的痛苦的回忆之中。
……
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龙分为两种，一种是有能力的龙，一种是平庸的龙。
“爸爸，这次所有的考核我都考了满分，这周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博物馆玩吗？”
小小的银白色龙站在一条巨龙身边，举着自己手中的考核单。
“你做的很好，但这是你应该做的。”
巨龙的身体缓缓移动，用自己的爪子捏起那张成绩单：
“施倦，你要知道，你和其他的龙不一样，你生来就站在最高点，生来就是要当支配者的。”
“你继承了我和你母亲所有优良的基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对你来说，考满分轻而易举，不是吗？”
是这样的吗，考满分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不再说话。父亲并没有直接指责我，也没有明确拒绝我，但如果我再露出想要去博物馆的神情，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就会带上丝丝缕缕的失望，让我无法克制地颤抖。
他告诉我，我不同于平庸的龙，我生来就该是最强的。
他说我不需要和那些平庸的龙做朋友，他看过那些龙的成绩单，连获得一等都费劲，用他的审判标准来看，与废物并没有本质差别。
他曾经想在龙界实施一种政策，让多少分以上的龙和多少分以上的龙玩，至于低于最低标准性的龙，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反正龙界的龙很多，龙的寿命那么长，不久以后将会龙满为患。
他这样说着，我再也不敢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我也曾像他说的那样，以为我自己是非同一般的龙。
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安慰，我可以一直做到最好。
可渐渐的，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欺骗自己，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寂寞又空洞的苦涩。他说朋友不好，只有强者才独自一人。可我想要朋友，我想要有朋友和我一起玩。
我开始以不同的身份结交不同的朋友，最后都以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害怕而告终。
我叫施倦，这是对我的诅咒。
我注定不可能像其他龙一样，获得自己喜欢的人类。我出口就是深奥的题目，我要求他们有精密的计算，我讨厌一切超出我应对范围内的事情。
我也曾想要养一只人，人是那么珍贵的生物，所有人都喜欢。可父亲却说，优秀的龙都能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我也必须是这样的。
喜欢人是具有亲和力的龙才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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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地位上，只需要居高临下，只需要俯瞰一切不如我的子民，然后动动手指支配他们愚蠢的一生。
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我，小时候需要做应对我的题目，长大后需要通过我的考验，笔试、面试，直到他们成为父母，培养他们的小孩，依旧要经过这一套严格而又残忍的流程。
也许我和我的名字强绑定，我来到这儿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龙施加疲倦的。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坏龙。
克制欲望、克制天性，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也不明白这有什么样的好处。
祖祖辈辈都这样做了，所以我也必须这样做。
……
肖卷卷看着天空中那只银白色的龙缓缓倒下，身上金色的锁链逐渐散去，他在往下坠，不断下坠，幻化成人形态。
施倦脸上的运筹帷幄全然消失了，取代而知的是深深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他又变回了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孩子。
银色的头发，此时直直的往下坠着。他充满神性的脸居然多了几分悲悯，这是从前在他脸上看不到的东西。
“啧，麻烦了。”宫修披上斗篷，握住肖卷卷的手：
“注意点，现在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个老家伙幻化出来的，这老家伙在龙界也是臭名昭著了，他属于残忍伤害人类的那一批龙，小心点，说不定会对你出招。”
肖卷卷看向周围一团又一团的迷雾，郑重地点了点头。
比起这个老家伙，还是施倦更有情义些。
周围是来自施倦的记忆。小小的施倦坐在书桌旁，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究竟要怎样才能出去呢……”
他桌子上的题写到一半，人却已经分了心，思绪早就游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父亲正在靠近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愤怒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父亲的巴掌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我居然有你这么不上进的儿子！做练习还能分心！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下去的话，今天你什么时候做完练习，什么时候吃饭。”
“我现在对你严格，是为了让你以后能更好的运用法典。法典都不会用，你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
法典里不仅有需要背诵的法则，还蕴含着这个世界的规律，数字、哲学、语言都在其中。
肖卷卷的心中掀起一阵风浪，原来龙界和人界一样，她小时候想过一样的问题——不出人头地会怎样？
也许自己的热情早已燃尽，已经无心去拯救自己身处的世界了。但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实在无法坐以待毙。
明知道这是正确的，却不能去做的感受，肖卷卷在人类世界已经体验够了。
那么就在龙界当一回英雄吧。
再说了……回想起施倦和自己相处的过程，这条龙也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想帮他一把。
“谁规定法典一定要一天学成的？”施倦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妙脆角，白金色的眼眸里终于多了几分不同于机械和麻木的神色。
“龙之所以有天性，这是神的指引。”
“神规定了每个孩子来世界上要做什么，把他们往一个模子里逼，这才是真正不尊重法典的决定，您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