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一个急刹停在沈宗年私宅的铁艺大门外。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谭又明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残存的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灼烧般的急切。
他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大门。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沈宗年！开门！”
没有回应。只有庭院里路灯投下的惨白光线。映着他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又去按门铃。手指死死抵在按钮上。刺耳的门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划破夜的宁静。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考虑是否要翻墙进去的时候。大门旁的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是沈宗年家里的佣人。
“谭少？这么晚了您……”
“沈宗年呢？让他出来！”谭又明打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躁。
“沈先生他……他已经休息了。吩咐过不让打扰……”
“我让你叫他出来！”谭又明几乎是低吼出来。他等不了了。一秒钟都等不了。他必须立刻见到沈宗年。必须立刻问清楚。“告诉他。是我！谭又明！现在就要见他！”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被他从未有过的失控状态吓到了。然后传来佣人匆忙应声和远去的脚步声。
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谭又明在门口来回踱步。冰冷的夜风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各种混乱的念头交织在一起。
如果他的猜测是错的呢？
如果沈宗年真的喜欢林薇。他这样冲过来算什么？自取其辱吗？
可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
那沈宗年这些年。该有多辛苦？
那个上锁的抽屉。那些沉默的守护。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在他脑海里回放。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更疼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沉重的铁艺大门终于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谭又明几乎是立刻侧身挤了进去。
佣人站在门内。脸上带着些许不安。“谭少。沈先生在书房等您。”
谭又明没理会他。径直朝着主宅大步走去。他甚至等不及走正门。直接从侧面的廊道绕到了书房所在的区域。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沈宗年果然在书房里。
但他并没有像佣人说的那样“休息了”。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面隐藏着珍藏室的墙壁前。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看着闯进来的谭又明。目光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沉寂。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这么晚。有事？”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谭又明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一步步走向沈宗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紧紧锁住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气氛。
“有事。”谭又明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但他强迫自己直视着沈宗年的眼睛。“我问你。你书房抽屉里那些照片。那些旧东西。是怎么回事？”
沈宗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回道。“没什么。一些旧物而已。”
“旧物？”谭又明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从初中到现在的我的照片？我送你的第一支钢笔？我们一起玩过的游戏机？甚至……还有我用过的草稿纸？沈宗年。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兄弟’。会把这些东西像宝贝一样锁起来珍藏十几年？”
沈宗年沉默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来。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他看着谭又明。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副非要刨根问底的执拗样子。
心底那座用理智和冷漠筑起的高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他几乎能听到墙体碎裂的声响。
“还有。”谭又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车里那首老歌。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特意放的？”
“你送我那块手表的时候。另一块真的是要‘收藏’吗？还是……你原本想和我戴一样的？”
他一桩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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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件。将那些被他忽略的。沈宗年默默付出的细节。全都摊开在了明面上。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沈宗年紧闭的心门。
沈宗年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避开了谭又明灼人的视线。侧过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说什么？”谭又明看着他这副依旧试图逃避的样子。心头火起。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沈宗年的手腕。强迫他面对自己。“我想问你！沈宗年！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沈宗年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谭又明。
他看到了谭又明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紧张。期待。和某种豁出去的决绝。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被谭又明毫无预兆地。赤裸裸地摊开在了灯光下。
无处遁形。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冷漠和疏离将自己武装起来。
可是看着谭又明紧抓着他手腕的手。看着他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那双仿佛要看进自己灵魂深处的眼睛……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累了。
真的累了。
十几年了。他像个躲在阴影里的窃贼。贪婪地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阳光。每一天都在渴望和绝望中煎熬。
他不想再躲了。也不想再骗了。
就算结果是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沈宗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沉寂的荒芜仿佛被什么东西点燃了。翻涌起剧烈而痛苦的情绪。
他看着谭又明。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
“是。”
这一次。没有回避。没有模糊。
只有一个字。
重若千钧。
砸得谭又明耳边嗡嗡作响。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