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岛》 第1章 清明遇诡 第一章 今日清明,傍晚时分,无风亦无雨,反而天高气爽,晚霞绚烂多彩。 只是满园墓碑整齐排列,绿叶白花作为点缀,一派阴森肃穆的氛围,依旧让大多数人面露哀戚,脚步沉重。 唯独一个异类让人纷纷侧目。 男人穿着银灰圆点衬衫配黑色长裤,手捧一束红玫瑰,不紧不慢地走在墓园里。 他的五官深邃俊帅,面色平静,唇角微勾。身姿高大挺拔,脚步轻快有力,犹如闲庭散步一般。 乍一看,他是如本该赴人之约,却误入墓园,浑身散发骄矜花孔雀气息。细看又如一头散漫地巡视领地,莫名误入墓园的雪豹,帅中带憨。 但他显然不是误入的模样。 在满园路人看来,此人手捧玫瑰祭奠故人,不是有心装疯卖憨,就是恶意挑衅犯蠢。 当然,也可能真是他既疯且憨还蠢。 不管旁人如何看、怎么想,楚云淮丝毫不受影响,悠然地走到父母坟前,停步,蹲下,将红玫瑰轻放在墓碑前。 他整理几下花叶和包装纸褶皱,摸出纸巾擦了擦墓碑,让俊男靓女的黑白合照更加清晰夺目。 红玫瑰美得明艳灿烂,但花期短暂,任人采摘,就如楚遇和林清妍的生命。 他们本是天作之合,年龄差2岁,同一天生日。一个是导演,一个是舞蹈家。外貌登对,性格互补,既是事业上的完美搭档,又是生活里的绝佳伴侣。 可惜世事无常,一个死于车祸,一个死于自杀,前后相隔2年。两人的生命定格在彼此的35岁,生日成了忌日。 今年此日更是巧合得出奇,正好撞上清明。 楚云淮安静地凝视着照片,心湖里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涟漪——黑白合照模糊了父亲的张扬帅气,黯淡了母亲的明艳动人。 他的长相倒是完美融合两人的优良基因,但他说不清这是幸事,还是不幸。 带着暖意的晚风吹起他眉眼上的发丝,轻拂过他的脸颊,宛如记忆里母亲拂面的温柔触感。 但是吧,这一抹触感已经被时光和脑子消磨许多年了。 强留不得,他也不想强留。 他不是来祭奠他们的,而是来看望和赴约。 他就是要用红玫瑰赞美他们走完这段短暂、鲜活又璀璨的旅程,祝福他们终将再续此生情缘,在没有他的新旅程里继续携手前行。 楚云淮舔了舔唇皮,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并用一种轻快微妙的语气说出一句祝福语。 “第12年,祝我们继续快乐。” 他不再多言,也没继续停留,起身走上来时路,在满园路人更加怪异费解的目光里走出墓园。 夕阳正好,他得去兜风了。 一辆亮蓝色布加迪行驶在盘山公路上,速度不快不慢。车身涂抹夕阳的余晖,偶尔印上明暗树影,带起一地落叶飘摇,呈现一种创破宁静、肆意纵情的美丽。 偏偏车载音响不够配合,无端放起一首小众音乐,轻柔中透着禅意的女声吟唱着:“今生相见,定有亏欠……” 楚云淮听到这句歌词时,下意识地握紧方向盘,微皱眉头,疑惑地看向音乐播放器界面——歌名叫《难解》。 歌单里什么时候有的这首歌?我怎么不知道? 他放慢车速,靠路边停车,静静地将这首歌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他不得不承认,它唱尽他的心声与困惑。 他不知道父亲用生命换他活下来,算不算一种亏欠? 他不知道母亲因此怨恨他,又以决绝方式离开,算不算一种亏欠? 他不知道自己从心所欲,放肆行乐,独自活到现在,还要继续快活下去,算不算一种亏欠? …… 这些要命难题的确难解,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有没有答案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楚云淮侧头看向窗外,夕阳正好,晚霞漫天。 说来也是微妙,今日是连绵阴雨突然离去后放晴的一天。 他摸出手机看一眼朋友圈,果然有一堆人配文配景,先是表达对逝去之人的哀思,再来就是说什么人要活在当下,一切向前看之类。 这些话说得很好,但让他产生别样的理解—— 生者对死者的祭奠,说难听点,有时候就像真心混杂假意的表演,像自我开解与脱罪的手段。 挺没意思的。 可人生总是充满没意思的事儿,与其浪费时间思考无解难题,不如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楚云淮便点开相机,将镜头对准夕阳与晚霞,接连咔嚓几下。 查看照片时,他看见夕阳呈现诡异的猩红色,宛如一处泉眼流着血泉,大片大片地污染天边。漫天晚霞也就成了占据满屏,是被短暂定格、即将溢出来作恶的血色污染。 看得他心里咯噔,左眼颤动,胳膊皮肤表层起了少见的疙瘩。 可他用肉眼一看,夕阳美得毫无问题。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楚云淮果断关掉相册,与此同时,手机发出莫名振动,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嘶,你最好是恰巧有人发消息给我……他不安地想着,下一秒看着一个诡异图标在手机屏幕上缓缓生成。 他屏住呼吸,握紧手机,手背上青筋凸现。 图标中心是两个猩红的字,【诗诡】,底图是一幅水墨山水画。整个图标设计简洁古朴,又诡异刺眼。 你肯定是我手机中毒后下载的普通APP,对吧?他一边自我安慰地想着,一边勉强冷静地长吐一口气。 他很难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紧张不安。 只能说,今日特殊。 他始终记得母亲对他说过一句话:你父亲替你而死,你必须好好活着。 他认为这是一个在“因你而死”的所有解释里,最为沉重致命的罪名和囚笼。 可以理解为,你本不能继续活着,你就是要死在这一天。但你父亲替你而死,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下去。那么,无论遭遇什么,你都必须坚持活下去。 而这12年以来,他经历过一些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儿。他发现,“我好像一身霉运、随时会死,但有什么东西在替我挡灾、救我”。 不管真相是什么,如今是大祸临头,躲不了了。 楚云淮伸出食指,指尖微抖,点开【诗诡】图标。 没有过场动画和加载进度条之类,整个手机屏幕就如中毒一般瞬间变黑。紧接着就像是有什么诡人诡物手持无形的笔,沾一股血水当墨水,在屏幕上缓缓写下一段猩红文字—— 【楚云淮先生,您已开启资格测试,即将进入《诗诡》游戏,成为第4848位解诡人。 您将试玩5个游戏副本。每个副本以诗作诡,在有限的时间里,解诡者生,迷途者亡。 具体规则请您在副本里自行探索。生死有命,成败在人,祝您旅途愉快。 ——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 啥玩意儿? 楚云淮刚把那段诡异红字记在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思考个中含义,忽然感觉有万千根银针扎入他的太阳穴。剧烈的眩晕和刺痛袭击他的大脑,入侵他的心脏。 手机从他手里滑落,颓然落地,成了死机状态。那段猩红文字还在屏幕中心,周遭浮现血水荡漾,以及满屏血色拇指印。 楚云淮按着脑袋,紧闭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疼痛难言,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扭曲、拉长,极其尖锐刺耳。它们在疯狂冲击他的耳膜,拉扯他的神经,敲打他的骨骼……说是痛得他灵魂都在颤动也不为过。 布加迪突然自行启动,犹如被无形的诡东西驾驶着,以飙升的车速如一道闪电冲出去。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车身“砰”的一声撞上路边护栏。车窗碎裂,碎片四散。车身腾空,左右摇摆。 也就是这一瞬间,楚云淮在巨大冲击力之中,反而摆脱致命眩晕与疼痛,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灵魂出窍一般,变得耳清目明。 他清醒地目睹自己被迫随车冲出护栏,以不可抗力之势坠向悬崖下的深海。 “艹!!黄泉引路人是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清明遇诡 第2章 迷魂岛① 第二章 就像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躺在细软温热的沙地上,陷入一场踏实绵长的午觉里,楚云淮不愿睁眼,还想翻个身,伸个懒腰继续睡。 下一秒意识到“我好像死了……”,吓得他猛然睁开眼睛,呆了几秒钟,看见朦胧云雾里,一轮孤月高悬于夜空中。 嗯?不是血色夕阳和晚霞么? 艹! 布加迪载着他坠海的一幕瞬间刺痛他的大脑和心脏。惊得他立马坐起来,用黏满沙粒的手抚摸自己的脸。从眉眼摸到下巴,仔仔细细地摸成了大花脸,连睫毛与唇皮都粘上了沙粒。 坏消息是我不确定自己死没死透,好消息是我没伤口没毁容。 楚云淮暂时松了一口气,并发现自己依旧穿着银灰圆点衬衣和黑色长裤。 重点是,居然完好无损,没被海水打湿? 意思是我在布加迪坠海的那一刻,就被《诗诡》APP拉入副本里了?是本体还是灵魂? 他摸着自己,不太确定有没有被换成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 这就涉及哲学问题了:此时的“我”还是“我”吗?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楚云淮说服了自己,用手背和袖口胡乱擦脸,抖落满头满身的尘土,吐出嘴里误入的沙粒,然后起身环顾四周。 此时的他像粘了一身沙,依旧难掩骄矜的花孔雀。他的神情与状态又像谨慎打量四周的雪豹,凶猛帅气中透着一些憨气。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热带岛屿上,正面是一大片水域,水岸边上栽有椰树,气温不冷不热。 水上架了一座木制观景栈桥,桥边的路灯造型是木制灯柱上挂着一串红灯笼,烛火在薄纸下随风晃动,里面不是灯泡。 他仔细一琢磨,古现代元素混杂,也许应该叫仿古渡口? 夜色如墨,浓雾弥漫,他看不见栈桥的尽头,无法目测它的长度。 他的身后是山谷石壁,四五层楼高。旁边的树木花草种类不一,乍一看都是说不出来名字的。 其中有两种常见的树,翠青椰树和灿红枫树居然并肩而立?哪里的热带岛屿会有枫树? 楚云淮的嘴角抽了抽,按了按额头,冷静地思考:游戏副本要讲类型、风格和玩法。根据《诗诡》图标与核心规则,可以猜测它是传统解谜游戏?但愿不是“聊斋风”“灵异向”吧。 有鬼的游戏他玩不了一点,随时可以准备投水自尽! 作为一个“游戏糕手”,他很清楚只要是游戏副本,一定会根据某种思维和套路设计,也就一定会存在游戏指引和漏洞。 《诗诡》APP才会表示,“具体规则需要您在副本里自行探索”。 他观察到的,尤其是不合常理的意象,应该是简单直接的提醒。 问题是他敢信吗?还真不敢。 话说这是单人副本吗? 他疑惑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只听到鸟叫虫鸣,甚至没有野兽嚎叫之类。 很好。 他可以被自己坑死,但不想被别人坑死。 楚云淮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把咯腿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黑色手机,背面写了【天衍】二字。 与那段诡异红字是同一字体,不是常见的名家风格,少了人味,AI设计感强烈。 他顺势思考那句结束语,【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 这是一个游戏公告和邮件的常见落款。【天衍】应该是公司或机构的名字,《诗诡》是游戏项目,【引路人】等于项目组代号。 楚云淮查看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4月14日,22:06,说明他进本的时间应该是22:00。 手机只有拍照、闹钟、手电筒和文档图标,点开后都能正常使用。通知栏什么消息都没有,连电量都不显示,鬼知道它需不需要充电! 不过就这点基础功能,它能坚持7天也不是不可能? 很好,楚云淮被气笑了。 没有新手引导和福利? 没有商城和充值入口? 没有抽卡和金手指功能? …… 他还怎么玩游戏! 作为一个常年靠充钱换来高质量体验的“游戏糕手”,让他指望自己的脑子和运气?算了,放过自己吧。 他的脑子理论上是够用的,但他一向是能不用就不用。 他的运气也是拖后腿的存在,全靠充钱弥补回来。 如今玩起真人版解谜求生游戏,不来一张“保命卡”让他怎么玩? 他郁闷地叹气,看手机就跟看一块破砖头一样。 然而人在孤岛,无依无靠,没这块“砖头”只会是惨上加惨。何况这种副本物品肯定是不能随便扔的。 哎,只能认栽咯。 楚云淮一边拍打身上的沙粒,一边琢磨:要不要去探索渡口?夜晚 水边 浓雾……标准诡境构造,容易出事吧? 后面的山谷也是——艹! 他的眼睛余光里晃过诡影,就在距他有一定距离的左前方,一块大石头后面。 楚云淮僵在原地,停下拍打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既怕它再来一下,又怕它不来一下,毕竟确认诡异状况好过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问题是,倘若它直接冲过来开大招,他能靠脸帅死对方不? 他不敢走过去查看,只能呆在原地。敌不动,我不动。 一瞬间静得好似只剩下他的呼吸与心跳声。 “钱、钱浩……这是哪里啊?我们不是在高铁上吗?” 一个声线颤抖的女声突然从他右后方传来。 “我也不知道啊……”惊慌的男声回复她,“往前走吧,我看到了路灯……”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伴随着拂叶折枝的声响。 原来还是有随机匹配队友啊! 那完了。 能不能赐我一个神队友带我飞? 楚云淮一边不着边地想着,一边来回看,不确定是诡影先现身,还是那对男女先到。 “啊!你谁啊!是人是鬼啊!!” 右前方又传来刺痛耳膜的女高音。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叫什么叫!魂都被你吓没了!” 浑厚的男声气急败坏地回应女声。 行吧,人多就是热闹啊,完全没有诡异氛围,只有他像被《诗诡》APP恶意戏耍的傻子,心里有无数脏话冒出来了。 楚云淮挠了挠耳朵,收敛神色,安分地站在原地,继续拍打身上的沙粒,等着这些倒霉蛋陆续聚集过来。 “那、那个……帅、帅哥,你是人吧?” 一个马尾女生从那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怯生生地询问他。 合着不是诡影,是人影啊! 楚云淮想到因她自己吓自己,便对着她笑得灿烂耀眼,一双笑眼漂亮有神。 皎洁月光与暖黄灯火交映着照亮他的眉眼。 他是浓颜大帅哥长相,东方美感浓郁,非常古典端正。 高眉弓、高山根与高鼻梁,奠定五官的“高”与“强”势,巍峨高山般俊毅感觉突出。 凹得恰当的眼窝、漂亮卧蝉和饱满微笑唇,则是凸现五官的“低”与“柔”,散发古典含蓄韵味。 也就是完美继承父亲的俊和母亲的美,让高与低、强与柔对比鲜明,又恰当融合、和谐彰显。 尽管满心恐惧,马尾女依旧被他帅得恍了神,心生好感。同时因他充满人味,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感到心安。 楚云淮却似笑非笑地回答她:“巧了不是,我刚才也在考虑这个哲学问题。” “啊……” 马尾女呆立在原地,瞪大眼睛,满脸惊恐。整个瘦弱身体都在明显颤抖,好像随时就要晕给他看。 两人正僵持着,左边走来互相防备的三个人,西装男、眼镜男和中年大姐。右边是一对手挽手的情侣,卷发女和寸头男。 等他们骂骂咧咧地聚集过来,楚云淮扫视他们一眼,贴上标签后吐槽:路人脸炮灰命。 能打我脸不?能带飞我不? 能不让我给你们当“大腿”不? 能不给我拖后腿,增加难度不? …… 他自认是主角脸炮灰命,是真需要靠谱神队友让他抱大腿! 否则他宁愿单人求生。 楚云淮无奈又郁闷地摸摸鼻头。 “你……是[引路人]吗?” 眼镜男在距他两米之外停步,警惕又奇怪地质问他,引得其他人跟着看向他,满眼疑虑与惊慌。 能这么问,说明他在现实里接触了《诗诡》APP,以及他有点脑子,但可能不太够用。 楚云淮平静地追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给我的感觉很像……”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神色不安,但思路清晰。 “这样啊……”他故意拉长尾音,并反问,“怎么办?我还觉得你像……某种类型的嫌疑人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眼镜男立刻愤怒地反驳他,生怕旁人信了他的鬼话。 “哇哦,说得像你怀疑我就是有理有据似的。” “我有——” “闭嘴!”眼镜男还要说话,被西装男粗暴地打断,“我没空听你们在这儿瞎扯淡!我就问你们是不是接触了那个《诗诡》APP!”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操!见鬼APP!”他愤怒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在公司刚打完电话,看到这玩意儿在手机里凭空冒出来!我他妈也是手贱!点开看完一段红字后就昏过去了!他妈的!谁在害我!为什么选中我!” 昏过去的?很好,针对我是吧?楚云淮心生怨气,有苦难言。 “我们也是!”卷发女跟着说道,“我们在高铁上,我在看小说,他在看动漫。然后莫名其妙的,我们的手机中毒了一样,同时冒出来那个APP!” 说着,她扭头拍了寸头男胳膊一下。 “都怪你非要拉着我试玩!这下玩死了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嘛!呜呜……” 寸头男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哄她,辩白说:“是它盯上我们!凭空冒出来的!我们不想玩,它也会逼着让我们玩!你别哭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艹,人在诡境求生还要被塞狗粮?楚云淮翻白眼,心里的怨气翻了一倍。 当他听完剩下3人叙述类似的过程和结果,怨气爆表,戾气横生。 合着就他妈针对我呗!个个都是无痛昏迷进来,就我是在父母忌日死进来的?我做了什么孽要这样惩罚我?艹! 楚云淮的神色明显变得奇怪难言。 眼镜男注意到他的异样,再次警惕地质问他:“你真的不是[引路人]吗?” 哎不是,游戏针对我也就算了,哥们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嫉妒我比你帅是吧?担心我要抢团队话语权是吧?路人脸主角心是吧? 楚云淮侧眼看向他,脸上少了一贯的笑容,显得冰冷无情,目光锐利。 其他人旁观两人对峙,保持沉默,各有心思。 他们没看出来他的本质是个逗比与怂货,装着一肚子委屈和怨气,只看到他身在诡境,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物,好一副月下贵公子模样。 可不就像一位[引路人],神秘莫测,气定神闲?至于是引着他们走上生路还是黄泉,那就难说咯。 这样的楚云淮帅出了与他们的隔阂、壁垒,给他们一种并非同一阶层的不适感,既让人佩服和嫉妒,又让人怀疑和害怕。 眼镜男的问题让他们来不及思考其他,迅速对他产生怀疑,并因此觉得彼此更像同一阵营。 楚云淮把他们的心思看得分明,很好,鹤立鸡群,被鸡排挤。 平时他人帅心大,懒得计较,现在就不能惯着咯。 “为什么你一醒来就想找出[引路人]?”他笑眯眯地反问眼镜男,一脸真诚困惑地发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隐藏规则?说[引路人]会在副本里现身,伪装成玩家之类?可以共享一下吗?” 他猜测得有理有据,质疑得一针见血,煽动性极强,让其他人齐齐看向眼镜男,眼里的怀疑和惊惧比起刚才更为强烈。 西装男立刻质问他:“我说怎么就你念叨什么引路人!我看完红字就晕了,都不记得它讲的啥玩意儿了,你还来个引路人!就你比我们知道得多?” “我——” 眼镜男急忙反驳,又被卷发女慌忙打断。 “天呐!我明明记得红字根本就没说有用东西!哪来什么隐藏规则、伪装玩家!”她越想越害怕,拽着寸头男就要往旁边走,“钱浩我们走吧!我看他们都有问题!都想害死我们!” “小雪你别慌!人都聚集在这里了,我们要合作起来,不要脱离团队!”寸头男一边理智地哄她,一边瞪着眼镜男,“你到底知道什么隐藏线索?赶紧老实交代!” 眼看着眼镜男引火烧身,楚云淮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无奈地暗叹:怕你们不动脑,又怕你们非要动脑!脑子不够用是硬伤啊! 很多游戏副本自有难度不是很大。只是人一多,你一个想法,我一个想法,再来点奇葩操作和勾心斗角,那难度不翻几个倍数都是小看玩家! 楚云淮玩游戏是有钱有操作,能单人通关就不想找人合作。 一向是自己带队并喊话,“xx副本一条龙,随便来人躺,动一下就是看不起我”。 或者是,“xx副本,来带脑子有操作的糕手,坑货来一个我踢一个,别来贴脸找虐”。 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玩家,倒霉又懵逼。有脑子但不一定够用,有合作意识但未必如愿,还要莫名被怀疑和针对……这咋玩嘛! 他不指望这些人带他飞了,能不坑死他都是饶他狗命了! 楚云淮心烦意乱,正要开口说话,听到右侧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看过去,看到那人穿林拂叶,从山谷里走出来。一脚踩上细软沙地,却像一步踏入他的心里。 犹如春风拂面,心灵良药,瞬间让他身心舒畅。 “哇哦……” 楚云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开心地打了一个响指。 他的眼里满含笑意,映着月光与灯火,显得格外晶亮有神,漂亮迷人。 “我的[黄泉引路人]冷静优雅地现身了是吧?” 他半真半假地感慨一句,主动抬腿向那人走过去。 俗话说得好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3章 迷魂岛② 第三章 楚云淮又如落难贵公子一般,沾了一身沙尘,依旧风度翩翩,踩着细软沙地向那人走过去,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和评估。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同样是一位月下贵公子。东方古典韵味浓郁,气质清冷出尘。 与楚云淮的浓颜一比,他的五官端正挺立,偏向淡颜。“高”与“低”、“强”与“柔”的对比没那么鲜明,冲击感和攻击性没那么强烈。 让人联想一只缅因猫,体型很大,美丽优雅,站在猫群里就是脱颖而出。个性又很冷静温和,情绪稳定,不会恃靓行凶,是“猫中王子”“温柔巨人”,让人一眼产生好感与安全感。 有趣的是,他穿着一身军绿冲锋衣裤,脚蹬一双黑色登山鞋,鞋面有明显擦痕……说明他是在徒步登山或混迹野外时被拉进副本里的。 缅因猫混不了野外,猫科里的“大佬”才行。为人熟知如狮子、老虎,高原王者如雪豹、猞猁。 楚云淮也就一眼把他归为“同类”,先不说能不能抱大腿,讲个合作是很靠谱的。 当然,前提是他不是“黄泉引路人”,他暂时还不想去黄泉参观一番。 楚云淮与他隔着一定距离对视,望进那双冷静迷人的眼睛里,不禁联想雪山上的冰湖,散发着清幽冷冽的美感和危险气息,同时感到安定感与压迫感。 毕竟善水的人也很容易溺死在冰湖里。 他的脑子里已经发动吟唱大招,蹦出不合时宜的歌词—— “哦~My Love 咱们结婚吧 好想和你拥有一个家 这一生最美的梦啊……” (齐晨《咱们结婚吧》) 楚云淮故作镇定地用左手摸摸鼻头,用手心挡着压不下去的唇角。 与此同时,秦问疏也在冷静地评估他:乍一看是骄矜自信花孔雀做派,一身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张扬气质,其实更像一头帅中带憨的“人形雪豹”。 让他联想自己下午还在跟拍的那头公雪豹。 它被牧民取名为“阿德木”,寓意是“勇敢、机智”。长得凶猛帅气,跑起来威风凛凛,捕猎时快、准、狠,平时休息时又显得萌与憨,反差感十足。 眼前人明显比它更加狡猾灵动,有意用迷人笑容藏起复杂心思,露出迷惑人的漂亮憨气。 让人对他保持怀疑与警惕,依旧会被他吸引,对他充满兴趣。 “晚上好。”楚云淮停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主动伸出右手,“我是楚云淮。” 秦问疏垂眼看向他的手,小麦肤色,手臂肌肉漂亮结实,手腕上系了一根古朴精致的红绳。 他没犹豫,伸手搭上去轻轻一握。 “秦问疏。” 楚云淮注意到他的手上有陈年伤口,皮肤有晒伤痕迹,看来真是混野外的狠人。 心里有许多合理猜想,但他故意问他:“你是[引路人]吗?” 秦问疏立即联想《诗诡》APP以及那段猩红文字。 他玩过各种解谜游戏,知道玩家一进入游戏就有“新手指引”。要么是用文字直接引导,要么是安排角色对话,后者就叫[引路人]。 这个词出现在猩红文字里,【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像是设计游戏的组织代号。 那么,眼前人是在试探哪一层意思? 秦问疏平静地盯着楚云淮,不动声色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楚云淮挑眉微笑,用拇指往后指了指,“问他们呗,一见面就怀疑我要引着他们走向黄泉路。” 秦问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心里了然。 楚云淮又说:“我看到你时也在想,哇哦,我的‘黄泉引路人’闪亮登场!” “……”秦问疏冷静又微妙地睨了他一眼,“何必这么看得起我。” “唉,长我们这样很难让人看不起吧?” 他的神情与语气显得无奈又好笑,像极了“人形雪豹”对两脚兽无辜卖憨——“豹心里苦,豹好委屈,豹在告状,豹要依靠”。 秦问疏在心里哂笑,表面倒是不露声色,也没反驳,只说:“走吧。” 这下好了,豹想要,豹得到,身在孤岛,有依有靠。 楚云淮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郁,很自然地与他并肩走回众人面前。 又来一位怀疑对象,眼镜男拿不准了,只好问:“这位先生……也是玩家吗? 楚云淮嗤笑:“你怎么不问他又是[引路人]呢?” “……”眼镜男自觉理亏,只能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不安了……” “哦,我不紧张不安,我长得太帅,活该被人随便怀疑、针对呗?” 楚云淮是“死”进来的,和“无痛昏进来”的他们一比,本就疼痛难言、怨气十足。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勉强保持冷静,转眼成了他们的怀疑对象? 他都可以改名叫“楚大冤种”了! “我说两句吧,”秦问疏轻拍两下他的肩膀,冷静地开口,“我不是[引路人]。我在高原上拍动物,发现手机里多了《诗诡》APP……” 他说的过程和结果也与众人经历类似。 很好,他就该改名叫“楚大冤种”! 楚云淮烦躁地扒拉一把眉眼上的刘海。 这下是所有人集合完毕,各自简单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马尾女(季末,20岁),医学生。 西装男(邹铭,30岁),富二代。 眼镜男(王宇,26岁),程序员。 卷发女(纪雪,25岁),编辑。 寸头男(钱浩,24岁),健身教练。 中年大姐(孙菲,40岁),面馆老板。 秦问疏,22岁,野生动物摄影师。 楚云淮只说自己也是22岁,开店的,吃喝玩乐一条龙,出去后请他们来玩。 其他人都信了,秦问疏没全信,但认为他自有理由,时机也不合适,没必要追问到底。 眼镜男也是心有质疑没敢提出来。 秦问疏看了一眼手机时间,23:00,便说了一个猜想:“现实里的时速和这里应该不一致。” 楚云淮在心里吐槽:呵,这要是时速一致,我他妈都死透了!尸体都被鱼吃干净了!我还玩个屁啊玩! 他想不明白《诗诡》APP为何如此恶意针对和玩弄他。 最要命的是,它还没说他通关后一定会活! “你在想什么?”秦问疏打断他的走神。 “在想你,”楚云淮故意一顿,笑嘻嘻地补充,“说得对。” 不等他回复,卷发女表情怪异地问他一句:“你爱好男啊?” 他笑眯眯地回复:“反正不爱好你。” “你!” 好一头伶牙俐齿、心思活跃的“人形雪豹”。秦问疏一边想着,一边用舌尖舔舔发干的唇皮,唇角略弯。 卷发女气得要和楚云淮争吵,被寸头男及时阻止。 西装男也不耐烦地说:“管你们爱好什么,我爱好活着!不要聊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说现在该怎么办!晚上睡哪儿!” 眼镜男开口回答:“这么晚了,不好去探索山谷了,就在这片沙地上将就一下……” 马尾女摸摸自己的胳膊,小声提出异议:“那个,我们穿得薄,可能受不了后半夜的低温……” 秦问疏便说:“你们三个女人抱团睡吧,我把冲锋衣脱给你们。” 马尾女开心地道谢:“好的好的,谢谢你……” 楚云淮默默地暼他一眼:啧,心挺善啊。 孙大姐连忙双手合十地说:“谢谢你们的好心,是我拖累你们了……” 她是全场最茫然无措的人,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连话都不敢随便说。但他们把她当作团队的一员,没有不管她的意思,让她不禁眼冒泪光。 “孙大姐,你别这样想,我们都是有用的!”马尾女安慰她,主动挽着她的胳膊,“你看,我这样搂着你就不冷了,对吧?我们可以抱团取暖!” 孙大姐擦了一下眼睛,拍拍她的手背:“你好会说话啊……谢谢你……” 卷发女也开口说:“就你俩抱团睡吧,我和钱浩一起睡。” 啧,不是被针对怀疑,就是被善心糊眼,被狂塞狗粮,这游戏玩不了! 楚云淮不想继续旁观了,说句“我去渡口那边看看”,抬脚就往那边走去。 果然有大少爷脾气。秦问疏微微挑眉,和其他人一起跟上他。 第4章 迷魂岛③ 第四章 一行人走上长长的栈桥,将木制地板踩得吱呀作响,在静默的夜色里听着格外刺耳。 尽头立着一座木牌坊,四柱三间式,古朴典雅。两个昏黄灯笼照出牌坊匾额上写着【迷津渡】,立柱上攀爬着一连串枫叶,左侧小门上挂着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枫叶木牌。 楚云淮心想,‘枫叶’这意象未免太过突出刻意。 “大家手上的黑色手机应该是关键物品,一定要保管好。”秦问疏主动开口提醒众人,“另外,发现这种任务线索记得随手一拍,我们讨论时可以更好地交流、复盘。” 众人点头,纷纷摸出手机给木牌拍照。 枫叶木牌是由轻淡红棕色枫木制成。上面又有一段猩红文字,字迹小而娟秀,很有人味,与《诗诡》APP显示的红字丝毫不像。 像是某个“人”沾鲜血作墨水缓缓写下来,写得有多冷静婉约,此时就显得有多诡异刺眼。 楚云淮看得微微皱眉,藏在兜里的手指微捏。 秦问疏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 眼镜男用一种微颤的语气将猩红文字读出来—— 【月下独酌,冷月无心,苦海无涯。 寻花问叶,七日夜半,持票登船,方可解脱。】 “这……这不会是引路人留的提示语吧?”卷发女惊恐地猜测,死死地抓着寸头男胳膊寻求安慰。 “应该是吧……”寸头男搂紧她,“让我们找船票,限时7日……这么大一个岛怎么找啊!” “什么引路人?什么船票?长什么样子?船在哪里?怎么找?”西装男急冲冲地问出一连串难题,并大骂,“神经病!讲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故弄玄虚!” “这个‘月下独酌’是指李白的《月下独酌》吗?”马尾女惊讶地问,并迅速说明理由,“《诗诡》APP说每个副本都是以诗作诡,就是说设计思路、谜题谜底之类,可以根据对应诗词联想出来?” 楚云淮看她一眼,到底是医学生,看着胆小怯懦,其实还算冷静聪明。 “那也太明显了!”眼镜男反驳,推了推眼镜,“引路人会这么好心提醒我们吗?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现身指引我们?” “呵,”楚云淮嗤笑一声,“他敢现身,你敢信吗?敢跟吗?” “……” 眼镜男想到之前对他的怀疑,只能心虚地保持沉默。 “墨迹没干。” 秦问疏冷不丁地开口,短短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刺得众人内心一颤。 个个细看木牌,发现猩红字迹边缘有湿润感,红绳与木牌连接处显现未干的红色水泽。 “这片浓雾是很好的隐藏。”楚云淮顺着他的话说出惊人的猜想,“我们刚才交流时,他或许就在现写现挂,然后乘船而去。我们看不见、听不到。” 所有人绷紧神经环顾四周,只见夜色沉沉,浓雾弥漫,根本看不见雾里藏了什么。 卷发女想象着引路人如鬼魅一般,此刻可能藏在浓雾里,得意地欣赏和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魂不稳。 “啊!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们走吧!远离牌坊!” “好!”寸头男也怕了,搂着她就往回走。 楚云淮哼了一声,再补一刀:“拍张大合照再走呗?” 卷发女尖声回复:“神经病!你自己慢慢拍吧!” 秦问疏无奈地问:“你跟她计较什么?” 楚云淮没好气地回答:“她不针对我,我会理她?” 秦问疏自然地接话:“我不针对你,理我吧。” “……” 楚云淮一愣,听出来若有若无的哄弄意味,刚要说话,被一旁的动静打断。 “这玩意儿专门挂这儿惹晦气吧!看着就烦!” 西装男怒骂着,伸手就要摘下木牌。 “你别摘!” “别碰!” 楚云淮和秦问疏同时开口,却来不及阻止。 西装男的指尖刚碰到红绳,就如碰着烙铁,猛地缩回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啊——” 众人吓了一跳,没走多远的情侣回头看他,马尾女和孙大姐连忙躲到一旁。 楚云淮下意识地一把拽着他远离木牌坊。 西装男的左手食指尖变得血肉模糊,皮肤好似被强酸腐蚀着,正在溃烂,隐约散发刺鼻气味。 疼得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整个人都在颤抖,满口吐出暴怒混乱的谩骂发泄着。 在这种细节上反套路、设陷阱?楚云淮皱着眉头思考,根据游戏经验来说,这种指引木牌是关键任务物品,没道理这样坑人。 倘若不是因为字迹清晰明了,内容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会习惯性伸手摘下来细看。 “要尽快止血、解毒、包扎,不能放任恶化下去。”秦问疏低声说着,“我兜里本来有药,被拉进来时自动清空了。” 每个人除了一身衣物和无伤大雅的饰品,但凡有点用的都没让带进来,如今就是爱莫能助。 他们帮不了他,意味着自己受伤也是无人能帮,这下是真实直接地感受到《诗诡》的复杂与残忍。 “沙地!”马尾女突然指着沙地激动地大喊,“我刚才注意到那边树下有草药!可能有用!” “快!快去……采药……帮帮我……痛死我了……” 西装男已经痛得头晕眼花,只能无力地哀求着,痛哭流涕着,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众人连忙扶着他往沙地赶去。 楚云淮故意落在最后,扯了几根发丝触碰枫叶木牌测试,结果它们没有产生任何异样。 惊得他瞳孔微微放大,手都在抖。 秦问疏跟着众人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看见他正在研究木牌,错过了他用头发测试的细节。 他走回来问他:“有什么新发现吗?” 楚云淮稳住心神,故作镇定地回答:“在找东西测试它伤人有没有限制条件?” 秦问疏四下一看,连一片树叶都没有,便扯了自己的头发做测试。 他的头发触碰木牌时,如西装男的指尖一样,瞬间被腐蚀。倘若不是扔得快,他的指尖肯定会被连带腐蚀。 秦问疏冷静总结:“绝对不能碰。” 嗯,对的,绝对不能让你们知道我能碰! 楚云淮压下心里的复杂心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并猜测:“应该是在用这种强硬手段提醒我们,它是核心规则与物品,谨防有人摘下来私有或扔掉?” “有道理。” 众人回到沙地后,西装男一屁股坐下,握着手指,脸色狰狞地问:“有没有刀!我要把手指切了!他妈的!痛死我了!” “你,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把草药采回来!” 马尾女急得额头冒汗,连忙跑向自己之前醒来的大石头那边。 “我也去帮你采药……” 孙大姐担心她,主动跟着她跑过去。 “好可怕……”卷发女看着西装男的惨样,有种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袭来,大声提醒寸头男,“你不要随便摸这些东西!” “我知道!”寸头男不住地点头。 “说实话,我没想到那块枫叶木牌不能碰……”眼镜男感到困惑又害怕。 该你想的时候不用心想,不该想的时候肆意瞎想。 楚云淮刚打算开口怼他,想到之前与秦问疏的对话,算了,为了团队与通关,为了爱与和平……忍了。 秦问疏注意到他欲怼又止的神情,内心好笑:是富家大少爷脾气,但有理性合作意识和自控能力。 “我和小楚刚刚测试过,连头发都会被腐蚀,说明木牌绝对不能碰。”他开口解答眼镜男的疑问,并提醒,“大家探索时最好先用东西测试之后再上手。” 咱俩不都22岁吗?这就“小楚”喊上了?楚云淮露出微妙的表情,追问他:“你哪天生日啊?” “正月初一,我过农历生日。”秦问疏看出来他的介意,眼露笑意,“你不会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吧?” “……”楚云淮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诡异感觉,“巧了,真是……” 人在诡游,所谓的“巧合”通常都是有意安排。 他很难不去联想自己父母的惨剧,以及恶意揣测《诗诡》APP的用意。 马尾女和孙大姐抱着一堆草药回来。 “我们找了好几种草药回来,各种效果都有,按理说是有用的……” 马尾女是优秀医学生,但她担心副本规则影响草药效果,下意识地看向秦问疏,把草药扬给他看。 “秦哥,你在野外应该有了解这些草药吧?” “嗯,我看看……”他凑过去辨认。 西装男等不及了,大吼着:“你们别看了!管它有没有用,都给我用上!我受不了了!” 秦问疏挑出两种止痛解毒的草药,“拿它们给他用吧。” “好,我去用石头捣碎,孙大姐你也来帮我!” 目送她们去一旁弄草药后,秦问疏告诉西装男:“不管草药有没有用,你都要记得,她们是好心帮你。” “知道了!少说废话!”他不耐烦地回答。 果然混野外就是有经验,肯定遇到过好心帮忙又被反咬一口的情况。楚云淮挑了挑眉头,他是真担心这个“神队友”有颗“圣父心”,那他俩迟早闹掰。 马尾女用一片绿叶托着草药泥回来,“你们帮我按着他,草药敷上去有点刺激效果……” “我来!”寸头男主动蹲在西装男身边,稳稳地抓住他的左手。 眼镜男自觉地帮忙控制好他的右手。 她把绿糊糊的药泥敷到他的左手食指尖上,痛得西装男抽气,大叫几声,脚踹沙地泄愤。 缓了一两分钟后,要命的痛感减轻了不少,西装男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草药有用!谢谢你们!” “那就好!” 马尾女欣慰地笑笑,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给他把手指包扎起来。 楚云淮看在眼里,觉得她有治疗技能,能猜点诗词,又善良听话,是个可以拉拢的好队友。 唉,早知道不吓她了。 “副本有难度,探索要冒险。”秦问疏适时开口,“但是大家合作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利用各自的能力和经验,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西装男因为触碰枫叶木牌受伤让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副本规则坑死。此刻看到他的伤能被治疗,说明岛上有生路,众人自然有了信心和动力。 秦问疏几次冷静好心地提醒,让他们看到他的领队意识和能力。最重要的是,楚大少爷愿意与他合作,听他说话,分享线索。 众人也就默认之后探索时先听他俩怎么说。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饿不饿?我们吃什么?住哪儿?”卷发女摸着肚子无奈地问着。 马尾女回答:“我采药的时候看到有野果子,还有椰子,应该能吃吧?毕竟草药都能用……” “不一定,最好别吃。”楚云淮直接反驳她,并说,“按理说,游戏应该会在山谷里安排住宿和食物。” “夜探山谷怕是等于找死吧!”卷发女没好气地反驳,“忍饿吧,一顿不吃饿不死,白天去探索山谷……” 她正说着,天上突然飘起雨丝,触碰皮肤时带来诡异细密的刺骨感觉,让人浑身难受,心尖发凉。 楚云淮嗤笑一声,挑衅地反问她:“那么问题又来了,这山谷你夜不夜探?” 第5章 迷魂岛④ 第五章 趁着天上只是飘起雨丝时,秦问疏冷静开口:“时间紧迫,我直接提议进谷的人员顺序安排。” 他安排的顺序:秦问疏、眼镜男、西装男、马尾女、孙大姐、卷发女、寸头男和楚云淮。 众人一听就明白这样的安排强弱得当,最强的俩人处在最可能遭遇危险的头尾。加上秦问疏既强调时间紧迫,又说得冷静温和不失强势,他们纷纷点头表示“很合理”“没意见”。 楚云淮镇定地在心里吐槽:对你们来说当然合理咯,就没考虑到本大帅哥有一点点怕鬼呗?算了,怕也没用。 他没提出异议,只说:“进谷的路线怎么安排?往左还是往右?” 秦问疏回复:“我在右边醒来,石壁堵死进谷的路,只能往外走。” 眼镜男则说:“左边有路,我们仨都看到了。” 西装男和孙大姐点头佐证。 众人也就不再啰嗦,按照人员顺序顺着左边水岸往前走。 楚云淮一路都在谨慎观察四周,看到水岸边只有零星几棵椰树,上面有结成串的椰子,熟透了。 “好想喝椰汁啊……”卷发女说出众人的心声。 “我白天来给你摘!”寸头男回应她。 “好。” 啧,椰汁喝不到,狗粮吃到饱? 楚云淮暗自翻白眼,扭头观察石壁,发现枫树和椰树算是并排而立。枫树在里,椰树在外,有“明暗”“冷热”之分。 白天得来好好探索。 大约走了5分钟,右侧出现一条蜿蜒向里的泥路,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而行。 两旁没了椰树和枫树,全是古怪的花草绿树,枝繁叶茂,高矮得当。一下子就让开阔视野变得窄小压抑,伴着夜风雨丝,虫鸣鸟叫,阴森诡谲氛围蔓延开来,拉扯着众人的心。 “调整一下顺序,除了我和小楚,剩下的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秦问疏及时调整队伍安排,立马得到众人响应。 眼镜男搀扶西装男,马尾女挽着孙大姐,寸头男揽着卷发女,各自都有了依靠,不安的心得到安抚。 唉,听不得“除了小楚”了!我不是普通玩家吗?我不需要依靠吗?我不会受伤和死亡吗? 楚云淮真是有苦难言,却只能在心里哀嚎,面上不露声色。 一行人踏上泥路往山谷里走去。个个拿着手机照明四周,除了树影还是树影。树影之外响着虫鸣鸟叫,窸窸窣窣,此起彼伏,仔细听又似乎隐含一些难以辨认的声响。 众人感到恐惧不安,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眼睛也是丝毫不敢乱看,只能盯着脚下的路,只盼着快点走到路尽头,找到食物和住宿好好歇息一番。 5分钟后,前方出现3条岔路。 秦问疏出声:“停一下。” 众人停在原地,暂时打乱顺序围成一团看着岔路。 楚云淮走到他身边说:“看雨势应该不会给我们探完三条路的时间。” “对。”秦问疏点头,“但这种时候分队探路容易出事,路口附近应该有指路线索……” 然而众人反复看脚下、看路口、看树影,根本找不到指引线索。 天上的雨丝已经演变成了雨滴,滴落在他们脸上和脖子里,渗入他们的头发和衣物里,诡异的凉意加大他们心里的恐惧不安。 西装男指尖的痛意莫名加重,急得他连忙开口:“我的手指又痛起来了!干脆就分3队探路吧!” “先别慌,你们给我照明,我用手机摄影看看路。” 秦问疏不受影响,丝毫不慌,用镜头对着右路拍摄,透过镜头观察路面与两旁,没有发现异样。 按照同样的方法继续查看中路和左路,依旧没有异样。 大家都认为只能分队探路了。 然而分队探路不仅容易出事,还会产生分歧与矛盾:秦问疏和楚云淮只能各带一队,谁也不想成为只能靠自己的那一队。 冷静如秦问疏也觉得这是个难题。 楚云淮看着雨滴渗入泥路,陷入思考。 在沙地分析“往左往右”时,秦问疏说“石壁堵死进谷的路”,等于是副本给他们排除“右路”。 应该有点深意吧?否则就故意让他们分两队探路呗?这让他在心里把眼前的“右路”划掉,倾向于“左路”。 但这样的理由不够合理。 路是泥路,还下着雨……懂了! 楚云淮打了一个响指,清脆嘹亮的声音惊得众人齐齐看向他。 但见他眉眼俊帅,眼神自信灵动,宛如一轮朝阳般灿烂热烈,指引他们走出迷雾,顿时有种备受鼓舞的感觉。 