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屋外的人赶回木屋,看到西装男与眼镜男已经在客厅角落里互殴起来。你一拳我一脚,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字句。
他们打得长桌偏离原位,几把椅子倒地,地上全是白瓷碎片,踩上一脚就是刺耳声响。
孙大姐站在一旁,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无力地说着:“你们别打了。”
都是蠢货!楚云淮在心里郁闷地骂着,然后双手揣兜,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没有要过去阻止的意思。
秦问疏绕过他,把枫木盒子往桌上一放,冷静地走过去拉架。
寸头男也跟上去帮忙,喊着:“都是哥们儿!在这里打什么架啊!”
谁跟你哥不哥们儿的!楚云淮在心里回复他。
“完蛋了完蛋了!”马尾女突然惊慌地说着,满脸通红自责,“秦哥让我看好这些东西的!我、我又去送小药锄,就让王哥帮忙看着,怎么就打起来了啊……”
这倒是提醒楚云淮了,“花篮呢?你放哪儿了?”
“就放在桌上的!哎,怎么没看到啊?”
客厅里没有花篮的影子,地上也没有青瓷碎片。
线索没有全毁?还行。
楚云淮抬腿去寻找花篮。
一旁的卷发女忽然幽幽地问他一句:“线索比人命重要?”
他一愣,扭头看她,看见她露出平静中满含嘲讽的神色。
“这得先问你自己。”
他把这个致命问题抛回给她,一眼发现厨房门口后面的花篮。
估计是眼镜男或者孙大姐动了脑子,及时把线索转移到了安全位置。
他蹲在花篮面前细看,用手机确认一遍,酒壶、酒杯和碗都有古体字标记,都是完好无损。
他拿起酒壶晃晃,听声响发现里面的酒没怎么减少。揭开瓶盖一看,似曾相识的酒香扑面而来,刺激得他的脑子蓦然发懵,眼神开始放空。
他的眼前浮现记忆片断。
6岁那年的盛夏,那轮烈日的光灿烂得连多年时光都没能将它消磨殆尽,把记忆晕染出来明黄色调,美好又灼眼。
一家三口住在蓝白色的湖景房里,一袭红裙的妈妈牵着他穿梭在满园奇花里,一边摘花,一边跟他说花名。
可他就想着回屋玩游戏,满脸不乐意,左耳听,右耳出,不愿让花名在他脑子里留下痕迹。
她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折了一根花枝轻拍他脑袋一下,“就想着贪玩,当罚。”
“哎呀……”他捧着脑袋喊冤,“妈妈你干嘛打我呀,我记住这些花名有什么用嘛!”
“你现在怎么能确定未来会不会用上呢?多学多记没错的。”
“可我的脑容量是有限的!什么都想记住就可能什么都记不住!”
“哇,你好会狡辩啊……”
母子俩就如朋友一般斗着嘴。
她没有继续为难他,摘了一堆花放在篮子里,篮子是由轻淡红棕色枫木制成。
她最后摘的是红玫瑰,一个没注意,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她蹙眉,缩回手指,用拇指抹走指尖的血。
他注意到这一幕,心疼地抓着她的食指给她吹吹:“不痛不痛……”
她好笑地揉着他的小脑袋,欣慰又温柔地夸他:“小淮真乖啊……”
“小楚,醒醒……”
冷静温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伴着轻微的一推,将楚云淮从记忆里拉回来。
他像回不了家的迷路男孩,俊毅五官流露无助感觉,看向他的眼神显得茫然脆弱。
“你被酒香迷惑了?”秦问疏询问他。
“嗯……”楚云淮把酒壶递给他看,“应该是一种自制花酿,也许用的就是这些花。酒呈血色,酒香醉人,这都敢随便喝,太有勇气了。”
“他应该也是被迷惑了,走吧。”
客厅里已经恢复平静,众人扶好桌椅,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西装男和寸头男分别坐在桌子两边,都是鼻青脸肿,谁也不服谁。
“还好我昨晚摘了一堆草药,我去弄药……”马尾女庆幸地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我也去拿扫帚打扫地上碎片……”孙大姐跟着回厨房里。
楚云淮把花篮放桌子上,与秦问疏分别拉开椅子坐下。
众人看了一眼花篮,发现一堆线索完好无损,明显松一口气。
“我们发现这是一种自制花酿,酒呈血色,酒香致幻,很容易诱惑人倒一杯来尝尝。”秦问疏平和地说着,“邹哥因为手指受伤,本就心态不稳,所以——”
“受伤是因为他自己摸木牌造成的!又不是我们让他摸的!”眼镜男气愤地打断他,把暗藏的怨气一股脑宣泄出来,“连孙大姐都在为我们做吃的,他受伤后做了什么?拖后腿!捣乱!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他,他早就把酒喝完了!”
“那你做得好啊。”楚云淮笑眯眯地夸他一句。
眼镜男看他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
西装男不服气地反驳:“我他妈怎么知道那块木牌摸一下就出事?”
