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从根子上坏!我让你一直不学好!”
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但这结局以外,也永远不会结束,更也不会停止发展,自然也就有新的小结局,这小结局同样有他的起因发展和**,如果和主线故事相关而又不相关,那么这个既独立又有联系的故事,就可以说是后传,或者是外传。
他的故事,同样也是。
那‘门牙’事件结局之后,又再衍生出新的两个相关故事。
而开头的那句话,就是其中一件衍生故事的,他愿称之为,此事件的**。
但这回,他不想用顺叙,又或者正叙来讲述,而是倒叙和插叙,配合补叙的手法来说,这才有了开头那句‘结局倒置’的‘**’引语。
但这个事要怎么才能合乎逻辑,也就是别人能听懂的方法来描述呢,苏荧光在想,他将自己的灵魂从正在挨打的身体中跳脱出去,来仔细地思索一下子,有了——
苏荧光决定,先从第一个衍生故事讲起。不幸的是,这个衍生故事的结局,也是他挨了一顿暴打,不是源自他眼里的暴躁老父亲大爸,而是他眼里很好说话的小爸。
事情是这样子的,不好意思,他再插一句,等等,好像也不用插,可以直接讲来着,这技巧就用不上了,白学了不是,懊悔得直拍大腿,算了,还是讲故事吧。
苏荧光觉得他昨天急中生智想出来的那个蒙混过关的理由,“因为,因为我坏,我从根子上就坏——”,对他来说,其实是句很中肯的评价,因为他还真就是这样的,除了偷鸡摸狗惹是生非这一类事,还谎话、大话、鬼话满篇,就比如昨天他跟大爸说,第二天要早点起,去学校把作业做了,不让大爸再被叫家长,百忙之中还得往学校跑一趟,又一趟——
嗐,想来你们也听出来了,他没能早起,不止没有早起,还起迟了,还是小爷爷来叫他的。
关于这件事,他是可以狡辩一下的,因为昨晚他罕见的失眠了,天亮才睡着,睡过头就是个必然的结局。鉴于大爸老爱问原因原因的,他也慢慢养成寻根问底的原因,在他的追究之下,追究到了这失眠的原因,就是大爸昨晚说的那些话,直接来说就是大爸,没错,失眠的原因是大爸,起迟的原因也是大爸,所以,这是大爸的错,不是他的,结论!(这里是动词用法)
觉得自己十分清白无辜的苏荧光拿了小爷爷拿过来晾干、没怎么晾干的校服——昭小那么个市立小学,比他们萤火之光还穷酸(他说错了,他们萤火之光一点都不穷酸,就只校服都有两三套呢,要不然他哪偷来的一身混进去吃饭的。),这穷酸昭小就给发一套校服,夏天还好,当晚洗了就能晾干,现在快深秋了,一晚上根本晾不干,小爸前几天还说要不要买个烘干机,但那破玩意儿都能顶小爸半月工资了,勤俭持家的他忙忙说用不着,我穿湿的就行,出去跑一圈就干了,脏的也不要紧,我自己也没多干净,小爸夸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被他一句‘钱留着给我买螃蟹吃’打断了,‘玩去!’。
“得嘞!”
不好意思,略略跑题了,他写作文也这样,还被大爸批评了,但没事,咱可以绕回去,就说这时候他正急忙忙穿好了校服,小爷爷又在他的漱口茶缸子里接了水,将牙刷牙膏递给他,他接了过来,拧开挤了一条,又觉得太多浪费了,又吸回去一点,再蹲在院子里刷牙,敷衍地刷了几下,漱了口起来的时候,小爷爷拿出五块钱给他说,“臭小子昨天是你受委屈了,这钱拿着去村头买糖人吃。”。
苏荧光狗改不了吃屎地用刚洗干净的校服擦了一把嘴上的牙膏沫儿,心道,我没听错吧?他委屈?他委屈什么?但钱不要白不要,抓过来赶紧揣兜里,想了想说,“小爷爷您真好,我打架您还给我钱,我该怎么报答您呢?要不我今儿再打一架?”他都已经在心里计划,今天打个谁好呢?小爷爷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我是说你昨天宁愿挨揍都不说理由的事,那理由的确不能说,说了你小爸可能就没幸福生活了——”。
“小爷爷是说,大爸要是知道了,就会和小爸离——”想了想也不对,好像也没结婚,“分手么?”小爷爷只说,“总之对他们不好”。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听小爷爷说他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我?”他指着自己说,见小爷爷点了点头,很是无语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那五块钱,“这钱要不您拿着,去医院挂个号,看看眼睛吧?糖人我下回吃。”。
小爷爷一巴掌差点给他送上西天,“上学去!”,他刚答应了一声,又立即意识到一个新的事,“小爷爷您知道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嘴就被堵上了,直到确信了他不乱喊才放开,“您怎么知道的啊?”。
“下次浏览记录记得删”