秦问疏询问:“有头绪了?” “应该算吧。”楚云淮笑嘻嘻地回答,并问,“你会用泥路 雨设计什么线索指引方向?” “脚印?”他一秒作答,露出欣赏的笑意,“你很会动脑啊……” “过奖啦。” 秦问疏安排眼镜男、马尾女和他自己透过手机镜头观察三条路的动静。 楚云淮特意提出来:“秦哥,你来观察‘左路’。” 秦问疏取笑他:“你喊得很自然动听。” “哎,我这是牺牲自己,奠定你的‘领队大哥’位置啊!” “嗯,很好,有团队意识。” 两人斗嘴斗得欢快,其他人听着忍俊不禁,冲散了阴森诡谲的氛围。 3人拿手机分别对着路口录像,其余人用手电筒打光照明。 各自忍着雨滴的骚扰,放缓呼吸,紧张又期待地盯着手机屏幕,想着路面是不是真会出现脚印?什么样的脚印?出现在哪条路上? 他们怕它出现,又怕它不出现。 4分钟后,一如楚云淮所想,手机屏幕显示明晃晃的左路上,浮现一连串血色脚印。不大不长,不深不浅,分部均匀,像是女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进谷去了。 楚云淮莫名地在心里暗叹一声。 “啊!真的有血色脚印!肉眼看不到!” 卷发女惊恐地说着,声音尖刻响亮,连带着附近的鸟叫变得凄厉起来。 “别、别慌!我在!我会保护你!” 寸头男也被吓得不轻,连忙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秦问疏神色平静,手也丝毫不抖,开口询问另外两边:“右路和中路出现脚印了没?” “没有!”马尾女和眼镜男异口同声地回答。 楚云淮提议:“你们再拍几分钟,看看会不会有别的变化?” 西装男的指尖痛得他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急得他又开口催促:“别拍了!赶紧说要不要走这条路!” 雨越下越大,谁也说不准“血色脚印”到底是指向生路还是死路,但他们没有深入测试的时间。 秦问疏果断做出决定:“大家排好队伍,你们照明,我继续录像,走左路。” 众人迅速回归队伍位置,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搀扶着彼此,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左路。 楚云淮走在最后,看着寸头男搂抱着卷发女往前走,好气好无语。 这狗粮真是没完没了地喂啊!他迟早要一脚踹翻! 没走几分钟,他发觉周遭多了什么不该有的声响。 好像是身后不远的地方,也许就是几米之外,响起一阵轻快的步伐。一直紧跟着他们,却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变,像是欣赏猎物表演,享受狩猎时刻的优雅猎手。 “血色脚印”的主人么? 楚云淮被吓得吞了吞口水,皮肤表层起了鸡皮疙瘩,心跳与脚步明显加快。 他出声提醒,声音透露一丝颤抖,“前面的人走快点!” 秦问疏一听就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便说:“大家加快脚步,抓好彼此,别掉队!” 众人察觉不妙,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前面的人,丝毫不敢分神乱看乱想。 楚云淮在心里疯狂地告诉自己:不管身后有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回头!你只能往前走! 他的五官紧绷,神色凝重,手指不安地扯弄着右手腕上的红绳。 这是妈妈林清妍送给他的10岁礼物,当时还要在他手腕上缠两圈,显然不太合适,有种随便在路边买来敷衍他的感觉。 他却十分高兴,误以为她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他们可以就此一点一点地走向新生活…… 3个月后,一袭红裙的她躺在浴缸里,手腕的血流了一地。 10岁的他呆立在门口,无意识地扯着手腕上的红绳,茫然地喊着:“妈妈……” 如今的他已经记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想了什么,只能牢记一点——我没有妈妈,没有家人,我只能往前走,永远不能回头。 一路胡思乱想着,陷入一言难尽的情绪里,楚云淮都不知道跟着众人拐了几个弯。 他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变快了,那人马上就要贴上来了,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扫得他的脖子发凉、发痒…… “小楚,我们到了!” 一向语气平静的秦问疏突然高声喊着,瞬间惊醒楚云淮。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踩上空地,头顶的月光笼罩着他,驱散身后缠绕他的黑暗。 秦问疏的手机镜头正对准着他,或者说,是对准他身后。 雨已经停了。 眼镜男还能安稳站着,西装男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手指低声痛呼着。 孙大姐与马尾女把草药放在地上,原地蹲下休息。 寸头男抱着卷发女不停地安慰她说“别怕,我们到了”。 楚云淮捏了捏拳头,发觉手心有汗意,胡乱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抬脚朝秦问疏走过去。 在那双冷静迷人的眼睛里,他走得沉稳、心安,始终没有回头看。 “有东西?”他停在他身旁低声询问。 “一抹红色裙摆。” 不想引起其他人的不安,秦问疏答得也是仅彼此可以听见,且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 “下次我走最后。” 楚云淮十分干脆地回答:“那我真不跟你客气了。” 他需要身后有人,当然,需要的是“真人”,是他认可的“队友”。 这么多年来,他的身后一直没人,身边没有他认可的队友。 所以他当不了领队大哥,容易领着一行人走向死路。 “嗯,不用客气。”秦问疏凝视着他,说出意味深长的话语,“你只需要记得,团队合作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配合起来实现共同目标。” “OK。” 楚云淮回答之后看了一眼前方。 空地边缘立着一栋二层木屋。左侧有一棵灿红枫树,一口水井,右侧是两间分别写着“男”“女”的茅房。 “艹,这么缺德的住宿条件!” 第6章 迷魂岛⑤ 第六章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木屋前面,看到分别写有“男”“女”的茅房,满脸哭笑不得。 楚云淮吐槽:“懂了,设计这副本的人未必擅长吓唬玩家,就会折腾玩家!” 秦问疏作为野生动物摄影师,更糟糕的食宿条件都体验过,此刻也就淡然回复:“艰苦的食宿条件是增强游戏难度的手段之一,大家都忍忍吧。” 木屋依旧是用枫木建造,简单古朴。房顶是茅草,门是双开门,没有上锁。门两边各有一个红灯笼,照亮紧闭的窗户,让人无法看见屋里什么情况。 “都别废话了!我就想进屋休息!” 西装男被手指的疼痛困扰着,顾不得什么前车之鉴,直接推门走进去。 众人跟着陆续进屋,楚云淮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右前方有路通往一片枫林。 一进屋就是客厅,天花板悬挂着的红灯笼照亮所有。 但屋里并没有多大空间,多少东西值得它照。 客厅中心摆了1张长木桌,8把木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摆设,墙上空荡荡得连一幅画都懒得挂。 桌面上倒是整整齐齐地放着瓶装矿泉水、压缩饼干、水果和肉类罐头。 楚云淮快速算了一下,56瓶矿泉水,也就是每人1天1瓶,7天分完。这些食物显然也是同样的分法。 说充足也充足,说不足也不足。 孙大姐一进屋就直奔厨房看了一圈,然后高兴地通知大家:“厨房里有灶台和柴,有米面和清水,还有碗筷,都是干净的!我可以做饭给大家吃了!” “哇!那就好!”马尾女开心地鼓掌。 身心俱疲的她比起这些饼干罐头,还是更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卷发女饿得肚子瘪了,直接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拿食物,并说:“我先吃点罐头填肚子!” 楚云淮本想先去厨房看一眼,看到她拿食物后,立刻说:“你先别吃。” 卷发女觉得他一开口准没好事,质问他:“你又要说什么!不会又说这些东西有毒吧!” “不是,能吃。”楚云淮淡定回答,“但要先把东西分完再吃。” 秦问疏看完一层的布局,发现左侧的厨房没上锁,右侧的3个房间上了锁。其中一个房间是两个房间相加的面积。 另有通往二楼的楼梯,但他猜想二楼的房间应该也是上了锁。 只能等大家吃饱了再来找钥匙。 他便回头听他俩又在争论什么。 楚云淮说:“你以为这些东西是给我们聚餐用的?自己想想,按每人1天的份量怎么平等分完7天?” 眼镜男也在暗自琢磨这事儿,开口回答:“这些东西都是每人每天1份,拿来应急的,因为我们要去探索整个岛屿。” “我也这样想!”马尾女点头,“厨房有食物有水,就是让我们在木屋做饭吃,不然这些食物肯定不够!” “那你们分吧,我赶紧去给大家煮面吃……”孙大姐急忙钻回厨房里。 “分分分!赶紧分!分完我把第一天的份量吃了没问题噻?” 卷发女被说服了,但还是气不过。 “当然没问题,你把7天的份量吃完都可以。”楚云淮笑眯眯地回答。 “但我建议大家控制好自己,一定要按每天的份量去吃,能留给第二天最好。”秦问疏及时开口提醒大家,“谁也保证不了探索时能否及时赶回木屋,大家都不想冒风险去吃野果子吧?” 马尾女点头:“对,我看这副本处处是坑,大家就控制好自己嘛,能不冒险就不要冒险……” 其他人也是赞同地点头。 卷发女气上加气,烦躁地瞪了秦问疏一眼,并阴阳怪气地说:“我就奇了怪了,你俩真是第一天认识?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得好开心哦!还不收我们钱给我们表演,好棒哦!” “小雪,别这样说!”寸头男拉拉她的胳膊劝她,“他们也是为大家好……” 楚云淮一听,眼珠子一转,回头就一把揽过秦问疏的肩膀,后者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 “我和秦哥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缺德游戏一线牵!碍着你的眼了啊?那你把眼睛捐出去吧。” “你!”卷发女一时语塞,骂他,“没脸没皮!” “哦,就你有脸有皮,狗粮喂个不停?” 卷发女一愣,一把搂着寸头男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然后挑衅地看着他。 她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表达——“有本事你也亲秦哥一口呗!” 马尾女没能忍住,偷笑一声,连忙用手挡嘴。 “……” 那他真没这本事。 一见如故,但不是“一见就能亲一口的故”! 这一口亲下去损失一个神队友咋办! “哎,咱俩不跟这个娇小姐一般计较!”楚云淮拍拍秦问疏肩膀说着,然后松开他,并催促大家,“赶紧把东西分了,别占用桌子。” 秦问疏注意到他的耳根微红,啧,真够纯情有趣的。 马尾女问:“那放哪儿?先把房间分好?” 秦问疏回答:“房间上了锁,吃饱了再去找钥匙。” 大家只能先把各自的东西靠墙堆放起来。 正好,孙大姐端着面出来,“面煮好了,我不清楚你们的口味,自己拿碗放调料吧,也可以让我帮你调……” 她把一盆冒着热气的面放在桌上。 西装男从指尖的痛里缓过来了,有了食欲,就说:“孙大姐,麻烦你帮我调一碗,我不挑……” “好咧。” 马尾女帮着孙大姐把碗筷和调料拿到桌面上放好。 众人暂时忘了一切烦恼和危险,各自拿着碗放调料、夹面条。 这边冒一句“把酱油递给我一下”,那边来一句“我要醋”,再来冒出一句“哎你别撞我呀,手抖倒多了”。 …… 个个都是一脸轻松愉快,场面变得凌乱又热闹,宛如一大家子凑到一起聚餐。 楚云淮有很多朋友,有聚不完的餐,有花不完的钱,却没有家。 每逢过年过节,喜悦和热闹都是别人的,他总是把手机一关,买张机票找个岛屿躲清静。 他知道人不能贪心与强求,对“家”谈不上有执念,只是会在某一瞬间感到孤独与遗憾。 这一刻,楚云淮认真地扫视众人一眼。 西装男一个暴躁富二代,说不挑是真不挑,吃面吃得利索欢快。 卷发女和寸头男开了两个肉罐头放面里作配菜,再加点儿他俩的爱情作调料,硬是把面吃出了美味佳肴的感觉。 马尾女一边吃面,一边夸孙大姐煮的面有家的味道。 孙大姐感动地回复,“那你多吃点儿啊”,开了自己的一个肉罐头给她。 吓得马尾女连忙拒绝,“这些吃的不能随便分人,要听团队的话,遵守团队的规矩……” 眼镜男默默地吃着面,时不时擦一下眼镜,再夹一大筷子面条加入碗里,将“沉默的夸奖”进行到底。 面盆冒出来的缭缭热气模糊了他们的面容,这样的他们在楚云淮眼里反而更加清晰亮眼。 “身体不舒服?吃不下?” 秦问疏见他不动筷,关心地问他。 他知道他之前在“血色脚印”的路上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之前听他说话骄矜自信,那会儿却是声音带着颤抖,流露无助与恐慌意味,秦问疏就意识到自己顾及了其他人,唯独忽略了他。 这不应该的。 “不是,我在等面不那么烫人。” 楚云淮随口回了他一个理由,又忍不住在心里补充一句:哪怕是冲着你的脸,我也得再吃一大碗! 毕竟临死前还能有个神队友配合求生,胜过单人死得不明不白,必须庆祝一下。 众人吃完面,歇了10来分钟,多少有了睡意,还得打起精神找房间钥匙。 楚云淮说:“我不信这缺德游戏没在木屋里留下任何线索……” 秦问疏点头:“应该是需要借助手机拍照来找。” 卷发女立刻联想:“不会给我们满屋子留什么血色印记吧!” 楚云淮皮笑肉不笑地回复:“我觉得它真能干得出来!” 分好各自的区域后,众人拿着手机在屋里到处拍拍拍。 时而是寸头男托着卷发女拍天花板,时而是眼镜男跪趴在地板上拍桌底,时而是楚云淮扒着门试图用镜头透过微小门缝拍房间里面,时而是马尾女把木柴一块接一块地拍完。 …… 个个打照面都是你一句“有发现吗”,我一句“没有”,共同来一句“唉,再努力找找吧”。 楚云淮对秦问疏说:“倘若我看直播出现这些画面,一定会发条弹幕问:到底是怎样一个缺德游戏凑了这么一堆神人在三更半夜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拍拍拍!” 秦问疏被他逗得轻笑一声,悦耳动听,眉眼柔和。 “你的嘴连自己都不放过啊,挺好。” 楚云淮顺势把手机镜头对准他,咔嚓一声,定格他这一瞬间的温柔迷人笑脸。 他的脑子里飘过一句话:也许这一瞬间等于永远。 一旁传来幽幽的感慨:“有的人在这里苦哈哈地玩解谜游戏,有的人却在美滋滋地拍恋综呢!” 寸头男回复她:“那很好啊!我们就当是在拍恋综玩游戏,不用那么害怕……” 卷发女气愤地回答:“呆子!不是在说我们!” 楚云淮不好意思直视秦问疏了,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去那边找线索。” 他刚从他身侧走过,秦问疏举着手机拍下他微红的耳根,并喊他:“小楚,回头。” 楚云淮回头看他,一脸懵逼,眼神明亮清澈,整个人又是凸显“帅中带憨”的感觉。 咔嚓一声之后,秦问疏晃着手机对他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很好,这哥们儿还有腹黑属性! 木屋不算大,大家花了20来分钟寻遍每个角落,暂时一无所获。 西装男不耐烦地问:“不能一脚踹开房间门吗?” 楚云淮提醒他:“想想你手指的伤。” 秦问疏看向厨房:“厨房里的东西比较杂,她俩不一定看得过来……” 正巧,马尾女拿着一个碗从厨房里跑出来:“秦哥!碗底有字!” 第7章 迷魂岛⑥ 第七章 “因为孙大姐在洗碗,我就想着先把其他东西看一遍,结果线索就在碗底!好坑人!”马尾女无奈地说着,把碗递给秦问疏,“剩下的碗还没看,我去拿出来…… “好,辛苦你了。” 秦问疏拿着碗拉开椅子坐下,楚云淮自觉地在他右手边坐下,眼镜男默默地坐在他左侧。 对面就是不想动脑,只想睡觉的三人组。 碗是纯白瓷碗,没有任何痕迹与瑕疵。 秦问疏打开相机将它扫了一遍,在碗底看到一个猩红的字,模糊不清,看着像英文字母“D”,又像手抖滴了一点血滴进去。 楚云淮分析:“《诗诡》APP用古诗词设计副本,比起用英文字母,更可能汉字做线索标记吧……” “有道理,”秦问疏点头,“应该是一个古体字?” “剩下的碗来了……” 马尾女把7个碗堆放在他们面前。 “大家各拿一个碗拍照看看,有发现就告诉我。” 秦问疏一安排,众人都开始动手帮忙。 几分钟后一汇总,3个碗底是同一个字。他按照字迹清晰程度排好顺序,拍了一张合照,分享给大家的手机。 楚云淮说:“我一开始嫌这玩意儿没商城没抽卡没新手福利,跟个砖头似的,结果处处都得用上它!” 秦问疏回答:“很显然,APP不打算给玩家发放无用物品和线索。它只会引导和放任玩家胡思乱想,利用玩家心理增加游戏难度。” 众人仔细观察图片,发现红字就是“D”字中间多了一点?一竖?弧度的两端微微出头、拉长。 或者说像是一个香蕉身上划下一个竖口子。 楚云淮猜想:“得往诗词意象的方向猜吧?” 秦问疏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有意询问其他人:“大家有头绪吗?” 眼镜男不太确定地回答:“‘月’字?我之前看人写过,但忘了是什么字体……” 楚云淮灵机一动,把手机往左转了90度一看,“真像一个‘月’字了!” 本来想着他们解谜,自己打瞌睡的卷发女擦了擦眼睛。作为一个中文编辑,专业对口,她不参与进来帮忙说不过去。 她看清图片:“金文‘月’字,也可能是‘夕’字。它们在这一时期经常混用同一个字体,很难分清。” “应该是‘月’字,因为进本时间是夜晚,头顶有月亮,是诗人常用意象,枫叶木牌两次提到‘月’字。”楚云淮有理有据地得出结论。 秦问疏补充:“嗯,看它弧度两端的长度,以及字体逐渐清晰程度,应该是在表现月的形态变化。” “那这三个碗不能继续当饭碗用了吧……以后解谜时可能要用上它们,万一摔碎就糟糕了……”马尾女担心地指出来。 “对。”秦问疏点点头,“等白天安排一下抽签,随机抽取三人用罐头盒子当饭碗。” 大家都觉得合理,没有提出异议。 “那我就想问……这个字,这些碗,跟房间钥匙有什么关联吗?” 寸头男诚恳而疑惑地问,眼神流露清澈的愚蠢。 “都指向‘月’了,肯定要在外面空地去找啊!”卷发女斜了他一眼,打了一个哈欠。 “又要掘地三尺找线索啊?”寸头男哀叫着,跟着打了一个哈欠,“我好想睡觉……” “要不今晚别找了吧,大家就在这里将就一下,我实在是不想动了……” 卷发女趴在桌子上,说话声越来越轻,透着浓浓困意。 眼镜男点头:“我也这样想,反正比在沙地将就一夜好多了……” “对对对……就这么趴着睡吧……”寸头男十分赞同,“没几个小时就该天亮了……” 孙大姐和马尾女没说话,但也是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西装男已经因为吃饱喝足,加上受伤缘故,趴在桌上发出鼾声。 楚云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01:44。 他知道,游戏故意把进本时间选在晚上10点,搞这么多花样折腾人,就是想制造团队矛盾。 倘若玩家们缺点理智与素质,不顾及团队合作,只考虑个人利益,这一夜谁都别想安稳度过。 这些人已经很不错很配合了。 而他们之所以能这么配合,当然是因为他和秦问疏是“游戏糕手”“优秀领队”,带着他们冷静快速地解谜。同时将“红脸”和“白脸”唱得够好,才会平和顺利地解决团队矛盾。 “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这样将就一下,好好休息,等白天再来找钥匙。”秦问疏做出安排,又说,“我还不困,今晚我来守夜,白天再来抽签安排之后的守夜人。” 众人松了一口气,各自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眼休息。 “你也休息吧,有动静我会叫你。” 秦问疏拍了拍楚云淮的肩头。 “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嗯,晚安。” 秦问疏温和地笑笑,起身走向门窗,检查一遍它们有没有关好。 楚云淮欣赏着他的背影,是标准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高大美丽。 略显灰扑的军绿冲锋衣裤被他穿得贵气翩翩,单薄的衣料遮不住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加上冷静温和又不失强势的气息和性子,让人很有安全感。 能让他有安全感是很困难的事情。 就这么发生在这种诡境里,是在认识三四个小时后,多少有点“吊桥效应”的影响。 但他必须承认,就他这模样、这气质、这性子……无论什么情况下相遇,他都会对他心动,怎么都要先交个朋友再说! 这么一想,唉,值得庆幸的是相遇相识,不太幸运的是认识太晚,分别又可能太早,这算是一种“缘浅”。 有父母的前车之鉴,加上这些年刻意不与人深交,没谈过恋爱,连心动瞬间都没怎么有过……约等于是“负负得正”,楚云淮也就冷静平和地看待“缘浅”。 只能说有幸相遇,结伴同行,且行且珍惜吧。 秦问疏检查完门窗后回到座位上,看到楚云淮已经侧趴在桌上睡着了。 眉眼间的骄矜意味散去,就如摘下一层薄薄的社交面具,少了凶猛凌厉感觉,多了平和与憨气,露出纯情有趣的大男孩本质。 这让他再次好笑地确认,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实力、性子,楚云淮真像一头雪豹修成人形。 既是神秘的雪山精灵,也是孤独的雪山王者,聪明强大,与人保持距离,不会轻易伤人伤己,在任何困境里都会努力求生。 看着很有攻击性,其实就如“大型银灰长尾猫”,只要把握好距离,掌握好技巧,就能与他和平共处。 最关键的是,他们确实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倘若没有他提供解谜思路,分担压力,以及牺牲一些个人利益……他不会这么顺利地当好领队大哥。 秦问疏收敛神色,摸出手机,查看目前找到的所有线索。 他是想抓紧时间找线索,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毕竟这是真实求生游戏,限时7日,他们在跟时间赛跑,跟游戏斗智斗勇,没人输得起。 然而,就如《诗诡》所言,“生死有命,成败在人”,他很清楚,“人”既指个人,也指团队。 他必须要为众人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有所妥协。 清晨6点半,卷发女第一个醒过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推醒身旁的寸头男,让他陪她去茅房。 寸头男睡眼朦胧地搂着她,一路打着呵欠,打开房门一脚跨出去。 “啊!!!” 她揪紧他的手臂,用超高分贝的嗓音惊醒了秦问疏和楚云淮,其他人也被吓得要醒不醒的。 “有、有鬼!树林!红衣!!” 她被吓得无法顺畅地组织语言,只能尖声强调关键词。 寸头男已经是睡意全无,使劲揉了揉眼睛,四处寻找,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进树林了!” 两人争论着,秦问疏和楚云淮走到他们身边。 秦问疏把昨晚拍到的“一抹红色裙摆”递给卷发女看,“是这种款式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我就看见是红衣,一进树林就不见了!” 他耐心追问:“你有看清背影吗?可以分辨出来男女吗?” “没有……我就看到那诡影飘得很快!红色衣角被风吹起来了!在树林边缘一闪就没了!” 楚云淮眼尖,侧头看到右门边上多了一个花篮。 “哇哦,还送礼物来了啊。” 他抬手取下来,四人凑近细看。 篮子里的花朵沾着露水,是不知名品种,五颜六色,美丽新鲜。 花朵中间放了一壶酒、两个酒杯,都是素雅清淡的青瓷,壶嘴隐约飘出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 “啧,月下独酌,花间有酒?有这么给线索的吗?反套路玩成这样真要给我整得不会玩了……” 第8章 迷魂岛⑦ 第八章 寸头男和卷发女去了茅房,楚云淮提着花篮与秦问疏回到客厅里。 除了西装男还在睡,其他三人都被吵醒了。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好好研究这份见面礼。 马尾女揉着眼睛问他们:“你们去哪儿摘的花啊?好漂亮啊……” “不知道,红衣诡影送来的见面礼。” 楚云淮的嘴比心快,习惯性地一句话就吓得马尾女呆愣地看着他。 眼镜男理智发问:“是穿红衣的[引路人]吗?” “有可能。”秦问疏点头,用手机把“红色裙摆”照片和视频发给大家,并说,“这是昨晚到达空地时我拍到的东西。避免当时引起大家的恐慌,我留到现在才说。” 马尾女匆匆看了一眼照片,直接放下手机,捂着心脏深呼吸,颤抖着说:“谢谢你们现在才说,不然我肯定睡不着了……” 眼镜男还算胆大,直接打开视频研究。 阴森诡谲、让人心悸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让他的心跳和视频的抖动同频。 视频里,楚云淮拿着手机站在路口和空地交界边缘。两者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致命的分界线,他的脚后跟堪堪擦着这条线站在空地上。 头顶的月光笼罩着他,让身后的黑暗不能继续缠绕和抓住他。 一向淡定自信的他露出茫然惊慌的神色。一双迷人眼眸看着镜头,实际眼里没有镜头,整个人呈现魂不守舍的异样。 他的身后是狭窄逼仄的泥路,路两旁是葱郁的树木草丛。叶片被手机光照得翠**滴,叶尖凝结了雨珠。枝丫在路面上投下诡影,状似无数缠绕在一起的手臂手指,连同那一串血色脚印刺人眼球。 而在路左边拐弯处,距离楚云淮也就四五米吧,一抹红色裙摆吓得人心脏骤停。 眼镜男看得投入,犹如身临其境,陡然产生一种心脏被捏住的错觉,疼痛与窒息感把他缠得死死的。 他的双眼失神地盯着虚空,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想不了。 唯有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恼人的风雨声,聒噪的虫鸣鸟叫,轻快的脚步声,绵长的呼吸,诡异的呓语……所有声响交织在一起,编成一张裹住他心魂的蛛网,让他动弹不了,逃离不了,只能等着被一点一点蚕食。 直到有人猛然地推了他一把,椅子脚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划破那张“网”。 眼镜男惊恐地缓过来,双手死死地捏着拳头,像濒死缓过来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众人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看个视频怎么看成这样。 “你怎么一副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推醒他的寸头男十分不解地问他。 “这视频,”眼镜男艰难地开口,“这视频不能看!有诡!” 他把自己刚才的遭遇说给大家听。 “天啊,这么恐怖啊……还好我不敢看……”马尾女低声说着。 然而昨晚,秦问疏独自研究了十来分钟,没有产生任何异状。 考虑到大家的情绪与状态,他直接提议:“好,大家先把照片和视频删了再讨论吧。” 除了没醒的西装男,所有人迅速照做。 他又解释:“我昨晚研究时没有产生异状,没有意识到它们可能有问题,不好意思。” 马尾女接话:“可能是和个人心理状态有关系吧?秦哥你太冷静强大了,我好佩服!拍到血色脚印照片都不手抖……我们做不到!这不能怪你!” 眼镜男也点头说:“对,应该是我自己有问题……” “都别争了,一句话:都有问题!”楚云淮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结束争论,又晃了晃黑色手机,“副本产品就如副本规则一样具有双面性呗,正面作用与负面影响同时存在。” “确实,”卷发女难得赞同他的话,“要是拿着手机到处拍拍拍就能找到所有线索,太简单了!” “我觉得好像也没有简单多少……”寸头男弱弱地反驳。 “那是你不动脑!”卷发女瞪他一眼。 “那你就是有脑也不想动。”楚云淮接话。 唉,他本来也是有脑也不想动。奈何身边人不拿他当外人用,一口一个“小楚”“我和小楚”“小楚除外”……冷静温柔的嗓音糊了他的耳朵与心神,拒绝不了啊! “说得像你很想动脑一样。”卷发女白了他一眼,“不就是像只花孔雀开屏给人看嘛!” “……” 行吧,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小心思,就不反驳了。 楚云淮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他发现这个娇小姐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不是什么都会说出来,并非无脑怼人、撒娇以及发癫。 等他俩不再互怼,秦问疏才开口分析:“手机、线索,包括食物与水,可能都会对我们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啊?这都不安全,那我们怎么办啊!”马尾女开始怀疑岛上的一切都有问题。 “这种负面影响应该是细微的,容易让人忽略的。并非如下毒一样的效果,而是给我们的探索适当增加难度。”秦问疏继续冷静谨慎地分析,“就如在桌上给我们点一炷香,香里有一丝负面引子,但香气对我们利大于弊。” “也就是说,香可以不点,手机却不能不用,探索不能不冒险做。”楚云淮的语气很是懒洋洋,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这在考验个人心智,只能自己注意。” 眼镜男揉了揉额头,有些惭愧地低声说:“我会好好调整心态……” 马尾女连忙附和:“我和孙大姐也是!” 孙大姐急忙点头表示:“对对对……” 唯独卷发女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着:“我保证不了一定能调整出来好心态!” 不愧是娇小姐啊。楚云淮被她逗笑了,紧接着听寸头男说“没关系,我会陪着你调整好心态”,又被一把狗粮气笑了! 烦死了! 他便不怀好意地问:“那么问题来了,你们觉得‘红色裙摆’是像‘血色脚印’一样,只能在特定条件下用手机拍出来,还是证明存在一个穿红衣的[引路人]?” 瞬间引得卷发女重温被吓破胆时的惊悚痛感。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大声回答:“我猜是引路人!” 他追问:“证据呢?” 卷发女指了指桌上的花篮:“这不都送见面礼了吗!还写了那块枫叶木牌!” 他顿时眉开眼笑,眼眸亮晶晶的,并狡黠地反问:“那你说引路人究竟是真人还是诡影?” 好家伙,又给他绕回原点了。 卷发女一时语塞,想不到合适的反驳语句,只好看向秦问疏:“你还不管管他!他故意说怪话搞我们心态!” 颇有一种“你家的花孔雀吓到我们了,赶紧带回去管教一番”的有趣意味。 你别又来一句“小楚巴拉巴拉……”,我被狂塞狗粮,受够委屈,没人撑腰也就罢了,回怼几句还不行?那是真要闹了! 楚云淮正想着,却听秦问疏轻笑一声:“他只是在与你友好地分析谜题。” 就如花孔雀都用尾羽扇她脸上来了,尖嘴啄她手臂了,你还一脸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说“他很乖的”? 卷发女气得眼冒火光,楚云淮却是身心舒畅,双手环胸,冲她挑了挑眉头,唇角也是勾起挑衅的弧度。 “你……” “好了,别斗嘴了,我们来分析这个花篮吧!” 寸头男赶紧阻止她,把话题引回正事上。 众人用肉眼看花篮、酒壶和酒杯都没发现线索,只能照旧拿起手机拍拍拍,发现酒壶和酒杯底部都是同一个猩红的古体字。 他们齐齐看向卷发女,楚云淮更是一副“这才是该你表演的时候”的神情。 卷发女心里有气,但因专业对口,不好在这种正事上耍娇小姐脾气,只能臭着脸指出来:“甲骨文‘我’字。” 出于职业习惯,她顺便科普一串小知识:甲骨文“我”字的形态像一把带长柄的锋利刀具,呼应古代战士手持武器形象,很有力量感。既是在表达勇敢和力量,也是在凸现自我保护和防卫意识。① 楚云淮一听,结合之前的金文“月”字,感觉《诗诡》APP不止是单纯用这些字设置线索,还有敲打人心的意思呗? 进本不到半天,他发现它在反复强调那句话,“生死有命,成败在人”。 一个缺德诡异游戏搁这儿玩上“寓教于乐”那一套? 这就意味着游戏设计感强烈,人味太重,意图明显,是在暴露它的不足之处。谜题谜底也就更容易显现出来,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难解。 “木牌上的‘月下独酌’,天上的孤月,眼前的‘花间有酒’,以及带有‘我’字的酒杯……可以确认核心诗词是李白的《月下独酌》了吧!” 马尾女高兴地总结,沉重的心轻松了许多。 眼镜男皱着眉头发问:“我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直接给线索?甚至等于白送我们关键答案?” “我说了啊,想用‘反套路’给你整得不会玩了!”楚云淮秒答。 “对,如果这个线索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但由[引路人]直接送来,包括那块枫叶木牌,说明他别有用心。”秦问疏冷静作答,“很明显,比起设计高难度谜题为难玩家,《诗诡》APP更想利用玩家心理给谜题上难度。” “对啊,我就问你们,给人设计一道极其复杂的谜题有趣,还是把人放在人性困境里,看着他们围绕一道简单谜题,花式秀智商、秀素质、秀人性……更有趣?” 楚云淮一问出口,大家都是神情复杂,陷入沉默。 马尾女满脑子都是哀嚎:天哪,我的脑子一团浆糊了,最讨厌研究人心人性了啊…… 眼镜男则是在分析秦问疏和楚云淮解谜时的思路。 前者是因为冷静强大,学识够用,很快就能根据线索联想和推导答案是什么。 后者总是灵机一动,根据一般人很难想到的点去得到答案,好像是在用游戏设计者的思维和角度? 说巧不巧,卷发女突然意有所指地反问:“那么,[引路人]和[游戏设计者]混在玩家队伍里,和他们一起冒险解谜会不会更有趣呢?” 眼镜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也是嗡嗡嗡的。 这不就是说……秦问疏像[引路人]?楚云淮像[游戏设计者]?所以他俩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他越想越心里发凉,后背冒冷汗。 按常理来说,进本之后就该有个[引路人]角色给他们介绍规则,引导他们做任务。等于是让他们明白主线目标,以及确认有个共同敌人。 他看到楚云淮才会怀疑他是[引路人]。 秦问疏出现后,他又产生新的疑虑:[引路人]会不会潜伏在玩家队伍里? 也许是在极力减少存在感,可以默默地下手害人? 也许是大胆地做领队,之后害人时可以说是“决策失误”? …… 在不确定副本类型与规则的前提下,他看谁都是可疑对象。 在此基础上,谁最有能力害人自然就让他最害怕。 听完卷发女的话,楚云淮下意识地看向眼镜男,果然看到他一副陷入头脑风暴、无法自拔的模样。 唉,都说他爱动脑子,但脑子不一定够用了嘛!这不又在当场表演给他看了? “嗯,有趣,太有趣了……”楚云淮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拿着手机起身往外走,“你们聊,我想法子洗澡去了。” “我也去找房间钥匙。”秦问疏跟着他起身,嘱咐马尾女一句,“小季,需要你看好酒壶、两个酒杯和三个碗,可以吗?” “哦,好的!没问题!”马尾女连忙点头。 目送两人离开木屋后,客厅里清醒的5人陷入尴尬的沉默,谁也没说话。 马尾女想了又想,鼓起勇气开口:“我觉得大家在这种诡境里,互相不信任彼此是很正常的。但我觉得秦哥和楚哥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会引来各种角度的质疑……就太不正常了!” “嗯……我很笨,不太能听得懂你们在解什么谜题,”孙大姐跟着小声开口,“我只知道他们很照顾我们,不应该这样……” “呵,”卷发女冷笑一声,讥讽地回答她们,“嗯嗯嗯,你们哪天被他们当炮灰推出去也很正常!蠢死了!” 她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 “小雪!”寸头男喊了她一声,又对她们道歉,“对不起!她只是受到了惊吓,想太多了!你们别放心上!” 他紧跟着追出去。 “她说得对。”眼镜男忽然开口。 “……” 怎么就对了啊?到底对在哪里啊?有充足的论据吗? 马尾女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头雾水。 眼镜男盯着她,镜片反射着刺眼的光,并字字用力地告诉她:“现在这种程度的探索,他们可以承担风险,才会亲自上阵。未来就不一定了。” ①引用讲甲骨文我字的资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岛⑦ 第9章 迷魂岛⑧ 第九章 木屋外已是天色大亮,头顶的明月已经退场,一轮朝阳浮现隐约的轮廓。 绚烂的光芒晕染着天边,呈现充满生机与朝气,附带朦胧清雅诗意的美感。 换作平常,楚云淮肯定随手一拍,再发条朋友圈显摆。此刻却是有点“创伤后遗症”,不敢随便拍它。 他又想到自己在现实里处于“薛定谔的死亡状态”,要说委屈与怨气,谁比得过他? 但他不会也不能把这事儿说出来。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感同身受,甚至可能因此质疑他:为什么就你会被《诗诡》APP这样区别对待? 他能怎么回应?算我作孽太多?算我心有亏欠?算我倒霉透顶? 但凡他这么一说,等于是自己送上门给他们当“帅哥靶子”,加大他是[引路人]的嫌疑,减少他们对彼此的怀疑,等于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呗? 呵,真当他来这儿当大善人啊? “生气了吗?” 跟着他走出来的秦问疏温和地问他。 这感觉就如昨晚初见一样。 被众人无端猜忌和七嘴八舌烦得不行,楚云淮想着“救人救己是很难的事儿,但伤人伤己可就简单咯”,正要开口说话刺激和煽动他们时,秦问疏就如清风明月出现在他眼前。 他知道自己有脑子,但不一定够用,想活下去就得有人与他配合,与他取长补短。 如今的秦问疏显然就是对的人。 至于他是“黄泉引路人”也好,是“天赐/诡配神队友”也罢,反正他长得让他赏心悦目,一开口就是他的心灵良药,比起被一群坑货害死,他宁愿与他相处和周旋一段时间,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死就死呗。 “不是。”楚云淮否认,盯着头顶的谷口边缘又说,“你看这个地势,就像一个壶口瓶去掉了瓶口,我们在壶底,成了坐井观天的蛙。” “嗯,很生动形象。”秦问疏点头。 “现实经历让我们8人具有不同水平的眼界与能力,但在此刻,只能看到同一片天。”楚云淮继续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有些人不因视野受限,努力猜想幕后之人的思路与意图,努力带着大家找线索逃离此地。” 秦问疏说得不急不缓,没什么情绪,单纯是在陈述事实。 “有的人因为涉及生死和能力不够,一边感谢和依赖他们,一边担心帮不上忙,甚至是拖后腿而被利用、抛弃。” “你不生气吗?”楚云淮把疑问抛回给他。 结果他回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有点生气。” 他挑着眉头将他上下一打量,半信半疑地夸他:“那你藏得真好,我真没看出来。” “因为有你分担压力,开心大过了生气。”秦问疏答得迅速流畅,脸露笑容。 “啊……” 楚云淮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 秦问疏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清风明月,雪山冰湖,也就像是一朵冷静优雅的高岭之花。 他行走在水岸沙地里的清贵模样,加上名字里的“疏”,又让他联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他便认为他是一个心思缜密、情感内敛的人。 没想到他这么“直爽”? “我是普通人,我也会害怕。”秦问疏淡笑着告诉他,“所幸我运气不错,一眼看中的队友主动向我走过来,对我说‘晚上好’。” 这就是双向奔赴啊! 楚云淮再次感到身心舒畅,眉眼间都是笑意,并反问他:“这就是你满口‘我和小楚’,不拿我当外人用的原因?” “嗯……”秦问疏斟酌用词,没想出合适解释,索性直接回答,“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合着还怪上我咯?” 两人正说着,一旁又冒出来酸溜溜的话:“不是找钥匙吗?又搁这儿拍上恋综了?” 楚云淮看过去,卷发女臭着脸看着他们。 寸头男尴尬地解释:“抱歉,她就是被那个诡影吓到了才会乱说话……我们来帮忙找钥匙的……” 毕竟是涉及生死,自信如楚云淮会心生恐惧与戾气,冷静如秦问疏也会感到害怕与生气,谁又能完全保证自己情绪稳定,不做错事? 何况卷发女说话气人归气人,该做事时她也真的在做。 “我明白。”秦问疏冷静地开口,“无论大家心里怎么想,只要配合起来实现共同目标就可以了。” “好好好,我们一定配合!”寸头男连忙点头。 四人决定先把木屋附近探索一番。 木屋里,听到眼镜男发表的,怀疑他俩的“高见”之后,马尾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才认识几个小时,她不能认定他俩就是好人,不会伤害自己。 但她回想眼镜男初见楚云淮,两次质疑他是“引路人”时,毫无理由。就说“你给我的感觉像”,一下子就把他架在火上烤着,让其他人都对他心怀疑虑。 如果是她被这样质疑,她该怎么办?只能当场哭给大家看,反复说“我不是引路人”。 可谁会相信、同情和帮助她呢?多半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想为她站队、惹麻烦。 但她觉得楚云淮和秦问疏会出声解围。 因为他们足够强大自信,就算怀疑谁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只会找线索和证据,以理服人。 此外,楚云淮明显是大少爷脾气,惹着他了就是自讨苦吃。可他并不暴躁易怒,属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怼人归怼人,帮人时也不含糊,总在解谜时提供关键思路。 秦问疏就是冷静温和,情绪稳定的领队。 他做决定都在尽量顾及众人利益,没有忽略和嫌弃团队里的弱者。像西装男摸木牌受伤,到现在都没怎么帮上忙,他既没骂他鲁莽犯蠢,也没嫌他拖后腿之类。 最关键的是他俩才22岁,只比她大2岁,比其他人小好几岁。 作为团队里的弱者,她不相信和依靠他们解谜通关,难道去靠凭感觉肆意怀疑人,忽略弱者利益,能力不如他们的人? 何况她知道,越是自身实力不行的人,越会轻易伤害不如自己的人! 就如大象不会刻意去踩蚂蚁,但大蚂蚁很会欺负小蚂蚁。 她是不聪明,但她不是傻! 马尾女知道如实反驳肯定会引来麻烦,就对眼镜男说:“你们的怀疑有道理,但我觉得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与其乱想乱说,不如多做实事。比如现在就该去帮忙找钥匙!” “……”这下轮到眼镜男无力反驳了。 “那我们也去吧?”孙大姐主动开口。 “我觉得你可以先去做早餐,因为大家昨晚吃面时都很轻松开心。”马尾女对她友好地笑笑,并指着眼镜男说,“像他就默默地吃了两大碗!” 眼镜男被她指得有些恼羞成怒,却不能否认,就对孙大姐说:“你做好一日三餐就是在帮忙。” “哦哦,说得对,”孙大姐腼腆又开心地点头,“那我还是煮面吗?要不要换成煎饼之类?” “我问一下他们吧……”马尾女走到一旁,打开窗户问屋外的人,“秦哥,你们早上吃面还是吃煎饼啊?” 四人正通过手机镜头发现,枫树身上刻着一个“楓”字。 楚云淮有点饿意,就说:“煎饼加点肉罐头应该很好吃。” 卷发女和寸头男也想换口味,秦问疏便回复马尾女:“吃煎饼。另外,你去厨房找把铲子之类……拿火钳过来也行。” “好的!” 楚云淮问:“你怀疑枫树下埋了东西?” “应该是吧。”秦问疏也不太确定,“这个字不用甲骨文、金文之类古体,你们怎么想?” “用不用什么字体也有讲究?”寸头男很疑惑。 “当然有讲究!”卷发女白了他一眼,“甲骨文、金文是汉字演变过程中的某一阶段。但繁体字对应简化字,整个概念变了,懂吗?” “哦,懂了!小雪就是聪明!” “那是你笨!” 啧,又喂上狗粮了?还让不让人有胃口吃饼了?楚云淮暗自叹气,勉强忍住,没有开口怼他俩。 “嗯……用繁体字设置一些线索,用甲骨文等设置另一些线索,它们不是一类线索?”秦问疏总结。 马尾女拿着一把小药锄跑过来递给他。 他拿着它对着“楓”字的树底轻轻地挖着,谨防破坏里面可能埋着的东西。 其余4人蹲在他身边看他挖宝似的,紧张又期待。既怕挖出诡东西,又怕挖不出东西,还怕挖出来的东西和房间钥匙没有关系。 