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病气……
为何这么说呢?
每次看到这张脸,她都要感叹一句漂亮,他身上有其他男子没有的…破碎?美玉无瑕,可他偏偏是一块有瑕的美玉。
寒烟温玉逢上月,出皎芙蓉病美人。
她到底难遏胸口处的躁动,只朝后退了半步,摆出一副疑惑的姿态来:“阁下是?”
霍溪柳立马行礼,动作间引发一阵压抑的低咳,肩头微微耸动,显得那般弱不胜衣:“臣鸿胪寺卿霍溪柳,见过公主。”
“霍……大人免礼,”姬翎,“大人为何在此?”
只见他递上手中纸伞:“臣见公主未带伞,故而斗胆,愿以此伞相借,望公主勿嫌唐突。”
姬翎看向霍溪柳和他的侍从,的确只带了一把伞:“多谢大人好意。”
霍溪柳并未收回手,反而微微抬眸。他面色苍白,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诚恳。
“臣知道,殿下对这桩婚事,并无心意,是霍某……高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雪落,“臣力虽微薄,病骨支离,但自此以后,愿如此伞,必竭尽全力,为殿下遮风挡雨。”
姬翎闻言,目光终于从漫天飞雪落回眼前人身上。犹豫片刻,她终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把还带着他掌心微弱温度的纸伞。
“伞,我收下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雪大风寒,霍大人……也请保重身体。”
说罢,她不再停留,撑开伞步入雪幕。
而在她身后,那一直保持着躬身姿势的“病弱”男子,在确定那道目光彻底消失后,才缓缓直起身。他抬起眼,望向姬翎离去的方向,苍白的脸上再无半分卑怯。
*
再入公主府,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意料之外的奢华。竟真如那侍卫所言,被人修缮过了。不过门口候着的,并非熟悉的侍从侍女……她递给青瑶一个眼神。
青瑶点头,朝着门口站得整齐的侍女开口:“你们是何人,公主府原来的人呢?”
不料那些侍女竟纷纷低着头,一言不发。
姬翎抬眸,朝那些人呵斥道:“问你们话,为何不答?”
“殿下息怒!息怒!”姬翎背后忽然响起一阵男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是宫里的一位宦官,正急匆匆地往这来。
“殿…殿下息怒!”他喘着气,解释道,“陛下念您久未归府,旧人恐有散逸,特命拨了这些伶俐人过来,务必让殿下万事顺心。”
姬翎掠过那黑压压一片,少说三四十人。心下冷笑,这岂是服侍,分明是监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骆公公好意心领。只是府中用不了这许多人,还请将这些人带回。”
骆兴学似早有准备,躬身笑答:“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仁厚,已将府邸扩建。旧人已另行安置,如今偌大府邸,正是用人之际,殿下生气归生气,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此一言,倒是点醒了姬翎。她迅速敛神,唇角牵起无可挑剔的浅笑:“原是如此。倒是太仪思虑不周。有劳公公,代本宫谢过陛下隆恩。”
骆兴学笑容更盛,临走前提点道:“殿下放心,这些人既入了府,便唯您之命是从。若有怠慢,要打要罚,或……想如何处置,皆由您心意,陛下绝无异议。”
“多谢公公,也多谢陛下赏赐!”
骆兴学兴致勃勃地回宫复命,顺便添油加醋了一番:“那些宫人殿下都收下了,临走时还特意老奴谢谢陛下呢…”
姬宣惊讶道:“全收了?不曾拒绝?”
“是!而且这公主殿下见府上修缮了,是打心底的开心,一个劲地夸奖陛下费心了!”
姬宣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直白的目光盯得骆兴学心里发慌。
“哈……”姬宣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随即转为了释怀的笑。
骆兴学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虽然外界看来陛下对公主不好,甚至是羞辱,可陛下修缮扩建公主府是真,为公主花心思是真,关心也是真!
“办得不错,去领赏吧。”姬宣挥手,目光落回奏折,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久久未散。
公主府内,姬翎扶额叹气。兴许是过惯了清静日子,她看着这一群人就头疼。
青瑶察觉她异样,朝着那些宫人问道:“骆公公送你们进来的时候,可有准备名册?”
那些宫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那就从你们中间选一个识字的,将所有人的名字整理成一个册子送上来。你们暂且都下去吧。”
青瑶将那些人打发下去,姬翎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不少。
“在他们跟前,时时刻刻都得端着,骨头缝里都透着累。”姬翎懒懒地趴在妆台上,声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倦意,“如今想来,倒真不如在大佛寺当个逍遥尼姑。”
青瑶闻言轻笑,指尖不轻不重地按上她微僵的肩颈:“殿下可是宫里最重规矩的‘太仪公主’,从前怎不见您喊累?”
“那时不知‘松快’二字怎么写,尚能忍耐。”姬翎舒服地眯起眼,指挥道,“左边再重些。”
青瑶依言加重力道,思绪却飘远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怎么了?”姬翎察觉到异样,微微侧首。
只见青瑶蹙着眉,语气愤愤:“奴婢只是一想到陛下竟将您指给那样一个……半废之人,心里就堵得慌!”