苏荧光愣了会儿,追上去问,“什么是浏览记录?”知道了就是他的搜索记录后,就又好学地请教,“怎么删?您教我。”在如愿学会了如何清除浏览记录后,他华丽丽地彻底迟到了,得亏大爸小爸去城里办事了不在家,不然肯定会被教训的。
苏荧光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到学校,并明目张胆地翻过了门口的电子伸缩大门,等门口的保安反应过来追着问,“几年级几班的?”他都已经跑到教室门口了,“报告!”,他响亮的一声,连教学楼走廊边上停留的麻雀都惊走了,语文老师随便看了他一眼,“进去坐”,就进去坐在他的座位——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单独的桌子上。
他其实原本不在这坐,但因为那些同学都排挤他,一圈都没人坐,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是大爸来班上开家长会,肯定就会知道了,就主动请缨搬到了最后一排,问题学生的专用宝座上。
反正就凭着他的性子,大爸也绝对不会觉得奇怪的。
他的语文成绩算是三门里边最凑合的一门,所以语文老师对他还稍微好一点,但有时候好一点,也不好,比如这时候,作业没写被抓了的时候,让他到教室后边站着去,“老师,我就在后边呢——”。
所有学生哄堂大笑,语文老师揪着他的耳朵给他拎到了教室后边的后边。
其实怎么说呢,要是以前,没有被那么强烈排挤的以前,他还是会在后边乖乖罚站的,原因也很简单,语文老师是最把他当人的人了,所以在她跟前,他也想把自己当人,而不是没教养的野狗。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同学都在偷着笑,还有人说,“老师您可别碰苏荧光,他身上有传染病,也会传染您的——”,语文老师似乎想解释什么,但下课铃响了,就叹了口气出去了,他走过去把说那话的学生凳子踹翻了,还把他桌上所有东西都碰了一遍,语气贱嗖嗖地好,“恭喜你呀,现在你也有传染病了,叫他们也不要理你好了。”。
他这混蛋行为,把那学生弄哭了,马上就被告给了班主任,班主任看见他就烦,也没让他叫家长,只让他去教室外边站着。他也觉得无所谓,还且还有时间去思考另一件事。
从来觉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苏荧光,根本不会相信那些人说的话,百科词条上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可他对小爷爷(不止小爷爷,他们家人都一样,他苏荧光不是个会厚此薄彼的人。)的话就深信不疑,既然小爷爷跟他那么说了,那么那事情极可能,不,一定就是真的,搜索引擎里边的那些词句在他脑子里转啊转,转到最后只剩下四个字,‘无法治愈’。
苏荧光不知道怎么就被这四个字压垮了,突然地开始大哭起来,班主任还以为他这痛哭流涕是认识到错了,说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了,但对着进去之后趴桌子上睡了好几节课的他,或许又后悔了,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还是没再继续管他,让他总算混到了下午放学,拎了书包就往家跑,玩命的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回去的时候大爸小爸还没回来——
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什么作业的苏荧光装模作样做了半个小时作业,等到大爸回来以后,就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大爸屁股后边,胡说八道地混过了作业,到了睡觉的时间,就说,“我想跟你们一起睡——”。
大爸问他原因,原因,原因,哪来那么多原因?大爸干嘛不叫傅原因,非得让他编瞎话,“我、我怕打雷——”可惜天公不作美,在小爸带他出去仔细地夜观了遍天象后,又要将他送回去,“我怕黑——”。
“那你别拉灯”小爸跟他说。
“怪费电的——”他继续编,“我在这里就成——”。
他很明显的看出来小爸不愿意他在这里,但他死活就要在这里,大爸最后同意了,他就挤在他们中间睡觉,躺下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夜里做了个梦,惊醒的时候,小爸不在,应该是去厕所了,就只有大爸,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他,他半天顺过气来说,“大爸,您别死。”。
大爸笑着安抚他,可他知道大爸不知道真实的原因,他也不想大爸知道那真实的原因,爬起来跪坐到大爸身边,语气尤其特别得郑重地说,“如果可以,我是想死您、您们前头的……您让我死前头,您们都别——”。