谁都不想继续“往门兴叹”,不想隔着一道门想念睡不到的床,何况房里应该还有线索。 2分钟后,秦问疏挖出来一个枫木盒子,约是一本中华字典的尺寸,只是高度多了两三倍。 整个盒子方方正正,光滑干净,严丝合缝,没有锁扣。 秦问疏晃了晃,“好像是一串钥匙的声响。” “太好了。”楚云淮由衷地感慨,“再不让我洗澡真的要闹了!” 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矜贵的大少爷,要不是不想为难他,他昨晚就要坚持找到钥匙、分好房间、洗澡之后再睡! 秦问疏用手机观察盒子,只看到底部写有“楓”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开盒的线索提示。 “说明机关在内部,要从里面打开。” 正当此时,屋里传来眼镜男的怒骂声:“蠢货!你怎么敢偷喝酒啊!就喜欢找死吗!” “我他妈手痛喝口酒碍你事了!你个崽种竟然咒我死!” “哗啦”一声,有东西砸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传到屋外。 别是……酒壶、酒杯或者碗碎了吧? 楚云淮烦躁地摸了一把头发。 懂了,谜题简单,人就不简单呗? 第10章 迷魂岛⑨ 第十章 屋外的人赶回木屋,看到西装男与眼镜男已经在客厅角落里互殴起来。你一拳我一脚,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字句。 他们打得长桌偏离原位,几把椅子倒地,地上全是白瓷碎片,踩上一脚就是刺耳声响。 孙大姐站在一旁,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无力地说着:“你们别打了。” 都是蠢货!楚云淮在心里郁闷地骂着,然后双手揣兜,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没有要过去阻止的意思。 秦问疏绕过他,把枫木盒子往桌上一放,冷静地走过去拉架。 寸头男也跟上去帮忙,喊着:“都是哥们儿!在这里打什么架啊!” 谁跟你哥不哥们儿的!楚云淮在心里回复他。 “完蛋了完蛋了!”马尾女突然惊慌地说着,满脸通红自责,“秦哥让我看好这些东西的!我、我又去送小药锄,就让王哥帮忙看着,怎么就打起来了啊……” 这倒是提醒楚云淮了,“花篮呢?你放哪儿了?” “就放在桌上的!哎,怎么没看到啊?” 客厅里没有花篮的影子,地上也没有青瓷碎片。 线索没有全毁?还行。 楚云淮抬腿去寻找花篮。 一旁的卷发女忽然幽幽地问他一句:“线索比人命重要?” 他一愣,扭头看她,看见她露出平静中满含嘲讽的神色。 “这得先问你自己。” 他把这个致命问题抛回给她,一眼发现厨房门口后面的花篮。 估计是眼镜男或者孙大姐动了脑子,及时把线索转移到了安全位置。 他蹲在花篮面前细看,用手机确认一遍,酒壶、酒杯和碗都有古体字标记,都是完好无损。 他拿起酒壶晃晃,听声响发现里面的酒没怎么减少。揭开瓶盖一看,似曾相识的酒香扑面而来,刺激得他的脑子蓦然发懵,眼神开始放空。 他的眼前浮现记忆片断。 6岁那年的盛夏,那轮烈日的光灿烂得连多年时光都没能将它消磨殆尽,把记忆晕染出来明黄色调,美好又灼眼。 一家三口住在蓝白色的湖景房里,一袭红裙的妈妈牵着他穿梭在满园奇花里,一边摘花,一边跟他说花名。 可他就想着回屋玩游戏,满脸不乐意,左耳听,右耳出,不愿让花名在他脑子里留下痕迹。 她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折了一根花枝轻拍他脑袋一下,“就想着贪玩,当罚。” “哎呀……”他捧着脑袋喊冤,“妈妈你干嘛打我呀,我记住这些花名有什么用嘛!” “你现在怎么能确定未来会不会用上呢?多学多记没错的。” “可我的脑容量是有限的!什么都想记住就可能什么都记不住!” “哇,你好会狡辩啊……” 母子俩就如朋友一般斗着嘴。 她没有继续为难他,摘了一堆花放在篮子里,篮子是由轻淡红棕色枫木制成。 她最后摘的是红玫瑰,一个没注意,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她蹙眉,缩回手指,用拇指抹走指尖的血。 他注意到这一幕,心疼地抓着她的食指给她吹吹:“不痛不痛……” 她好笑地揉着他的小脑袋,欣慰又温柔地夸他:“小淮真乖啊……” “小楚,醒醒……” 冷静温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伴着轻微的一推,将楚云淮从记忆里拉回来。 他像回不了家的迷路男孩,俊毅五官流露无助感觉,看向他的眼神显得茫然脆弱。 “你被酒香迷惑了?”秦问疏询问他。 “嗯……”楚云淮把酒壶递给他看,“应该是一种自制花酿,也许用的就是这些花。酒呈血色,酒香醉人,这都敢随便喝,太有勇气了。” “他应该也是被迷惑了,走吧。” 客厅里已经恢复平静,众人扶好桌椅,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西装男和寸头男分别坐在桌子两边,都是鼻青脸肿,谁也不服谁。 “还好我昨晚摘了一堆草药,我去弄药……”马尾女庆幸地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我也去拿扫帚打扫地上碎片……”孙大姐跟着回厨房里。 楚云淮把花篮放桌子上,与秦问疏分别拉开椅子坐下。 众人看了一眼花篮,发现一堆线索完好无损,明显松一口气。 “我们发现这是一种自制花酿,酒呈血色,酒香致幻,很容易诱惑人倒一杯来尝尝。”秦问疏平和地说着,“邹哥因为手指受伤,本就心态不稳,所以——” “受伤是因为他自己摸木牌造成的!又不是我们让他摸的!”眼镜男气愤地打断他,把暗藏的怨气一股脑宣泄出来,“连孙大姐都在为我们做吃的,他受伤后做了什么?拖后腿!捣乱!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他,他早就把酒喝完了!” “那你做得好啊。”楚云淮笑眯眯地夸他一句。 眼镜男看他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 西装男不服气地反驳:“我他妈怎么知道那块木牌摸一下就出事?” “对,这是关键点。”秦问疏及时打断他们的争论,“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想强调一点:团队合作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各自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 众人觉得有道理,无人开口反驳。 “现在,从这块木牌开始分析,”秦问疏拿出手机,把枫叶木牌照片调出来,“我们得到两点线索:第一点,这是通关指引。由它可知,找到船票,在第7日的夜半,我们持票登船。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他环视众人一眼,郑重地强调一遍:“无论你们心里有什么疑虑,只要没有找到准确合理的线索推翻这个目标,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此发表异议。” 冷静温和又不失强势,这就是领队大哥应该有的模样。 楚云淮想着,补充说明:“在座各位都是有脑子的人,平时可以头脑风暴,在关键问题上只需要一个脑子做决定。我听秦哥的。” 大家都看出来他是团队里说是“刺头”也不为过的人,他都这样表态了,谁还敢表露异议? “对,我觉得秦哥做领队,楚哥做副领队特别好!”寸头男对他俩竖起大拇指,“你们年龄比我们小,能力却比我们高了N倍,这声‘哥’我喊得心服口服!” “什么哥不哥的,让你说话了吗!别丢脸了!”卷发女恼怒地拉了拉他的手臂。 “我实话实说嘛……” 西装男回答:“知道了……” 眼镜男则说:“我没意见。” “好,第二点线索:这是[引路人]写的。”秦问疏接着说,“大家应该都有一些游戏经验,一进游戏就有新手指引,通常是用文字或NPC给我们科普世界观、确认任务目标等。” “枫叶木牌就是这类指引物品。当我们发现它时,上面墨迹未干,我们猜想是[引路人]亲手写的,且刚挂上去不久。昨晚的“红色裙摆”,眼前的“花篮”等线索,让我们更加确认存在[引路人],但不确定他是真人还是诡影。” 大家听他冷静仔细地分析着,发现一团云雾般的前方犹如出现一条路,他带着他们逐步往前探索,终会在某时某刻找到“船票”。 “关键点是,我们一开始都没意识到枫叶木牌会伤人。”秦问疏划出重点,“这就是小楚强调的‘反套路’。” “对,就这么说吧:他不去摘,我可能就摘了。”楚云淮坦白地说着,“我这人比起出发点更在意结果。我不管你们做事是因为好心、无心还是恶意,只要结果是对实现共同目标有用,那就是在发挥作用。” 西装男听出来他的意思,立刻说:“对!我当时觉得这块木牌不干净才想摘下来的!我受伤了,大家都知道木牌不能碰,我就是在发挥作用!” 他有了底气,狠狠地瞪了眼镜男一眼。 大家听着还真觉得有道理,联想后来给他治伤也说明草药可以用。 反正他不试错,别人就得试错。 “别人给你找台阶下,你还真以为在夸你?”眼镜男讥讽他,并问,“那这个酒该你喝吗?要不是我上完厕所,及时阻止你,等你喝完了,后面要用酒怎么办?” “我……”西装男支支吾吾地反驳不了,索性摆烂直言,“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一醒来就闻到这个酒香得不得了!我的手指又痛起来了,我就倒了一杯来喝!对我的伤比草药还有用!” 是真有用还是以毒攻毒了?楚云淮摸着下巴思考,不太确定。但看他一时半会儿没出事,猜想有毒应该也是慢性毒,或者致幻效果之类。 “嗯,大家谨记教训:探索需要冒险和试错,但不等于贸然做事。”秦问疏理性地总结,“我想大家应该意识到了,[引路人]一直在刻意引导我们怀疑彼此。” 楚云淮又做出意味深长的补充:“最有意思的是,总有人怀疑明牌[引路人]和暗牌[引路人]在打配合……” 眼镜男心虚地皱眉,卷发女直接瞪他一眼。 “团队不是你俩的一言堂!我们合理提出——” “你们不合理。”楚云淮直接打断她说话,神色认真了许多,“一个初次见我就说感觉我像[引路人],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玩意儿,反正看我哪儿都不对……动脑子不是这样动的。我叫‘楚云淮’,不叫‘楚大冤种’,OK?” 眼镜男与卷发女都是无言以对。 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都把怨气和矛盾讲出来,又一一对应解决,场面顿时明朗许多。 “团队合作就是这样,在互相质疑和忍让中做事,最终配合起来实现共同目标。”秦问疏继续冷静总结,“现在,大家记清楚,最好是在手机文档里写下来: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找船票,在第7日夜半时持票登船。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红衣诡影,也就是[引路人]。” 众人听话地摸出手机记下来。 秦问疏又把花篮和枫木盒子指给他们看。 “我们现在就是等孙大姐做好煎饼,边吃饭边解决这些谜题:一是打开枫木盒子,拿到钥匙分好房间,再看房里有没有别的线索。二是根据目前的线索讨论核心诗词是什么,以及安排下午的探索计划。” 第11章 迷魂岛(10) 第十一章 马尾女用草药泥给眼镜男和西装男治伤。 西装男的手指伤口已经停止腐烂,显然是古怪的酒起了效果,比草药更管用。 他便下意识地看向花篮里的酒,欲言又止。 楚云淮看穿他的心思,直接反问他:“[引路人]能在木牌上反套路、设陷阱伤人,你认为他还会好心送你治伤的酒?” “哦……”西装男没办法反驳。 “这壶酒不会是用来治伤的,毒性和致幻等副作用应该会在之后缓慢显现。”楚云淮转头提醒众人,“谁也不确定它是不是解谜的关键物品。也许游戏就想误导我们把它拿来治伤,等消耗完了,要用它时就对着空酒壶干瞪眼呗?” “楚哥说得对!”马尾女连忙附和,“大家受伤后就敷草药,忍忍痛嘛,没必要冒险喝古怪的酒。而且秦哥也说了,手机和线索等可能附带‘致幻’因素,痛感很可能在关键时候提醒大家保持清醒!” “对,就如适当的恐惧感提醒大家真实存在,没有恐惧反而容易深陷险境。”秦问疏补充,又说,“等分好房间,我会妥善保管这些线索。我不会私用,也不能给大家用。” “那你一定要保管好,我不怀疑你,我就怕有人偷酒喝!”眼镜男意有所指地说着。 “你他妈又想找打是不是?”西装男立刻暴怒地质问他。 打,往死里打,少一个坑货,多一份生机。楚云淮懒得管这俩人,拿起枫木盒子研究起来。 “安静,我们该讨论核心诗词是什么了。” 秦问疏并不废话,一句话就把场面控好。 “因为枫叶木牌等线索,我们把李白的《月下独酌·其一》作为参考答案之一。现在需要大家根据这点发散思维,有什么说什么。” “我怎么有种梦回语文课的感觉……”寸头男小声嘀咕着。 “你怕是连这首诗都背不出来,还好意思说。” 卷发女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接着说自己的分析。 “我觉得大多数国人想到古诗词,多半就是李白的诗词。他的诗词奇幻浪漫,情感充沛,擅长将表层意象和深层寓意完美结合与表达,这首《月下独酌》就很典型。” “对,它不算复杂,但意味无穷,适合用来设计副本线索。”秦问疏点头。 “是不是可以推测《诗诡》APP的偏好?”眼镜男尝试分析,“用李白的诗词设计5个副本完全可行吧?” “那就太简单了。”楚云淮开口反驳,“它肯定是想把核心诗词作为关键谜题之一,会有意无意地误导我们乱猜。你不妨想想李白有没有写‘枫’的诗词?” “对耶!我们忽略了满眼的‘枫叶’!”马尾女恍然大悟,又为难地说,“但我一想到李白的诗词就是关联月、酒、花等意象,关于枫的我真不知道。” 卷发女也说:“我印象里是没有的,说明还存在别的诗人写的核心诗词。” “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眼镜男顺势猜测,并细致分析,“进谷的山路,谷中的木屋,满眼的红枫叶,笼罩全岛的霜雾?我认为比较贴合此时此景……” “有道理。而且《山行》写秋景,但不悲秋,反而表达在逆境里积极向上的情绪,和《月下独酌》的内核相似。”卷发女顺着他的分析说着,“李白生于盛唐,杜牧生于晚唐,两首诗词一结合就是在表达,身处晚唐也要积极觉醒,不忘延续盛唐的灿烂?借诗词敲打我们?” “哇,好有道理!”马尾女被他俩说服了。 西装男只能一脸茫然地听着。 “你们分析得很好。”秦问疏却把“枫叶木牌”照片指给他们看,“但我认为需要进一步结合上面的话。” 众人拿着各自的手机细看一遍。 【月下独酌,冷月无心,苦海无涯。 寻花问叶,七日夜半,持票登船,方可解脱。】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第一句话:‘我’于月下独酌,感慨冷月无心,哀叹苦海无涯?”秦问疏引导众人思考。 “对耶……”马尾女又点头附和,茅塞顿开,“感觉在表达一种低落丧气的情绪!甚至是在抱怨和指责‘冷月’怎么不指引‘我’脱离‘苦海’?” 眼镜男和卷发女陷入思考。 “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同一句话做出一模一样的解读。这就是文字容易误导人的根因。” 楚云淮开口作出别样的分析。 “单看这句话,你可以理解为是在感慨抱怨之类,也可以理解为是在冷静描述事实。再往难点一想,‘月下独酌’不是特指李白的诗,其实是在单纯描述‘我在月下独自喝酒’。而它有意用这四个字误导你往这首诗去想,就是想让你猜错核心诗词。” 卷发女抬眼看他:“你真的好会用游戏设计者的思维解谜。” “游戏的本质就是在与游戏设计者斗智斗勇。”楚云淮指出解谜关键所在,“仅靠各自的玩家思维跟着线索解谜,很容易解读错误。比如现在,你发现这些字句好像指向不同答案时,符合设计者意图的才是正确答案。” 眼镜男开口质疑:“这不就说明谜题线索存在漏洞?” 楚云淮回答:“没有游戏不存在漏洞。” “哦,我懂了!其实就跟做阅读理解题一样!”马尾女立刻想明白了,“我们的解读是有道理,但未必符合老师给的参考答案!” “对,语文题做错了只是扣分,我们现在解读错了容易丢命。”楚云淮语气平静地说着让人后怕的结论。 众人一时陷入不安的沉默,只觉得木牌上的寥寥数语编织起困住他们的迷雾,让他们难以找到正确前进方向。 “唉……我听你们说了半天,最后是把前面的结论推翻了?不是吧?” 寸头男露出一副“不要这样啊”的惊恐表情。 “不是。”楚云淮反驳,“我们就把《月下独酌》列入参考答案之一,需要找更多的线索验证。” “对。”秦问疏一出声就等于是给大家吃了定心丸,“我们接着分析,‘寻花问叶’也许是在描述‘探索岛屿’这一行为,也许是在指引我们寻找特定的花与叶,可能是关联‘船票’。” “那‘七日夜半,持票登船’……”卷发女小声念叨着,豁然开朗,“‘夜半钟声到客船’!” 她说得清脆响亮,一下子惊醒迷雾中的众人。 “哦……张继的《枫桥夜泊》?”眼镜男立刻反应过来,高兴地分析着,“有枫、月、船、渡口、夜晚……这么一想是比《山行》更符合……” “嗯,我认为‘七日夜半,持票登船’作为通关指引和目标,应该与核心诗词关联较大。”秦问疏陈述自己的思路,“《山行》更适合拿来设计副本环境,《月下独酌》和《枫桥夜泊》与枫叶木牌等线索关联最大。” “让大家久等了,煎饼来咯。” 孙大姐从厨房里走出来,将一盆香喷喷的煎饼放在桌子上。 虽说都是煎饼,但花样很多,既有酥脆的薄饼,又有口感偏软的油饼,还有蘸着特制酱料的酱香饼…… 一下子就勾起众人的食欲,脑子里没了诗词谜题,只有吃饼!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好香啊!孙大姐你好厉害啊!!” 马尾女嗅着饼香,馋得不行。要不是因为刚出锅烫手,她马上就要拿一个饼大咬一口! 楚云淮也是立刻放下还没搞明白的枫木盒子,盯着盆里的煎饼用力嗅嗅香气。 “确实厉害,把面粉玩出花来了!” 这让他联想父母做的煎饼,各有优点,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些年他四处游玩时,总会在当地走街串巷,寻找各种特色小吃,包括煎饼。 它们的味道很好,但不能满足他。 他再也找不回来想要的味道。 多遗憾。 秦问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没有忽略他高兴的神色下,眼底流露遗憾与悲伤。 “大家喜欢就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这些……回头再给大家做包子馒头……” 孙大姐朴实地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做的这些就是在帮大忙。”秦问疏诚恳地夸奖她,“你让我们不用分心考虑食物,不用担心吃错东西,还能吃到各种美味。” “对的对的!”马尾女连忙点头,“如果没有你,吃什么还得成为我们每天纠结的难题!” 20来分钟后,众人吃饱喝足,又开始对着枫木盒子犯难。 除了底部有个“楓”字,没有任何线索,加上还没锁扣,连秦问疏都是无从下手。 楚云淮便说:“来,现在你们就是游戏设计师,让你们在枫木盒子内部设置开盒机关,怎么设计?” 马尾女开口:“用那个‘楓’字对应什么触发机制?” 他摇头,“我认为它只是一个简单的标记字……” “是不是要联合酒、碗这些线索?”眼镜男猜想着,“倒点酒涂抹盒子表面,可能浮现新的字句提醒?” “嗯?有道理……”楚云淮先是觉得可行,转念怀疑地说,“但这是常见套路,不够‘反套路’……” “等等,”秦问疏提出异议,“我们之前聊过,用甲骨文等古体字设置一些线索,用‘楓’等繁体字设置另一些线索,它们应该是两类线索?也许不能混用?” “是这个道理……” 楚云淮难得感到挫败,想不到解题思路,难免烦躁地晃晃枫木盒子,听到一串钥匙在里面哐当作响。 哎……不对劲! 他把盒子凑到自己耳边小心地晃来晃去,仔细辨认。 众人看他突然这样都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神奇思路,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他,丝毫不敢制造任何声响惊扰他。 毕竟解题灵光容易一闪而过,一旦错过了就很难捕捉回来。 直到楚云淮露出兴奋自信的笑脸,大声告诉大家:“盒子里面是两层!有不同的声音!” 第12章 迷魂岛①① 第十二章 “什么两层?什么不同声音?这……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寸头男满头雾水地看着楚云淮,说出众人的共同疑问。 “听出来的。” 楚云淮继续用平静自信的四个字加深众人的迷惑。 秦问疏侧头盯着他,难得露出涉及知识盲区的好奇表情:“怎么说?” “嗯,这么解释吧,”楚云淮想了想,“面前有两个空间比大小,比如山洞,你可以根据回声之类来分辨它们。” “哦……利用声音传播啊。”秦问疏立刻领悟他的意思,“但用来分辨这个盒子里的空间大小,太考验听力了。” 他之前也是晃过盒子,却没有他此刻的发现。 “说巧不巧,我听力过人呗。”楚云淮露出自信中透着狡黠的笑意。 “我必须说一句,你俩一对话有一种我们无法介入的美感……”马尾女以无比佩服的语气夸赞他俩。 “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解谜需要我们配合起来完成。” 楚云淮敲了敲盒子,继续解释。 “我听出来这串钥匙的碰撞空间被缩小了。如果里面没有划分出不同空间,它发出来的声音应该更加响亮。” “这都能听出来!太厉害了吧!”马尾女忍不住鼓掌喝彩。 “‘不同的声音’又是什么?”眼镜男好奇地追问。 “我认为盒子里面是上下两层空间,钥匙在下面,上面也有东西发出碰撞声,我怀疑是弹珠之类的东西……” “牛!”寸头男也对他竖起大拇指,“这要是没有你在,这个盒子怎么解啊!” “先别夸了,大家接着想想上面这层会用弹珠设置什么机关谜题……” 楚云淮还是没有搞懂最终谜题,只能继续小心地晃动盒子听动静。 “这是故意在用下面的钥匙声响妨碍我听上面的动静……” “是用弹珠设计小游戏?”秦问疏垂眼思考,“怎么玩弹珠……” 西装男因为脑子不好用,一直保持沉默,听他这么一说就脱口而出:“弹珠不就是用来打进洞?” “哎,对啊……”楚云淮受到启发,“把弹珠打进洞触发开盒机关呗……” “所以要在路径上设置障碍妨碍它进洞?”秦问疏顺着他们的思路继续思考,“设计一个弹珠迷宫?” “哇哦,你们说对了……” 楚云淮终于明白里面的弹珠为什么滚得一顿一顿的,很不流畅。 “秦哥,我说给你听,你把迷宫图画下来找路线……” “好。” 秦问疏打开手机文档开始绘图。 两人一配合起来,又成了众人无法介入的一幕。 马尾女用双手撑着下巴旁观他俩,一时间忘了身处诡境木屋,犹如回到大学社团里做活动。 楚云淮穿着一身大牌服饰,银灰圆点衬衣上沾染不少泥土沙粒,一副落难大少爷的模样。但他没空计较这些,专心地晃动盒子听动静,并把信息说给身边人听。 秦问疏穿着一身军绿冲锋衣裤,在野外习惯了处理这类麻烦,也就显得安然自若。他低头在手机上绘图,偶尔回应一声,或者追问一句。 两人一动一静,一个像朝阳明亮热烈,一个像明月沉静柔和,配合恰当,互动美好,引着大家一点一点地走出迷雾。 唉,这要不是相遇在缺德游戏里该多好啊!马尾女在心里哀嚎,郁闷地伸手拿了一块饼吃着。 说巧不巧,卷发女也是看他俩美好得刺眼,想着楚云淮没有回答她“人命与线索哪个重要”,她也看不出来他的答案,但他一直在积极地找线索解谜。 烦得她也是拿来一块饼大咬一口撒气。 寸头男惊讶地问她俩:“你俩的胃口这么好啊?” 还不能让人化悲愤为食欲吗!马尾女郁闷又尴尬地看他一眼。 卷发女则是恨恨地瞪他一眼,含糊地说着:“你不许说话!” 花了10来分钟,秦问疏用黑色线条把“弹珠迷宫”平面图绘制出来。好在它对他而言不算复杂,模拟1分钟,他又用红色线条把正确路线标出来。 楚云淮对着它小心地晃动盒子,逐步地依靠细微声响,移动着弹珠绕过障碍往前走。 秦问疏安静地看着他,发现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呼吸明显放轻,脸颊也是微红,神色认真中透着紧张。 “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5分钟后,枫木盒子内部传来“咔嚓”一声,楚云淮揭开一看,“哎卧槽!” 一个底部安装弹簧的笑脸纸人猛地窜到他眼前,吓得他差点把盒子给扔出去。 众人也是跟着一惊,要么坐直,要么后仰,马尾女更是被吓得吃饼噎着,连忙喝水缓解。 “缺德游戏真会折腾人!” 楚云淮没好气地骂着,再看盒子里,第一层果然是复杂曲折的迷宫。迷宫尽头有一个弹珠大小的洞,显然是触发开盒机关的所在点。 他掀起第一层,看见一串银色钥匙和一个红色弹珠。 “好了,快点分房间,我要洗漱了!” “嗯,我们走吧。” 秦问疏拿着钥匙,提着花篮,带着众人来到一层的房门面前。 钥匙和房门上都没有标号,他只能一把接一把地试。 楚云淮吐槽:“这会儿又不贴心了?存心折腾人呗?” 连试几把钥匙,秦问疏终于打开了第一间房。 众人探头一看,房间里空得让人无语。并排放着两张不算大的单人木床,床上铺着深蓝被褥,看着不会带来多好的睡眠质量。床边各有一张木凳,凳上各有一套深蓝牛仔长袖长裤。 楚云淮翻白眼:“这会儿又贴心地给我们分配好了房间?” “该贴心的时候不贴心,不该贴心的时候瞎贴心!”卷发女郁闷地骂着,回头拍了寸头男胸膛一下,“跟你一个傻样!” “哎哟,这也能迁怒我!” 楚云淮走入房间查看衣物尺寸,“这一套应该是你的,秦哥……” “眼力这么好?” 秦问疏微微挑眉,走过去把花篮放在地上,接过衣物一比量,还真是。 “没办法,天生的,眼力与耳力就是如此过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心虚地垂眼,摸摸鼻尖。 总不能直说我昨晚仔细目测过你的身材吧! 楚云淮又走到另一边看衣服,不出所料,是他的尺寸。 “我寻思这游戏不会是拉我们来陪你俩拍恋综吧?” 卷发女说得烦躁又大声,让场面顿时陷入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马尾女心想,有一说一,我们真像两位主角身边的路人演员啊……话说我巴不得这是整蛊人的恋综!只要不玩命,玩什么都好! 眼镜男又被带动着产生诡异的思考:把昏迷的我们转移到孤岛上拍节目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西装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疑惑地嘟囔:“什么恋不恋综的,我听不懂!是整蛊节目?拿我的命搞节目效果?” 孙大姐更是一脸听不懂地看着大家。 “那你是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楚云淮只恨自己不能果断说出真相:你们见过让主角之一先死一下的恋综吗!都把我当傻X玩是吧! 秦问疏则是淡定回答:“这是游戏给我们制造团队矛盾的手段,不要上当。继续看房间吧。” 紧接着发现隔壁两个小房间里各有一个浴桶,一侧的墙上镶嵌着木板和木杆,摆放着洗漱用品。 “好好好,就这么玩人是吧……”楚云淮被气得无力吐槽了。 再上二楼一看,所有房间的摆设跟他俩的房间一样,只是被褥和洗漱用品有深粉和深蓝之分,也就是男女之别。 游戏事先给他们做好分配:一层房间是秦问疏和楚云淮。二层左一是西装男和眼镜男,左二是卷发女和寸头男。右一是马尾女和孙大姐,以及四个小浴室。 西装男立刻闹起来:“我他妈不想跟他一个房间!” 眼镜男也是大声回复:“我求之不得!” 秦问疏冷静地打破他们的幻想:“这是游戏安排的顺序,不要挑战它的权威。” 他俩闹归闹,没想找死,只能认命,其他人更没意见。 秦问疏看一眼手机时间:“9点了,大家好好洗漱,放松一下。12点集合吃饭,讨论下午的探索计划……” “我再郑重提醒大家一遍: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找到船票,共同敌人是红衣诡影[引路人]。我们只有6日半了,浪费不起,输不起。” 他说得冷静温和,眼神却很强势有力,一一扫过众人,每个人都感觉到很有压迫感和安定感。 他们就是如被迫困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各有脾气和个性,真要闹腾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然而秦问疏控场得当,让他们可以适当发泄情绪,却不会真正放肆地闹腾起来。 楚云淮一边暗想“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神队友”,一边抛出一个要命问题:“我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线索与人命,哪个更重要?” 卷发女惊讶地看向他,他没有回看她,而是扫视众人一眼。 “我希望大家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第13章 迷魂岛①② 第十三章 目送众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回房后,楚云淮一边下楼,一边问:“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我都可以……” 秦问疏看一眼他的衬衣,灰扑扑的,有点儿黏着后背。楚大少爷肯定感到浑身不舒服,却还乐意跟他商量一下,挺好。 “你先吧,我不急。” “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回房后,楚云淮走到床边拿起换洗衣物往外走。 秦问疏喊住他:“你准备洗凉水澡?” “啊,我看气温还行……” “井水很凉的。” “呃……” 好吧,楚大少爷在这方面确实缺少生活经验。 “走吧,去打水,我来烧水。” 秦问疏说得自然,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为情的。 楚云淮便放下衣物跟着他往外走,盯着他的背影,感觉有点尴尬暧昧。 满脑子都是解谜线索时,他没空多想。如今暂时放松下来,他开始胡思乱想。 眼前人是让他一眼心动的对象!与他个性挺合,配合默契,如今要同住一间房,还帮他烧洗澡水…… 唉,他也好想仰头长叹:咱俩怎么就相遇在诡异缺德游戏里!怎么就不是在恋综里! 虽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楚云淮倒也没想在临死前还来一场凄美绝恋。 毕竟这恋爱怎么谈嘛!运气好是携手通关,未来拥有无限可能。运气不好就是双双殒命,生离死别。 哪个缺心眼的人会这样上赶着找虐! 何况他看秦问疏也是一心解谜求生,把调侃他俩拍恋综解释为“游戏制造团队矛盾的手段”,一本正经得笑死他得了! 真把我当好队友处着? 唉……算了,在生死面前谈爱是很愚蠢、奢侈且要命的事儿。我一身亲情债还没还完,别再惹爱情债了呗。 楚云淮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脑子与眼神恢复清明。 两人提着水桶从水井里打水,来回几趟,装满两大锅水。 秦问疏说:“人多,时间紧,你现在就简单洗澡洗头,晚上再来慢慢泡澡吧?” “行啊,我没那么讲究。”楚云淮毫不犹豫地回答,又略显无奈地说,“你别说得我像来度假一样……” 秦问疏笑了笑,挽起袖子,熟练地将稻草树枝缠绕在木柴上,再用火柴点燃后塞入灶台里。 没一会儿,两个灶里燃起了大火。 楚云淮看在眼里,啧,长得清俊贵气,又这么会过日子,不缺人爱吧……哎对了,他搁这儿七想八想,一见面就在心里高歌《咱们结婚吧》,结果到现在都没确认他是不是单身且爱好男! “这里烟大,你出去等吧,水开了我喊你。” 秦问疏一边提醒他,一边因火烤嫌热,脱了冲锋衣放在一旁,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袖。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与他一比毫不逊色。 楚云淮一边欣赏比较,一边随口回答:“没事儿,咱俩聊聊天呗……” 他拉来小凳子坐下,双腿并放,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盯着他。 秦问疏侧头看他,看到他那张俊帅的脸被火光衬得温暖明亮,觉得他的坐姿像一头雪豹乖乖地蹲坐在那里,帅中带憨,很有反差萌。 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聊什么?” “聊你还是不是在校男大啊?” 楚云淮满眼笑意地揶揄他,眼眸映着火光,显得清澈、明亮又动人。 “我们不都是22岁么?”秦问疏故意吊他胃口,把问题抛回给他。 “我不是男大了啊。”他轻快又骄傲地告诉他,“三年前,我把硕士学位扔到一旁就到处瞎玩去了。” 他追问:“什么专业?” “……”早知道不显摆了! 楚云淮不太愿意告诉他,眼神不自然地暼向灶里的火。 秦问疏看穿他的心思,却不像之前一样忍下不问,反而直说,“盲猜是音乐。” “嗯?”他惊讶地看向他,困惑地问,“……听力过人就要跟音乐沾边吗?” “怎么说呢?”他一边放柴烧火,一边斟酌字句,“你给人的感觉是阳光开朗,随时会高歌一曲的男大?” “……” 别吧?不能是我一见你就在心里高歌《咱们结婚吧》,被你一眼看出来了吧?当面开“读心挂”是吧! 楚云淮心虚得不敢看他,尴尬又郁闷地吹了吹额头上的刘海,耳朵跟着微红。 秦问疏看在眼里,想着他昨晚主动向自己走来,一副骄矜自信花孔雀做派,说话又是七分真三分假,误以为他擅长瞎撩和处处留情,结果这么纯情? 他又轻笑一声,故意问他:“你五音不全吗?” “我全得很!” 楚云淮不喜欢跟人聊音乐,也不喜欢自称是“音乐人”,但他更不喜欢被人质疑音乐才华。 秦问疏继续淡定地刺激他:“口说无凭。” 他也不傻,反问他:“你想听我唱歌?” 他点头,“我给你烧水,你给我唱歌,可以吧?” 听他这么一说,楚云淮也不占他便宜,想了想,唱了一段给他听——正是他昨日“死”前偶然听了一遍的《难解》。 听他用轻松随意的嗓音唱到一句“相逢是劫……”时,秦问疏抬眼看他,看见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里的意味却是复杂难辨。 他知道,他把真实的自己藏得很深。 楚云淮一唱完就自信地问他:“好听吧?” 秦问疏点头,“好听。” 他顺势追问:“你怎么猜到我是音乐专业的?” “你说自己是开店的,吃喝玩乐一条龙,说明这些不影响你发展主业或爱好。”他慢悠悠地解释给他听,“再看你长得帅,声音好听,听力过人,有文化底蕴,看起来很会唱歌的模样,我就先猜‘音乐’。” 啧,听着纯属于“盲猜”,但他这种观察和分析能力太要命了! 楚云淮琢磨着,我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真能在他面前藏得住?有没有可能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才会再三强调,“团队合作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 不行,他得藏好了。 楚云淮转移话题:“那你呢?还在读书吗?” “跟你一样,提前拿个硕士学位就去混野外了。” 秦问疏说得和他刚才一样不太正经,配上他那种清风明月的脸与气质很有反差感。 单看外表,楚云淮像不爱上学的“校霸”,秦问疏是品学兼优的“学霸”。其实两人都把专业知识学得超好,且都不爱待在学校里。 他们真正想学的东西,学校教不了,也教不好。 楚云淮继续问:“你为什么喜欢混野外?” 秦问疏反问:“你觉得呢?” 他立刻就猜:“因为你觉得动物比人有趣?” “我觉得你比动物有趣。”秦问疏用一种逗弄意味浓郁的语气回答他,并说,“你这样的人很少见。” 准确的说,你这样“宛如雪豹成精”的人之前没遇到过。 他担心他当场给他表演真人版“雪豹咆哮”,就不说透了。 “哦……”楚云淮恍然大悟,露出微妙中透着狡黠的笑容,大声猜测,“所以你才会单身至今呗?” “……” 作为一个注重逻辑,擅长理性分析的人,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线索关联似乎不大,他却得出正确结论”的解谜思路。 秦问疏没有反驳,只是好笑又复杂地睨他一眼。 “哇哦,还真给我猜对了啊!” 楚云淮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开香槟。 他暂时原谅且感谢缺德游戏一分钟,毕竟有如此“良人”它是真给他牵线搭桥! “咚咚咚”,一旁传来敲门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那个,秦哥,楚哥,不好意思,我们想烧水洗澡……” 马尾女站在门口尴尬地对他俩笑笑。 楚云淮自认略胜一筹,美滋滋地说:“谢谢秦哥烧的洗澡水,我先洗为敬!” “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秦问疏故作温柔贴心地问他。 楚云淮与马尾女的心里冒出同种疑问:我(他)洗澡还需要你帮忙做什么? 秦问疏一本正经地说着:“我搓澡技术还可以。” 不是,你俩就这样一见如故啊?这么快就可以互相搓澡了?我好像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应该躲回房间里…… 马尾女想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楚云淮想了一下秦问疏说的场景,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不用,我不需要这项服务,咱俩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秦问疏露出一脸不解,“我俩男的。” “管你男不男的!反正就那个意思,我不需要……” 他烦躁地冲他摆摆手,满脑子被不可描述的画面入侵、污染! 烦死了! 哈哈,这么不经逗? 秦问疏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嗓音低沉,笑意纯粹,比起展露给众人的礼貌淡笑多了真诚和情绪。 第14章 迷魂岛①③ 第十四章 中午12点,众人洗漱之后,换上统一的深蓝牛仔服,一身清爽地坐在长桌旁。 因为碗被摔碎完了,他们只能先吃一个水果罐头,再把罐头盒子当碗用。 午餐是面条配酱香饼,楚大少爷并不挑食,觉得挺美味的。但看所有人统一服装,又用盒子当碗装面条,这局面与氛围显得诡异、滑稽又无奈。 只能说缺德游戏不走恐怖血腥风格,而将“折腾”玩得淋漓尽致,其实也是玩弄玩家心理的好手段。 倘若众人的心态不稳,素质不行,加上他们没能好好控场,早就被搞得心态爆炸,吵成一锅粥了。 楚云淮深感安慰与庆幸,大口嚼饼,并认真地听秦问疏安排探索计划。 “关于小楚之前提出的问题:人命与线索哪个更重要?” 秦问疏主动提起这个让人心惊的问题,冷静地看了一圈心思各异的众人。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说出来。” 卷发女看他一眼,眼神复杂微妙。 眼镜男低着头,沉默地吃着饼。 马尾女想附和一句,但看其他人都没开口,也不好意思说话了,只能满眼赞同意味地点点头。 其他人则是老实听着,一心吃饼,懒得动脑。 楚云淮知道这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卷发女质问他时,哪怕心怀怨气与戾气,他也只能把问题抛回给她,不能随便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意味着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就容易让彼此陷入信任危机,不敢在关键时候把后背交给对方。 他也知道,有些人肯定认为他把线索看得比人命重要,总觉得他会在关键时候把弱者推出去当炮灰。 秦问疏作为领队大哥,混野外的经验丰富,肯定面对和解决过不少团队、人性难题。如今又是涉及生死,时间还剩6日半,他必须以强势态度阻止大家胡思乱想,不能让大家陷入这类信任危机、人性困境。 楚云淮不得不又一次暗叹:这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神队友!没有你在我能不被这种缺德游戏、被这些人烦得发癫啊! “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找船票,共同敌人是红衣诡影[引路人]。” 秦问疏又一次强调一遍,势要把这句话刻在众人脑子里和心上,反复提醒他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必须一心解决它们。 “时间很紧迫,岛上处处是危险,单打独斗很难通关,我们需要分组探索……” 他便把下午的探索计划说给大家听。 一是午饭后,所有人去探索枫林,寻找有没有红字标记的枫木盒子之类,预计一个半小时。 二是分成2组,一组是西装男、马尾女和孙大姐探索沙地和渡口;另一组穿过枫林往里探索,根据“寻花问叶”去找线索。暂定于傍晚6点回木屋集合,再看枫林有没有变化。 三是秦问疏与楚云淮夜探渡口,其余人观察木屋周边,见机行事。 楚云淮听完就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用啊!哪里最危险就拉上我陪你是吧! 但他心里又高兴得很,既有探险的刺激与乐趣,又有可靠队友陪着的安心与愉悦。 “安排得很合理,人人都要行动起来、配合起来。自己注意安全,不要乱想乱说乱摸乱吃……” 楚云淮一顿,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提醒大家。 “遇见红衣诡影别怕,我就这么说吧,一半机率是因为你想多了引来的,控制好自己的脑子和心。另一半机率是,他就是个游戏NPC,有实体,故意不现身给我们制造悬疑氛围和心理压力之类。”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秦问疏点头,“我们可以这样猜想:[引路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们出事对他有利。但他受限于副本规则,既要完成引路任务,又不能轻易对我们出手。他便用引导我们互相怀疑和斗争,以及自己吓自己的方法对付我们。” 单说[红衣诡影],众人一听就是后背发凉,心生恐惧。如今听他们这么一分析,他们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信心与士气大增。 半个小时后,众人来到枫林里,手中拿着手机和刨土工具。 满眼灿红枫叶如血云笼罩在头顶上,正午的阳光都被切成各种光影碎片落下来,处处显得支离破碎,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阴冷气息在他们周遭蔓延开来,顺着他们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不停渗入,压抑诡谲的氛围扑面而来。 西装男烦躁地甩了甩左手,嘟囔一句:“冷得我手指又开始痛了!” 楚云淮怀疑他的手痛恐怕不是因为冷,而是枫叶木牌的“毒性”与酒的副作用混合着来反应了。 “目测有70来棵,大家各自负责9棵……有什么发现及时拍照用文档分享出来。” 他们把手机里的[文档]当作[邮件]和[群]来用。 秦问疏是控场型领队,冷静温和不失强势,说话干脆利落,做事雷厉风行。他做出的安排都是目标明确,分工合理,时间合适,让众人难以挑错,也就话不多说,直接行动。 众人在枫林里分散开来,拿着手机将每棵枫树自下而上地拍一遍。 尽管楚云淮提醒过控制好自己的脑子和心,不要乱想乱说乱摸乱吃……但在阴森的枫林里,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心怀未知的恐惧,他们哪能做到丝毫不乱想? 三个女人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脚踩枯枝落叶的声响大一点都吓得她们浑身一颤,生怕手机屏幕里或视野里突然冒出来什么红衣诡影。 眼镜男则是一边拍照一边反复提醒自己不要乱想。作为因一个诡异视频陷入幻觉中的他,遇诡的危险显然比其他人大得多。越这样想,他越着急越害怕,心跳加速,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西装男一边拍一边骂骂咧咧,骂自己手贱,骂[引路人]卑鄙,骂眼镜男阻止自己喝酒……手指的痛感越来越剧烈,他忍不住琢磨“要不要回头偷酒喝”。 寸头男倒是心大,快速地完成拍摄任务,想着尽快去帮卷发女。 楚云淮顺利地拍了几棵树却无所获后,意识到探索枫林的时间点估计不太正确,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 索性趁秦问疏不在身边给他压力,他停下来独自整理思绪和线索。 目前来看,副本规则不明,风格倒是突出:主打一句“折腾”,该严谨就严谨,该误导就误导。谜题简单,但探索过程烦人,解谜时需要奇葩思路配合各自的能力。 简而言之,是在针对他。 他与游戏设计者“隔空对话”的感觉格外突出。对方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擅长这样解谜,我就是要你这样解谜。聪明如你,猜得到我的意图吗?猜得到最终谜题吗?