“对,这是关键点。”秦问疏及时打断他们的争论,“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想强调一点:团队合作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各自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
众人觉得有道理,无人开口反驳。
“现在,从这块木牌开始分析,”秦问疏拿出手机,把枫叶木牌照片调出来,“我们得到两点线索:第一点,这是通关指引。由它可知,找到船票,在第7日的夜半,我们持票登船。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他环视众人一眼,郑重地强调一遍:“无论你们心里有什么疑虑,只要没有找到准确合理的线索推翻这个目标,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此发表异议。”
冷静温和又不失强势,这就是领队大哥应该有的模样。
楚云淮想着,补充说明:“在座各位都是有脑子的人,平时可以头脑风暴,在关键问题上只需要一个脑子做决定。我听秦哥的。”
大家都看出来他是团队里说是“刺头”也不为过的人,他都这样表态了,谁还敢表露异议?
“对,我觉得秦哥做领队,楚哥做副领队特别好!”寸头男对他俩竖起大拇指,“你们年龄比我们小,能力却比我们高了N倍,这声‘哥’我喊得心服口服!”
“什么哥不哥的,让你说话了吗!别丢脸了!”卷发女恼怒地拉了拉他的手臂。
“我实话实说嘛……”
西装男回答:“知道了……”
眼镜男则说:“我没意见。”
“好,第二点线索:这是[引路人]写的。”秦问疏接着说,“大家应该都有一些游戏经验,一进游戏就有新手指引,通常是用文字或NPC给我们科普世界观、确认任务目标等。”
“枫叶木牌就是这类指引物品。当我们发现它时,上面墨迹未干,我们猜想是[引路人]亲手写的,且刚挂上去不久。昨晚的“红色裙摆”,眼前的“花篮”等线索,让我们更加确认存在[引路人],但不确定他是真人还是诡影。”
大家听他冷静仔细地分析着,发现一团云雾般的前方犹如出现一条路,他带着他们逐步往前探索,终会在某时某刻找到“船票”。
“关键点是,我们一开始都没意识到枫叶木牌会伤人。”秦问疏划出重点,“这就是小楚强调的‘反套路’。”
“对,就这么说吧:他不去摘,我可能就摘了。”楚云淮坦白地说着,“我这人比起出发点更在意结果。我不管你们做事是因为好心、无心还是恶意,只要结果是对实现共同目标有用,那就是在发挥作用。”
西装男听出来他的意思,立刻说:“对!我当时觉得这块木牌不干净才想摘下来的!我受伤了,大家都知道木牌不能碰,我就是在发挥作用!”
他有了底气,狠狠地瞪了眼镜男一眼。
大家听着还真觉得有道理,联想后来给他治伤也说明草药可以用。
反正他不试错,别人就得试错。
“别人给你找台阶下,你还真以为在夸你?”眼镜男讥讽他,并问,“那这个酒该你喝吗?要不是我上完厕所,及时阻止你,等你喝完了,后面要用酒怎么办?”
“我……”西装男支支吾吾地反驳不了,索性摆烂直言,“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一醒来就闻到这个酒香得不得了!我的手指又痛起来了,我就倒了一杯来喝!对我的伤比草药还有用!”
是真有用还是以毒攻毒了?楚云淮摸着下巴思考,不太确定。但看他一时半会儿没出事,猜想有毒应该也是慢性毒,或者致幻效果之类。
“嗯,大家谨记教训:探索需要冒险和试错,但不等于贸然做事。”秦问疏理性地总结,“我想大家应该意识到了,[引路人]一直在刻意引导我们怀疑彼此。”
楚云淮又做出意味深长的补充:“最有意思的是,总有人怀疑明牌[引路人]和暗牌[引路人]在打配合……”
眼镜男心虚地皱眉,卷发女直接瞪他一眼。
“团队不是你俩的一言堂!我们合理提出——”
“你们不合理。”楚云淮直接打断她说话,神色认真了许多,“一个初次见我就说感觉我像[引路人],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玩意儿,反正看我哪儿都不对……动脑子不是这样动的。我叫‘楚云淮’,不叫‘楚大冤种’,OK?”
眼镜男与卷发女都是无言以对。
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都把怨气和矛盾讲出来,又一一对应解决,场面顿时明朗许多。
“团队合作就是这样,在互相质疑和忍让中做事,最终配合起来实现共同目标。”秦问疏继续冷静总结,“现在,大家记清楚,最好是在手机文档里写下来: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找船票,在第7日夜半时持票登船。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红衣诡影,也就是[引路人]。”
众人听话地摸出手机记下来。
秦问疏又把花篮和枫木盒子指给他们看。
“我们现在就是等孙大姐做好煎饼,边吃饭边解决这些谜题:一是打开枫木盒子,拿到钥匙分好房间,再看房里有没有别的线索。二是根据目前的线索讨论核心诗词是什么,以及安排下午的探索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