“此言差矣。”姬翎轻轻咬了下唇,眼前仿佛又掠过那抹清瘦的身影,“今日一见,他虽瞧着弱质了些,但行动自如,仪容也称得上清俊……比起许多庸碌之辈,已是难得。”
“可容舒郡主说过,择婿首重体魄强健,身子不好如何能……”青瑶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慌忙噤声。
姬翎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倒是什么都敢教。你还从她那儿听了哪些高论?”
青瑶闭口不言,将头埋了下去。
一开始她对公主这位驸马尚有一丝幻想,真见了弱柳扶风的驸马,她是不得不信那传闻了。
姬翎只当她害羞了,调笑道:“阿舒那番‘择夫技巧’我是用不上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挑挑才行。”
青瑶撒娇:“殿下!”
“青瑶,”她声音忽然一沉,“这府里的旧人散得干净,我身边可信的,唯你一人。有些话,也只能说与你听。”
“殿下请讲。”
姬翎指尖轻叩桌沿,眸中思绪流转:“细想来,这桩婚事,倒也未必是死局。”
她见青瑶面露不解,勾起了嘴角,“姬宣强塞我入霍家,意在笼络,亦在羞辱。可霍家凭空多了一位公主儿媳,门庭是增光了,背后却难免遭人议论攀附皇室,霍相心中岂会毫无芥蒂?”
她顿了顿,分析道:“而你探得的消息,霍溪柳乃庶出,在府中形同隐形。可他一旦尚主,无论过往如何卑微,从此便是驸马,在霍家势必水涨船高。其中的利害,他今日在宫道主动示好,便说明他已想得明白。”
姬翎抬眼:“他需借我之势,我需一方立足之地。若能各取所需,婚后井水不犯河水,得一份表面的清静自在,或许正是我眼下最好的出路……”
青瑶目光沉重,微微颔首:“那殿下,喜欢他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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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霍府僻静院落内。
霍溪柳褪下裘衣,寒意伺机而来,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因气息不畅泛起异样的潮红。
侍从墨砚连忙递上温热的汤药,忧心道:“公子何苦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若是寒气入肺,可如何是好。”
霍溪柳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饮尽那苦涩的汤汁,才缓声道:“无妨。”
“那公主她,可记住了公子?”墨砚迟疑着问。
霍溪柳取过素帕,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边药渍。陛下将这桩婚事当作恩赏,亦当作试探,他除了感念“隆恩”,更要让这恩赏变得稳固。
他自知这身皮相尚可,但那位公主传闻中阅人无数,美色于她恐怕早已寻常。故而,他今日呈递上的,并非风流姿态,而是恰到好处的脆弱与诚恳。一个无依无靠,需要庇护的病弱之躯,能让人放下戒心,甚至……生出几分怜惜。
“不试试,怎知无用?”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幽光,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万一她久居佛寺,见惯了健朗之人,反觉得我这等风吹即倒的,别有一番新鲜呢?”
“万一公主不再理会公子怎么办?”
霍溪柳望向空着的碗底,缓缓开口:“她会的。”
那把伞柄上,有他的公文令。
姬翎在公主府睡下的第一夜,竟意料之外的安稳。许是这床榻终究睡了多年,熟悉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头还下雪么?”她慵懒地拢了拢锦被,从暖帐中探出半个脑袋。
往常立刻便会响起的应答声并未传来。她抬眼望去,见青瑶正坐在窗边的桌旁,低着头,神情专注。
姬翎心下微奇,披衣起身,悄步走近:“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青瑶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殿下醒了啊……”
姬翎看着她一脸倦容,眼下两团明显的青黑,不由得一怔:“你昨晚是去做贼了?”
青瑶强打起精神,将手中一叠纸奉上,声音发哑:“昨夜殿下安寝后,那些宫人将名录送了来。奴婢想着尽早理出个章程,这才……几乎一夜未合眼。”
姬翎接过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她粗略一扫,院落洒扫、膳食调理、书房侍墨、门庭守卫……条分缕析,井井有条。
青瑶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困倦的泪花,继续道:“奴婢想着,那些不识字的宫娥,便安排去打扫庭院,殿下书房这等紧要处,更需如此,省得徒生事端。那些内侍力气大,便让他们去做些挑水砍柴的粗重活计……”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姬翎下意识夸赞道:“如此心细,倒有些乔伯的影子了。”
乔伯……
两人神色不约而同一僵。
乔伯是公主府从前的管家,绝不会无故离府……
姬翎问道:“所以,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
青瑶不禁将此事与修缮公主府联系起来,点头附和:“三年前,公主府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姬翎无奈摇了摇头:“若要查起来,难如登天。”
说话间,她忽然瞥见角落的那把伞。
青瑶猛地顺着她视线看去,猛地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昨日婢子放伞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伞上有东西。”
说着,她便将一令牌递了上去。
姬翎定睛一看:“公文令?”
背面还写有鸿胪寺卿几个字。
青瑶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开口问道:“要婢子派人送去么?”
“不必,我亲自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