什么都知道了的你就能顺利通关吗? 此刻的楚云淮只能意识到它在利用“亲情债”给他上难度。 现实里,故意让他在祭拜父母后遇诡,紧接着处于“薛定谔的死亡状态”,死亡威胁有了,情感困境来了,各种压力已然给足。 进本后,[引路人]不现身,偷偷挂的枫叶木牌伤人,却不伤害他。上面的字迹如他妈妈手写,连那段红字都像她会对他说的遗言。 进谷山路上的“血色脚印”像他妈妈踩的,当他回忆起妈妈自杀时的场面,身后出现红衣诡影想要伤害他。很难说她是因他的恐惧引出来的“诡影妈妈”,还是一个有实体的游戏NPC,也就是“引路人妈妈”。 再来就是[引路人]送的酒是他妈妈常做的自制花酿……后续肯定还会有更多类似线索关联她。 而他必须把这些一言难尽的东西深藏心底,不能暴露出来惹人怀疑,但他真能藏得丝毫不露吗? 至少他怀疑秦问疏已经有所察觉,他不问不说只是因为暂时不影响他们解谜吧? 卷发女与眼镜男一直盯死他,始终对他保持难以消减的怀疑,一旦他露出丝毫马脚……好了,他又成帅哥靶子了。 作为孤家寡人,孤立无援,满怀怨气与戾气,他不得开始发癫? 还是那句话,救人救己很难的,伤人伤己可就简单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又给我配一个神队友?有秦问疏在,我很难发癫啊。 觉得让我太容易发癫不够有趣?花式折腾我,让我在情感困境里挣扎,让我在癫与不癫的边缘反复横跳才够有趣? 啧,不愧是缺德游戏,将折腾与恶心玩得淋漓尽致。 楚云淮吐出一口深沉的郁气,看着头顶一片血色枫叶,怀疑它们之所以长得这么茂密阴森,可能是因为用他这种人做养料。 ——若智若愚,蠢而自知,为情所困,懂得再多也无法摆脱致命困境……可不就适合让它们吃血肉、吸骨髓,作为纯天然养料成全它们的枝繁叶茂? 唉,生而为人,不算幸事。 但幸与不幸不是关键,我想不想活才是关键。 楚云淮露出自信又微妙的笑容,揉了揉俊毅的眉眼,拿着手机继续拍拍拍。 与此同时,秦问疏拍到一棵枫树上有“楓”字标记,用小药锄开始挖土,很快就挖出来一个枫木盒子。 他扒开泥土一看,盒子上是一个木块拼图小游戏,简单得很。 没用两分钟,他就拼出来是一个“迷”字,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包糯米。 说来也是好笑,他的耳边自动冒出楚大少爷的吐槽——缺德游戏真会折腾人! 秦问疏笑笑,意识到探索时间不太正确,得不来什么有用线索了。 第15章 迷魂岛①④ 第十五章 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在枫林外的空地上集合。秦问疏、马尾女和眼镜男分别手拿一个枫木盒子,其余人无所获。 楚云淮看向马尾女,“把盒子给我看看吧。” “好。”马尾女一边递盒子给他,一边说,“我刚刚好担心会遇见红衣诡影来着,结果他没出现!然后我也没有受伤,就这么顺利地拿着盒子走出来……我都觉得好奇怪啊!” “说明不是正确的探索时间……” 楚云淮一边回答她的疑问,一边发现盒子底部照旧有个“楓”字标记,盒子上是一个简单的木块拼图游戏。 再看眼镜男手上的盒子也是同样的情况。 “看吧,APP懒得花心思、上难度,说明这些盒子里没有重要线索。” 正如他所言,拼好三个盒子上的图之后,众人发现它们组合起来是三个字,【迷津渡】,也就是渡口木牌坊匾额上的三个字。 楚云淮嫌弃地撇撇嘴,“我还以为会是‘枫林晚’。” 马尾女点头,“我也这样猜的……” “还是算有效信息。”秦问疏从不小看解谜游戏里的这类细节东西,“‘枫林指向迷津渡’,说明枫林和渡口都是解谜的关键地点,但要我们找准正确的探索时间。” 再看盒子里的东西:一包糯米、一包酒曲、一堆奇花标本和一张“自制花酿”配方。 这需要用三个盒子来装?不就是恶意折腾和戏耍人嘛。 楚云淮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同时在努力回应妈妈酿酒的配方,好像大差不差?果然是故意关联她来刺激和恶心他呗? “可以自己酿酒了!”西装男立刻激动地说着,满脸喜色,眼睛发亮,“那我……们不就可以喝那个——” “不可以。”楚云淮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并似笑非笑地反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说话太委婉?对你没有威慑力?” “……” 西装男立刻笑不出来了,烦躁地摩挲着敷着草药泥的手指。伤口痛中带痒,让他难受得很。 秦问疏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我知道你的伤让你很难受,但那壶酒不能再给任何人用。” 西装男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 他再暴躁鲁莽也看得出来,跟秦问疏能讲道理,跟楚云淮要讲心情,跟他们在这种事情上纠缠等于自找苦吃。 眼镜男忍不住出声提醒:“我看他估计有了偷酒的心思……” “就你他妈长了一张嘴胡说八道是吧!” 西装男拿他们没招,还能拿他没招? 当他又想冲过去与他互殴时,楚云淮果断地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捏得轻松随意,却是痛得他哇哇大叫。 “啊……痛痛痛!你放开我!” 旁观的人感同身受,难免心生怯意,惊觉楚大少爷原来真是好脾气啊。他有脑子有武力,之前只是因为团队合作克制自己,才会一再容忍他人各种质疑和挑衅。 马尾女心想:我就说吧,真正的强者不会轻易与蝼蚁计较,偶尔还会发发善心拉人一把。但他被惹着了,发起脾气来时也是毫不留情! 她就喜欢和这样的强者打交道,比和其他人打交道轻松多了! “我认为一个人能力不够,蠢而自知,老实配合,做不好事也不算让人无法容忍的坑货。” 楚云淮慢悠悠地说着,看人的眼神却很锐利。 “毕竟人人都有犯蠢的时候,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就不算大事儿,团队可以兜底嘛。我十分希望各位用智力与武力说服我,让我抱大腿,带我飞……而不是一再地给我秀智商上限,OK?”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卷发女和眼镜男悄悄地看他一眼,各自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秦问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联想雪豹。 他们是雪山之王,聪明凶猛,帅中带憨,见到人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从不主动攻击人类。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很少惹事,很少怕事。 他很欣赏。 如今也就格外欣赏眼前这头“人形雪豹”。 楚云淮松开西装男的手腕,表情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衣角擦了擦。 按理说西装男应该破口大骂起来,但他硬是满脸怒气地揉着手腕,半个字都没敢骂出来。 “小楚说得对。”秦问疏这才开口打圆场,“团队合作就是需要这样磨合与忍让。大家不要胡思乱想,好好配合做事就行。” 卷发女没好气地嘟囔一句:“就你俩最有智力有武力,谁敢不配合啊?” 他平和地反驳和强调:“我们是在平等和友好的基础上合作求生。” 楚云淮跟着嗤笑一声,接上一句:“没办法啊,总有人擅长胡思乱想、疑人疑己嘛。” “你俩少把人当傻子忽悠!少在这儿一唱一和!” 卷发女一张嘴说不过他俩,只能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向木屋。 “对不起,她,她就是累着了,唉……我去说说她……” 寸头男照旧尴尬地替她向他们道歉,然后小跑过去追上她。 楚云淮双手揣兜,挑着眉头,目送他俩走远后,感慨一句:“还真别说,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 秦问疏莫名问他一句:“那你这个锅配什么盖?” “……” 楚云淮侧头看着他,一句“我看你这个‘盖’就挺好的”就在嘴边。 完全可以当玩笑话说出来,谁也不会当真吧? 但他知道,平常可以随便说,瞎撩嘛,撩到就是赚到,失败也是占了口头便宜。 现在可就不行咯。 楚云淮只能假装恼羞成怒地回他一句:“有我这么帅的锅吗!” “有啊。”秦问疏语气轻快地回答,“大帅锅,近在眼前。” “哈哈哈……”难得看到冷静温和如他这么打趣人,一旁的马尾女没能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小声找补,“这个‘谐音梗’太逗了……” “别以为你夸我帅就能混过去!你这货就是个隐藏的腹黑吧!玩谐音梗玩得一本正经!” 楚云淮郁闷地拍了秦问疏的左肩一下。 他也没计较,只说:“说明你需要提升看人的眼光,增加对我的了解。” 回到木屋后,秦问疏整理手上的线索,把“自制花酿”配方和一堆奇花标本拍照发给大家。 “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找齐这些花,再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寻花问叶’中的‘花与叶’也许是在这些花叶里,也许不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分辨。” 楚云淮则说:“我大胆猜测‘叶’是指枫叶,是有某个字体标记的枫叶。” 秦问疏便盘点有字体标记的线索:三个有金文“月”字的碗,有甲骨文“我”字的酒壶和酒杯,一堆“楓”字的枫木盒子和枫树。 “《月下独酌》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是说‘我’在喝酒。所以喝酒应该要用到甲骨文‘我’字的酒杯。” 他开始有理有据地猜测和分析。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出现了‘我’,‘月’和‘影’,说明要找的线索里可能含有‘影’字标记。” “哇,合情合理!”马尾女高兴地说着,“我就说找准核心诗词就能提前猜想谜题谜底了吧!” “确实。”楚云淮补充一句,“我猜APP会把两首诗结合起来设计线索,比如出现刻有‘我’,‘月’和‘影’字的枫树?” “有道理。”眼镜男点头,又疑惑地问,“可我们目前发现的枫树只有‘楓’字标记,这又怎么看?” 楚云淮猜测:“可能要等什么时候有月有影,才能找到对应的枫树?” 眼镜男仍然表示质疑:“晚上找月说得过去,‘影’是指什么影?正午的‘影’不行吗?难道非要是‘月影’?” “这我哪儿知道啊,还得继续找线索呗。”楚云淮说着,转头提醒马尾女,“你们等会儿去探索沙地时,仔细观察靠着石壁生长的椰树和枫树,它俩同时存在就很不对劲。” 马尾女乖乖地点头:“好的。” 第16章 迷魂岛①⑤ 第十六章 下午两点半,烈日当空。 众人分成两组,一组是西装男、孙大姐与马尾女去探索沙地和渡口,剩下的人穿过枫林往山谷深处探索。 个个拿着手机和刨土工具,兜里装着食物和水,做好不能及时赶回木屋的准备。 “大家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拍照,并用文档联系。探索时记得先用别的东西试试有没有危险后再上手。”秦问疏叮嘱众人,并强调,“傍晚6点准时赶回木屋集合。若是有急事,提前在文档里说一声。” “我就想说一句话,不要胡思乱想、疑人疑己。”楚云淮照例补充一句,停顿一下又说,“再多说一句,遇见红衣诡影时,直接朝他扔石头确认是不是实体。” 两组人就此分别往不同方向走去。 秦问疏与楚云淮并肩走在枫林小路上,边走边讨论探索枫林的正确时间。 楚云淮:“两首诗词都是写月夜,加上夜晚风险大,我觉得应该是逼我们夜探枫林。” 秦问疏点头,“嗯,晚上需要观察一下月亮是否准时出现,还是随机出现?” “说到‘随机出现’,我们昨晚没有听到钟声,”楚云淮联想枫叶木牌上的提示,“我觉得它不应该只会在第七日夜半响起。” “对,说明这类线索是在特定条件下出现,需要我们自行观察规律。” 秦问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记下讨论的东西。 两人在前面聊得投入,忽略了身后的三人。 卷发女看他俩把统一的“工作服”穿出了情侣装的感觉。尤其是因两人都是大帅哥,身高又一致,还没体型差,就像两个国际超模在枫林里走T台秀,满目风景不如他俩靓丽。 她小声嘀咕:“他们真是一见如故啊?这么快就熟成这样?这么信任彼此?连游戏都在撮合他俩……” 一旁的眼镜男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寸头男理所当然地回答:“兄弟情就是来得这么快啊!” 卷发女白他一眼,“愚蠢直男少说话!” 他摸摸脑袋,想了一会儿,“哦……原来你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在说他俩那啥啊……” 智障! 卷发女正要开口怼他,听到眼镜男忽然问:“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要有一年了吧……”寸头男不太确定地回答。 “你问这个干嘛?”她警觉地反问他。 眼镜男语气微妙地回答:“我们都是单人进入,你们却是情侣档……” “谁说一定都是‘单人进入’?”卷发女立刻质问他,“我们现在连副本规则都不知道,玩家成分就能搞清楚了吗?万一有人组队进来,可能还有经验,就是互装不熟呢?” 她这一番话正合眼镜男私下里的猜想。 他下意识地看向前方两人,正好撞上楚云淮回头看过来的眼神。吓得他心里一跳,仿佛被他一眼看透内心,他不自然地垂下眼睛。 听到三人在身后小声聊天,楚云淮就知道多半没聊好事儿,再看眼镜男的心虚反应更加确认事实。 他已经发现了,卷发女和眼镜男都有复杂心思,前者还会有意无意地“启发”后者。 楚云淮直接发问:“你们在聊什么?” “要你管?”卷发女不给面子地回答他。 “聊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寸头男连忙帮忙解释。 “聊他们为何作为情侣档进来。”眼镜男补充了一半实话,“我在思考APP的选人标准。” 呵,又开始瞎动脑了。楚云淮已经懒得开口怼他了,爱想不想吧。 秦问疏却说:“我们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 所有人不解地看向他。 “它和我们的共同目标没有关系。”他说得平静,语气却很强势,“我们只需要做好当前该做的事情。” 也对,一味地放任蠢人胡思乱想,可能导致他们“灵机一动”,牵连自身,还是要及时制止才行。 楚云淮微微挑眉,对秦问疏的欣赏又增一分。 一行人不再多言,继续往前走,并用手机拍摄四周。路两旁都是光秃秃的石壁,没有线索。 大约5分钟后,前方出现两条路,他们又得分成两组探索。 楚云淮担心秦问疏又来个“强弱得当”的分组,直接抢着开口:“我和秦哥走左路,你们仨走右路。” 卷发女追问:“为什么?” 他傲气地回答:“我乐意。” “你……” 秦问疏及时帮忙解释:“我们昨晚进山谷是一路向左,按照这个规律,左路上出现线索和危险的机率更大……” “好,就这么分吧。”眼镜男被说服了。 卷发女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扯着寸头男就往右路走去。 目送三人走远后,楚云淮半是欣赏,半是调侃地说:“秦哥的带队经验就是丰富啊!” 秦问疏笑着回答:“是我们一唱一和配合得好。” “哎,我也觉得。” 楚云淮才不跟他客气,直接欣然大方地回答。 两人一路向左走,无心看周遭风景。大约走了十来分钟,楚云淮感到麻烦和疲倦时,终于看到尽头的石壁上出现一道青铜门。 “哟,密室谜题来了呗?” 他这下是精神振奋了,赶紧大步走过去观察青铜门。 青铜门大约3m高,表面光滑干净,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猩红的“乾卦”符号标记,是刻上去的,痕迹较深。 三道长横各有20cm,横两侧又有圆孔,分别冒出来一个红铜把手,总共6个,不大不小,呈半球型。 秦问疏用手机拍门,读出门边上的猩红文字提示,“三连乾,金生水。” 不同于之前的古体字和繁体字线索,它是简体字。 他指出来,“它的字体不同于枫叶木牌上的文字,但和APP上显示的红字字体一致。” 楚云淮立刻听懂了,“我昨晚就想到了,APP上的字AI设计感强烈,枫叶木牌上的字很有人味。因此会出现两类线索,一种是由APP提供、相对客观;一种是由[引路人]提供,相对主观,难分真假好坏。” 他隐藏了联想自己妈妈字迹的线索。 秦问疏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昨晚注意到他对字迹有微妙反应,只是不打算在此刻贸然发问。 “嗯,[引路人]给的线索应该是在完成他的指引任务,且可能是故意设陷阱误导和伤害我们。” 看回青铜门,楚云淮握住红铜把手随意转动,并附耳上去细听动静。 “内部有机关,好像要组合什么……” 秦问疏分析“三连乾”,却有6个红铜把手,猜测:“把手是不是分别带着‘一半横条’,两边合成完整的‘一横’?” “哎,有可能……” 楚云淮尝试陆续转动6个红铜把手找规律。 “实际操作有点复杂……因为每个横条呈不同角度,把手转动方向有逆/顺时针之分,可以转动的范围也是有限的……” 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试,并把发现的线索说给他听。 秦问疏用手机文档记下线索,画出每根半横条的位置,再帮忙分析怎么转动。 折腾了好几分钟,楚云淮终于将6根横条对着乾卦符号组合起来,并按下红铜把手。 只听内部立即传来机关转动声音,红铜把手迅速窜回圆孔里,他刚说一句“靠,好麻烦……”,秦问疏突然喊着“小心”,猛地一把将他拉到身边。 楚云淮毫无准备,脚下一踉跄,崴了一下,身体重心不稳,“哎”一声,向后倒在他身上。 秦问疏及时抱住他的腰身帮他维持平衡,混乱之中,他的唇擦过他的耳根。 楚云淮就这么倚靠着他,头晕脑胀,心跳激烈,一脸懵逼后怕地看着缓缓开启的青铜门。 就在他合上横条,机关启动,回收红铜把手的一瞬间,三发短箭头从圆孔里飞速射出来。 倘若不是秦问疏及时拉着他躲开,受伤是跑不了了,可能还会中毒、毁容。 “艹,真是冷不丁地下狠手啊!” “嗯,你没受伤就好,我们要小心。” 秦问疏说话时吐出的热气熏着楚云淮的耳朵,让他立刻意识到正在被他抱着腰,后背紧贴他的胸膛。以及联想刚才,他的耳根被温热柔软的唇皮擦过…… “刷”地一下,他的耳根就在他眼里红透了,几近滴血,暴露他的惊慌与纯情。 秦问疏原本没想那么多,甚至觉得搂着他就如搂着一头雪豹。 他曾经配合牧民偶然救助过一头受伤的雪豹,抱过它,豹身强健又柔软,手感超好。 眼下这头“人形雪豹”的手感很不一样。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他的手心贴着他一身漂亮结实的腹肌,不是雪豹那种柔软肚子,凸显他的刚强自立。 这样一个大帅哥配上纯情柔软的内心和反应……未免显得有趣、可爱,太有反差感。 秦问疏没有恋爱经验,不曾有喜欢的人。常年在人迹罕至的高原上当冷静的旁观者,理性的救助者,他仅在“喜欢雪豹”这点上偶尔显现感性的一面。 他的脑子里有关于“感情”的理论知识,但常年不怎么用到,尤其是涉及爱情。 此刻的他难得扒拉出来一条:当你觉得一个人可爱时,你完蛋了。 秦问疏有些茫然又怀疑地思考,认识不到一天就完蛋了?不至于。但他真的很有趣,他很高兴认识他……这多少是有“吊桥效应”的影响。 楚云淮故作镇定地离开他的怀抱,整理一下衣服,扒拉一下头发,揉动发烫的耳根……一副忙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连眼神都不敢乱飘。 这又让秦问疏联想舔爪洗脸的雪豹,帅中带憨,有趣可爱。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秦问疏尝试开口说点什么,又迟疑地没有说下去。 “啊?”楚云淮不得不抬眼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与他对视的这一瞬间,他没有说出原本想说的话,而是如实说出这一瞬间的真实感受—— “你有一双漂亮多情的眼睛。” 秦问疏格外喜欢拍动物的眼睛。它们不会说话,却把经历由眼睛表达给他,尤其是雪豹。 小雪豹通常有一双湖蓝色眼眸,澄澈干净,不谙世事。长大后就会变成普通眸色,比如淡灰、偏黄等,这是经过大自然锤炼后的生命底色。 楚云淮的眼睛,或者说他这个人也是如此。 漂亮多情意味着柔软动人,在他刚强帅气的外表下才会藏有一颗复杂柔软的心。 秦问疏看得出来,楚大少爷的人生并非是顺遂无虞,多半是遭受过某种要命创伤。他的眼睛才会时常流露孤独强大的迷人意味。 这样的他才能吸引和打动他。 “你……” 楚云淮一时想不出来合适的言语回应他,只知道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耳根又在发红发烫。 他发觉眼前人其实挺怪的,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又没有真正看在眼里,表现出来一种抽象意义上的“似懂非懂”? 他偶尔就会用冷不丁的“直爽”和“腹黑”吓他一跳,创他一下,让他很难分清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走吧,开始密室解谜。” 秦问疏恢复平静,越过他,抬脚往里走去。 “……” 楚云淮揉了一把眉眼,心里很难不哀嚎一句:有你这么瞎撩人的吗! 第18章 迷魂岛①⑦ 第十八章 一进入第四个房间,两人便一眼看见房间正中心放着一处人造景观——一座云雾缭绕、四面环水的岛屿。 “哦?难道是整个岛屿的全景?” 楚云淮大胆猜测着,走过去细致地观察。 果然看到熟悉的渡口和写着【迷津渡】的木牌坊,上面依旧挂着一块枫叶木牌,但猩红文字提示变为:【雷为震,地崩山摧】。 秦问疏一边拿着手机拍视频、记录线索,一边观察岛上地形,指着他们所在地点分析着。 “我们在这里和他们三人分成两路探索。这边是八卦密室,那边是花海,有湖有桥有悬崖。除此之外都是石壁,说明我们需要探索的地方等同于一半岛屿,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不得不说,APP在这些地方还真没有那么缺德,总会莫名主动地为我们排除干扰选项。” 楚云淮摸着下巴点点头,并语气玩味地调侃。 “关键是它太能偷懒了!你说但凡在这些密室里多摆点东西,增加误导线索,困咱俩半天一天的,也不是不可能啊,真就是新手本呗?这么放水?” 秦问疏被他逗得低笑一声,反问他,“你还挺期待加难度?喜欢困在密室里?” “我脑子有病吧喜欢这个?”楚云淮没好气地摆摆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它把谜题弄得简单,多半是想在探索过程和结果上折腾恶心我们,这就很有恶趣味了。” “的确如此。”秦问疏顺着他的话往下分析,“目前来看,谜题不算复杂,麻烦的是探索过程,以及需要时间观察特定条件下出现的线索。它在强调‘探索’和‘时机’,加上限时7日,时间安排和团队配合很重要,单人探索的难度更大。” “对,就你懂吧,就是故意给你制造那种……你在被蠢货愚弄的感觉!”楚云淮一针见血地总结,“这比来个复杂谜题让你承认自身能力不足更能气死人!” 秦问疏理解他的意思,“就是故意让我们当7天的井底之蛙,用心理战术愚弄我们。” “嗯,它还在一直想方设法地让我们这些蛙怀疑彼此,斗成一团,跟养蛊似的。” 看回眼前的人造景观,两人没有找到像之前房间里的那些明显线索,用手机也没拍出来隐藏线索。 他们便知道线索应该就是隐藏在这座岛屿上,只是需要他们仔细观察,在考验他们的眼力和耐心等。 两人分工,一个负责左半边,一个负责右半边。 楚云淮在观察渡口和沙地这边时,突然想到一个点,“哎我发现了,这里没有诗中那座‘寒山寺’!” “对,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秦问疏仔细思考,联想那句核心提示语,“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办法制造‘地崩山摧’,引出这座‘寒山寺’?” “有道理……”楚云淮点头,“但不能是让我们直接动手摧毁吧?”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接着找线索吧。” 这座岛屿景观不大不小,置景精细,很考验眼力和耐心。也就印证他们刚才聊的,“在探索过程中折腾恶心我们”,花费的时间比之前解谜时多了。 “等等,这里是不是能镶嵌一块枫叶木牌?”楚云淮眼尖,指着木屋旁边的枫树问。 秦问疏走到他身边一看,果然看到枫树身上有一个枫叶状缺口。 “嗯,但我们现在有两块枫叶木牌,分别是在乾卦房间和离卦房间找到的。”他拿不准该用哪块木牌,“二选一的情况容易引来‘选择失误’惩罚,我们先找别的线索吧?” 楚云淮眼露戏谑地说:“要不要这么谨慎啊?要是我拿着木牌,肯定果断先试再说……” 秦问疏知道他是在说他过度谨慎了,微妙地睨他一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我是在夸你啊!” “嗯,我信了。” 这让楚云淮忽然发现他俩合作解谜到现在,好像处成可以斗嘴、互怼的好哥们儿了…… 他该高兴吗?唉。 有了枫叶木牌的提示,两人有意识地按照手上的物品形状去找对应缺口。果然陆续找到第二块枫叶木牌,刀币,玉片和红铜朱雀钥匙的镶嵌位置。 他们把其它物品安装完毕之后,看着两块枫叶木牌犯难。 它们的位置分别是木屋旁边的枫树和沙地石壁旁边的椰树。 楚云淮问:“现在分得清位置了吗?” “不能。”秦问疏摇头,“如果是利用‘乾卦’和‘离卦’的线索,一个对应‘天’,一个对应‘火’,后面这块枫叶木牌适合按在枫树身上,‘木生火’。但椰树和‘天’的关联,我想不出来。” “你分析得对……”楚云淮也没有正确合理的思路,想了好一会儿,“如果硬要掰扯,椰树与太阳关联大,勉强扯得上‘天’?” 秦问疏如实地回答:“不太能说服我……” 楚云淮知道他很讲逻辑讲事实讲道理,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逼着他们看运气? 他便向他伸出手,“你把木牌给我吧。” 秦问疏盯着他,目光深幽复杂,没有直接给他。 楚云淮挑着眉头晃晃手,有些无奈地解释:“这不明摆着它就是不讲逻辑、事实和道理了,非要逼着我们二选一看运气吗?” 秦问疏提醒他,“选择错误容易带来致命结果。” “我知道啊。”楚云淮不以为意地回答,“总有人要在这种时候做出选择,我比你适合。” 秦问疏听出来,他说的不只是眼前的谜题,还在指之前和之后处理某些棘手要命的事情时。 他故意追问:“你为什么比我合适?” “我比你聪明……吧。” 楚云淮本来是脱口而出,末了意识到真不一定,他俩各自擅长的方面不一样。 “我不觉得。”秦问疏也是不给面子地拆台。 “哎我也是服了你了……拿来吧你!别浪费时间了!” 楚云淮好笑又郁闷地怼他,索性直接伸手从他手中抢走木牌。 “因为你比我适合当领队大哥,不会领着一行人走向黄泉路!” 一说完,他就果断地把一块枫叶木牌按在枫树身上,接着安装另一块枫叶木牌。 秦问疏略显无奈地反问:“那么,我们一起解谜时,你就会像这样抢着做选择,想让我在路上陪你?” 楚云淮听到他这话,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帅气迷人,满眼狡黠的笑容。 “那可不?我又不是会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你的楚大善人、楚大冤种!” “啪啦”一下,他一把将木牌镶嵌在椰树身上。 紧接着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他们面前的小岛上跟着传来轰隆巨响,犹如惊雷声。山谷掉落石头,树木飘起落叶,尘土飞扬,岛屿四周的水激烈晃动……连整间密室也莫名跟着晃动起来,晃得人头晕眼花,开始有点站不稳了。 “不是吧?这就真被我带去黄泉路了啊……” 楚云淮发出“不敢相信事实就这么发生了……”的哀嚎声。 秦问疏丝毫不慌,甚至被他逗得嘴角上扬,主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帮他维持平衡。 他觉得这头“人形雪豹”比这些谜题有趣,且能给他雪豹给不了的情绪价值。 实属难得。 大约持续一分钟后,岛屿和密室里逐渐恢复平静。 两人看到一座白色高塔从渡口附近的水里缓缓升起来。左半边岛屿上,八卦密室所在地成了地崩山摧,一个红色机关按钮突兀地出现在乱石堆里。 “按它打开高塔的门?” 楚云淮说着就要伸手去按它,秦问疏却莫名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力气挺大。 “等一下。” 他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红色按钮,好像想到了什么要命事情,连带着他也莫名跟着心慌起来。 “这一关为什么非要设计为‘地崩山摧’?”秦问疏平静地问他,“这么大的震动,只有八卦密室被摧毁了……你认为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楚云淮因他的第一个疑问立刻联想一句诗词,接着抽了抽嘴角,用一种震惊到莫名平静的语气说出惊人猜想—— “按下这个红色按钮,启动八卦密室的自毁程序?造成真正的‘地崩山摧壮士死’?” 单看“地崩山摧”只是一个普通成语,但是这句“地崩山摧壮士死”太过有名,连用手机打出“地崩山摧”,输入法都会自动补全成这句诗。 此外,APP用李白的《月下独酌》设计整个副本谜题,又在小谜题上联动一下《蜀道难》造成致命危机,很合理吧? 太合理了,合理得楚云淮只能由衷地感叹:“艹!不愧是阴毒缺德诡游!我是真服了!” 第21章 迷魂岛(20) 第二十一章 第七间密室的正中心放着一座石台。右侧台面画着一幅玄武七宿星象图,图里的星群打乱了位置。图下面是7个星形按钮,旋转它们可以交换星群的位置。 “话说这些谜题吧,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楚云淮感慨,“你看,要是解谜的人不知道,以及记不得二十八星宿的位置,不就被困死在密室里了?” 这还真不一定是人人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知识。 “APP设计谜题的思路大概就是一句话:简单得容易致命。”秦问疏简明扼要地总结,“第一道门的谜题最简单,是为了请君入瓮。一旦进入密室后,解谜人不具备这些文学音乐常识只能等死。” “对,它就在用简单得阴毒的手段筛选和淘汰人!”楚云淮越想越后怕和庆幸,“还好有你在,还好是我们一起解谜!如果是他们来解谜,多半是人与线索都没了,我们也得跟着完蛋了……” 秦问疏顺势夸他:“最关键的点在于你跟上了APP的设计思路,带着我们绕过了许多谜题的暗坑。” “哎,说巧不巧嘛,我就是擅长和这种阴毒缺德游戏斗智斗勇!” 楚云淮丝毫不谦虚,大方直爽地回应他的夸奖。 秦问疏笑了笑,依次旋转星形按钮,将玄武七宿调整回正确位置,将顺序呈现为“斗、牛、女、虚、危、室、壁”。 石台右侧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幅画卷。 他拿起来展开一看:一艘木船行驶在江面上,船帆上画着玄武七宿纹样,船上有5个人。旁边有一行题字:【水为坎,大音希声】。 左侧台面上摆着一台小型编钟,上面挂着5枚青铜扁圆钟,颜色不同。具体分为青钟、赤钟、黄钟、景钟和黑钟,并有配套的丁形木锤和长形木棒。 旁边放着一块枫叶木牌,写着:【水音数基】。 “万变不离其宗,还是五音对应五行的思路呗。”楚云淮研究了一会儿,“结合你那边的画、‘水为坎’与‘水音数基’来看,‘水’是对应‘羽’音,船上5人是指敲5下。” 他便拿起丁形木锤随意地敲了黑钟一下。 只听附近传来奇异的声响,有什么冲着楚云淮破风而来,好在秦问疏及时地一把将他拉过来躲开了。 “叮”地一声,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枚箭矢竟然直直刺在白墙上。 这要是刺在他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上难度了,你不能像之前一样弹得没有轻重之分。”秦问疏提醒他。 “嗯,对,是我又大意了。”楚云淮皱着眉头看回编钟,“可我没看到关于轻重的提示啊……” 秦问疏思考了一会儿,“水为坎,你没用到‘坎卦’符号线索?” “哦……坎卦符号,两短横,一长横,两短横,正好也是5声。” 楚云淮分析着,又拿着丁形木锤和长形木棒掂量重量。 “哎,我刚刚才说APP懒得给我们设置多余复杂线索来着。结果现在就忽略了这俩玩意儿的用处一样,为什么还要放两个?” 秦问疏接茬:“重量不一样吧?” “对,丁形木锤明显更重一些,应该用来敲‘长横’对应的那一声。” 楚云淮按照“坎卦”符号,先用木棒敲两下,轻音清脆,又用木锤敲一下,重音绵长,最后以两声轻音收尾。 石台左侧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块“坎卦”玉牌,是小巧的水波形状。 秦问疏拿起玉牌走向青铜门。 楚云淮控制不了自己,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我们花了5分钟。” 从第5关到现在,他们花费16分钟了。 关于“八卦密室自毁程序以及倒计时”的线索与提示还是没有出现。 但与性命攸关,他不敢心怀侥幸,只能自行认定它会准时发生。 他忍不住去想这个“倒计时”可能会是多久? 也许是30分钟?然后一间密室接一间密室地摧毁过来,他们能多赚几分钟时间?那时间还算是勉强够用? 问题是,按照诡游的阴毒缺德,偏要从最后一间密室开始摧毁呢? 嘶,那就真要完蛋了! 秦问疏回头提醒他,“门开了。” 楚云淮大步跟上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如实地告诉他:“我还是在想倒计时的问题……我担心只给我们30分钟,我们已经用了16分钟……” “嗯,剩下14分钟应该够用了。”秦问疏淡定自信地回答他。 “……好吧。” 楚云淮没有被他说服,还是害怕时间不够用,尤其担心最后一间密室给他们整个大的。但看他如此冷静自信,他也不好反驳。 说来也是诡异得好笑,如今死到临头时,他却是格外地想继续活下去了。 不能让这22年来受的罪白受了吧? 出生不由他,活着总得由他吧? 最关键的是,除了偶尔感到孤独与遗憾,他活得挺好的。活着的快乐大过了痛苦,他怎么甘心突然就这么死去? 何况如今的他还遇到了一眼心动的神队友! 正因有秦问疏与他配合解谜,他的求生欲才能“蹭蹭蹭”地往上涨。 否则让他独自面对一群能力不够,又在时刻质疑他的队友们,还要面对如此阴毒缺德抽象的谜题,他也很难说自己到底会做出怎样糟糕的事儿。 “话说你真的不担心不害怕吗?” 楚云淮一边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问秦问疏。 “我说了,专注于解开眼前的谜题。尽人事,听天命。” 听他说的话里不露任何情绪,楚云淮琢磨着,经历太多,年纪轻轻就这么看淡生死了? 他便半真半假地调侃他,“哎,讲真的,听你说话,我觉得下一秒你就遁入空门也不奇怪了……” “……”秦问疏这下是用带点无语的眼神看向他,“我觉得很奇怪。” 楚云淮笑嘻嘻地追问:“为什么?” “你猜。” “不是,我寻思你常年在高原上拍动物,也跟带发修行差不了多少吧?” “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秦问疏顿了一下,舔了舔唇皮,谨防显得自己憋不住笑,“这就等于说你和一头雪豹差不了多少吧?” “……” 楚云淮对雪豹有一定的了解,也在野外亲眼见过,认为它们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玩命捕猎非常勇猛帅气。 但是吧,他满脑子都是雪豹嗷呜的声音,太损魅力了! 雪豹与老虎的亲缘关系非常近。虎大王嚎一嗓子能把人吓得原地猝死,雪豹一叫只能把人笑得昏过去,比猫叫好不到哪里去,纯属是搁那儿撒娇卖萌! 还有,因为四肢非常短粗,它们老被人戏称为“大型长尾矮脚猫”,他可是有一双大长腿! 居然说他跟雪豹差不了多少? 楚云淮叹气,“原来你这么会一本正经地阴阳人啊,我也是服了……” 秦问疏扫他一眼,没有解释和反驳,因为知道说实话比他的误解更能刺激他。 “怎么了?你看不起雪豹?”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它们的叫声太像猫叫,和外表太有反差……” “哦,外表太帅,声音太甜?” “呃……” 他怎么感觉他不只是在说雪豹呢? 楚云淮狐疑地看向他,却见秦问疏突然加快脚步往第八个密室走去,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探究的眼神。 可他已经看到了他微弯的唇角。 偷笑是吧?心虚是吧? 又在一本正经地瞎撩是吧? 咱俩其实是一见面就看对眼了……是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什么倒计时14分钟,什么死到临头,什么阴毒诡游……通通都被楚云淮抛到一边儿去了。 他满脑子想着,常言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不巧,我很贪心,生命、爱情和自由都得要! 万一要不起咋办? 跟秦哥一起尽人事,听天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岛(20) 第22章 迷魂岛②① 第二十二章 第八间密室里,青铜门右侧的墙上照旧挂着一幅画。画里是一片瘦高寥落的枯竹林。每棵竹子上仅存5片叶子,齐齐地朝向右下角。 门的左侧旁边悬挂着一个青铜轸宿星盘,边缘刻着八卦符号。 房间正中心摆着一座石台,台面上刻着一个八卦盘,仅有巽位留着凹槽,可以输入三个数字。旁边刻着一句话:【风为巽,我命由我】,“我”“命”“由”是空心字,其余是实心红字。 楚云淮挑眉,“哎,我喜欢这句话。” 台面上另有一个枫木盒子,开锁需要输入3位数字密码。旁边摆了一支荧光笔,两头可用,一头是青绿色,一头是猩红色。 秦问疏仔细观察墙上的画,“应该是要给竹林上色……” 他拿起荧光笔将整片枯竹林涂成青绿色,果然看见线索浮现出来:一个数字“5”。 “竹叶朝向东南方,是在提示巽卦的方位。左边的轸宿星象也是对应巽卦,核心是5颗亮星。” “哦……叶子、数字和星星都是5,三位数字密码就是‘555’呗?” 楚云淮说着,在枫木盒子上输入“555”,锁开了。 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枚木签,上面刻着巽卦符号,两长横、两短横。 秦问疏将木签贴在轸宿星盘的巽位上,然后缓慢地转动星盘。一直到对准密室东南角时,星盘中心亮起一束光,投射到中央石台上。 楚云淮低头仔细观察,看到光照在“我”字上,显现4道竖痕。照在“命”字上时,显现8道横痕。照在“由”字上时,显现5道斜痕。 “485?”他看台面上巽位的3道数字凹槽,“是它的密码吧?” 他刚准备输入数字,又收回手指,犹豫地说:“不是,怎么两个密码都这么简单啊?最后一个密室还不整个大的?这搞得我有点慌啊……” 秦问疏知道他是因为猜想“密室自毁程序”和“倒计时14分钟”深受影响。 而他愿意直接告诉他“我有点慌啊”,是因为信任他,需要他的帮助。 倘若是别人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这么说出来,只会故作镇定,独自内耗。 这让他感觉如喝了一汤匙甜水,不多不少,甜度刚好。 “别怕,目前的线索都用上了。”秦问疏低声向他解释,语调冷静又温柔,“4道竖痕对应巽卦符号里的‘横’,8道横痕对应八卦总数,5道斜痕对应五行总数,没错的。” “但愿如此吧……” 楚云淮勉强有了信心,只能将“485”输入数字凹槽里。 石台左侧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嵌着一枚巽卦琥珀。 他伸手去拿,却发现它被某种机关卡在里面,死活拿不出来。 “靠,这是故意用拖时间战术恶心我们了?” 他烦躁地抱怨一句,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4分钟了。 “你不用急,让我想想……” 秦问疏一边冷静地安抚他,一边快速地盘点已有的线索。 既然没有别的线索了,说明在已有的线索里,有什么线索没有完全用上。 首先,核心线索是一句文字提示,【风为巽,我命由我】。 “我命由我?”他看向台面上,一个空心的“我”字,“由‘我’取下巽卦琥珀解谜通关?” 他便拿起荧光笔将空心的“我”字涂成猩红色。 只听暗格里传来“咔哒”一声,楚云淮再伸手时就顺利地拿起这枚巽卦琥珀了。 “好吧,是我紧张了,连这么简单的线索都没想到……” “没关系,我们刚好互补。”秦问疏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走吧,我们去开门。” 两人走向青铜门,把巽卦琥珀按在门上。 伴着刺耳的开门声响,他们逐渐看清青铜门后还是一间新密室。 楚云淮以一种愤怒又无力的语气说着:“这密室就这么没完没了了是吧……” “意料之中。”秦问疏却说,“整个八卦密室应该是8个密室环绕中间1个密室。” 时不我待,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大步走向新密室里,身后的青铜门轰然合上。 第九个密室里依旧是一片空荡荡。除了青铜门,只有地面上刻着一个八卦圆盘。每个卦位上都有一个缺口,形状不一。 “要把我们在之前密室里得到的关键物品对应着镶嵌上去。” 秦问疏说着,将兜里的物品拿出来堆放在地上,楚云淮帮忙着寻找。 它们分别是乾卦房间的枫叶木牌,兑卦房间的刀币,离卦房间的红铜朱雀钥匙,震卦房间的红珠子,坤卦房间的银花,艮卦房间的山形玉牌,坎卦房间的水形玉牌,以及刚刚得到的巽卦琥珀。 每放一个物品,对应卦位都会微微发光提示正确。 等他们全部放置完毕后,八卦圆盘中央的阴阳两极如门一样向两旁开启。里面放着一个枫木盒子,盒身一片猩红,诡异刺眼,让人隐隐感到恐惧不安。 与此同时,一阵“滴滴滴”的声响传进他们耳里,一旁的青铜门也在缓缓开启。 楚云淮面无表情地拿起枫木盒子,听了一会儿,“里面一定有重要线索,也有一颗定时炸.弹。” “别怕。”秦问疏冷静地安慰他,看了一眼时间,“来得及解谜。”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用手机拍摄盒子,看见盒子表面写着一行猩红文字:【听音辨路,向死而生】。 楚云淮把盒子凑到耳边,一边轻轻晃动着听声响,一边说着让人心惊的信息。 “跟那个装钥匙的盒子是一样的谜题。但是,这个盒子分了三层。” “一层装着定时炸.弹;一层装着线索,听起来像是一个什么牌子;一层就是同样的‘弹珠迷宫’。我要在两重声响的妨碍下,将弹珠按照正确线路晃进洞里触发开盒机关……” “而我们可能只有不到10分钟的时间,还得算上爆.炸时的逃跑时间……” 这让楚云淮只想对秦问疏说一句话:咱俩直接躺平等死吧。 “别怕,我们一起来解谜。”秦问疏拿着手机,冷静快速地说着,“按照之前的经验,假设洞口也在中间,你把盒子竖着晃动,让炸.弹和牌子落在底部,你再小心晃动着听弹珠滚动的声音……时间够的,不用慌。” 楚云淮深吸一口气,捏紧盒子,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凸现。随后按照他的提醒,他开始晃动盒子。 先是把盒子往左稍稍倾斜,轻晃一下,听到弹珠“叮”地一声撞上挡板,再晃一下发现左右和前方都没有路。 他把情况说给他听后,立刻轻晃盒子让弹珠往后退,继续寻路。 秦问疏在手机文档里画下他说的情况。 楚云淮听见弹珠直行一点距离后,又撞上挡板。和刚才不一样,这次是前面无路,左右是路。 往左还是往右?他忽然想到“一路往左的进谷之路”。 解谜到现在,他已经意识到APP设计谜题喜欢“偷懒”,或者说是用故意偷懒挖下暗坑,喜欢用简单谜题附带致命危机恶心人…… 也就是说,能不给无用或多余线索它就不会给,许多解题思路和经验可以通用,副本规则隐藏在谜题及其答案里。 能不能意识到并把握住这些东西就看玩家自己了。 这样的设计多少显得不合理,但它就是要用这种不合理手段选出想要的人。 他们昨晚夜探山谷不就类似于夜探迷宫?他们一路向左进谷不就类似于让弹珠一路向左进洞? 楚云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反正没有别的思路,索性就按照这个路线先走再说。 他就这样试了好几次,弹珠一路都很顺利地滚动前进,直到他突然听到“咚”的一声,“进洞了?” 秦问疏却遗憾地回复他:“盒子没开。” “……”楚云淮差点就把盒子扔出去了,“艹!这个盒子里多了之前没有的坑洞!弹珠滚回原位了!” “……”冷静如秦问疏也感到心在揪紧,只能藏好情绪,镇定地安慰他,“没关系,我看你好像找到规律了,走到很快很顺利?” “应该是吧,我参考的是一路往左的进谷路线……” “有道理,你慢慢来,别怕,别慌,尽力就好。” “唉……”楚云淮已经说不出来任何骚话了。 两人都不敢看剩余时间,只能强迫自己忽略“滴滴滴”的声响,逼着自己专注于盒子解谜……反正就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解谜到关键时刻,楚云淮闭着眼睛,满脸通红。