他正说着,上完厕所回来的小爸,扯着他的后裤腰就给他揪了过去,一边骂着,“那二十笤帚白挨了是么?我让个小兔崽子再胡说——”一边往屁股上扇巴掌,他疼的龇牙咧嘴叫,“您打死我也成,好歹我也死前头了。”。
小爸觉得他不服管还顶嘴,就让他跪着反省,地上太硬,就让在炕角跪着,跪到天亮。
在他的努力之下,这地点换到了大爸小爸中间的地界,也算是如愿了。
他的如愿,一直持续了,一天,二天,……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小爸忍无可忍地笑骂他说,‘滚回去自己睡’,他不愿意,死活都不愿意,最后的结局,是他挨了顿暴打,但大爸也为他和小爸吵了一架,到他的屋和他一起睡了,这就是其中一个衍生故事的结局,是个大团圆结局,对他来说。
至于另一个衍生故事,限于篇幅,他就简要地叙述一下。虽说这有悖于大爸所说的,叙事主次事件与篇幅长短应当呈正比分布的叙事原则,但他苏荧光从来没原则。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主要也是他从前见天的不着家,都说是去同学家,也就是朱桐家看电视,但最近简直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除了乖乖的做完作业,还安静地坐在电视机前,专注地看着新闻戏曲节目——没错,他们的电视还没调好,大爷爷小爷爷大爸小爸齐上阵,还是没调好,就有一个本市台,外加了个偶然冒出来的戏曲频道,他的少儿频道这辈子是看不上了。
苏荧光合理地怀疑他们是故意的,就为了不让他沉迷,但他看新闻听戏曲也能沉迷,但他亲爱的家长们显然并不觉得他这是种极其优秀的品质,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直接问他,怎么不去朱桐家了?他把能找的理由都找遍了,应付了所有人,但没能应付得了大爸,最后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因为他把朱桐家的鸡偷着烤着吃了,他妈发现后就不让他去他家了——
苏荧光觉得他都这么说了,大爸肯定会因为他这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的恶劣行径暴怒,然后揍他一顿,但至少揍过就翻篇了吧。也许是被打多了,他现在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对挨打根本就无所谓,悄咪咪地说,大爸就是样子凶,打的一点都不疼,不对,只有一点疼,但这一点疼,只要他拼命地喊,大爸就会心疼,他想大爸心疼,他苏荧光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也是其中一个报复方式。
可是没有,苏荧光还是失望了,他的暴躁老父亲并没有没打他,就是要拉着他去给人家道歉,并还一只鸡。他自然没可能去,赖在地上装死狗,大爸短暂地放过了他。可他万万没想到大爸趁他上学的时候,到朱桐家里道歉还还了鸡,还两只。这还是他在跑去大爷爷垂钓的那爿池塘边玩的时候,看到那里垃圾堆里两只格外熟悉的公鸡尸体,回来问了大爸才知道的。大爸还要他再跟朱桐道回歉,不要丢了这个朋友——
苏荧光表面答应了,因为他知道,大爸小爸都没什么朋友,只就是彼此的朋友,便就希望他能够有朋友,可他心里却恶狠狠地道,还给你道歉,小爷特么揍死你!
苏荧光不止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将朱桐狠狠揍了一顿,还逼着他给他家那两只公鸡道了歉,没让他吃了就不错了,但怕浪费的他,自己烤着吃了,结果吃进了医院,吊了两天水,蔫巴了两周,才稍微好点,气得他把朱桐又揍了一顿,但那小子居然被他两顿揍成了他的狗腿子,见天跟着他,张口闭口都是‘二狗哥’——因为他不准他叫他的学名,因为他的行为会玷污了这个姓,还有那两个字。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小子被初中部的霸凌了,看他挺能打的,就想狐假虎威,但结果呢,就是他俩都被打的挺惨的。他受的这算无妄之灾,但他还是啥话没说就挨了,也不是啥话没说,就求人家别打脸,好歹打在看不见的地方,要不然大爸看见又得问他原因。
校霸流氓之所以称之为校霸流氓,那肯定不是因为他愿意跟你讲道理,不说还好,说了专门就往脸上打,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护着了,但还是没护住,然后他就被迫地盯着张猪脸回家了,也懒得编原因,就还是说,“因为我坏,我从根子上就坏,一天不闹事我就难受——”他发现这个理由很顶用,不止可以回答上让他头疼的原因,而且还不会挨打。就是看着大爸那复杂的目光,心里刺刺的,比挨打还要难受很多很多。
所以,要慎用。
慎用的意思,不是不用。
他很快就用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