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有细小汗珠顺着眉眼往下滑落。心跳与呼吸急促得无法自控,他的手脚都在轻微颤抖,甚至有点轻微缺氧的异样。 秦问疏无法像之前一样提供有效帮助,只能抬手轻轻地帮他擦汗,轻得甚至让他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正在发生。 当弹珠惊险地从坑洞边缘划过,“咚”的一声传来时,楚云淮已经有点脑子不清楚,满脑子只想着:如果这次还是回到原位,我就把盒子扔出去!去你X的向死而生!去你X的尽人事听天命! “盒子开了!” 一向平静的男声难得拔高音量,语气也是满含惊喜意味。 楚云淮晃了晃脑袋,将有些涣散的理智集中起来,与秦问疏一起看向手中的枫木盒子。 盒盖弹开后,第一层果然是复杂的弹珠迷宫。第二层里摆着三块枫叶木牌,来不及细看上面写着什么,秦问疏只能一把拿起它们装进兜里。 第三层装着一个定时炸.弹,外表是黄色的笑脸娃娃,脸上的屏幕显示猩红的倒计时:【00:02:28】。 第23章 迷魂岛②② 第二十三章 楚云淮用一秒钟将枫木盒子放回地上,并对秦问疏大喊出一个字:“跑!” 两人扭头就朝青铜门外跑过去,一前一后地跑进狭窄的甬道里。 甬道两旁不再是如密室里的大白墙,而是粗糙暗黑的石壁,散发着潮湿**的异味。两侧有奇异矿石发出猩红的光作为照明,将前路笼罩在诡异红色里,让人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在向死而生,还是在主动赴死。 楚云淮只知道往前跑,哪怕前方可能是鬼门关也得狂奔过去,不能犹豫,不能回头,不能停下来。 毕竟跑过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停下来只会被炸成不明碎尸。 秦问疏倒是因为有过与雪崩赛跑的经验显得十分冷静,且拿着手机一路跑着拍摄四周,谨防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响亮的跑步声回荡在甬道里。 大约跑了一百来米后,楚云淮看见前方出现三个岔路口。 “我艹!都这时候了还来迷宫啊?” 这是真奔着玩死他们来的。 “一路往左,不要停!” 秦问疏冷静又快速地提醒他。 他一听就明白,不管是因为他发现了准确的指路线索,还是根据“一路往左的进谷之路”和“一路往左的弹珠迷宫路线”的经验,他们只能拿命赌一把,只能一路往左跑,根本没有多余的犹豫和解谜时间。 两分多钟后,一声沉闷的巨响传进他们耳朵里,整个甬道跟着震动起来,窸窸窣窣的碎石不停地往下掉。 惊得楚云淮侧头躲避,脚下一踉跄,差点往地上一扑。还好他一手扶住侧面石壁稳住重心,身后人也及时地抓住他的胳膊帮他站定。 “别怕,不用听不用管发生了什么,一路往左跑就对了。”秦问疏的话里丝毫没有惊慌,甚至微微停顿一下后,换成轻快逗趣的语气,“有我在身后给你垫背呢。” “……” 楚云淮感动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哥们儿当真是“神队友”!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人生重大转折点,才能修炼成如今这种看淡生死的模样! 可他才不想拿他垫背。 他已经看明白了,没有他配合解谜求生,他迟早要被阴毒缺德诡游坑得死无全尸。 何况这22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心动合适的对象,他怎么可能放过他!死也不能放过他!一起死就一起死呗! “你想垫背都不可能!咱们明显是锁死了,只能同生共死!合作通关!” “呵……那我深感荣幸。” 尽管是在一路慌乱奔跑中,楚云淮仍旧听到秦问疏还能轻松一笑,笑声低沉撩人。 真好。 反正有他在,无论下一秒是生是死,至少不会如以前那样感到孤独与遗憾了。 “哎呦……” 楚云淮还在胡思乱想呢,被头顶掉下来的石头砸了个正着,立马收敛心神,一边郁闷地揉着额头,一边奋力地往前跑。 不知道一路向左跑了多久,被砸了几下,拐了几道弯,人在哪个地方…… 反正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满眼都是诡异红光,满耳都是沉闷巨响,他一时间难免像无头苍蝇乱飞一般,感到迷茫、烦躁以及不安。 “有没有可能它又开始反套路坑我们,不该是一路往左了?” “我拍到一路都有血手印指引着往左走。” 秦问疏的冷静与观察力又在关键时候发挥大作用。 楚云淮不知道该为他的发现感到高兴还是不安,“万一这次的血手印是反套路,指引我们走向死路呢?” “我说过,整个八卦密室应该是8个密室环绕中间1个密室。” 秦问疏快速又缜密地分析给他听。 “我们从中间密室开的青铜门出来,没有进入8间密室中的某一间,说明我们处在两间密室之间的甬道里面,且要排除是在‘乾卦’密室和‘巽卦’密室之间。 那么,理论上来说,无论向左还是向右,我们都在远离这些密室。” 楚云淮稍感安心,又忍不住质疑:“但我就怕它来个理论之外的陷阱啊!” “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接着跑了一段时间后,楚云淮敏锐地发觉似乎不只是有因定时炸.弹而有的巨响在追着他们跑,还有类似的神秘巨响在前方某处迎接他们! “不对劲!我怎么发觉两头都在爆炸啊!” “……” 这就真是出现理论之外的情况了。 秦问疏思考了一会儿,“嗯……估计是在第四间密室里,我们按下的红色机关按钮启动了八卦密室的自毁程序,但它应该是从第一间密室开始爆炸,倒计时和那枚定时炸.弹一致……” “不是,这么大手笔炸法?它究竟跟我们什么怨什么仇啊!我杀它全家了吗!”楚云淮心里瞬间冒出一万句脏话,“万一把我们的线索炸没了咋办!” “理论上来说不会这样炸没……” “但它明显癫得超出理论了啊!” “嗯……确实。” 两人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对话分析,只觉得前路无光,后退送死,满是无奈郁闷之余,真成了一种啼笑皆非的状况。 直到嗅到潮湿**的异味里混入一股不知名花香,楚云淮兴奋地告诉身后人,“前方好像是花海!我们没有跑错路!” “好,还是在意料之中,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秦问疏也是稍感安心,毕竟他也不是神人,做不到什么理论之外的情况都能处理。 就在两人冲出甬道不久,投入花海的怀抱,还来不及高兴之时,两头爆炸的巨响汇聚在一起,整个八卦密室彻底成了地崩山摧。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力推得秦问疏一下子将楚云淮扑倒在地。 “啊……” “抱歉!” 楚云淮惨叫着摔趴在花海里,眉眼和鼻梁撞得生疼,手掌和膝盖摩擦出血,后背和后脑勺被身后人撞得如遭一记闷棍…… 整个人头晕眼花,痛得喊都喊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闭眼自保,伪装成身心分离的状态减轻痛苦。 他却没想到,在一片混乱之中,秦问疏竟然冷静又贴心地帮他捂住双耳。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他的温热手心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保护过了。 楚云淮不得不联想8岁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他是备受父母以及身边人宠爱的小王子。 他的父亲楚遇是一个俊帅逗趣的男人,总被朋友们调侃为“花孔雀”,说他追林清妍时天天都在花式开屏,让人没眼看。 他也是一个深情强大的丈夫和父亲,既会在日常生活里逗得老婆孩子哭笑不得,也会在任何时候都把他们护在身后,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曾在某个时间节点上,楚云淮觉得父亲是一个傻子,宁愿以自己的死亡换回他继续活着。如此,他不需要承担本不该有的痛苦和罪责活着,父母也会借助时光或者新的孩子走出失去他的痛苦。 后来的他想明白了,父亲不傻,只是在那一瞬间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儿,来不及考虑或者在意傻不傻的问题。 就如此刻的秦问疏一样。 他俩相识不足一天,没到可以交心交底、生死相依的地步。 他这样替他捂住耳朵,明显是因为某种保护他人的习惯,而他刚好沾光。 明知如此,楚云淮仍是深受触动。 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了,至少在这一瞬间,他被温暖包裹着,难得感觉有所依靠,可以暂时放空大脑,放下一片复杂心思。 他只希望自己的人生里可以有无数个这样的“一瞬间”,减少和抵消那些孤独遗憾的“一瞬间”。 只有这样活着才能让快乐大过痛苦。 “爆炸结束了。”秦问疏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并关心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心累。” 楚云淮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没有起身,没有看爆炸情况,而是用手挡在眉眼上,平缓地呼吸着,享受难得的平静时光。 秦问疏看出来他确实是身心俱疲的模样,不再多说什么打扰他,只是看着成了一片废墟的“八卦密室”若有所思。 楚云淮的那句话,“这么大手笔炸法?它究竟跟我们什么怨什么仇啊!”,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个诡游APP跟随便拉来的玩家能有什么怨什么仇? 除非它是因为某种特殊理由特意选中他们。 此外,他细想这些谜题设计也是太有个人特色,太有针对性了。 比如“听音辨路”这一点,堪称是为楚云淮量身定做。倘若来解“八卦密室”的人没有他,多半会有不好的结果发生。 整个“八卦密室”又像一张考卷、一座考场,用一场爆炸撕毁这张考卷、这座考场,算不算是APP的刻意设计、别有深意? 楚云淮缓过来后,想来想去,还是问出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哎……你真的单身至今啊?没有喜欢的人吗?” 秦问疏停止思考,坦诚地回答:“嗯,截至目前,没有恋爱需求。” “……”他该感到高兴还是郁闷?“你这个答案多少有点AI那味儿啊……” “也许我就是投放到副本里来祸害你们的AI[引路人]呢?” 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纯属是吓死人不偿命呗? 眼镜男听到这句话不得又要头脑风暴? “没事,AI就AI吧,你聪明可靠就行。” 楚云淮满不在乎地说着,打了一个呵欠,扯着脸上的小伤口“嘶”了一下。 “多谢夸奖。”秦问疏忍俊不禁地回答。 楚云淮揉着疲惫眉眼,又忍不住补充一段慷慨激昂的话。 “反正我单防你呗,咱俩干什么都得锁死!要么是合作解谜顺利通关,要么是同归于尽共赴黄泉……无论怎样我都不亏!你也别想害死我独活!” 倘若可以变鬼,他也一定死缠着他。 “啧,”秦问疏听着啼笑皆非,真觉得被这头诡游配给他的“人形雪豹”强赖上了,想了一会儿,反问他,“洗澡也锁死吗?” “……” 倒也不必……也不是不可以……这哥们儿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楚云淮的脑子里闪过万般念头和不可描述的画面,最后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摆出一副“咱俩就这么爆了”的态度。 “行啊,等会儿回木屋就一起洗澡!我倒要看看你的搓澡技术有多可以!” 第24章 迷魂岛②③ 第二十四章 经过高强度的思考和奔跑之后,一身轻伤的楚云淮躺在花海里,半点儿不想动弹,不想思考不想说话,只想闭着眼睛好好睡个午觉。 秦问疏却是习以为常,坐在他旁边,拿出三块枫叶木牌开始研究,并轻声读出上面的红字—— “第一块木牌:【酒入愁肠,一曲误人】。 第二块木牌:【花间有酒,以血为引】。 第三块木牌:【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 楚云淮不想听也听了个正着,只觉得说得没头没脑,肯定又要把它们当作奇怪抽象的阅读理解题来解读。 “不是,我寻思这是抓我们来缺德诡游里参加语文考试吗?有毒吧!” “嗯,我也在思考整个‘八卦密室’像一张考卷、一座考场。整个副本好像也是同样的味道,它在按照某个自有标准对我们进行全面测试……可能涉及‘德智体美劳’之类?” “啊?”楚云淮只是随口一吐槽,没想到他竟然得出如此奇葩抽象的结论,“你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秦问疏肯定地回答,“你回想一下APP一开始给你看的那封邮件内容……” 楚云淮当真回想了一遍,并顺势背给他听—— “【楚云淮先生,您已开启资格测试,即将进入《诗诡》游戏,成为第4848位解诡人。 您将试玩5个游戏副本。每个副本以诗作诡,在有限的时间里,解诡者生,迷途者亡。 具体规则请您在副本里自行探索。生死有命,成败在人,祝您旅途愉快。 ——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 昨晚在沙地上分享信息时,8个人没有说出各自收到的邮件内容具体是什么。 秦问疏此刻才知道:“你怎么是第4848(死吧死吧)位‘解诡人’?谐音很不友好。” “我也觉得它好像在针对我啊,那你是第几位?” “第4646(死了死了)位。”秦问疏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带点古怪的笑意。 “哈哈,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啊……”楚云淮被两人同病相怜的遭遇气笑了,“难怪要把咱俩锁死,合着同是它的眼中钉,一起搞针对呗?” “也许吧。” 秦问疏继续分析邮件内容。 “它说的是‘您已开启资格测试’,但没有说为什么选择我们作为参与测试的人员?测试的目的是什么?从什么方面进行测试?测试合格的标准是什么?测试通过后有什么奖励和后续?” 楚云淮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对,按照那些解谜求生的小说和游戏套路来讲,假设《诗诡》APP就是高纬度世界里的游戏产品,它完全可以直说是随机挑选我们作为愚弄对象供人取乐呗?它刻意说得像参加考试就很奇怪抽象……” “嗯,这种‘实话实说’的态度可能是在表明,《诗诡》APP在核心东西上不能对玩家们说谎。” 秦问疏隐约捕捉到了某种深层次谜题的一角。 “此外,一般说法应该是‘挑战副本’之类,它偏要说是‘试玩’,就如在说,你们在参与《诗诡》游戏项目的内部测试?” “好有道理!” 楚云淮这下是真来精神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扯着身上的轻伤痛了一下也不管,顺着他的话说出自己的分析。 “到目前为止,很多谜题就是在让我们做阅读理解,逼着我们扣字眼找答案……说明它在用词上是很严谨的!” 秦问疏继续分析,“嗯……我认为‘天衍’这个代号是在取意为‘命运’?可以理解成‘自然繁衍’和‘上天推演’之类的意思?” “那‘引路人’就是字面意思呗,引导我们上路?但这条路通往哪里就不好说了……这就有‘老师’那味儿了……” 楚云淮越想越觉得悲催与可怕。 “所以这个副本的底层设计逻辑,就是在对我们进行一场人生测试?它才会百般强调,‘生死有命,成败在人’?”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联想‘德智体美劳’。”秦问疏点头,“它的自有标准应该还是涉及思想道德、科学文化、身体健康、审美能力和劳动素养,但可能不是正常合理的标准……” “难怪我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楚云淮越说越来劲了,目光认真,语速贼快。 “你看啊,人的出生是不是就像APP随机挑选玩家?管你想不想玩,选中你了就给我玩到死为止! 一些人幸运地拥有良好的出生背景,不就类似于我们这种进本后,刚好具备对应考核知识的玩家? 其余人就是运气不好,路人脸炮灰命!弱小无助,自认倒霉!” 秦问疏点头,“是这种感觉。” “然后,它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副本规则?因为人生探索就是没有明确规则!所谓的‘引路人’等于‘老师’,是在表明‘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 最关键的是,‘老师’并非都是对我们有用的人。不仅不一定会对我们产生有效帮助,甚至可能站在不明立场上,有意无意地伤害我们!” “对的,这座岛屿就像一所学校、一座考场,我们在进行新生入学考试,需要自行探索考试规则,并发挥各自的能力配合起来通过测试。” “那我必须要强调的一点是,它在把我们打造成‘帅哥靶子’。” 楚云淮点明这场测试的核心矛盾点。 “理论上来说,我们8人都是倒霉蛋,本该立场和利益一致。 但因我们能力突出,运气够好,关键是能够跟上APP的奇葩抽象设计思路。 这就会让其他人认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害怕我们为了通关伤害他们,我们无论怎么做都会让他们感到深受威胁。 等于是鹤立鸡群,被鸡排挤。不能指责他们错得离谱,但我们确实有苦难言。 与此同时,APP又在拼命地把咱俩锁死在一起,不停地引导我们怀疑彼此,制造各种人员冲突和团队矛盾,就是不想让我们8人顺利地配合起来通过测试!” “对,但你说的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难题。”秦问疏做出另一个角度的解读。 楚云淮困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处在同一个考场上,除了应对明面上的难题,还要解决个性化难题。” 秦问疏平静温和地看着他,仿佛一眼看进他的心里,撩拨了一下他拼命隐藏起来的东西。 楚云淮镇定地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八卦密室废墟,并猜想:“你在强调APP在平等地针对所有人吗?” “对,就如你之前所说,它在让我们当7天的井底之蛙,我们只能看到同一片小天地。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各自的人生经历和个性等就会产生对应的个性化难题。” 这和楚云淮在枫林时所想一致。 APP是在利用他背负的“亲情债”给他设置个性化难题,其他难题对他没有这么强大的杀伤力。 他还不够了解秦问疏,不能猜到他要解决的个性化难题是什么。 其他人就比较明显,西装男很鲁莽,眼镜男很多疑,卷发女很复杂,寸头男不爱动脑,孙大姐太弱,马尾女能力不够。 他们这些表现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一言难尽的原因,APP又在刻意引导和放大这些原因的负面影响。 比如眼镜男之前莫名陷入诡境,除了自身原因,肯定是视频和食物里的“致幻因子”诱发出来的。 这种负面影响肯定会逐日增加、扩散,每个人都得妥善地面对和处理,否则后果自负。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得在看清游戏本质的情况下,不能一味地认定自己是“倒霉蛋”“受害人”“弱者”之类,不能一味地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之类,必须想方设法地强大起来,并借助他人力量通过测试。 做不到?那就麻烦你去死一下。 人生的本质也如这样一场阴毒缺德测试和诡游,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每个人都要面对和解决作为人类的共同难题,以及个性化难题,由此产生强弱之别。 这就叫生死有命,成败在人。 楚云淮自认比较幸运强大,作为人类活着的快乐大过了痛苦。那些因“求不得”而有的痛苦与遗憾没有打倒他,他才能活好当下,及时行乐。 如今身在诡游,他才能坦然自信地说一句,“所以呢,我命由我,努力求生,该死就死。” “是这个道理。”秦问疏轻笑着附和。 两人正聊着,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刻扭头看过去。 “你们……是真人吗?” 眼镜男站在不远处,迟疑不安地质问他们。 “这哥们儿也是没救了!疑心病真是病,得治啊!”楚云淮低声吐槽一句,故意提高音量回答他,“不是啊,我们是无比帅气的AI[引路人]!” “……” “行了,别吓他了,走吧。” 两人起身向眼镜男走去,后者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抱着一个枫木盒子,身上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叶,看他们的眼神十分戒备,一副随时准备掉头就跑的模样。 “我们刚从八卦密室里逃出来,你们采花遇到了什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走过来?”秦问疏露出温和的笑容询问他。 眼镜男顺势看一眼一片废墟的密室,再看他们都是受了一身轻伤,确认他们应该是真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25章 迷魂岛②④ 第二十五章 “和你们分开后,我们来到花海采花。” 眼镜男向秦问疏和楚云淮说起前因后果。 “花海里有很多花,我们要找的这些花分布散乱,有的花藏得非常隐蔽。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各自在不同区域找花,我幸运地挖出来怀里这个盒子。” 眼镜男扬了扬怀里的盒子给他俩看,但没有顺势递给他们,说明还是心怀戒备。 “后来起了迷雾,我被困在花海里,困了很久。我找不到他们,找不到出来的路……直到听到这边传来古怪的巨响,我就跟着它往这边走,雾气也在慢慢变淡、消散。然后就看到你们了,我怕你们是我的产生的幻觉……” “唉,谨慎是好事,谨慎过头容易坏事啊。”楚云淮忍不住提醒他一句,又说,“这盒子就由你抱着回木屋吧,我们赶紧去找到另外两人,可能出事了……” 眼镜男点点头,转身带路,“跟我往这边走……” 三人便往花海深处走去,边走边按照“自制花酿”配方摘下需要的花。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一路上没有遇到迷雾,反而是天高气爽,鸟鸣山幽。四周遍布美丽奇花,色彩缤纷艳丽,各有特色,花香混合着清新空气让人心神安宁。 “要不是差点被炸成碎尸,顶着一身轻伤,狼狈得很,咱们当作是在度假也不是不行……” 楚云淮一边嫌弃地拍打身上的尘土,整理头发,一边郁闷无奈地感慨。 秦问疏接茬,“确实,风景虽好,我们却没时间和心情观赏。” 眼镜男顺势追问:“你们在密室里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吗?” “不是恐怖,是简单得阴毒缺德抽象恶心。”楚云淮回答他,并说,“秦哥有用手机录下我们的解谜过程,回头自己看吧……” 继续往前走了几分钟,怎么都看不到人影,他们索性暂时分开一点距离,向不同方向出声大喊:“钱浩!纪雪!你们在哪儿?听得到吗?” 喊声回荡在山谷和花海里,只要还在这里,按理说是听得到的。 然而没人回应他们。 秦问疏低头看手机,拿[文档]当作[群]来用,在里面编辑消息。 【[秦问疏]:小季,你们在沙地那边什么情况?回木屋没有?有没有看见钱浩和纪雪?】 等了一会儿,回他消息的却是西装男。 【[邹铭]:我们没有找到啥子有用的线索,孙大姐还差点被蛇咬了,我救了她!她们现在在蒸包子馒头,我在观察枫林,没有看到钱浩和纪雪回来,也没有发现啥子异常情况!】 【[秦问疏]:好的,你们继续,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们一声。】 秦问疏刚收好手机,听到眼镜男惊讶地大喊:“他们在湖里!” 他与楚云淮朝眼镜男那边跑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湖里,寸头男抱着卷发女正在艰难地往岸上游过来。 三人连忙跑过去帮忙。 明明是大热天,烈日还在当空炙烤,湖里的水却莫名透着阴森寒气。人一靠近就觉得脚底有一股刺骨凉气钻入,顺着双腿一路攀上来刺激身心,皮肤被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湖里的寸头男一脸发白,嘴唇乌青。他怀里的卷发女已经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帮……帮忙……拉她上去……她没死……” 寸头男本是大嗓门,此刻被冻得说话小声,声线颤抖,言语里透着控制不了的哆嗦。 整个人也是浑身湿透,体力不支,正在竭力地把卷发女托起来让他们帮忙拉上岸。 秦问疏与楚云淮一人抓着卷发女手臂将她拉上岸,手一碰到她皮肤都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两人把她平放在草地上,喊眼镜男帮忙看看她的情况,又连忙伸手去拉寸头男。 却听他突然惨叫一声,人在往下沉,“有鱼……咬我……” “别慌!把手伸给过来!我们拉你上来!” 秦问疏跪趴在草地上,极力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好几次都是碰到了又滑下去。他没有放弃,大半个上身都探出去了,终于抓住他的手指,顺势往后一扯,死死地抓紧他的手臂。 楚云淮在一旁抓着他的手臂,谨防他跟着掉下去,并帮忙把寸头男往岸上拉拽。 两人合力将他拖回岸上,看到他小腿上渗出一片血迹。 “谢谢……” 寸头男艰难地感谢着他们,自己都没歇歇,连忙去看卷发女的情况。 眼镜男手足无措地表示:“是不是要给她做人工急救?我不会……” “好……我来……” 寸头男一心想救她,原本体力不支,这会儿却如有神助,跪在她旁边用标准的手势按压她的胸口,挤出她吸进去的湖水,不停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并喊着:“小雪!你醒醒!” 楚云淮安静地旁观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他猜想APP选人肯定不是随机挑选的。像这对“情侣档”比单人进本多一个队友优势,很容易惹人怀疑,拉人仇恨。同时又容易在生死考验面前反目成仇,这也就算是他们要面对和解决的“个性化难题”。 但看寸头男这么奋力救她,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算得上是情比金坚了。 挺难得的。 秦问疏发消息给西装男,让他通知马尾女她们烧热水,以及准备草药泥等着。 大约花了十来分钟,卷发女慢吞吞地张开眼睛,脸色惨白,没有血色,眼里一片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寸头男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地喊着:“小雪!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不说了,你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他的话里透着哭腔,听得旁观的三人很难不被触动。 卷发女艰难地开口,“你……别晃……我晕……” 快六点的时候,一行5人赶回木屋里,个个都是狼狈得很。 西装男惊讶地问:“你们遭遇了什么……怎么全部都搞得这么惨……” 马尾女连忙告诉他们:“那个,我们刚把四个浴桶装好了热水,你们看着安排谁先谁后吧……” “麻烦你和孙大姐帮纪雪洗澡,多洗几次,她冻着了。”秦问疏快速地做出安排,又对西装男说,“也要麻烦你帮钱浩搭把手,他的小腿被怪鱼咬伤了,你看着他,谨防他洗澡时晕倒……” “好好好!” “没问题!” 几人帮忙把卷发女和寸头男扶上二楼,分别送进浴室里。 眼镜男把枫木盒子递给秦问疏,并说:“那我也先去洗澡了……” “去吧。” 秦问疏接过盒子,连同一堆花放在长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休息。 “咳……”楚云淮莫名尴尬地咳嗽一声,“就……这次要不你先?咱俩轮流来,我也不占你便宜……” 秦问疏看向他,看见他不自然地摸着微红的耳朵。帅脸上有些小口子,沾了一些灰尘与血迹。身上的牛仔服也是粘了不少泥土草叶,整个成了一头战损版的“人形雪豹”。 他便一本正经地揶揄他:“我以为你会邀请我给你提供搓澡服务。”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楚云淮经不起这种激将法,脱口而出,“你来呗!真当我怕你了啊!” 秦问疏睨了他一眼,往后靠着椅背,直接不给面子地闭上双眼。 “逗你玩的,洗澡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啧,你也就会瞎撩啊!怂!” 楚云淮刚发表完胜利宣言,立刻转身回房间拿换洗衣物,生怕他下一秒改变主意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怂。 客厅里只剩下秦问疏一个人时,他才彻底放松下来,吐出心里的不安和郁气。 他不是AI[引路人]。 他不是神队友。 他只是一个强迫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强大的普通人。 半个小时后,楚云淮换回一身银灰圆点衬衣配黑色长裤,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回客厅,准备喊秦问疏洗澡。 他却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就这么靠着椅背,仰着头闭着眼,疲惫入睡,他的脚步声居然没把他吵醒。 说明他真是累着了,同时真把木屋当安全屋,可以在这里放松警惕。 楚云淮看得出来,秦问疏的心理防线不比他弱几分,比他还重都是可能的。 否则他怎么会说“截至目前,没有恋爱需求”,并在远离人群的高原上当野生动物摄影师? 不巧,楚云淮倒是很有恋爱需求,只是一直没有遇到看对眼的人。好不容易遇到眼下这个看哪儿哪儿顺眼的吧,还是在如此阴毒缺德的诡游里。 啧,命运弄人啊。 准确地说,是《诗诡》APP有意如此玩弄他,是在给他制造“个性化难题”。 他对秦问疏充满兴趣与好奇,现在却不能随便多问私事,必须保持让彼此都感到舒服的距离。 就这种情况下,不能交心交底,爱是很难谈了,“兄弟情”倒是可以培养一下。毕竟谁都保证不了下一秒是否还活着,能合作一秒就算一秒。 楚云淮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欣赏他的脸。 怎么说呢,脸如其人?一种满含贵公子气息的淡颜,冷静温和的感觉萦绕在五官周围,让人一看就很合眼缘,很有安全感。 然而他的五官也很高挺,有漂亮的轮廓,流畅的下颌线等,只是不会产生那种抽象意义上的,划伤人眼睛的锋锐感觉,也就隐含一种不容挑衅与侵犯的强势气息。 这让他莫名手痒,好想伸手去摸一下…… 给你三秒钟,再不睁眼,我就真要摸了! 楚云淮自顾自地开始倒计时,三、二、一……很好,他没睁眼。 他按捺不住加速的心跳,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脸颊。只是一层薄薄的脸皮,表面光洁细滑,衬得优秀的骨相越发突出。 怎么办……好想捏他鼻子…… 楚云淮刚这么一想,对上那双倏然睁开的迷人眼眸,眼底聚集着微妙的笑意。 “呃……” “手感满意吗?”他的嗓音透着睡意,显得低沉撩人。 “就……还行吧……咳……”楚云淮立刻收回作怪的手,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故作镇定地说,“该你去洗澡了。” “哦……” 秦问疏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皮,没有为难他,起身往一旁走去。 楚云淮松了一口气,他就喜欢他给人留余地的好个性! “对了,快七点了,你记得注意外面月亮升上来的时间点。” 秦问疏不忘提醒他注意关键线索。 “OK。” “另外,我一见你就在想……” “想什么?” 楚云淮好奇地转身看他,却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满是腹黑邪恶的意味。 “你的长相与气场,配上银灰圆点衬衣,特别像一头‘人形雪豹’,帅中带憨。” “……” 楚云淮垂眼看向身上的衬衣,脑子里爆发尖锐的哀嚎—— 我看你是心动对象,你看我是人形雪豹??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6章 迷魂岛②⑤ 第二十六章 傍晚7点,楚云淮倚靠着门框,吃着颇有嚼劲的馒头,看见一轮圆月准时地在天幕里显现,亮得略显刺眼。 他含糊地评价一句:“怕是一轮‘假月亮’。” 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枫林那边,没有红衣诡影出现,也没其他异常情况发生,只能转身回木屋里。 其他人已经陆续地坐在长桌边上,吃着沾酱料的包子馒头,寸头男与卷发女因为受伤没有下楼。 秦问疏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黑色长袖配军绿长裤,顶着一头柔顺的湿发,清爽的帅气扑面而来。 “月亮出现了?” “嗯,7点准时显现,一秒不差。” “好,先吃东西吧。” 两人先后拉开椅子坐下。 楚云淮看到西装男在喝水,但瓶子里不是透明的矿泉水。 “你喝的是椰汁?” “嗝……”西装男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胸口,点点头,“我在沙地那边摘的椰子,没毒,我屋里还有很多……” “嗯,你自己慢慢喝。” 楚云淮懒得跟他争论有没有毒。只知道不到一天,他已经碰了木牌,喝了怪酒,还敢喝椰汁……多半是给自己埋下不知道何时爆发的要命隐患,劝不了,救不了,只能放任为之。 他扭头问马尾女和孙大姐:“你们也喝了吗?” 她俩同时摇头否认。 马尾女解释,“没有没有……我们不敢喝,但是阻止不了他……” 西装男没好气地辩解:“我不是没事吗!多半是你们谨慎过头了!” 秦问疏温和地反问他:“你在冒着出事的风险,给我们验证椰汁有没有毒,你觉得合理吗?” 楚云淮立刻接一句,“这不得夸一句‘好有善心和奉献精神’?” 西装男顿时哑口无言,觉得瓶里的椰汁不香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冒险,既是因为心怀侥幸心理,又是因为手痛、不安和抵抗不了的诱惑。 眼镜男跟着嘲讽一句:“非要作死,谁拦得住?” “你——” “你们别斗嘴,先听我说,”秦问疏及时阻止他俩,并说,“目前来看,我怀疑APP没想在这些食物里下毒,应该是附带‘致幻因子’。就如富有耐心、追求恶趣味的猎手,给猎物留有挣扎求生的余地,以此为乐。” “比如现在,你觉得椰汁没毒,又说不准有没有别的副作用,你就会满心怀疑、担心、害怕……” 楚云淮盯着西装男慢悠悠地说着,吓得他立刻大叫:“你别说了!我不喝了!” 亡羊补牢是吧?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 楚云淮没再跟他纠结,扭头看向孙大姐。 “孙大姐,你做的这些食物很棒,让我们不用担心吃饭问题。我希望你继续保持,就用木屋提供的材料,不要擅自添加任何东西。” 孙大姐听出来他话里的谨慎与警告意味,连忙点头:“好好,我就做这些东西!不会加别的东西!” 马尾女也听出来他的深意,主动开口:“我跟孙大姐一起做饭,我们互相监督,我会注意看食物有没有问题!” “好,辛苦你们了。” 楚云淮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又郑重地提醒在座各位。 “我就这么说吧,我们8人是在合作求生,各自都要发挥作用。孙大姐和小季负责厨房的事儿,其他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要随便以及单独进去。一旦出事我先找她们问事儿,没意见吧?” “我们没意见!” 马尾女和孙大姐都明白,他这样安排不是在为难她们,而是让她们作为弱者也在发挥作用。 “我没意见。”眼镜男又看了西装男一眼,“你们最好看好他。” “别‘你们’了,就你吧。”楚云淮直接安排任务给他,“你俩一间房,不说非要相亲相爱一家人,但一定要友好共处。这不是我在为难你们,是APP的安排,你懂我意思吧?” “……”眼镜男露出郁闷的表情,却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问疏在一旁喝着水安静地听着,知道楚云淮是在主动担任“唱白脸”角色,让他担任“唱红脸”角色。 这是在给他分担领队压力,也容易让其他人对他心怀怨气。 能与他合作求生是他的幸运。 傍晚七点半,众人开始整理下午探索时找到的线索:三块枫叶木牌,一个月见花标本,三片分别写有甲骨文“我”字、小篆“影”字以及金文“月”字的枫叶。 秦问疏说:“月见花标本是王哥在花海找到的,不在‘自制花酿’配方里,又和‘月’字搭边,且在夜晚开花,我认为可以暂定为‘寻花问叶’中的‘花’。” 眼镜男点头:“我也这样想。” 他接着说:“‘寻花问叶’的‘叶’也许就是这三种枫叶里的一种,还需要更为准确的线索做出判断。” 楚云淮则是在研究三块枫叶木牌,指出来:“我看它们不像完整的一句话,就是半句吧,又在耍拖时间的恶心战术呗。” 众人跟着看向木牌上的字句—— 第一块木牌:【酒入愁肠,一曲误人】。 第二块木牌:【花间有酒,以血为引】。 第三块木牌:【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 马尾女分析:“前两块牌子明显是在化用《月下独酌》诗句,告诉我们要制作‘花间酒’。然后提到‘以血为引’,说明‘自制花酿’不是完整的‘花间酒’!” 眼镜男附和:“对,应该是要把自制花酿作为基础酒,按照牌子的提示加入新的东西,估计不只是要加血。” 西装男开口:“第三块木牌在讲什么玩意儿?谁用人话给我翻译一下?” 秦问疏回分析:“是有意在让我们做阅读理解题,让我们把抽象的东西理解为具象的东西。” “哦,说到做阅读理解题,你们必须看一遍我们通关八卦密室的过程……阴毒缺德抽象得离谱!” 听楚云淮如此一说,其他人都露出好奇又惊讶的表情。 秦问疏便把整个视频分享给大家看,顺便复盘一遍。 看到前三个密室主要考验听力、音乐、星象和五行八卦等知识,眼镜男对楚云淮说:“我觉得这些好像是针对你出的谜题。” “可以这么猜测,”楚云淮点头,“整个八卦密室的谜题都很简单,但需要我们人员分配正确。没我估计不行,只有我也不行。” “对,我觉得你和秦哥配合得很好!既发挥了各自优势,又在互相弥补不足!”马尾女真诚地夸赞他俩,并说,“反正换我来,第一关就要把我难住了!我都记不住那些星象知识……” “这些都是小事,你们看第四关。”楚云淮露出嫌恶又后怕的表情,“这要是没有秦哥在,我也得被炸成烟花升天了!” “……” 众人继续看下去,一开始想着“不就是找位置放道具……跟炸不炸的有什么关系”。 直到看到两人讨论“按下红色机关按钮等于启动八卦密室的自毁程序”,以及一句“地崩山摧壮士死”,个个都露出不敢相信的惊恐表情。 “这……这么恐怖的吗?”马尾女光是看视频都看得心惊胆战了,“我真的只会当谜题就这么简单,不会联想什么自毁程序和那句诗词啊……” “我也是。”眼镜男自认是个谨慎多疑的人,但一路看下去,“我以为这一关只是用来提醒玩家记得收集那些关键道具……” “那你是把APP看得太友好了!它就是奔着玩死我们来的!”楚云淮真是一肚子怨气和脏话说都说不完,“如果没有秦哥观察到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对对对……”马尾女疯狂地点头,“我想到了,假如是我们这些人去解谜,卡在前四关也许还有救,卡到后面关卡再喊你们来帮忙就是真要团灭了!” “最离谱的是,它没有明确提醒我们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也没说倒计时是多少!” “啊……”马尾女已然是目瞪口呆。 “这么狠?”西装男也听愣住了。 “是在刻意引导你们误以为想多了……” 眼镜男品味出来深意,只能庆幸一开始就是人员分配正确,否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继续看到第八关,看到设置“弹珠迷宫”谜题的枫木盒子,马尾女直接说:“好了,要是我在解谜,躺平等死吧,咱们全完了!” “慢慢解应该还是能解,但有定时炸.弹的威胁,我做不到。”眼镜男只能坦然地自认不行。 “嗯,小楚很厉害。”秦问疏这才顺势出声夸楚云淮。 楚云淮听在耳里,骄傲高兴了几秒后,忽然意识到他说这话好像在说,“这头人形雪豹很厉害……” 合着他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人! 这哥们儿多半有什么心理隐疾! “哇,好不容易解开盒子,结果里面是一个黄色笑脸娃娃定时炸.弹,倒计时仅剩2分28秒!满满的全是嘲讽味道,气死人不偿命啊!真够阴毒致命的!” 马尾女光是想想就感觉心脏骤停,手脚冰凉了! “你们居然没怎么受伤,果然厉害……”眼镜男由衷地佩服。 “关键是,我们累死累活地通关9个密室,人都差点被炸成碎尸,就拿三块牌子糊弄我们?我看它是脑子不够用,只能耍拖时间战术了……” 楚云淮咬牙切齿地说着,觉得被蠢货愚弄的感觉着实糟糕透顶。 “应该不算是拖时间,”秦问疏却摇头反驳,“我们要庆幸它只给这三块牌子。” “啊?” 其他人都不解地看向他。 “枫叶木牌上的字句都是简单有用的核心提示,也就意味着对应的谜题不会太难。” “也对。”楚云淮反应过来了,“正因如此,它才不用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规则,才会逼着我们自行探索,利用我们对未知的恐惧与怀疑自行上难度!恶意愚弄我们!” “对,谜题简单,意味着我们千辛万苦的付出得不来想象中的同等回报。这也是让我们身心俱疲的有效手段。” “我只想说,有你们带着我们解谜求生真是太好了!” 马尾女已经听得一脑子浆糊了,只能用最简单的字句表达对他们无尽的感谢。 “我们是在配合求生,人人都在发挥作用。”秦问疏平静地回复,并问,“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马尾女摇头:“我们把沙地的枫树椰树看完了,没有任何发现,木牌坊那边也是没有线索……孙大姐差点被蛇咬,还好有邹哥救了她。” “说到底,还是在耍拖时间战术。”楚云淮叹气,“必须要等到正确特定的时间去探索……” “嗯,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不出去探索了,睡个好觉。”秦问疏做出贴心的安排,并说,“明天等他俩缓过来后,再问问他们在花海发生了什么。” 回房前,众人经过抽签决定这一晚由眼镜男和西装男守夜。 楚云淮去了一趟茅房,打着呵欠出来时,看见秦问疏独自站在木屋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枫林方向。 红灯笼的光照在他脸上,渲染出来满脸复杂深沉的意味。 “你到底是什么高精力人士啊?我都累困了,你还不想睡觉?还在这里当思考者?” 秦问疏淡然回复,“困了就去睡吧,我没睡意,吹吹风。” 楚云淮索性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他:“你到底是没有睡意,还是压力太大?” 秦问疏一怔,侧头与他对视,无奈地回了一句,“时不我待。” “确实。”楚云淮点点头,“你做安排时特别在意抓紧时间,不愿浪费珍贵的一分一秒,这一点暗暗地暴露了你在焦虑。” “因为第一天的难度与风险明显偏低。”秦问疏解释给他听,“你应该意识到了吧,你,王宇,邹铭,纪雪,钱浩和孙大姐已经被副本打上‘标记’了。” “……”楚云淮叹了一口气,“是啊,如果不是这个因素,钱浩和纪雪应该救回不来了。” “嗯,探索的风险肯定会逐日增加,我们等不起。” “但你现在想夜探枫林还是太冒险了。”楚云淮理性地判断,“休息一个小时,咱们去看沙地和渡口那边吧。” 秦问疏却说:“你睡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不行。”楚云淮毫不犹豫地反对,几步走到他面前,帅气又挑衅地提醒他,“你记不住是吧?咱、俩、锁、死、了!” 秦问疏静静地与他对视,勾唇轻笑,“你是真有点儿憨啊。” 憨得刚刚好,正合他的心意。 多幸运,多难得。 第27章 迷魂岛②⑥ 第二十七章 晚上9点,楚云淮和秦问疏一路顺利地出谷,来到水岸沙地里。 明月高挂在天幕上,照得沙地呈现一片银霜。夜风如暖热的手拂过人脸,裹带着清爽温柔的意味。偶尔响起的几声虫鸣鸟叫也是莫名清脆动听。 楚云淮不免感慨:“景色这么美,拿来作诡境害人……真够有恶趣味啊。” 秦问疏点点头,接了一句:“这就叫越迷人越危险吧。” 楚云淮嘴角含笑,挑着眉头侧头看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他的心声——那我看你是很危险咯! 秦问疏淡淡地回复一句:“别太看得起我。” “嗨,就你长这样,出去随便抓个人来问问,谁会看不起你?” “别贫嘴了,抓紧时间做正经事。” “我夸你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因为你过分帅气得不正经。” “……你是会夸人的。” 沙地这边的枫树和椰树大约二十多棵,秦问疏提议分开探索,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楚云淮摇头反驳:“不行,咱俩不能分开。” “……”秦问疏难得露出不解又迟疑的表情,“你这么怕‘诡’?” “这不是关键!”楚云淮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关键是这种时候单独行动就是很有风险!咱俩一起行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认为挺关键的。”秦问疏却坚持反驳,“你不诚实一点会影响我做决定。” 楚云淮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却不接茬,往第一棵枫树走去,“少说废话,赶紧做事儿。” 生长在石壁这边的枫树与椰树并排而立。两人分工,一个用手机拍枫树,一个拍椰树。 因为线索不多,他们本来也没指望找到什么,只是在尝试探索。结果一路拍下来,他们发现第14棵枫树身上刻着一个小篆“影”字。 楚云淮惊讶地吐槽,“这么简单?别是又给什么无用线索吧……” “先挖再说。” 秦问疏拿着小药锄开始挖地,一两分钟后,挖出来一个枫木盒子。盒面上照旧是拼图小游戏,盒底刻着小篆“影”字。 没用一分钟,他就完成小游戏,将拼图还原成“影”字。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块枫叶木牌,上面写着:【阴阳双生,渡人渡己】。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是半句话?” 楚云淮结合目前找到的枫叶木牌一想,忽然顿悟,开心地打了一个响指。 “第三块牌子吧!就那个什么,很抽象的……” “【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阴阳双生,渡人渡己。】。”秦问疏直接将两块牌子的字句连在一起读出来,“听着挺顺?” “嗯……抽象到一块儿去了。”楚云淮就是根据这点做出判断,“别的牌子都算是在说人话,提醒我们喝酒、做酒,就这俩玩意儿搞抽象……” “有道理。”秦问疏继续思考,“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说一种‘阴阳双生花’?” “那就不是月见花了。”楚云淮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自制花酿配方里也没有所谓的‘阴阳双生花’。” “好吧,暂时存疑。” 秦问疏把牌子放回盒子里,伸手摘了一堆枫叶作为备用,且发现,“枫叶上没有字。” “那肯定是有深意的。”楚云淮一秒听懂,“估计另外两种枫叶上也没有字,我们要分开放好,不要弄混了。” 两人把剩下的几棵树看完,没有发现新线索。 楚云淮盯着椰树上的椰子,“你说这么多椰树和枫树种在一起,不能仅是观赏作用吧?” “可椰树不是诗词意象。”秦问疏也没想明白它可能关联什么线索。 “算了,不管了,我们去渡口看看……” 渡口这边也是一片平静,木牌坊上照旧挂着那块枫叶木牌,除此之外,没有新增的其他线索。 两人来回观察水面与远处,没有看到任何异常情况。 “又是时间不对。” 楚云淮说着,打了一个呵欠,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渡口这边关联《枫桥夜泊》。关于时间节点的诗句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夜半钟声到客船’,估计是要等到夜半,月落乌啼,渔火出现,钟声响起之类?” “应该是如此。”秦问疏点头。 “那咋整?咱俩就这么干等着?”楚云淮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要到10点了。” “来都来了,等吧。” 秦问疏一边回答,一边盯着木牌坊上的枫叶木牌若有所思。 他记得昨晚,楚云淮因它露出复杂微妙的表情。 也许他应该趁现在试探一下。 “等多久?少说也得是到零点之后,这里又没有坐的地方……” “你认识上面的字迹吧?” “……啊?” 楚云淮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看着枫叶木牌,心里顿时了然。 他昨晚没控制好表情,肯定被他注意到了异常。他没有当着众人询问他,肯定是为了大局考虑。 哎,这哥们儿是神队友还好,是神对手就完了。 “认识又怎样?” 楚云淮收敛轻松懒散的表情,镇定又警惕地反问他。 “不怎样。”秦问疏却是淡然一笑,拿他的原话提醒他,“咱俩锁死了。” “……”这是给他递台阶过来了,楚云淮想了想,坦白回答,“像我妈的字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自行乱猜。” “哦……APP为你设计个性化难题,以及增加团队矛盾的手段。” 得到答案后,秦问疏没再追根究底。 楚云淮心生安慰,觉得和他这样的聪明人合作就是舒服愉快。 “然后呢?咱俩就在这里干瞪眼?” “继续随便聊聊呗?”秦问疏主动说出这句话。 “聊什么?” 楚云淮认为他还是要趁机询问自己的秘密,感到有点烦躁。 “聊……” 秦问疏莫名拖长语音,故意吊他胃口似的,眼底也是蓄积起来戏谑的笑意 “聊我为什么看你像人形雪豹?” “……” 不是,哥们儿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呃,非要聊聊也不是不行…… 楚云淮露出古怪别扭的表情,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不想聊啊?那算了。” 秦问疏立马改口,逗他就跟逗宠物豹一样,逗得游刃有余。 “你……你说啊!” 楚云淮没办法,只能主动追问,有种被他拿捏住了的憋屈感。 这让他意识到这人的腹黑属性绝对超重,不会轻易露给旁人看罢了! 秦问疏背靠着木牌坊,双手揣兜,收敛了白日里面对众人的礼貌温和气息,此时散发着漫不经心的强势气场。 “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联想最近跟拍的一头公雪豹,叫‘阿德木’,寓意是‘勇敢、机智’。” 啧,第一眼就夸我勇敢机智,有眼光啊! 楚云淮露出美滋滋的笑容,并坦然回答:“我也觉得我很勇敢机智!” 秦问疏接着跟他说起阿德木的日常。 一天24小时,它能睡17、8个小时,睡得四仰八叉、稀奇古怪。一醒来就是慵懒地打呵欠,梳洗舔毛,做“下猫式”伸懒腰,然后慢悠悠地下山巡视领地。 它是一身灰白毛色,体型流畅漂亮,四肢厚重有力,尾巴粗长灵动。总是在悬崖峭壁上攀爬跳跃,熟练敏捷,如履平地。 它擅长在各种奇怪危险地势上捕猎。一旦埋伏起来,瞬间让人与动物都不知道它在哪里。等捕猎时机一来,它立刻窜出来,盯着狩猎目标迅猛地冲过去,扑到对方身上,一口咬住咽喉。哪怕是和猎物一起滚落到悬崖下也不松口。 它把自己养得超好,圆头圆脸,白白胖胖。 它知道秦问疏在拍它,经常与他在镜头里对视。一双圆眼平静锐利,偶尔略显憨萌,没有杀气。源于清楚自身实力,不主动挑衅和伤害两脚兽,能和谐共处就不愿两败俱伤。 楚云淮听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这头雪豹是有点像……哎,好歹是帅气强大的雪山之王,他的话确实是夸奖意味大过揶揄和贬低了。 但他感觉秦问疏叙述时的语气不太正经,老有一种逗弄调.戏他的意味。 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想多了! 楚云淮好奇地追问,“那你有看别人也像人形雪豹吗?” 秦问疏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合着他还应该深感荣幸呗?不行,他要反击。 楚云淮扬了扬下巴,笑嘻嘻地告诉他:“说巧不巧,我第一眼看你也联想到了缅因猫……” “事实证明你想错了。”秦问疏淡定地反驳他。 “那确实,缅因猫混不了野外……”楚云淮说着,故意将他上下一打量,“而且谁养得了你这样的人形宠物猫啊?” “你若是想要挑战一下,也不是不行。”秦问疏一脸自然地回答。 “……” 他能说他不太行吗?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咳……”楚云淮开始故作姿态,思考了一会儿,骄矜自信地告诉他,“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我很挑的……” “嗯……”秦问疏被他逗得眼睛微眯,笑得像一只腹黑又愉悦的大猫,“人形雪豹是有挑剔的资本。” 楚云淮早有准备,立马拿出手机对着他“咔嚓”一下。 查看照片时,他生怕拍出什么诡异情况,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好在点开一看,不过是月下贵公子的惊艳一笑罢了。 怎一个“绝”字了得! “哎,干等着也没意思,你教我拍拍照呗?” 秦问疏好笑地提醒他:“我是野生动物摄影师。” “呃……没事儿,咱俩是两脚兽!灵长类动物!长得帅,随便拍!” 楚云淮直率地说完,主动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头往他那边微偏。也不讲什么构图光线了,举着手机就是“咔嚓”一下,随便来了一张合照。 秦问疏忍受不了他的拍照技术,直接将他手机拿过来,研究了一会儿,伸手揽过他的肩膀。 楚云淮顿时浑身紧绷,略显僵硬地缩在他怀里,瞪着漂亮眼睛看着镜头。脸皮发烫,心跳加速,耳朵又悄悄咪咪地泛起微红。 “啧,你不仅是帅中带憨,”秦问疏忍不住出声调侃他,“还有点儿纯情可爱……” 谁纯情可爱了!他就是不适应不喜欢随便和人有这种肢体接触罢了! “你别说话!快点拍照!” “你不放松点,我怎么拍?” 渡口这边散发着暧昧逗趣气息,木屋那边笼罩在一片静默里。 无人知道一抹红衣诡影消失在血色枫林里,唯有晃动的枫树枝和天边冷月沉默地见证。 此时正好是22:00,一秒不差。 第28章 迷魂岛②⑦ 第二十八章 晚上11点14分,眼镜男又被困在梦中花海里走不出来。 天边挂着一轮血月,周遭是雾气萦绕,让他分不清方向,看不清前路。馥郁花香浓得刺鼻,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伴着若有若无的呓语…… 无一不拉扯着他的身心,迷惑他的心神,一种古怪难言的疼痛在他全身蔓延开来。 眼镜男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自己身处梦中诡境。但他怎么都走不出花海,怎么都无法醒过来。 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睡梦里。 冷静……冷静……一定找得到路…… 他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极力忍着疼痛与恐惧,努力回想白日里走出花海的正确路线。 那会儿的他被困花海一个多小时,就是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 要不是楚云淮他们那边响起爆炸巨响,他根本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此刻只能靠他自己了。 该怎么分清东南西北? 眼镜男困惑又无助地抬头看天空,只觉得那轮血月像一颗诡物的眼睛,盯着他,恐吓他,逼近他……它是不是迟早会掉下来吃掉他? 他的心蓦然如被一只诡手死死地捏在手中,捏得他瞬间忘记该怎么呼吸了。剧烈的心跳和满身的恐惧编织成一张网困住他、缠死他,迟早让他因为自己吓自己死于窒息。 眼镜男连忙低头,拼命地掐着指尖找回理智和思考能力。 不要怕,不要急……他们都能顶着爆炸压力解开八卦密室谜题,最后2分28秒里还在密室迷宫里玩命逃跑…… 正想着,他突然灵机一动,对!八卦密室谜题!八卦圆盘,密室所在地,星象知识……都与方向有关! 眼镜男意识到这是解谜方向,刚振奋一会儿,转念想到头顶只有血月,没有星星…… 不对,可能只是因为肉眼看不到! 他立刻摸出手机,迅速地拍了一张天空照片。 让他失望的是,照片里没有北斗七星之类。 想错了吗?不应该吧…… 眼镜男感到惊慌又沮丧,努力平复心情,继续回想两人解谜的视频。 每个密室都有一句核心提示语。它们是谜题的根本,是他们解谜的关键点。 他仔细回想着,想到“离卦”房间对应的那句话:【火为离,朱雀在南】。 这就是最为明确的方位提醒! 可他该怎么找到“朱雀”? 眼镜男仔细回想秦问疏在这一关怎么找到“朱雀”,用到一张红色滤光片,过滤其他颜色,只剩下红色线条勾勒的朱雀轮廓! 他立刻开始编辑照片,过滤其他颜色后,果然看到天空里只剩下一轮血月和一只“朱雀”! 他又结合八卦圆盘和八卦密室所在地的方位线索,判断出来正确的前进方向! 眼镜男高兴地松了一口气,不确定这样解题是否正确,但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解法,只能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他便向左转身往前走,又联想他们解谜时的思路:遇到“往左往右”难题,没有别的线索提示,一路往左就对了。 他更加相信这是正确方向。 眼镜男不再胡思乱想,也不敢胡乱四看,只能忍着疼痛一路往左前进。 他知道,哪怕是错的也只能错下去,绝对不能回头。就像进谷路上的楚云淮,与红衣诡影前后仅有几米之隔,一次都没有回头。 一想到这儿,眼镜男便发现身后响起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这比仅看视频,代入楚云淮当时的处境恐怖多了!何况他明显没有他那么聪明冷静!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与心,不断地回想生命里那些痛苦绝望的瞬间。正是这些惨痛教训教会他疑人疑己,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甚至是在面对帮助自己的强者时,不仅担心对方居心不良、利用自己,还会觉得对方的强大等于可以随意伤害自己。 这就是无论楚云淮和秦问疏怎么做,他都不会完全信任他们的根因。 此外,眼镜男有种逐渐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惊悚感觉。明明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回头,只管低头往前走,但他的脖子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往后偏。 在疼痛与恐惧编织的网里,在诡异恐怖的未知后方,他忽然听到爷爷奶奶在喊他“宇娃子”,跟他说,“你走错方向啦,回头啊,来我们这边,我们一起回家……” 爷爷奶奶早就死了。 他回头等于必死。 他知道。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很想他们,很想跟他们诉苦,很想说自己撑不下去了,很想回头跟着他们回家…… 眼镜男的脑子开始不清醒了,开始思考为什么要往前走,为什么要一路往左,为什么不能回头,为什么要继续活着…… 他的头偏向后方的幅度逐渐增大。 当他的余光里出现一抹红色时,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袭击他的大脑与心脏,痛得他发出刺耳的尖叫、哀嚎…… 生与死仅有一线之隔时,“砰”,一声巨响将他从梦中诡境解救出来。 眼镜男睁眼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红灯笼,知道它不能取下来,也不能弄灭。这让他惊觉它恐怕是类似于梦中那轮血月,是一种附带致幻因子的存在。 估计每个人都要面临这种考验,心性强大坚定的人不会受困,比如秦问疏。反之就如他这样的人,深陷梦中诡境,必须自寻生路,一旦出错就在梦中死于非命。 眼镜男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本该守夜的西装男不在,地上散落着各种饼干包装和罐头盒子,房间门大开。 这个蠢货把7天的食物吃光了,人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肯定是木牌和怪酒,还有椰子的副作用同时对他生效了! 眼镜男立刻下床追出去,大力拍打另外两个房间的门,大声告诉他们:“你们快醒醒!邹铭发疯了!” 紧接着他就一路“叮咚叮咚”地跑下楼。 浅眠的孙大姐立刻被惊醒,慌忙把一旁的马尾女推醒。 她懵懵地坐起来,听她说起外面的动静,缓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地问:“秦哥和楚哥不在吗?” “他们去沙地那边,好像还没回来……” 完了完了,没有他们在,他们这些人就是一团散沙,谁都靠不住,只会被逐个击破! 马尾女立刻没了睡意,急忙用手机文档输入消息:【秦哥,楚哥,你们快回木屋!听说邹铭发疯了!】。 渡口这边,秦问疏与楚云淮正看着文档讨论线索,及时看到她的消息,目光一凛。 “木屋出事了,我们得赶回去。” “OK。” 回去之路也是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意外与异常情况发生。 越是如此,楚云淮越是认定邹铭这人不好救了。 他已经总结出来一条参考经验:副本难点不在于谜题本身,在于能否跟上APP的抽象阴毒缺德思路。越是合理得很有恶趣味,越可能是正确答案。 倘若真如他们之前的猜想一致,这个副本是在从“德智体美劳”等方面对玩家们进行测试和筛选,那么,他们就得思考什么样的标准最能产生阴毒缺德的恶趣味? 比如现在。 两人刚跑到山谷空地上时,正好看到西装男撞开拦路的眼镜男,直直地向枫林疯跑过去。 他们都知道,一旦让他跑进枫林,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他们立刻追上去,却见他好像神力爆发成了短跑健将,瞬间从他们眼前跑过去。 秦问疏伸手抓他,只抓住衣服一角,撕下来一块衣服碎片。 西装男头也不回地跑进枫林里。 秦问疏脚下一顿,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追上去。 眼尖的楚云淮已经看到几步之外,一根枫树枝上挂着一块古怪木牌。 就知道是这种情况! 他冷着脸,一把抓住秦问疏的胳膊,冲他大吼,“不要追进去!你救不了他!”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秦问疏感觉到了痛意,整个人被他拦下来了。 他不是不明白他的话,才会犹豫一秒。但他还是想尽力试一试、救一救,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秦问疏迟疑地猜测,“现在是第二日,也许还可以试试?” 楚云淮紧握着他的手臂,没有松手,且越来越用力,只恨没有一根绳子把他俩绑在一起! 他指着一旁的枫树枝对他说,“你自己看那块木牌上写着什么!” 秦问疏侧头看过去,显然是[引路人]留下来的枫叶木牌,上面写着:【枫林重地,禁止通行】。 [引路人]又在完成引路任务,至于是不是好心,他们听不听,只能自行判断。 其余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他们身边。 马尾女不安地问:“他……他进枫林了,还能安全地回来吗?” 楚云淮语气恶劣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 马尾女自觉说错话了,也听出来他的愤怒和戾气,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开口,心里涌起害怕与委屈等情绪。 孙大姐挽着她的手臂,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小声地“唉”了一下。 眼镜男心想:我早就说了,非要作死,谁拦得住? 他看看枫叶木牌,又看看秦问疏和楚云淮,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异样的念头。 在不安又静默的氛围中,他推了推眼镜,有些紧张又莫名兴奋地开口:“按照木牌上的提示来看,好像不是在说进入枫林就是死路一条……也许……” “也许你要自告奋勇,进去救他?” 楚云淮盯着他,脸上没有笑意,目光锐利得仿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呃……”眼镜男被他的话堵了个正着,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声回答,“如果你们也一起,我可以……” 很好,明明与西装男多次起冲突,还有疑心病,遇事多半想着独活的人……突然想做英雄了?突然敢冒死去救蠢货了? 你说我该信他是人性本善,还是该信自己好像是当代“楚霸王”?搁这儿被人当憨批忽悠和欺骗? 退一万步来讲,我真要当楚霸王,也得是为了救秦问疏啊! 救他等于救自己! 其余人有什么重大价值让我应该冒死去救? 楚云淮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肚子的话可以噼里啪啦地说出来。但他没有如实说出来,且顺势松开秦问疏的手臂。 秦问疏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看见那张俊帅的脸紧绷着,眉眼间萦绕着戾气,眼里一片冰冷意味。 “OK,这热闹我就不凑了,你们加油。” 楚云淮不再多说多看,转身就往木屋走去。 合作求生而已,他不会过多干涉别人的选择,不会过度牵扯别人的因果。能配合就配合,不能就算了呗。 正想着,他抬眼发现卷发女倚靠在二楼窗户旁边,居高临下地旁观着一切。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偏又映着红灯笼的光,呈现一种飘忽复杂的鬼魅感觉。 他联想她问的那个致命问题——“线索比人命重要?” 此刻又出现一个同类型问题——“人命有贵贱之分?” 明明各自心里都有答案,非要恶意抛出来为难他? 真把他当傻X整啊。 另一方面,楚云淮也知道,这就是APP故意设计出来的道德难题和人性困境,充满阴毒缺德致命的恶趣味。 无所谓。 他不可能谁都冒死去救,也没指望谁会冒死来救他。 都说了嘛,努力求生,该死就死。 话虽如此,楚云淮还是难免感到愤怒和不安……以及一丝伤心。 尤其是因不清楚秦问疏此刻的想法和选择。 第29章 迷魂岛②⑧ 第二十九章 目送楚云淮离开后,秦问疏转身盯着血色枫林,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西装男跑进去之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让人无法确定他的生死,让人产生“也许还能救他”的猜想。 然而大片血红与墨黑交融在一起,整片枫林状似一头静默匍匐的怪物,只会无情地吞食自投罗网的猎物,不会给他们挣扎和反抗的余地。 没有声音传来等于是怪物抛出来的诱饵,是为了引诱想救他的人自投罗网,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送。 秦问疏对此了然于心。 眼镜男在一旁细致地观察他,却看不出来他的所思所想,发觉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心善,比楚云淮更加复杂难测,甚至冷情。 秦问疏突然扭头看向他,让他避之不及,面露尴尬心虚的情绪。 眼镜男主动开口询问:“不救他了吗?” 秦问疏温和地反问他:“你认为还能救吗?” “呃……”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答案是“肯定没救了”,眼镜男却故作犹豫地思考了一会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试试?” 的确可能有一线生机,的确可以冒险试试……但要看里面的人是谁,外面的人又是谁。 秦问疏与楚云淮都知道,倘若是他们被困在其中,这些人可能想救,却多半不会救。也许是因有心无力,也许是因……心怀一言难尽的恶意。 楚云淮的怨气和戾气正是由此产生,秦问疏却是心如止水,平静对待。 人心与人性一向如此,他掌控不了他人,只能当冷静的旁观者,理性的救助者。 他只能努力地将“克制自我”和“从心所欲”达到一个平衡点,才会散发出来楚云淮评价的“AI味儿”。 他没有在意的人,包括自己。 秦问疏没有说穿眼镜男的阴暗心思,只是慎重地斟酌字句后,平静地开口。 “我一再强调,我们是在合作求生,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 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找到船票,登船离岛’,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红衣诡影[引路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需要说透,各自心里自有答案,并做出目前最好的选择。 早点睡吧,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们照常探索。” 秦问疏转身往木屋走去,身形颀长,背脊挺拔,脚步沉稳有力,留给枫林与三人一个冷情迷人的背影。 等他走远了,眼镜男才开口:“我之前的话没说错吧?” 马尾女一听,联想他上午说过的话——“现在这种程度的探索,他们可以承担风险,才会亲自上阵。未来就不一定了。” 此刻不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她困惑又迟疑地反问他,“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就该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呢?” 眼镜男语带嘲讽地回答,“因为他们是聪明强大心善的领队。” “问题是他们作为领队,得到了什么等价于或者是超过生命的好处吗?”马尾女一针见血地反问他。 “……”他又被质问得无力反驳,只能满眼阴郁地瞪着她。 马尾女被他瞪得有些惊慌不安,下意识地想退缩、闭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逼着自己支棱起来,大声地反驳他。 “反正我就知道,想让人救你就必须回报给对方足够的价值!像我和孙大姐都是弱者,他们安排我们负责厨房的事情,就是在让我们发挥作用! 只是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带着我们解谜求生,是我们占大便宜了好吗!你不知足我知足!超级知足!!”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她说到最后,眼里竟然莫名闪动泪光。她只能装作困了,用手背用力地擦着眼睛。 孙大姐一直沉默地听着,不敢轻易发声,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附和:“我也很知足!没有他们,没有你们,我肯定早就出事了!唉,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体谅吧……” 把这些蠢人蠢事抛在身后,楚云淮回到木屋里做了简单的洗漱,然后就往床上一躺,扯着被子盖住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昨夜10点进本,此刻还没到12点,意味着他们才在岛上刚刚度过第1天。可他们已经做了好多事情,掌握了不少线索,以及直面死亡危险,就这么迅速轻易地损失一个成员。 这让他一边担心短短7日,时间紧迫;一边觉得度秒如年,满心都是烦躁和戾气,却只能愚蠢无力地叹一口气。 没过多久,一旁传来秦问疏进屋的动静。 楚云淮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平稳落地,暗想:幸好这哥们儿是真聪明,不当圣父。 他几乎可以肯定,APP设计这个人性困境就是想“双杀”,甚至是“多杀”。 谁敢进入枫林里救西装男,一定会死。 而这7人里,最有可能会救他的人就是秦问疏。 APP就是想杀他。 明明猜到了这一点,楚云淮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独自郁闷和担心。 这就是一个把他们当作蝼蚁,以愚弄和折磨他们为乐的游戏,也是一种在做某种诡异复杂资格鉴定的测试,达不到它的要求和标准就得去死。 没人在它眼里是特别存在,不会拥有什么“免死金牌”之类。但它一直在花式引导他们互相怀疑、内斗,让他们以为在它的评判标准里,人命有高低贵贱之分,生死有优先级之别。 显而易见,西装男作为一个鲁莽行事的蠢货,摸木牌、喝怪酒、喝椰汁……绝对不符合它的要求,迟早得死。 但让他独自轻松地去死不够有恶趣味,它就得利用他设计人性困境,挖坑引诱他们往里跳。上当的人就是和他一样的蠢货,不可能活着离开副本,不配通关游戏。 还好你和我一样蠢在别处,没有蠢在这一处。 楚云淮正想着,注意到秦问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的床边。 他不禁挑眉,咋了,想谋害本大帅哥不成? 结果他有没有谋害他的心还不确定,倒是突然直接上手拉扯他的被子。 搁这儿搞啥呢? 不能让他就这么扯开被子,也不能顺势开展拔河比赛吧?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楚云淮一连想了几个不合适的念头,索性把被子一掀,烦躁地瞪着他。 “不是,你手痒啊,扯我被子干什么?” 他的眼睛本就漂亮迷人,此刻瞪圆之后,眼神更加明亮灵动。 秦问疏想摸出手机拍照记录,但知道这个举动未免太过古怪微妙,只能遗憾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平静地回复他:“让你更好地睡觉。” 说着他就转身躺上自己的床,盖好被子,闭上双眼。 有一说一,不是他黑他,是这哥们儿的言行有时候真的很有AI那味儿! 这就是远离人群,脱离社交的后遗症吧。 楚云淮被他搞得心情复杂,见他就这么闭上眼睛不理人,越看越气,恨不得冲过去上手晃他一阵。 可惜他有贼心没贼胆。 “你不说点儿什么?” “你要听什么?” “……” 他有一百句骚话可以接他这句话……可惜他俩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楚云淮只能克制自我,正经地问他:“枫林那边什么情况?” “没动静。” 也许没动静就是好动静?也许西装男还有一线生机? 还真不一定。楚云淮冷酷地想着,最关键的是他活着回来怕是比他直接没了更为麻烦。 秦问疏也以平静的语调说着理性得近似冷酷的话。 “对于早晚都会死的人,你能帮就帮,尽力救过就可以了。这个‘尽力’的标准各有答案,你只需要坦然接受对应结果,无需与他人纠结于此。” 楚云淮蓦然侧头看向他,一眼坠入他的眼眸里,如坠清幽冷冽的雪山冰湖里,美感与危险并存,再怎么善水的人也很容易溺死于此。 他这下是真正地察觉到了,秦问疏恐怕不仅不是圣父,甚至是一个上一秒还在能帮就帮,下一秒就在隔岸观火的“神人”。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 作为野生动物摄影师,他在高原上不会轻易干涉动物的生死和因果,回到人群之后也就可能继续保持同样的言行? 他视人与动物相同平等,没准儿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比起救人更想救一头雪豹之类,也就因此形成一种另类的待人处事方式,冷情与温和并存? 明显就是心有隐疾呗!才会看我是一头“人形雪豹”!才会暂时没有恋爱需求!才会和我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很好。 楚云淮立刻故意抿嘴,抬手胡乱揉动眉眼,生怕被他发现脸上莫名露出古怪满意的笑容。 秦问疏看在眼里,心里好笑,懒得拆穿他,只说:“好好睡觉,明天继续早起探索。” “哦……晚安。”楚云淮一顿,忍不住叹气,吐槽一句,“说真的,你不觉得你又有点儿‘秦扒皮’那味儿吗?” “那你要小心了,别梦见我。” “我靠……你是会讲一句话恐怖故事的!” “谢谢夸奖,晚安。”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秦问疏起床洗漱,却看到孙大姐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孙大姐,你怎么了?” “啊”,她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起身看着他,一脸惊慌地指了指厨房。 “我本来要做早餐的,但我发现水缸里的水被污染了,不是我干的!我去看水井也是这种情况……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没好意思吵醒你们,就……对不起……” “不用道歉,下次发生这种情况直接敲门告诉我们。” “好!” 两人一同进入厨房,秦问疏发现别的地方都没发生异常情况,只有水缸里的水成了刺眼刺鼻的……血水? 他猜想这可能与西装男有关。 “厨房的钥匙一直在你们身上吗?” “对!”孙大姐连忙把钥匙给他看,“就在这里,我贴身保管,没有丢过!但这个水不是我弄的!” “我知道,我不怀疑你,你别紧张。”他温和地安慰她,“我们再去看看水井……” 来到木屋外的水井旁边,秦问疏打了一桶水上来查看,和水缸里的水是同种情况。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枫树,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枫林,一片刺眼的血色裹在透亮的晨光里,诡异又美丽。 没人知道西装男在枫林里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他死没死都不确定。 显然是APP和[引路人]又在利用他们对未知的恐惧和猜想上难度。比起直接使用物理恐吓手段,它们更喜欢渲染心理悬疑画风,让他们自己吓自己,才能产生它们想要的结果和无穷的恶趣味。 楚云淮打着呵欠走出木屋,懒洋洋地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水源被污染了。” “嗯……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他一开始就猜到了,APP既在木屋里给他们备好充足的米面和水,又额外提供矿泉水和罐头之类,当然不是因为大发善心,只是在埋下食物短缺伏笔和团队矛盾隐患罢了。 如果他们不提前均分食物,不能按时按份量地吃,甚至尽可能留给第二天……如今就得因食物问题和团队矛盾闹得不可开交。 “走吧,去看看枫林那边。” 秦问疏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楚云淮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 “你别急,我们喊上其他人一起。” 【小剧场】 楚云淮:搁这儿搞啥呢? 秦问疏:你啊。 作者:[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岛②⑧ 第30章 迷魂岛②⑨ 第三十章 洗漱之后,楚云淮和秦问疏坐在长桌边上,各自开了一个肉罐头吃着,等着楼上的人下来集合。 几分钟后,楼上的5人陆续下楼,默默地拉开椅子坐下吃着罐头。 眼看八把椅子空出来一把,个个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客厅里弥漫着静默微妙的气息。 楚云淮看向寸头男:“腿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寸头男回复:“草药管用,加上睡了一觉,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那就好。”他又看向卷发女,“说说你怎么会在湖里吧?” “你觉得呢?”卷发女对他的态度不满意,没好气地反问他。 “我要听你说。”他笑眯眯地强调,脸上呈现一种“笑面豹”的感觉。 卷发女与他对视几秒,只能皱着眉头认输,“被迷雾引出痛苦幻觉自己跳下去的。” “你怎么没出现幻觉?”楚云淮看向眼镜男,奇怪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啊!” 眼镜男一脸困惑地回答,看看他,又看看卷发女。 “我就是遭遇纯粹的‘鬼打墙’!原地打转!兜兜转转走不出来!没有别的情况发生!后面是跟着你们在密室那边引出来的爆炸声走出来的……” 说到这儿,他顺便说起昨晚被困在梦中花海诡境,幸好被西装男的摔门动静救醒的事情。 寸头男跟着补充说明:“我也不一样!既没有产生幻觉,又没有遭遇‘鬼打墙’,就是被暗算了!晕倒在花海里一个多小时,被震醒了!我到处找他们,结果看到小雪在湖里……” “好,我懂了,”楚云淮点点头,“是在用逐个击破的战术,针对每个人的经历和个性采取相应的手段……” “如此来看,谜题虽然简单,但环环相扣,各部分都有一定的联系。”秦问疏分析着,“我们一边在解谜,一边在救人救己。” 眼镜男想到自己是因为他们的解谜视频,才能在梦中诡境里找到正确方向。 之后却在面对“要不要救邹铭”的人性难题时,他起了阴暗心思,故意为难他俩。只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他们并不高尚伟大,也是自私惜命的普通人罢了。 而他必须承认,都是普通人,他们比他勇敢强大心善多了。 眼镜男看向楚云淮,犹豫地开口:“对不起,我——”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云淮又是笑眯眯地打断他,但他眼里的笑意并不真诚,反而略显锐利嘲讽,“我不需要听。” “……”眼镜男尴尬地扶了扶眼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就这么说吧,每个人都会说蠢话做蠢事,只要不影响我们实现共同目标就不算事儿。” 楚云淮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众人,让他们纷纷感觉心有压力。 他最后是故意盯着卷发女继续说下去。 “我对你们的复杂心思、痛苦经历之类毫无兴趣。我只需要你们记清楚,我们在合作解谜求生,人人都要为实现共同目标发挥作用,OK?” 众人都听出来他话里的慎重和警告意味,只能沉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卷发女一脸愤怒地质问他:“你看我做什么?我没发挥作用吗?” “有啊,我需要你继续发挥作用。”他笑得狡黠中透着气得人吐血的味道。 “你有毒吧!笑得跟一条贱嗖嗖的二哈似的!” 卷发女毫不客气地怼他,寸头男拉了拉她的手臂,赶紧哄她,“不要这样说话,来,吃罐头吧!” “……”楚云淮的笑僵在脸上,扭头问身边人,“你说我像‘人形雪豹’,她说我是‘贱嗖嗖的二哈’,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咳……”秦问疏难忍笑意,清了清嗓子,回复一句,“两者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有什么共同特点……” “哈哈……”马尾女又没能忍住,被逗得笑出了声,连忙解释,“对不起!楚哥,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很喜欢雪豹,我觉得它们很帅很猛!还有非常漂亮迷人的眼睛!是我眼里的最美猫科动物!” “好一个‘最美猫科动物’……”楚云淮无奈地看她一眼,“你也没放过我啊!” 上午九点半,所有人拿着刨土工具来到枫林面前,发现那根枫树枝上,没有写着【枫林重地,禁止通行】的木牌了。 楚云淮困惑地猜想:“意思是[引路人]手动挂牌子?没挂就允许通行、探索?不累得慌吗?” “这就是他在完成引路任务吧。”秦问疏回答。 众人分好各自负责的区域,又一次进入枫林拿着手机继续拍拍拍。 大约十来分钟后,眼镜男惊恐地大叫:“你们快点来我这边!有字!有血!” 楚云淮迅速跑过去,一眼看到树下的花草上沾着血迹。泥土呈现不同于其他区域的猩红色,并发出诡异难闻的血腥味。 让人很难猜不到这里发生过什么,如今又可能埋着什么。 此外,一根枫树枝上挂着一块枫叶木牌,上面写着:【莽撞行事,不得善终】。 一看就是[引路人]的字迹,一看就是为西装男写的死局判词。 秦问疏晚到一会儿,见此情况,同样秒懂,皱着眉头陷入沉默。 其他人陆续赶到,一眼看明白前因后果,没人敢说出事实。 马尾女想到自己给西装男治伤,他暴躁归暴躁,人是讲道理讲礼貌的,会跟她真诚道谢,还救了差点被蛇咬的孙大姐,本质不是什么坏人,不该就这样死去…… 她没能忍住,转身过去捂着嘴干呕。 孙大姐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低声说着:“唉,作孽啊!你们都是好孩子啊,还这么年轻……” 可惜的是,再好再年轻的孩子死在这种阴毒缺德的诡游里都上不了天堂。 只能努力求生,活着通关。 楚云淮揉了揉鼻头,用手机拍着眼前的枫树,“上面刻着小篆‘我’字。” 这算不算是[引路人]在刻意设计引导他们?当然不会是出于好心。 “这……也要挖土吗?”卷发女缩在寸头男怀里,迟疑不安地说着,“可能埋着‘那种东西’……” “这就是APP和[引路人]故意为之。” 秦问疏冷静作答,原地蹲下,拿着小药锄开始挖地。 楚云淮注意到他的手有点微抖,他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两分钟后,秦问疏挖出来一块沾着血迹的西装碎片。 “啊!”卷发女惊叫一声,掐着寸头男手臂,“你别挖了!” “天哪……”孙大姐被这一幕刺激得脑子发昏。 眼镜男死死地握紧拳头,额头滴着冷汗,指甲掐着手心。 马尾女已经蹲在地上干呕不止。 楚云淮冷静地开口:“你们去一边,转过去,别看。” 秦问疏停了几秒,深呼吸,继续面不改色地往下挖。 他不怎么怕死人、尸体,甚至亲手埋过。 他只是不想这样挖人,很不想。 楚云淮看出来他的异样,在他旁边蹲下,低声说着:“我来挖吧。” “不用,我可以。” 秦问疏没有把小药锄让给他,逼着自己坚持继续挖下去。 楚云淮观察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好像不是在挖西装男的尸体…… 秦问疏挖出来更多的西装碎片,但没挖出来碎肉骨头之类。 楚云淮猜想:“可能没有埋尸体……或者说,没有尸体……” 前半句是指有完整的尸体或者碎尸之类,但没埋在这里。后半句是指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滩血水滋养枫树,以及用来污染水源刺激他们。 秦问疏挖出来一个枫木盒子递给他。 “你来解,我继续挖。” “OK。” 盒子上还是简单的拼图小游戏,楚云淮迅速地拼成完整的“我”字,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块枫叶木牌,上面写着:“【添日魄月魂,融花肉叶骨】。” 他念出来之后,“啧”了一下,“又搞抽象,又要跟哪块木牌上的字句凑成完整的一句话?” 秦问疏把枫树周边挖了一圈,除了沾着血迹的西装碎片,没有其他发现。 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摘了一堆枫叶放进盒子里。 “走吧,回木屋讨论线索。” 7人回到客厅里,围着长桌坐成一圈。 秦问疏将所有线索拿出来摆在长桌上。 “关于邹铭的死亡,我感到遗憾和抱歉。” 他平和地说着,话里没露情绪。 “我最后强调一遍,我们是在合作求生,彼此之间能帮就帮,能救就救。谁都不要轻易犯蠢,不要把生命交给运气和他人手中。” “我就说难听点儿,俗话说得好,好言难劝寻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楚云淮照旧当“唱白脸”角色。 “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有杆秤,好好掂量掂量。想活就跟我们老实地合作,人人都要发挥作用。想死就麻溜儿地找个地方自己等死去。” 听完他的话,人人陷入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马尾女虚弱地开口:“我不想死。我活到现在挺不容易的,我还没过上好日子呢……” “嗯,你很乖,一直都在帮人帮己。”楚云淮难得正色且温柔地夸奖她,并道歉,“不好意思,我昨晚心怀戾气,说话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是我说了蠢话!”马尾女连忙摆手,并擦着眼睛,语带哭腔地说,“我只想说,我很高兴遇见你们!谢谢你们带着我解谜求生!” 否则她肯定早就跟西装男一个结局了。 “好了,说回正事。”秦问疏把话题拉回正题,将5块枫叶木牌放在一起,“我认为它们应该这样看……” 第一块木牌:【酒入愁肠,一曲误人】。 第二块木牌 第五块木牌组合起来:【花间有酒,以血为引,添日魄月魂,融花肉叶骨】。 第三块木牌 第四块木牌组合起来:【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阴阳双生,渡人渡己】 “嗯,对。还差一个刻着金文‘月’字的盒子没找到,也就是第一块木牌和第六块木牌组合成完整的一句话。” 楚云淮分析着,又开始大胆猜测。 “很明显,第一块木牌的字句是在化用《月下独酌》的诗句,是在说‘我’喝了花间酒开始唱歌。 对应的诗句多半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等。” “有道理!”马尾女点头,并追问,“但这些话该怎么解读呢?和‘船票’有关系吗?” “嗯,我们慢慢来解读。” 秦问疏冷静耐心地引导大家思考谜题。 “先不聊第一块木牌,我们看完整的第二块木牌,它在指导我们怎么做‘花间酒’。 首先是以自制花酿作为基础酒,加入血液。后面说的‘日魄月魂’‘花肉叶骨’是抽象说法,我们要理解为对应的实物。” “我不懂日魄月魂是什么,”眼镜男开口分析,“‘花肉’应该是指加入月见花?‘叶骨’就是这三种带字枫叶的其中一种,或者全部?” 秦问疏点头,“嗯,有道理。” “这个‘日魄月魂’应该要结合完整的第三块木牌解读,它们抽象到一块儿去了。”楚云淮把木牌放在一起,“关于‘花’的解读有两种,一是月见花,二是指‘阴阳双生花’,这又是在恶意地让我们‘二选一’。” “我有别的想法,”卷发女开口分析,“这些枫叶木牌上的字句都是核心提示,写得简明扼要,不该有重复与冲突。所谓的‘花肉’不值得用这么重要的木牌反复解释。” “我懂你的意思了。”楚云淮点头,“这块木牌可能与‘花间酒’有关联,但不是主要在讲它?” “对,就目前来看,我怀疑这块木牌就是关联‘船票’的线索。” 一听完卷发女这话,所有人都显得精神一振,眼睛发亮。 “真的关联‘船票’吗?”马尾女感到高兴又苦恼,“我的蠢脑子很难理解这句话啊……” “不着急,我们继续分析‘日魄月魂’是什么。”秦问疏提出自己的看法,“将‘日魄月魂’结合‘魂魄为果’来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日魄果’‘月魂果’?” “哎,对啊!我懂了!” 楚云淮受到启发,豁然开朗。 “月见花只在傍晚7点之后开花结果,正好是月亮准时出现的时间点!月见花的果子不就可以理解为‘月魂果’? 至于‘日魄果’嘛,就那个椰子呗!我就说它要是没有存在价值,凭什么与枫树并肩长在石壁边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哇!好有道理!”马尾女被说服了,“你们的脑子都好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抽象的东西说得我能理解了!” “确实聪明。”秦问疏侧头看楚云淮,笑着夸他,“你很擅长和这种抽象的谜题斗智斗勇。” “意思说我是个抽象的人呗!”楚云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夸人都不会夸,我也是服了你了!” 秦问疏笑笑,没有辩解,说回正题:“好了,大家都很聪明。我用文档总结一下信息发给大家看……” 【通关方式:找到“船票”,在七日夜半持票登船离岛。 共同敌人:红衣诡影[引路人]。 目前目标:制作“花间酒”。 今日目标:寻找刻有金文“月”字的枫木盒子,采一堆椰子、月见花及其果子,寻找干净水源。】 等众人看完后,秦问疏又说:“大家都辛苦了,好好放松、休息,下午1点出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岛②⑨ 第31章 迷魂岛(30) 第三十一章 因为水井和水缸里的水受到污染,孙大姐不能做三餐了,众人只能用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填饱肚子。 她觉得自己发挥不了作用,难免感到心慌惭愧,再三犹豫,主动开口。 “那个……我不像你们老是在外面探索,运动量大,消耗大,我不怎么喝水……我就用我的矿泉水来做点面食吧……” 秦问疏摇头反驳:“你不用这样。我们是在求生,不是在度假,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能行?” “对。你要知道,‘均分食物’是为了维护团队和平。你可以理解为,除了把食物分给他人,想怎么处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楚云淮严肃地跟她解释。 “你想发善心,给这人一点,给那人一点,后面你没吃的了该怎么办?我们又该为你做什么?” “哦,对不起……是我想简单了……”孙大姐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能低着头惭愧地道歉。 “对的对的!”马尾女也忍不住出声附和,“孙大姐,我们都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你不能在生死面前挑战人性……” 这让楚云淮意外地看她一眼,一个大二学生就有这样的觉悟? “我还想说,大家都很聪明很有素质,进入这种诡异游戏之后都很镇定,没有大吵大闹,非常棒!” 马尾女把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里,一直没敢主动多说什么。这会儿因为西装男的死亡受到冲击,她索性一股脑地全部说出来。 “但是呢,我觉得大家心里清楚,关键还是秦哥和楚哥把团队平衡维持得好!” 卷发女看她一眼,微皱眉头,目光复杂。 眼镜男沉默地吃着饼干。 寸头男与孙大姐都是赞同地点头。 “秦哥做的安排都是强弱得当,目标明确,时间合理!总是优先牺牲自身利益,冷静地调和团队矛盾。明明才22岁,却是非常成熟勇敢的领队!” 马尾女越说越有勇气和底气了。 “过誉了。”秦问疏淡淡地表示,“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团队合作的重要性罢了。” “那也是因为你足够聪明强大,才能让大家听你的话!还有就是楚哥和你完美配合!” “呵,你是真会夸人啊。”楚云淮被她逗笑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心话!”马尾女着急地向他强调,“你说的一些话容易得罪人,让人对你产生怨气,但你是在为团队利益考虑!你有脾气有傲气,但你一直在克制自我,隐忍不发,对人也是一视同仁!我就很佩服很感谢有你俩带着我们解谜求生!” 马尾女看他俩就是优秀的长相和人格魅力并存,是她在现实里很难遇到的、高层次的人。 相遇在阴毒诡游里不是好事,但她还是要为遇见他们感到庆幸。 “嗯,夸得好,我也这么觉得……”楚云淮不玩故作谦虚这一套,大方坦然地同意和接受,并说,“当然,还是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给我们面子。真要各显神通,各闹各的,这团队合作不了一点……” 他说的也是实话。 整个团队里,孙大姐和马尾女因为弱小,只能老实乖巧地听他俩安排。 西装男暴躁鲁莽,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说难听点儿,再让他多活几天指不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寸头男不爱动脑,不主动惹事,但与卷发女锁死了。卷发女给人的初印象是依赖男友的娇小姐,可她在解谜时暴露了复杂微妙的另一面。 眼镜男就是有点脑子,又爱胡思乱想,有疑心病,是团队里典型的不稳定因素。 楚云淮也就最担心卷发女和眼镜男不给面子,冷不丁地作妖起来,这团队安宁不了。 之后他也得重点关注这俩人。 “嗯,说得对。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眼镜男坦白地认错,又说,“那个邹铭……把食物吃完了,留下6瓶没动过的水,拿来让孙大姐做食物吧?” “嗯……”秦问疏想了想,“做花间酒需要水……” “也可以不用。”楚云淮反驳,“可以就用[引路人]送的那壶酒作为基础酒。” “嗯,这样,王哥你把水拿来给我保管,先留着不用。我们尽量去找干净水源,能不用那壶酒就不用。” “好。” 下午1点,众人拿着装水工具去了水岸沙地,发现这边的水没受污染。但不适合作为饮用水,拿来洗澡洗衣服之类倒是可以。 随后分散开来探索一圈,人人都没有找到枫木盒子等线索,只好进行摘椰子和打水工作。 来回好几趟,个个都累着了,一个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楚云淮说:“我看它是没招了,只能采取这种浪费时间的折腾手段。” “往好了想,我们可能已经接近核心谜题了。”秦问疏做出理性分析,“我们的探索区域分为五部分,水岸沙地,空地木屋,枫林,八卦密室和花海。把密室和木屋排除,剩下区域的最佳探索时间应该是晚上7点之后。” “也对。水岸沙地这边关联《枫桥夜泊》,诗中意象都是晚上出现。月见花在花海那边,也要等到傍晚7点之后才开。至于枫林就要看[引路人]挂不挂牌子……”楚云淮分析之后,话音一转,“我们白天岂不是没啥事儿可做了?” “不是。”秦问疏摇头,“我们还是要分组观察这些地方,一边休息、看风景,一边注意有没有新线索出现……” 他把众人分成3组。1组是寸头男和卷发女,负责水岸沙地这边。2组是眼镜男、马尾女和孙大姐,负责木屋里的后勤工作,同时观察枫林的动静。 他俩就去花海探索。 楚云淮郁闷地叹气,“有一说一,咱俩也就刚刚认识一天多点儿,OK?你就真不拿我当外人用啊!轻松事儿没我的份,危险的地方倒是一定带上我!我也是服了!” 秦问疏挑眉微笑,不与他说废话,直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强行带着他往外走。 “如你所说,咱俩锁死了,有经历爆炸的交情,我不带上你带谁?” “要不你就当我没说过那种蠢话吧!” “话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两人来到花海探索一圈,既没遇上迷雾,也没发现干净水源,更没发现枫木盒子等线索。 楚云淮索性原地一坐,撑着下巴盯着不远处的湖。 “这湖水看着平静干净,但里面有咬人的怪鱼,指不定是什么变异诡物。咱们也不敢拿来当饮用水,连当洗澡水都显得冒险。” “对。”秦问疏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头绪,“歇着吧,静静地观察观察。” 楚云淮调侃他:“哟,秦扒皮还知道给人休息喘气的时间啊?” 秦问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笑地反问:“我在你身边影响你呼吸了?” “多少有点儿吧?” “那我走了。” “……你去哪儿?” 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解决生理问题。” 看他露出认真紧张的表情,秦问疏回答得一本正经,脸上却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楚云淮头一回怀疑自己什么眼光,怎么没一眼看出来这哥们儿白月光外表下,绝对是一颗颗黑月光般的心! “去去去!赶紧去你的!” 等他去一旁后,楚云淮开始独自盘点已经找到的线索,思考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着重思考可能关联“船票”的那块木牌。 【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阴阳双生,渡人渡己】。 说实话,这话抽象得他都很难跟上APP的设计思路。 只能说“渡人渡己”让人联想“船”,以及解开谜题,拿着船票登船离岛等于是“渡人渡己”,倒也合理。 至于其它短句,他就不能理解怎么与“船票”挂钩了。 楚云淮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刻意压低、逼近他的脚步声。 直到他发现头上莫名多了一个东西压着头发。 “啥玩意儿?” 他取下来一看,是一个美丽的花环。花叶搭配得当,色彩缤纷,娇艳耀眼,芳香沁人心脾。 “秦扒皮送楚员工的小礼物,合心意吗?” 秦问疏戏谑地问着,在他身旁坐下。 “唔……就……还行吧……” 楚云淮骄矜地回答,实则美滋滋地把玩着花环,眼里全是惊喜的笑意。 他长这么大,只有父母编过花环送他,给他戴在头顶上。其他人想送都被他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说“它不符合本大帅哥的气场,不要把我发型搞乱了”。 说到底,他就是想与人保持距离,不愿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主要是人不对。 现在是人对了,时间地点却不对。 “哎,你这么心灵手巧,送了不少人吧?” “那你作为‘最美猫科动物’,收了不少吧?” “……” 行吧,较上劲了呗?不真心换真心不行呗? 楚云淮想了想,坦白回答:“不是谁送我都会收的,我只收了父母送的。” 秦问疏也就坦然回答,“巧了,我只送过妈妈和妹妹。” 能聊到彼此家庭已经是关系的一大进步了。 楚云淮没有就此多问,只说:“那感情好,闲着也是闲着,你教我编花环呗?” “行,采花吧。” 两人难得暂时放松下来,把解谜探索抛到一边儿去,在花海里折了一堆花枝。 然后并肩坐下,秦问疏演示怎么编成基础的花环,一边编一边解释步骤。楚云淮跟着他说的做,很快就编出一个正形来。 “我挺有天赋嘛……” “嗯,不错。” 大约十来分钟后,楚云淮成功地编出一个花环,以洁白的花做底色,以艳丽的花做点缀,让清美与明艳并存。 他给它拍了几张照片,转头就给身边人戴上。 “你也是‘最美猫科动物’!” 送礼物也不忘趁机反击,不愧是他。 秦问疏笑笑,“谢谢夸奖。” 两人顺势戴着彼此送的花环拍了一张合照。 秦问疏放松地淡笑着,眉眼干净柔和,散发着清风明月的温润气息,流露着少见的、22岁该有的少年感。 楚云淮不再如昨晚紧张害羞,坦然地挨着他的肩膀,头朝他那边微偏,笑得灿若骄阳。帅气浓颜因笑意更为耀眼,富有冲击力和感染力。 万千奇花不如他们靓丽。 傍晚5点,一无所获的众人陆续回到木屋集合,围着长桌坐成一圈,多少显得垂头丧气。 “哟,大家都这么蔫哒哒的干嘛呢?” 带着明艳花环的楚云淮一步踏入木屋,引得众人看过去。顿时看他如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明亮热烈,富有生机与朝气,驱散他们满心满眼的疲惫与烦躁。 你俩又偷偷拍完恋综回来了?卷发女心想着,没有如实说出来。 没想到楚云淮直接向她走过来,从深蓝布袋子里取出一个花环戴她脑袋上。 “啊……”她露出懵逼无措的表情。 “小纪同学在解谜时发挥重大作用,值得嘉奖。”楚云淮化身为楚老师笑眯眯地对她说着。 “你……谢谢……” 卷发女取下花环细看,非常漂亮精致,她很喜欢。 楚云淮接着给其他人颁发花环。 给寸头男,“深情勇敢,值得嘉奖。” 给眼镜男,“勇于动脑,敢于认错,值得嘉奖。” 给孙大姐,“厨艺高超,值得嘉奖。” 给马尾女,“医术高明,善良听话,值得嘉奖。” “哇!真的好漂亮呀!谢谢!”马尾女满脸笑容,拿着手机给花环拍照,并说,“说来不怕你们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大帅哥的礼物呢!” “那是因为我这样的大帅哥不是满大街都有……”楚云淮骄傲地回复她。 “哈哈哈,对对对,你是大帅哥,他们只是男的!” 个个收到花环都显得惊讶又高兴,一扫之前的低落丧气。 寸头男与卷发女戴着花环甜蜜合拍,眼镜男举着手机给孙大姐拍照。 满屋子弥漫着芳香和愉悦的气息。 秦问疏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常年在高原上的他很少置身于这种美好场景里,只是透过镜头观察着动物之间的类似互动,也很温馨美好,但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冷静孤独的旁观者。 此刻却是真正地身在其中,体验到难得的热闹与温馨。 秦问疏看向楚云淮,想到他在密室说过,“因为你比我适合当领队大哥,不会领着一行人走向黄泉路!” 事实并非如此。 此刻的他就是最好的引路人,引着他们摆脱丧气,走出迷雾。 这让他深受感染,富有动力,只想尽快找齐线索,找到船票,与所有人一起登船离岛。 秦问疏又开始回想找到的线索,想着今晚怎么探索花海和渡口。 结果楚云淮一把将他拽过去,给他整理好头上的花环,把手机交给他。 “来来来,大家戴好各自的花环,看着秦哥的手机镜头,摆出最美的姿态,再喊一句——”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茄子!” 第32章 迷魂岛③① 第三十二章 傍晚6点20分,秦问疏调整了人员安排:1组是眼镜男、卷发女和寸头男去渡口;2组是孙大姐和马尾女留守木屋,观察枫林。 “大家的首要目标是寻找刻有金文‘月’字的枫木盒子,同时注意安全,细心观察周遭情况,也许会发现新线索。” 众人纷纷点头。 秦问疏看向马尾女,“你和孙大姐不要进入枫林,就在外面观察,明晚我们会集体探索枫林。你们今晚的任务是看[引路人]会不会现身,并在22:00挂上木牌,确认他是否有实体。” 马尾女知道他是考虑到她们太弱,不需要她们这么冒险,感动地点点头:“好的!” “如果顺利,我和小楚会在22:00之前穿过枫林、赶回木屋。如果遇到异常情况,我们今晚就不回木屋了。总之,你注意看消息,我们保持联系。” 马尾女点头,“我会盯死枫林和手机的!” 秦问疏笑笑,转头对1组的三人说:“如果顺利,我和小楚会在23:30之前与你们汇合。我们可能需要等到凌晨一两点,才有机会看到《枫桥夜泊》里的意象出现。” 眼镜男点头:“我明白。” “如果我们没来,你们就在12点之前赶回木屋。遇到下雨或者别的异常情况,你们就随机应变,尽快赶回木屋,把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好。” 傍晚7点,一轮圆月准时地在天幕上显现,给花海镀上一层温润的白光。 楚云淮主动开口:“咱俩一起找花,不能分开。” 秦问疏点头,低声揶揄他:“该说不说,这让你宛如一头黏人的‘人形雪豹’?” “不该说就别说!” 楚云淮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颊和耳根迅速浮现一层薄红。 “啧,这么不经逗?” “开始找花,OK?” 秦问疏照旧回他一个“OK”手势,似笑非笑的模样显得腹黑又温柔。 两人按照“月见花”标本照片寻找着淡黄小花。 奈何花海里百花绽放,争奇斗艳,陆续找到了许多黄色小花,都不是他们要找的“月见花”。 与此同时,楚云淮发觉百花的芳香浓郁得刺鼻,让他逐渐产生一丝不适感。 他大胆猜测:“估计是在耍拖时间手段,消耗我们的体力和耐心,用花香迷惑我们,后面再来什么迷雾之类诱发幻觉……可能就是想让我们像纪雪一样主动跳湖?” “有道理。一旦跳入湖里,我们未必能像他们那样幸运地上岸。” 秦问疏意识到了暗藏的危险,剪了一截布袋子,剪成四根布条,递给他两条。 “塞鼻子里。我们加快速度,越慢越危险。” 十来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各种花的夹缝里发现不起眼的月见花。淡黄小花的花心是猩红色,花根上结着白色小果子,类似于小珍珠。 他们又在周边寻找更多的花和果子,谨防不够用,之后再来采摘只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哎,这片土是猩红色!” 听楚云淮这么一说,一旁的秦问疏跟过来一看。 “嗯,估计是埋了东西。” 他便原地蹲下,用小药锄开始挖土。 楚云淮趁机环顾四周,意外地看到一条怪鱼猛地跃出湖面,惊起水花无数。 隔的距离太远,他没有完全看清它的样子,只看出来它很大很怪,不像常见品种,正在开心地独自戏水。 “秦哥,咬人的怪鱼好像现身了……” “嗯?” 秦问疏惊讶地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鱼戏水的场景。 楚云淮猜测,“它应该有关联什么新线索……” “嗯,我们等会儿过去观察。” 三分钟后,秦问疏挖出来一个枫木盒子,上面没有刻着金文“月”字,而是“花”字,拼图小游戏最终也是拼成“花”字。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块枫叶木牌,写着:【借花献鱼,满意而归】。 楚云淮解读这句话:“送月见花给怪鱼,得来什么宝贝东西?” “嗯……我们多采点花,再过去看鱼什么反应。” 两人加快速度,采了一堆月见花后赶紧往湖边走去。 然而,当他们越走越近,怪鱼却警觉起来,不戏水了,钻入水里不再现身,湖面逐渐恢复平静。 楚云淮郁闷地吐槽:“它还害羞起来了?” “嗯……我们要考虑怎么用花诱它现身?” “直接扔下去看看?” “扔多少?”秦问疏看着布袋子里一堆小黄花,“太小太少,吸引不了它就浪费了……” “那……你给它做个花环?花球?” 楚云淮想着它挺有灵性,既会独自开心地戏水,又会谨慎地躲避他们,没准儿对花还有审美要求?喜欢花做的玩具之类? “有道理。” 秦问疏没有别的思路,索性按照他的话做,迅速编出来美丽的花环和花球。 两人一个拿花环,一个拿花球,用出最大的力气往湖里一扔。接着观察了好一会儿,它们飘浮在湖面上,没有沉下去,怪鱼也没有动静。 “估计是我们在这儿让它不敢现身……” 两人掉头往一旁走去,时不时回头观察湖面动静。走到一定的距离之后,怪鱼终于探出脑袋,一口咬住花环,又用尾巴玩着花球,像小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看样子有用……” 楚云淮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它要送什么宝贝。结果它只顾着玩,把花环花球都玩得散架了,然后朝他们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再次沉入湖里。 “我靠,就这么浪费了?”他心痛不已,“没有那么多月见花给它糟蹋啊!” 秦问疏冷静地猜想,“也许它不是非要月见花?用别的花编花环花球试试?” “你编吧,反正我是没招了。” 两人只好采了一堆花,快速地编了一堆花环花球,然后回到湖边。 “咱也不知道它到底要多少个才满意……”楚云淮思考着,“要不你接着编,我来逗鱼?咱俩今晚就跟它杠上了呗?” “行。” 楚云淮在湖边坐下,面前摆了一堆花环花球,随手拿起一个就往湖里扔去。 连扔几个,怪鱼都没反应,死活不肯现身。 “你个胆小鱼,你就躲着吧,我俩不会离开的!我就这么一直扔一直扔,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反正秦大供应商就在一旁不停地提供产品。 不知道扔到第几个,湖面上已经飘着一堆花环花球。楚云淮耐心地扔出新的一个花环下去,怪鱼猛地跃出湖面,一口咬住花环,鱼尾巴在开心地摇摆。 他趁机看清它的模样,发现它可能是一种豚。头部短而圆润,通体深灰色,夹杂着块状黑斑。没有背鳍,尾巴带有血色圆点,嘴里是铲形牙齿。 秦问疏认出来了,“像是江豚。” 它一口咬住花环后,用尾巴横扫湖面上的花环花球,让它们跟着水花一起抛向空中,它又兴奋地吐出嘴里的花环,张嘴去咬它们。 整头豚像一个发育畸形的小朋友正在开心地玩耍。 给楚云淮看笑了,“丑萌丑萌的。” 他说得小声,偏偏它跟听懂了似的,停下来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用尾巴生气地拍打水面。 “哟,听得懂?”他挑着眉头逗它,“好好好,你最萌最可爱!收了我们这么多礼物,不送我们一点宝贝?” 它歪着脑袋看着他,颇有灵性的模样,然后朝他吐口水。 “……” 它又用尾巴拍打花环花球,还用脑袋去拱它们,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 “它要我们陪它玩。” 秦问疏解读出来它的意思后,随手扔了一个花环给它,它果然兴奋地一口咬住。 楚云淮也跟着扔花球下去,它又飞快地一口咬住,宛如一条快乐小狗。 不知道玩了多久,楚云淮扔得手酸了,嘟囔着:“你再不给我们宝贝不陪玩了……” 它便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潜入湖里。 “这才乖嘛……” 没等几分钟,它重新探出湖面,向他们游过来。 隔着一定距离,它向他们张开嘴,嘴里是一个枫木盒子。 “嘶……总不能让我们下水去拿吧?”楚云淮为难地说着。 它就跟人似的微妙地白了他一眼,把盒子吐出来,又用尾巴猛地一拍,一下子就把它拍上岸来。 “哇哦,你这么聪明啊!” 楚云淮惊喜地夸奖它,越看它越像一个聪明好玩的小孩,接着扔花球给它玩。 它也显得高兴又骄傲,与他玩得乐此不疲。 秦问疏捡起枫木盒子一看,“是刻有金文‘月’字的盒子。”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九点二十,我们要赶紧回去了。” 楚云淮便对江豚说:“小家伙,太晚了,我们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它又跟听懂了似的,摇摆几下尾巴回应他,自顾自地转身去玩湖面上的花环花球。 “这怕是人养的聪明鱼吧……” 两人不再停留,拿着盒子赶回木屋。 马尾女与孙大姐坐在空地上,紧张兮兮地盯着枫林,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时间。 距离10点钟还有4分钟。 秦问疏和楚云淮还没穿过枫林赶回来。 马尾女一边坚信他们不会出事,一边生怕他们出事了,满脑子想着“你们要是出事了,我们肯定要团灭了……”,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孙大姐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别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好、好的……” 10分钟前,楚云淮和秦问疏已经进入枫林,走着走着遭遇“鬼打墙”,两人也就因此分开。 他们都很冷静努力地根据枫叶的生长情况辨认方向。 在此期间有诡异呓语,疼痛幻觉等干扰他们,两人心性坚定,一心想着走出枫林,丝毫不惧周遭动静。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迅速地走出来。 楚云淮当即明白,这是想困他们到10点之后触发“规则杀”。 倘若之前在花海就采用“迷雾”“鬼打墙”等拖时间,他们完全可以顺势不来枫林,不回木屋。偏偏卡在这种刚好的时间点上,就是让他们奔跑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 有够阴毒缺德的。 楚云淮满心感到无奈又刺激,索性不管不顾,闷头往前跑。 枫树枝像挽留的手不停地扒拉他,阻碍他。诡异呓语和疼痛幻觉编织成网,拼命地想困住他、缠死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尾随着他、恐吓着他。 他却丝毫不怕,也不回头,甚至笑着往前跑。 “你要是追得上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呗!谁怕谁啊!” 他怕死,因为还想快乐地活着。 他也不怕死,因为不想孤独痛苦地活着。 但此刻的他什么都不多想,只顾着疯狂地往前跑,不能停下,不能跌倒。 至少在一刻,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到最后一秒钟,他不放弃,不认输,不认命。 楚云淮看到路的尽头出现白光,马尾女和孙大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身后,一副很想出声提醒他,又怕干扰他、吓到他的模样。 秦问疏冷静地举着手机拍着他,看口型是在说:“别怕,只管往前跑,我们都在等你。” 有人在长路尽头等待的感觉就是好啊。 他一点儿都不怕。 卡在倒计时44秒时,楚云淮猛地窜出枫林,扑入秦问疏的怀里,一手搭在他右肩上,一手抱住他的腰身。就如一头凶猛帅气,又有点犯怂的雪豹扑向他,撞得他一个踉跄,胸口微痛,脑子有点犯晕。 下一秒反应过来后,秦问疏抬手回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没事了。” 他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枫林入口,右手上的手机也在稳稳地记录着一切。 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红衣人静默地看着他们,手上拿着一块枫叶木牌。 第33章 迷魂岛③② 第三十三章 “[引路人]出现了。” 听秦问疏这么一说,楚云淮愣了一下,立刻回头看过去。 红衣人将手上的枫叶木牌挂在枫树枝上,上面照旧写着【枫林重地,禁止通行】。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是的,应该是“她”。身高接近1米7,裹在一身红袍里却是呈现弱柳扶风之姿,露出来的手腕冷白纤细,仿佛素手一挽就能惊鸿一舞。 这样的她是他以为的她吗? 红衣人不言不语,挂完木牌转身往枫林里走去。 楚云淮松开秦问疏,如受蛊惑一般朝她走去。 秦问疏及时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 他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喊一声:“妈!” 所有人诧异地看着他,马尾女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红衣人也停在原地,回头看向他。黑色斗笠遮住了她的神情,但她的惊讶之意已经显露出来。 楚云淮没再多说什么,与她隔着一层布料遥遥对视,又像隔着一道跨越不了的隐形天堑,无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红衣人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枫林深处。 马尾女和孙大姐面面相觑,一肚子的疑问没敢问出来。 秦问疏松开他的手臂,改为轻拍两下他的肩膀。 “你……”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询问。 “我只是做个测试。”楚云淮恢复平静,主动解释给他们听,给的理由是半真半假,“所谓的‘致幻因子’一直在引导我联想我妈,顺便测试一下[引路人]的性别……” “哦……有道理……”马尾女接受了他的说法,“我也有梦到一个对我很好的姐姐……” 孙大姐也是悲伤地叹气:“我也梦到了我死去的女儿……” 秦问疏没有全信,但不拆穿不追问,只说:“走吧,回木屋聊。” 四人回到木屋,把刻有金文“月”字的枫木盒子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块枫叶木牌,写着【一舞惊鸿,月为我倾】。 楚云淮在心里烦躁又无奈地叹气,还是在引导他联想舞蹈家妈妈?后面的谜题与她有关? 秦问疏分析:“与第一块枫叶木牌拼成完整的一句话,【酒入愁肠,一曲误人,一舞惊鸿,月为我倾】。” 马尾女照旧是理解无能,“啥意思啊?与‘船票’有关系吗?” “不确定。”秦问疏也没头绪,“按照字面理解就是进行一项喝酒唱歌跳舞的活动?” 楚云淮提醒:“先把‘花间酒’做出来再聊后面的东西吧。” “对。”秦问疏便对两个女人说,“这样,我把6瓶矿泉水给你们,你们先把‘自制花酿’做出来,后面的步骤等我来安排。” “好。” 安排好她们的工作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又迅速赶往水岸沙地那边。 十点四十,两人与一组的三人在渡口汇合。 眼镜男说:“目前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好。” 秦问疏点点头,把花海和枫林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隐去楚云淮对[引路人]喊“妈”的细节,只说观察出来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人。 卷发女瑟缩在寸头男怀里,不敢相信地追问:“就是说,全程是一个女人在故意恐吓我们?” “嗯……”楚云淮补充说明,“可能是一个有武功,或者说是可以借助不寻常方式移动的女人?都是阴毒缺德诡游了,别指望完全真实落地吧?” “嗯对,遇事不决,推给游戏机制!”寸头男说。 “的确可以这样理解。”眼镜男点头,“《诗诡》APP就是某个高纬度世界里的游戏产品,等于是强行拉我们来玩全息游戏,这里的一切不是都能用科学解释。” “然后呢?我们接着这样干等着?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卷发女打着呵欠抱怨着。 寸头男搂着她:“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你靠着我休息……” “啧。”楚云淮不想吃狗粮,也不想有电灯泡,直接说,“你们仨也辛苦了,赶紧回木屋吧。就留我和秦哥在这儿观察足够了。” “有道理……”眼镜男也等累了。 三人也不啰嗦,跟他俩说完拜拜就一前一后地离开渡口。 楚云淮这才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眉眼,试图驱赶淡淡的困意。 “其实我也挺累的……” “哦?”秦问疏秒懂他的言外之意,好笑地反问他,“想借肩膀一用?” “嗯哼……”他笑眯眯地扬了扬下巴,大大方方地承认,并故作哀怨地指责他,“你个秦扒皮,对别人那么松,就会处处奴役我,借你肩膀用一下怎么了呢?” “行了,别戏精附体。” 秦问疏直接在原地坐下,楚云淮跟着与他背靠背地坐下,方便各自观察不同方向。 身后人的后背挺直暖热,隔着两层布料给他输送暖意,源源不断。楚云淮难得感到心有依靠,暂时放松下来,放空大脑,闭眼休息一会儿。 “对了,谢谢你。” 他没说在谢什么,但秦问疏知道是在谢有他与他合作解谜,有他借他怀抱和肩膀一用,有他帮他隐藏不适合暴露的细节,有他明明心有猜测却不追问他…… 人在诡游,能有如此合拍的神队友堪称此生有幸了。 “不客气,我们在互助互补。” 两人没再交流,就这么安静地背靠背,趁现在没有异样动静时闭眼休息一会儿。 一直到卷发女的求救声传来:“救命啊!我的天哪!好多蛇!” 楚云淮猛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看来今晚要有大发现了……” 两人立刻起身循着声音奔跑过去,只见三人组在朝他们一路狂奔过来,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蛇群。 “卧槽卧槽,这往哪儿躲?爬枫树?爬石壁?” 楚云淮急忙思考躲避位置,却看到右边也开始有蛇群蜿蜒着爬过来。 “只能往木牌坊躲了!大家跑快点,去木牌坊!”秦问疏高声提醒三人组。 等他们跑上栈桥,他俩才跟着跑过去。 没跑出多少距离,楚云淮回头一看,头皮发麻。 “艹!蛇群跟着爬上栈桥了!水里也有蛇!” 这是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一行5人向前狂跑着,脚步声凌乱响亮,踩得整座栈桥都在晃动。 他们刚跑到木牌坊,稍微停顿了几秒钟,就见蛇群不停地缩短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怎么办?跳水里吗?我好怕啊!”怕蛇的卷发女痛哭着问。 “不行!水里也有蛇!”眼镜男惊恐地反驳。 想过一万种解谜失败的死法,就是没想过单纯地被蛇群咬死,楚云淮真是欲哭无泪。 只能开始头脑风暴,琢磨着被咬了,马尾女能不能用草药救一救?他们能撑到回木屋吗?手上有没有治蛇毒的线索? 所幸秦问疏还能保持冷静理性,“爬木牌坊上去坐着!也许这块枫叶木牌对蛇有用!” “哎,对啊,有可能以毒攻毒……” 楚云淮看一眼木牌坊上挂着的枫叶木牌,只能抱着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眼镜男率先从左边往木牌坊上面攀爬。 寸头男赶紧托着卷发女从右边往上爬,可她手脚发软,身体颤抖,无助地哭喊着:“呜呜,我好怕啊,我爬不上去……” “不要怕,小雪,你努力一下,爬上去就安全了!” 蛇群根本不给他们废话的时间,快速逼近着,个个眼冒幽光,冷血凶残,时不时吐一下蛇信子。 楚云淮看眼镜男已经爬上去坐好了,却在浑身发抖,一副不知道该干嘛的傻样。 他大声吼醒他:“王宇!拉纪雪上去!” “哦哦哦……” 眼镜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拉住卷发女的手臂,使劲地把她往上拽。 楚云淮跟着从左边往上爬,看到秦问疏还在帮忙把卷发女往上托。 傻子!关键时候还是犯圣父心是吧! 他又急又气,直呼他的大名:“秦问疏!不要傻愣在那里了!快点过来往上爬!你想死吗!” 秦问疏听出来他的急切关心,心里好笑地答着“不想啊”,倍感温暖。 一向是他在照顾所有人,如今终于有个格外关心他的人,真好。 “来了。” 秦问疏快步走到他脚下,有蛇已经爬到脚边了,他冷静地抬脚把它踹入水里,然后三步并两步,迅速爬上木牌坊。 楚云淮连忙伸手拉他,手上使力大,手心冒着汗意,满心想着,“我不管他们死不死的,你不能出事!没你我活不下去!迟早要被阴毒诡游玩死!” 秦问疏看出来他的担忧,冷静地安抚他:“我没事,你别慌。”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众人在木牌坊上紧挨着坐好,丝毫不敢乱动。 蛇群在下面聚集、缠绕,很快就把空地完全占据,不给人留下脚的位置,看一眼都能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妈呀!好恶心好吓人!掉下去就完了!” 卷发女生怕自己掉下去,死死地抱着寸头男的腰。 寸头男紧搂着她,安抚她,“不怕不怕,你抱紧我就不会掉下去!” 楚云淮不怕蛇,但看如此场景还是心生不适,汗毛竖起。 他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11点,我们昨晚等到这个点没有出现蛇群等情况。也许再等一两个小时就会出现《枫桥夜泊》里的意象?” “有可能。”秦问疏点头,“大家坚持一下,抓好彼此,不要掉下去。” 为了分散和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秦问疏主动聊起已经找到的线索,“我们把木牌坊上挂的这块枫叶木牌编号为‘零号’,再按顺序解读一遍……” 零号枫叶木牌:【月下独酌,冷月无心,苦海无涯。寻花问叶,七日夜半,持票登船,方可解脱】。 一号枫叶木牌:【酒入愁肠,一曲误人,一舞惊鸿,月为我倾】。 二号枫叶木牌:【花间有酒,以血为引,添日魄月魂,融花肉叶骨】。 三号枫叶木牌:【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阴阳双生,渡人渡己】。 众人也就跟着他一起思考讨论,得出一些可信结论—— 核心诗词是《月下独酌》和《枫桥夜泊》,此刻就在等“乌啼”“渔火”“钟声响起”等意象出现。 要制作并喝下“花间酒”,还要唱歌跳舞,暂时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花间酒”以“自制花酿”作为基础酒,加入血液,加入月见果和椰汁。“花肉”应该是指月见花的花瓣,因为猩红花心联想人心。“叶骨”应该是指刻有甲骨文“我”、金文“月”和小篆“影”字的枫叶,但怎么选叶、怎么加入还需要思考。 三号枫叶木牌应该是关联“船票”的线索,但它的字句太抽象,暂时很难理解。 跟着秦问疏这么一梳理,众人都在认真思考、解谜,暂时忽略了蛇群,也就没空感到惊惧不安。此外,他们本是一头雾水,此刻发现前路明朗了许多。 秦问疏又给大家打一针强心剂,“我认为我们已经接触到核心谜题了。” “真的吗?”卷发女高兴又怀疑地问,“现在才是第3天的开头!有这么简单?”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怀疑APP没想设计复杂谜题,就是要用简单得阴毒缺德抽象致命的谜题,利用我们自己上难度才够有恶趣味。”楚云淮帮忙解释,“你觉得简单是因为我们聪明,大家都很努力配合,解谜很快,同时避开许多暗坑。” “哦……”卷发女虽然和他不对付,但必须承认他很厉害,说的是事实,反驳不了他的话。 “对,复盘这两天的经历,我发现它不告诉我们规则,可能是因为太简单了,就像这些木牌上的字句稍微思考一下就懂了。” 眼镜男也想明白了。 “有[引路人]却故意不现身,就是在引导我们怀疑彼此。像分房间、送酒等是在制造人员冲突和团队矛盾,如果不是你俩处理得好,肯定会引来大麻烦。 特别是八卦密室这一关,解谜如此简单顺利,是因为你俩聪明,一开始就做出‘人员分配正确’选择。换作我们一开始就选择错了,后面只会引来团灭。” 楚云淮高兴地回复他:“算你聪明,说了一堆大实话!” “对,这就是《诗诡》APP提示‘生死有命,成败在人’,我也反复强调团队合作的原因。”秦问疏说,“包括在后面的副本里,所有玩家都不需要完全信任彼此,只需要各自发挥作用,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但大家都很聪明配合。” 卷发女看他一眼,又看楚云淮一眼,心里五味杂陈,让她有种想笑又想哭的冲动。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是在辩解什么,只是想说一句,我对人心与人性永远保持质疑。我可以接受被自己蠢死、害死,不能接受因别人而死。” 楚云淮一听,这不就是他的心声? 但凡没有秦问疏领导团队,维持大局稳定,以及作为他的“神队友”“心灵良药”,他就会是团队里最不稳定的存在,真会冷不丁地癫给人看。 因为他不在意这些人,不至于主动害人,但受刺激后怎么发癫、救不救人就不好说了。 因为上一秒的他在努力求生,下一秒就可能想着,“爱死不死,傻X游戏跟人生一样阴毒恶心,我不陪玩了,OK?” 卷发女可能也是类似心态,好在有寸头男作为她的情感支撑,保护她、陪伴她,及时阻止她作妖。 正因如此,他跟她杠上归杠上,没说两句话就要互呛互怼,他也只是嫌她麻烦,却不记恨她。 “巧了不是?你说出了我的心声。”楚云淮说着,大方地向她伸出手,“同道中人,必须握个手!” “……” 他笑得坦荡帅气,极具感染力。哪怕是在墨黑夜色里也如一轮朝阳,亮得刺眼,灼烧人心。让她仿佛成了阴暗生物,质疑他的美好,惧怕因他受伤,又很难不欣赏他,甚至主动靠近他感受暖意。 卷发女轻轻地回握他的手,还是忍不住笑着怼他:“我看你多少有点癫癫的……” “人活着哪有不发癫的啊。”楚云淮不以为意地回复,松开她的手,一把揽过秦问疏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我还觉得我们秦哥也会暗暗发癫呢,对吧?” “嗯……”秦问疏没有反驳,只是垂眼轻笑,并调侃他,“考虑到你是‘最美猫科动物’,我让让你。”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其余人被他俩逗笑了,轻快爽朗的笑声在夜色里传播开来。虫鸟似乎深受感染,跟着发出清脆动听的鸣叫。 只听“咚”的一声,不知是何处传来一道钟声,沉重悠远,余音绵长。 秦问疏立刻低头看手机,“00:14,钟声响起。” 第34章 迷魂岛③③ 第三十四章 随着钟声响起,众人听见嘈杂的虫鸣鸟叫中混入了乌鸦啼叫的声音。 他们立即转头看向身后,只见浓雾里忽然飘来许多暖黄色的幽火,诡异缥缈,却莫名让人联想心里那盏暖灯,照亮来路,指明归途。 眼睛男想到老家的一条泥路,一下起雨来就是遍地坑坑洼洼,一踩一个水坑。路两旁没有路灯,小小年纪的他走路上下学,早起晚归,只能打手电筒。 他胆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胡思乱想。同行的小伙伴还会故意捉弄他、吓唬他,嘲笑哭泣的他是胆小鬼,没有男子气概。 他至今没能改变自己,就是胆小,就是怕死,就是没有安全感。 有一次他生病了,虚弱得走不动路,爷爷一路背着他回家。 他趴在他后背上默默地哭,心里满是委屈与感动,打湿了他的衣衫。 爷爷问,宇娃子,你哭啥子嘛? 他太小了,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只知道活得不开心,他们帮不了他。 后来天气突变,一阵狂风暴雨说来就来,整个世界一片昏暗。 爷爷背着他一路狂奔到别人屋檐下躲雨,用湿答答的袖子给他擦脸,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取暖。 奶奶举着伞,打着手电筒来接他们。 那一幕,那一抹光,铭刻在他脑海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长大后的他想明白了,这些瞬间可以帮到他。 然而生命对他太不友好了。 上司刁难、朋友背叛、女友出轨……什么坏事都给他撞上了。 没关系,还能回家和爷爷奶奶吃团圆饭,他就能沉默地坚持下去。 遗憾的是,就在他去接他们入住新家那日,他亲眼目睹他们出车祸,当场死亡。 他再也没有团圆饭可以吃了。 他再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那么,他还继续活着的理由和快乐是什么? 谁知道呢。 眼镜男看见一艘乌篷船从浓雾里缓缓飘过来,爷爷奶奶站在船头向他招手,跟他说话,“宇娃子,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对的,他想回家。 他忽然纵身往下跳,胳膊却被人死命地拽住。 “蠢货!你找死啊!”楚云淮大声吼醒他。 可他也救不了他。 眼镜男垂眼看见一条银环蛇缠在他的脚上,莫名露出释然中透着遗憾的笑容。 自从“渔火”出现后,蛇群就在陆续地往水里跳,逐光而去,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这条银环蛇刚要准备跳水,被眼镜男一脚踩住尾巴,下意识地回头咬他一口,紧紧缠绕着他的脚。 银环蛇是剧毒蛇,外号是“国服一哥”。它咬人时经常让人意识不到被咬了,直到身体出现中毒反应。如果不能及时送去医院急救,人只能等死。 这对此刻的眼镜男而言却是好事,既没感觉到疼痛,又不必期待奇迹发生。 “我已经被咬了,松开我吧。” “……” 当事人情绪稳定,旁观者又能怎么办? 楚云淮只能皱着眉头,果断地松开他的手。 眼镜男盯着脚上的银环蛇,看它通体黑白环纹,漂亮细长,又很阴毒,活得比他这种胆小鬼潇洒自在吧? 他看准位置,一把捏住它,把它从脚上扯下来扔进水里。 “我这样算不算勇敢?” “算。” “谢谢。” 眼镜男不再多言,径直离开木牌坊,独自走在栈桥上,背影孤寂又不失洒脱。 楚云淮目送他离开后,低声说了一句:“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就是极致的勇敢。” 卷发女问了一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没人帮得了、留得住一个没有求生欲的人。”他冷静又微妙地回答,“我们只能尊重他的意愿。” 秦问疏侧头看他,看见他眼里流露熟悉的无奈与哀伤,知道他不只是在说眼镜男,应该有在说他妈妈。 人人心里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伤痛,撑得住就能继续活着,撑不住就想寻求解脱。前因后果、是对是错之类都不重要,只看当事人在当下的表现与选择,努力挣扎反抗也好,躺平摆烂等死也罢,苦果自吃,后果自负,旁观者只能尊重并接受。 游戏是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凌晨1点,四人安全地回到木屋。 秦问疏问马尾女:“王宇回来了吗?” “没啊。”她摇头,疑惑地问,“他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儿?” “他被银环蛇咬了。” “啊……”她当即愣住了,大脑卡壳一般,好一会儿才说,“这……草药没用吧……” “嗯,他放弃求生,不知道去哪儿了。”秦问疏没再多言,转身嘱咐众人,“大家都累了,回屋睡觉吧,早上10点再来集合讨论谜题。” 他们没有时间为死者惋惜和默哀,只能作为侥幸存活的生者尽快解谜通关。 第二天上午9点,日上三竿,天色大白。 秦问疏去眼镜男的房间看了一眼,没有人。 洗漱之后,他想了想他可能会去哪里,抬脚走向枫林。 果然看见那根枫树枝上替换成了一块新的枫叶木牌,写着:【疑心生诡,死于愚蠢】。 这是[引路人]为眼镜男写的死局判词。 秦问疏猜想,她应该为每个人都写了死局判词。 所谓的“死局”就是,针对每个人的经历与个性设计的“个性化难题”,简单、阴毒、致命,全看当事人能否扛过去,旁观者很难帮得上忙。 他们在副本里遭遇的一切,哪怕是微不起眼的细节,都在引导他们走向死局。 这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致命危机。 从他们进本的那一刻就是“正在进行中”。 身后传来楚云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王宇在文档里给我们留了一段话。” 秦问疏摸出手机一看—— [王宇]:【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很高兴认识你们。谢谢你们容忍我的疑心病,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很抱歉。祝你们顺利通关,我先走一步。】 看完之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最后一句话值得我们铭记。” “确实,他在告诉我们,淡看生死与感情是通关秘诀。”楚云淮点点头,看了一眼枫树枝上的木牌,“其实每个人的死局都能归纳为‘死于愚蠢’,只不过蠢在不同方面。” “嗯,根据目前情况来看,除了第一天,每天都可能有人死去。我们最好争取在今晚10点之前解谜通关。” 楚云淮顺势思考之前猜想的“副本标记”情况。 他在进谷山路上陷入幻觉,西装男摸木牌,眼镜男因诡影视频陷入幻觉,寸头男和卷发女在湖里侥幸逃生,孙大姐差点被蛇咬……说明他们在死亡名单上了。 下一个死亡的人应该就在他们之中。 没准儿就是他。 “走吧,速度回去解谜。” 上午10点,幸存的6人准时地坐在长桌旁边集合讨论,桌上摆着所有线索。 秦问疏看着昨晚在渡口的录像,开口说明:“我们在渡口发现的新线索是,00:14,钟声响起,乌啼与渔火出现,水面如电影屏幕,显现[引路人]撑船靠岸的画面。” 楚云淮叹气,“就是印证‘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正确性,不算什么新线索。” “不。”秦问疏摇头,“你忽略了我强调的时间点。” 他挑眉,仔细想了想,“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恍然大悟。 “艹!又是暗藏致命杀机!” 还有些许困意的寸头男被他彻底吓醒了,结结巴巴地问:“啥啥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们进本时间是4月14日晚上10点,限时7日通关,我们只能活到4月21日晚上10点!‘客船到’的时间点是‘七日夜半’,也就是4月22日的00:14!” “这……这也行?”马尾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那我们怎么等船来啊?” “不是等,是逼着我们主动引船提前到来。”卷发女回答,“应该要用到一号枫叶木牌的提示?” 秦问疏便把一号木牌拿过来放在桌中央。 【酒入愁肠,一曲误人,一舞惊鸿,月为我倾】。 卷发女分析:“这句话的关键点就是‘月为我倾’……但月亮怎么为‘我’倾倒呢?” 楚云淮脱口而出:“喝酒唱歌跳舞给它看。” “啊?”马尾女又是一脸问号地看着他,“这……也行?” “因为每晚7点准时出现的月亮是一轮‘假月亮’,是一种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游戏机制!” “对,现实的月亮不可能这样准时出现。” 秦问疏点头,细看渡口的录像,联想核心诗词里的关键词。 “‘月落乌啼’,‘月落’就是‘月倾’,随后引出乌啼、渔火、钟声等,提前制造‘夜半’,提前引来客船。” “还有一点,”楚云淮想起一件事,“邹铭出事那晚,王宇说他陷入梦中花海诡境,提到天上的血月像一颗诡物的眼睛,觉得它在缓缓下掉,迟早要吃掉他。眼睛嘛,当然要用来看人喝酒唱歌跳舞咯。” “对,这句话化用‘举杯邀明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等诗句,就是在表达‘月为我倾’的意思。” 秦问疏用核心诗词做补充说明,同时发现新的问题。 “诗里是一人喝酒唱歌跳舞,但也可能是要我们三人分工合作。” “啊,对对对,又来‘致命二选一’难题呗。”楚云淮秒懂他的意思,“根据之前通关八卦密室的经验,哪个选项最有恶趣味就是正确选项。加上APP格外强调团队合作,我倾向于是三人分工合作。实在不行,都试一遍。” “好。我们接着讨论二号木牌。” 秦问疏将它拿出来与一号木牌并放。 【花间有酒,以血为引,添日魄月魂,融花肉叶骨】。 “难点在于‘叶骨’是指哪种枫叶,怎么加入?” 楚云淮陷入思考,APP设计线索的原则明显有一条是,“该严谨就严谨,该折腾就折腾”。它有时会主动给他们排除错误选项,有时会逼着他们冒险“二选一”。 “我认为可以结合‘自制花酿’配方来思考。” “怎么说?”秦问疏侧头看他。 “配方上明确给出花的种类,各种东西的加入比例等,你们是严格按照它来酿的酒,对吧?”楚云淮问马尾女。 “对!”马尾女点头,“厨房里有食物秤,我和孙大姐是严格称重后开始酿酒,不敢有一丝少加和多加!” 楚云淮便问:“那为什么制作‘花间酒’就不给这种配方了?” 秦问疏猜想:“也许是因为我们还没找到?” “我觉得不是。”卷发女摇头反驳,“就是想让我们冒险做测试吧?” “我也这样想。”楚云淮点头,“参考八卦密室里的红色机关按钮,它既是通关按钮,又是引发致命危机的按钮,富有恶趣味。” “哦……的确可以这样猜想。”秦问疏被说服了。 “所以,这酒可能需要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喝。”楚云淮用食指点了点桌上的酒,“你想想,快要通关了,还要玩家们选出送死的人,算不算致命危机?够不够有恶趣味?” 所有人面露异色,陷入微妙的沉默。 没过一会儿,孙大姐主动举手说:“我来喝吧。” “你……”马尾女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必多说什么。”孙大姐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又看着楚云淮说,“你们都是聪明善良的孩子,不嫌弃我拖后腿,处处关照我。这种时候就该我发挥作用了,请你们尊重我的想法,好不好?” 楚云淮心里的“最佳人选”的确是她,但真要对着她的眼睛,做出可能是送她去死的决定,他很难不犹豫。 “好。”秦问疏冷静地答应她,并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们的错。”孙大姐面带微笑,温柔平和地说着,“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们答应我,所有人都要配合起来完成共同目标,顺利通关,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求生,可以吗?” “好。”秦问疏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会的。”楚云淮郑重地点头。 “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马尾女语带哭腔地说着,用力擦着眼睛。 “我们也会的!”寸头男握着卷发女的手晃给她看。 “那就好。”孙大姐擦了擦眼睛,主动抱着马尾女安慰她,“好孩子,不要哭了……” “呜……我讨厌这个游戏!” 马尾女大声说着,满心的恐惧与痛苦让她彻底崩溃,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卷发女看着她们,深受触动,沉重地叹一口气,转身把脸藏进寸头男怀里,闭上双眼,眼角溢出热泪。 她原以为冷情心狠如她,只是与这些人合作求生,不会和他们产生多余感情。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楚云淮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想的是:比起这个游戏,我觉得人生更加阴毒恶心。 秦问疏沉默地盯着三号枫叶木牌,想着今晚10点之前解谜通关,应该就不会有人牺牲了。 然而他毫无头绪。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太多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刻。 第35章 迷魂岛③④ 第三十五章 下午1点,众人用压缩饼干和罐头填饱肚子后,继续讨论三号枫叶木牌到底该怎么解读。 秦问疏说:“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船票’可能是什么形态?” “枫叶。”楚云淮毫不犹豫地回答,“枫树和枫叶绝对是这个副本最为核心的意象,我们手上又有一堆枫叶,没准儿因为太过简单明显,APP懒得再用字句做出明确提示?” “我觉得有道理。”卷发女附和,且抛出新的问题,“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们究竟是要寻找一种具体存在的‘船票’,还是要像制作‘花间酒’一样制作‘船票’?” 楚云淮因她的问题灵机一动,连忙把木牌拿过来仔细研究上面的字句。 【花养执念,叶生羁绊,魂魄为果。阴阳双生,渡人渡己】。 “懂了,还是要根据抽象说法找出对应的实体,不要被字眼迷惑了。比如把‘养’‘生’‘为’字一键替换成‘对应’二字,你们看合不合适?” “花对应执念,叶对应羁绊,魂魄对应果……嗯,”秦问疏意识到自己之前陷入思维误区,“我把谜题想复杂了,下意识地去想花怎么养执念,叶怎么生羁绊……其实只需要做字面解读?” “这个就像在考我们语文阅读理解题吧?”马尾女分析,“面对同一句话,不是所有人都有同一种解读。而且这句话又很有误导性,很容易让人发散思维……” 楚云淮点头,“对,这就是在跟我们玩文字解谜。不管能想出多少个合理答案,我们只能将APP在表达的意思作为正确答案。” 马尾女困惑地说:“那我还是搞不懂,怎么按照这句话制作‘船票’啊?” “我不确定还有没有新线索关联‘船票’,但我认为最好在今晚10点之前,把这两个谜题解开、通关。”楚云淮难得面色严肃地解释给众人听,“这就是我们可能没有完全掌握线索,却必须冒险做测试的原因。” “我明白……”卷发女点头,小声无力地说着残酷的猜想,“拖一天就可能死一人……APP已经在用简单却致命的手段,随机无情地对我们进行抹杀……” “我猜想,在碗里加入椰汁、月见花及其果子,加入刻有甲骨文‘我’字的枫叶,调成一碗怪东西,最后用它把一片同样刻有甲骨文‘我’字的枫叶涂抹一遍,也许就能做成一张‘船票’?” 楚云淮着重解释关键词。 “选‘我’字枫叶是因为‘渡人渡己’,通关的本质就是要拿着一张‘渡己’船票登船离岛。‘解开谜题,找到船票’这一行为和过程等同于在‘渡人’。” 卷发女谨慎地追问:“不加入酒和血吗?” “呃,应该不加吧,”楚云淮也是难得感到心里没底,“实在不行,依旧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试错……” “好吧。” 秦问疏看着三号枫叶木牌若有所思,隐约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先看实践后的结果是什么再来讨论。 楚云淮拿来一个底部刻有金文“月”字的碗,将椰汁倒进去,又把月见花及其果子,和枫叶碾碎之后加入碗里。 结果当真只是调成一碗混浊的怪东西,没有产生什么化学反应,用手机也没拍出来什么异样情况。 这就让他感觉不太对了。 他接着拿来一片刻有甲骨文“我”字的枫叶,上面的字不是肉眼可见,而是通过手机拍摄可见。 他把枫叶伸入碗里反复浸润一遍,拿出来一看,同样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情况。 楚云淮顿时露出惊讶挫败的表情,“我想错了?可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卷发女也是深感疑惑,“我也觉得思路是正确的……” “也许是不完全正确。”秦问疏这才开口,抛出他没想明白的问题,“你们理解的‘阴阳双生’在指什么?” 楚云淮解释给他听:“我把‘阴阳双生’‘魂魄为果’用来确认‘日魄果’和‘月魂果’。日对应阳,月对应阴,‘双生’是指两种植物生长在同一座岛屿上,有什么问题?” 卷发女附和:“我也是这样想的。” 马尾女满脸疑惑地说:“对啊,我听着很有道理啊。” “我认为没有完全解读准确。”秦问疏却说,“除了字面意思,还是要考虑到它的抽象意思,也就是某种古怪的深意?就如你不能对《月下独酌》《枫桥夜泊》只做字面上的解读。”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楚云淮细看木牌上的字句,回想遗漏之处,脑子里灵光一闪,“哎,用到了‘月’字碗,‘我’字枫叶,‘影’呢?” “对,加入‘影’字枫叶?”卷发女跟着想明白了,“‘阴阳双生’可能是指‘人与影并存’?人对应阳面,影对应阴面?” “有道理耶!”马尾女连连点头,“《月下独酌》里,人、月和影是最为重要的意象,这个谜题应该也有考虑到这点吧?” 楚云淮立刻按照之前的顺序重做一遍,并加入“影”字和“我”字的枫叶碎片,果然看到原本混浊,没什么颜色的一碗水,逐渐变成一片猩红色。 他用一片“我”字枫叶放碗里反复浸润一遍。 秦问疏在一旁用手机记录他的每个步骤,最后对着枫叶静静地拍摄,其余人连忙凑到他们身后紧张地旁观。 大约一分钟后,枫叶上原本只有“我”字,此刻却一点一点地浮现一个“渡”字。 一张“渡我”船票成型了。 “哇哦!不可思议!我们真的就这么做出船票来了?!”马尾女已经手舞足蹈起来,赶紧抱着孙大姐大声说着,“我们好像可以在今天通关了!” “真的吗?”孙大姐惊喜得不知所措。 “太好了!小雪!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寸头男也是抱着卷发女兴奋地大喊大叫。 楚云淮却盯着手上的枫叶船票,莫名感觉还是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反正心里很不踏实。 他下意识地看向秦问疏,发现他也是一副冷静得略显犹疑的表情。 下午两点半,所有人都做好了自己的“渡我”船票,为了验证它的正确性,他们又开始分组探索。 孙大姐和马尾女负责水岸沙地。 卷发女和寸头男负责枫林。 秦问疏和楚云淮负责花海。 然后在傍晚6点回木屋集合,再去渡口用‘花间酒’做引船提前靠岸的测试。 在去花海的途中,秦问疏抛出一个关键疑问:“你觉得[引路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楚云淮回答,“恐吓我们,把我们引去黄泉路?” 秦问疏摇头,“应该不只是如此表面的意义。” “那会是什么?” 楚云淮一边询问,一边思考[引路人]做的事儿,忽然有一个奇思妙想。 “说实话,我真觉得她像按时按规上班的老师……” “……” 这个说法是有点儿好笑了,但秦问疏仔细一想,倒也莫名合理。 楚云淮解释:“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觉得这个副本就像一场考试,按照APP的自有标准,从‘德智体美劳’对我们进行考核,不合格的人就被无情抹杀,[引路人]不就像监考老师吗?” 秦问疏点头,“确实。” 两人将花海仔细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连之前困住卷发女等人的迷雾都没出现。 湖里的江豚倒是因为听到动静,主动探出湖面偷看他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一个机灵的怪小孩,眼里充满想要和他们玩耍互动的渴望。 楚云淮便说:“我们再试试它会不会给新线索?” 秦问疏点头,“好。” 两人又用一堆花环花球陪它玩了好久,然而它什么线索都没有给。 “哎……”楚云淮想吐槽一句“浪费时间了”,又怕它听懂了不高兴,给他俩一点颜色看看,只能改口说,“往好了想,可能真没有别的线索了?” “嗯……”秦问疏低头看其他人发来的消息,“他们也没有新发现。” “那就只能去做‘花间酒’测试了……” 傍晚7点,众人带着所有材料和线索来到渡口。 楚云淮按照第一种猜想的配方制作“花间酒”,将自制花酿倒入碗里,加入指尖血、椰汁、月见果、月见花和“我”字的枫叶。 成品是一碗猩红的酒,看着跟毒酒似的,却莫名酒香四溢,勾得人犯起酒瘾。 楚云淮犹豫着该怎么递给孙大姐。 他虽有一颗癫人心,却是守法公民,不曾违法乱纪,突然要做这么一件残忍的事,他很难没有罪恶感。 孙大姐看出来他的为难,主动开口:“小楚,把酒给我尝尝吧。” “唉……”他没办法,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小声道歉,“对不起……” “这不是你们的错,不用道歉啊。”她慈爱地笑笑,接过酒杯,嗅着酒香,“挺香的……” 楚云淮看到她的手腕在轻微颤抖。 哪有人真能在死亡面前毫不畏惧? 他强忍着夺过酒杯的冲动,语气生硬地说:“好了,孙大姐喝酒,我唱歌,你们谁来跳舞?” “我……我来吧。”马尾女主动站出来,眼里闪动着泪光,“我可以跳一支剑舞……” “OK。” 两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用杜甫的《剑器行》配剑舞。 楚云淮让马尾女表演一遍,他临场发挥一下,编个曲子。 在看她表演的过程里,他仔细琢磨节奏,融入她的气质……将曲子编得一气呵成。 等她结束表演后,他提醒她一句:“不必隐藏你的柔弱,不要压抑你的愤怒,诚实地表达自我和心声。” “……”马尾女愣了好一会儿,点头,“我懂了……” 二十分钟后,楚云淮等人退到栈桥上,马尾女双手拿着两根枫树枝当作“剑”,独自站在木牌坊下面,站在只属于她的舞台上。 他问:“两位准备好了吗?” 孙大姐和马尾女同时点头:“好了。” “来吧。” 孙大姐将酒杯凑到唇边,喝下一口酒,猩红酒色染红她的唇皮。 楚云淮开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他以柔美曲调作为开场,配上清亮动人的嗓音,柔中带刚。 马尾女一改平日的柔软脆弱形象,化身为仗剑行走江湖的侠女。 她以枫树枝作剑,一剑挥出去,手腕一转挽了一个漂亮剑花。纤细手腕凸现柔弱,实际很有力量感。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歌声陡然变得快速,极具节奏感,一字一落敲打人心,唤醒人深埋心底的侠气。 马尾女跟着加快步法,变换剑招,以剑御风,一招一式都是刚柔并济。身姿翩然如游龙,柔美有余,不失强力。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孙大姐举着手机录像,眼含热泪。想着自己的女儿倘若活着,也当如这群聪明孩子一般青春靓丽,充满朝气,拥有光明未来。 秦问疏在用手机拍摄天空里的一轮圆月。 肉眼看它是散发着朦胧氤氲白光,屏幕却显示出来一轮血月,如一颗没有瞳孔和眼白的诡物眼睛,正在缓慢地往西边下落。 他本该专心致志,却分心琢磨楚云淮的歌声。 不像之前给他唱“今生相见,定有亏欠”时,唱得懒散随意,是不太走心的撩拨。 此刻的他将一曲《剑器行》唱得高昂动听,全是饱满的情绪和心声。就如他刚才所言,不必隐藏柔弱,不要压抑愤怒,诚实地表达自我。 卷发女也在思考,原以为马尾女柔弱善良,只会被人肆意利用。 这一段剑舞让她明白,她如一棵充满韧性的野草,看似毫不起眼,经不起风吹雨打,实则心有坚持与力量,美好动人。 原来这些人都有打动她,值得她学习的东西,偏偏与她相遇在错误的时间地点。 真遗憾啊。 歌声止,剑舞毕,一道钟声从不知名地方慢悠悠地传来,引得众人齐齐看向无边水面。 只见一叶扁舟从浓雾里缓慢出现。 一人站在船头,头戴黑色斗笠,身穿红色长袍,浑身透着神秘诡谲气息。 第36章 迷魂岛③⑤ 第三十六章 红衣女人撑船靠岸,一步踏上渡口,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平静地站在木牌坊下。 她的脸藏在黑纱后面不露分毫,连隐约的轮廓都不显现。 “把你们的船票照片给我检查。” 她的嗓音略显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楚云淮确认,她不是妈妈林清妍。 他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遗憾。 他摸出手机,翻出照片给她看,“咯,我的船票照片。” 她扫了一眼,点头,“下一位。” 其余人陆续将照片递给她看。 一一检查之后,红衣女人通知他们:“‘渡我’船票雏形已成,明日09:30,开启[血色枫林]测试。” “什么船票雏形?”寸头男瞪大眼睛,惊恐又愤怒地质问她,“你是不是在耍我们?是不是在说谎?就想害死我们?” “你别说话!”卷发女赶紧拉他一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马尾女和孙大姐挽紧彼此的胳膊,只觉得上一秒在天堂,这一秒在地狱。 楚云淮与秦问疏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平静模样。 红衣女人依旧不带情绪地提醒他们:“看邮件。” 众人立刻低头看手机,果然看到屏幕里凭空冒出来一个血色信封,点开一看—— 【4月18日,09:30,开启[血色枫林]测试,烦请各位准时参加。 考场:血色枫林 监考官:[14号引路人] 考生:楚云淮、秦问疏、季末、纪雪、钱浩、孙菲 考生必带物品:“渡我”船票雏形、黑色手机 ——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 嚯,还真是考试啊?最后的要命考核来了?硬拖时间?能害死一人就害一人? 楚云淮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笑眯眯地问她:“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不能现在开启测试?” “不加班。” “……” 好一个让人无力反驳的理由。 楚云淮继续追问:“通过‘血色枫林’测试后,我们就能得到完整的船票,立刻安全地登船离岛吗?” “对。” “那您有什么注意事项交待我们吗?” “没有。” “OK,您一路走好啊。” 知道不能从她口中获得任何有用信息之后,楚云淮立刻干脆利落地送走这尊瘟神。 红衣女人也是丝毫不犹豫,转身登船,翩然远去,消失在无边夜色和浓雾里。 当真是一副着急下班的打工人模样。 秦问疏静静地目送她离开,不免思考[引路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寸头男郁闷地质问楚云淮:“你怎么就这样放她走了?” “我放她走?这么看得起我?”楚云淮嗤笑一声,看向卷发女,“为了他的小命着想,管好他吧。” 卷发女立刻拍一下寸头男后背,暴怒地质问他,“我都让你别说话了,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不是,我,我就是着急了!明明都有船票了,怎么还不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因为船票不完整。”秦问疏淡定地回答他,并说,“走吧,回木屋再聊。” 晚上9点,众人围着长桌而坐,吃着水果和牛肉罐头。除了楚云淮和秦问疏,个个都是食不知味的恍惚模样。 秦问疏谨慎地斟酌字句之后,开口:“也许大家不必把明天的测试想得太过复杂艰难。” 众人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和隐约的期待。 “我认为可以参考‘八卦密室’。APP只是利用了一些文学基础知识等设计谜题,并不复杂,所有解谜线索都能找到。” 秦问疏停顿一下,忽然伸手轻拍两下楚云淮的肩膀,语气变得和缓,隐含温柔的欣赏与笑意。 “可能有些谜题需要比较抽象的思路,我们有小楚在,他很擅长这方面。” 楚云淮刚挖了一勺牛肉罐头准备塞入嘴里,被他拍得手一抖,肉掉了。 他没好气地说:“就你会觉得说人擅长抽象解谜是在夸人吧!” “无论擅长什么方面都是值得夸奖的一件事。”秦问疏语气坚定地回答,“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在发挥作用,才能在进本第三天就解开‘船票’谜题。”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副本的谜题真的不难,或者说是因为他俩让谜题变得不那么难。 在解谜的过程中,鲁莽如西装男为团队试出“木牌不可摸,草药用得上”,并救了差点被蛇咬的孙大姐。孙大姐作为最弱的人,为团队做饭、酿酒等,让他们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儿,如果处理得不好,只会给团队引来大麻烦。 在秦问疏和楚云淮的带领下,为了实现共同目标,每个人都在发挥作用,就这样顺利地在第三天解开核心谜题。 这让众人顿时重拾信心和希望。 “可是,为什么说我们手上的船票只是雏形啊?”马尾女对此十分不理解。 “因为你要真正理解一句诗,不能只看字面意思,你得结合各种东西考虑它可能有什么抽象深意。” 楚云淮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船票’谜题也是如此。APP反复强调‘生死有命,成败在人’,‘人’既指个人,也指队友等。‘船票’的抽象意义应该是指‘渡人渡我’,我直接盲猜完整船票上就是‘渡人渡我’四个字。” “是这个道理。” 卷发女作为中文编辑,专业对口,已经大概想明白APP设计这个副本的思路和意图。 “我觉得这个副本就是一场考核、一张试卷。谜题不难,因为选的诗词为人熟知,解谜也不需要复杂知识。可以说是只要我们合作起来就能顺利通关。所以APP一边强调团队合作,一边引导我们怀疑彼此、产生矛盾。” 楚云淮揶揄她:“我就说吧,你一个专业对口的人,最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表演起来!” 他隐下后面半句话,少演一个就会怼人添乱的娇小姐! 卷发女看得出来,怼他说:“这不是为了给你俩提供舞台?” “没必要。”他大大方方地回应,“太阳与月亮不会因为星星太过耀眼失去光彩。” 你是真会气人啊。 秦问疏默默地微弯唇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矿泉水。 卷发女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你俩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是吧?主打一句‘短暂相会,长久分离’?” “……” 她这话太毒了,直接让楚云淮的笑容僵在脸上。 秦问疏放下水,淡定地提醒一句,“别聊远了,说回正题。” “好,”卷发女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以‘八卦密室’里的谜题为例,每个密室里都有一句核心文字提示需要做阅读理解,此外都是直接给解题线索。我认为这些算是试卷上的‘客观题’。” 楚云淮立刻明白她的思路,“你怀疑[血色枫林]测试是考主观题?” “对。”卷发女点头,并说,“邹铭和王宇的死亡就是谜题提示。” 马尾女忍不住问:“什么谜题提示?我怎么听不懂……” “他们看似死得随意突然,其实不然。”卷发女分析,“邹铭摸木牌中毒,又被诱惑着喝怪酒和椰汁等,是死于鲁莽愚蠢。” “王宇死于疑心愚蠢。”楚云淮接着她的思路分析,“他明显是因某些糟糕的事情形成这种个性,才会多次因疑心生诡,前两次侥幸得救,最后一次无人能救。” “对,我猜[血色枫林]就是这样的设计思路,针对我们的致命弱点进行测试和考核。能过就活,不能就死,除了自救,无人能救。”卷发女平静地说出残酷的猜想。 人人都对自己的致命弱点心知肚明,只有寸头男疑惑地问:“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致命弱点……” “不知道就对了!”卷发女瞪他一眼,“傻人有傻福!” 楚云淮倒是看出来了,毕竟APP选人的标准自有针对性和恶趣味。 他怀疑整个副本其实是先选定好玩家,再来设计相应的谜题。 每个人都要面临“必死局”,每个人都在向死而生,有存活的生机,能否抓住就看当事人犯不犯蠢。 这就是生死有命,成败在人。 事已至此,多聊无益。 楚云淮直接大手一挥,“都去洗澡吧!洗掉身上的晦气,迎接好运气!然后睡得着就去睡,睡不着就去吹个风赏个月。 明天就是去参加一场期末考试,考题都是我们学过的知识,不需要担心。只管顺从本心,该怎么解题就怎么解,见招拆招,连蒙带猜就对了!” “小楚说得对。”秦问疏冷静地笑着附和,“大家放松下来,好好睡觉。明天上午就能安全地乘船离开这里了。” 楚云淮的一番话让众人哭笑不得,又莫名深受振奋。秦问疏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们感到心安。 “聊到考试我就很有话可以说了!” 马尾女作为一个大二医学生,这时候正适合分享考试经验。 “我每次考试之前都很紧张,但一坐在考场上就是心如止水,然后想尽办法得分,最后都是超常发挥!所以大家只需要想着明天上午就能通关了,然后洗澡睡觉吧!” “对,大家都是聪明孩子,肯定会顺利通关!”孙大姐也连忙给大家打气并说,“我去给大家烧水吧……哦对,有没有要吃夜宵的?我们现在好像不缺水了……” 楚云淮很给面子地回复:“我拿矿泉水和肉罐头给你,麻烦你帮我煎一份带肉的酱香饼,我真的很喜欢吃!跟我爸妈做的一样好吃!” “哈哈,喜欢就好……”孙大姐开心极了,忍不住夸他,“你这个孩子长得帅,脑子好,人还善良开朗,你爸妈肯定以你为骄傲!” “嗯……我也这么觉得!” 他没有纠正她的说法,只是回她一个灿烂耀眼的笑容。 夜深人静时,马尾女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 她知道,激励人心的话谁都会说,但不是谁都能做到。 明天的测试仅能依靠自己的话,她很难有信心顺利通关…… “小末……你在害怕吗?” 一旁的孙大姐察觉她的异样,主动关心地问她。 “我……” 马尾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喝了怪酒的是她,她比她更有危险,只会比她更害怕…… “傻孩子,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可以坦白地说出来,向人寻求帮助的……” 孙大姐说得太过温柔,一下子就让马尾女眼含热泪。 “对不起,我……太弱小无能……我真的……” “不是的,你非常勇敢善良。”孙大姐纠正她,“你一直在用草药帮人治伤,和我一起做饭,还能帮忙解谜……你做了很多好事,不要这样看轻自己……” “可是……可是……”马尾女突然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我帮……不了你,我也不一定……可以通过测试……我真的好怕啊!” “唉……” 孙大姐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床,主动在她身旁躺下,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傻孩子,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对不起……” 马尾女一边道歉,一边哇哇大哭。 孙大姐拍拍她的后背,摸摸她的脑袋,“你们这些好孩子啊,唉……” 等马尾女渐渐平静下来,孙大姐才跟她说起自己女儿的情况。 “我女儿也是一个好孩子,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在家里处处帮我做事……可我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没发现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过得很不开心…… 我老是说她性格古怪,太内向了,劝她多交朋友,跟她说要勇敢要快乐……却不知道我每说一遍都是在刺激她一次。 起初她还会反驳,跟我说心里话,后来她越来越沉默,最终,永远地离开了我……” 马尾女听懂了她的话,知道她女儿可能经历了什么……作为一个孤儿,她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和不好的想法。 但她还算幸运,接收的善意超过了恶意。她也很勇敢,没有被痛苦打败,开心顺利地活到现在。 尤其是现在。 在这种阴毒缺德的诡游里,她横看竖看都是炮灰命,一不小心就会死给人看。 可她幸运地遇到了一群好人,并在努力发挥自己的作用……何必再为难自己呢? 马尾女擦干眼泪,“嗯,我想通了,孙大姐,你……也别太自责……” “嗯,想通了就好。”孙大姐拍拍她的后背,“好好休息,明天一定顺利通关!” “好的!” 孙大姐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发觉胸口隐隐作痛,心跳变得很快。 她知道是那杯怪酒的副作用来了。 她觉得这是惩罚,也是奖励。 惩罚她没有当好一个母亲。 奖励她因为这群好孩子可以无憾地牺牲,彻底得到解脱。 她欣慰地闭上眼睛。 第37章 迷魂岛③⑥ 第三十七章 早上7点半,秦问疏被一个怪梦惊醒,缓了好一会儿,索性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另一张床上的楚云淮跟着醒了,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是,我的哥,这不还没到8点么?” “嗯,你继续睡,我随便看看。” 洗漱之后,秦问疏去了客厅,发现厨房门锁着,意味着孙大姐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做早餐。 多半是出事了。 他转身走上二楼,敲响孙大姐和马尾女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他听见房里传来一声惨叫,是马尾女的声音。 他更加确认是孙大姐出事了。 几分钟后,房门打开,门后是哭得泪如雨下的马尾女。 “孙……孙大姐……死了……” “嗯……你不要太伤心了,我进去看看她。” 秦问疏来到孙大姐的床边,看到她如深陷于某个美梦中不愿醒来一般,裹着被子平躺着,神色平静,唇角上扬。 “她在睡梦中去世的,应该没有太痛苦。” “呜呜……” 马尾女只能一直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独立,缺爱。 进本后一直和孙大姐抱团取暖,短短三天,她对她产生了情感依赖。 她想保护她,想救她,可她太弱小无能,连自己都很难保住。 这一刻,她连愤怒都没有了,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秦问疏没有安慰她,只说:“我去喊人来将她埋在枫林里。” “人来了。” 身后冒出来楚云淮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他和寸头男站在门口。 “好,你们过来帮忙吧。” 三人花了半个小时将孙大姐埋在枫林里。 楚云淮在墓前倒了一杯酒,“孙大姐,谢谢你,一路走好。” 从枫林出来,他们看见那根枫树枝上照旧多了一块新的枫叶木牌,上面写着:【有心无力,坐以待毙】。 楚云淮盯了好一会儿,语气微妙地说一句:“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靠!那个怪女人就会说风凉话!”寸头男愤怒地踹了一脚枫树。 秦问疏却在想,不能把每一句“死局判词”定义为风凉话,反而可以看作是因他们的死亡而有的血色提醒。 这对死者很残忍,但对生者很有用,是在刺激和指引他们尽快解谜通关,未尝不算一种“死得有意义”。 与此同时,这也像[引路人]在完成她的引路任务。 游戏也好,人生也罢,通关玩家都是走在前人走过的路上,吸取前人的经验和教训,走出适合自己的正确之路。 做不到的人不配通关,只会在中途走向歧路,以及提前离开。 快到9点半时,众人等在枫林前,看到红衣女人踩着点,从枫林里走出来。 啧,好一副“上班如上坟”的打工人模样。楚云淮暗想着,注意到她佩戴了一块身份牌:[14号引路人],没有名字和照片。 咋就这么见不得人啊? “带好你们的‘渡我’船票和黑色手机,随我进入枫林。” 一进入枫林,众人发现周遭场景突变为月夜枫林,笼罩在古怪浓雾里,往前看不见路的尽头,往后看不见木屋。 秦问疏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掉队。” 大约走了四分钟,他们来到一片空地里。头顶上明月高悬,面前是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个花篮,篮里是一壶酒和五个酒杯。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红衣女人退到一旁,折了一根枫树枝。 秦问疏与楚云淮对视一眼,默契地用手机拍摄酒壶和酒杯,发现只有酒杯底部刻有甲骨文“我”字。 楚云淮分析:“既然在进行‘渡人渡我’测试,加上前面解谜时的‘二选一’经验,我认为这里就应该是‘独酌无相亲’,一人喝酒唱歌跳舞给明月看。” “对。”秦问疏点头,提醒众人,“我建议大家避开联想坏事的歌曲,可以选择儿歌等,表达放过他人和自己之类的意思。” 众人点头回应,暗自琢磨该进行什么歌舞表演。 “大家慢慢想,我先来做测试——” “不,秦哥,我先来吧。”马尾女主动走到石桌前,拿起酒壶准备倒酒,并说,“你们的脑子比我好,比我更有用。” 秦问疏没有与她纠结,直接答应:“好。” 马尾女倒了一杯酒喝下,唱起一曲《剑器行》,跳了一支剑舞。 她唱得不算好听,胜在感情充沛,剑舞也是刚柔并济。 出发前,楚云淮跟她说过一句话:“带着孙大姐对你的祝福顺利通关才算不辜负她。” 此刻的她一边唱跳,一边心想,孙大姐,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我会努力走下去的。 头顶的明月因她小幅度向西倾斜。 楚云淮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很棒。” 马尾女微笑着回应,“谢谢。” 寸头男喝酒后,大声唱着:“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跳的广播体操。 卷发女用手捂眼,别过头不看,郁闷地嘟囔一句,“丢死人了。” 楚云淮倒是看得还挺开心,“唱功和舞姿不评价,气势和感情到位了。” 有一说一,他也想当一回这样的傻人。 他知道,人多半是因有脑子才会胡思乱想,自寻烦恼。最要命的是,有脑子,但不多,容易走向死路。 轮到卷发女时,她说:“还没想好,我最后来吧。” “好。” 秦问疏点头,倒了一杯酒喝下,唱起“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跳的是手指舞。 “哇哦,我寻思欣赏我们秦哥的绝美唱腔和舞姿呢,你就这样偷懒?啧啧啧。”楚云淮遗憾又郁闷地连连咋舌。 秦问疏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调。” 楚云淮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晃了晃他,“巧了不是?回头我教你,学费再议。” “我有说我要学吗?” “你拒绝不了我!” 啧,骄矜自信花孔雀就是如此霸道呢。 楚云淮原本想着唱一首《咱们结婚吧》?想了又想,还是私下再唱吧,他还要脸。 于是喝酒后,他笑眯眯地盯着秦问疏,唱起“在亿万人海相遇,有同样默契,是多不容易……” 他的眼里荡漾着月光,漂亮多情,比酒醉人。 但他跳的是一支机械舞,走搞笑卡点画风,着实让人感动之余,难免发笑。 秦问疏却明白,他这样的人哪能随便就把一颗心剖出来给人看?他真要这么做了,他反而只会当作是不走心的瞎撩。 轮到卷发女了,她又说:“我建议大家把耳朵捂住……” 楚云淮挑衅地回答,“那我不得扯着耳朵认真听啊?” 她白了他一眼,“你帅你随意。” 卷发女喝下酒,抬眼盯着天上的明月,同样偷懒地玩起简单的手势舞,唱的却是“满世界是罪啊,爱被说得廉价,真心被践踏……” 楚云淮听出来她的所思所想。 他看到一个孤独愚蠢的旅人,经过多年的跋山涉水后,站在山顶回看来时路,冷静地陈述那些美丑爱恨,不放下,不原谅,不悔改……也不再渴望和追求,呈现一片白茫茫、空荡荡的无措与悲伤。 即便如此,她依旧在逼着自己往前走。 他在心里评价:唱功不错,感情满分。太有感染力,致郁又治愈。 头顶的明月大幅度倾斜,就如睁开隐形的眼睑,忽然投下一道白光直照石桌中央。 桌面上浮现一段猩红文字:【渡人须识人,渡己须认魂】。 秦问疏用手机记录下来,并说,“应该可以理解为,看清他人与自我,直面心结与执念。” “第一关,全员通过。” 红衣女人从兜里摸出五张一模一样的枫叶碎片分发给众人。 “船票碎片,丢了自负。随我去第二关。” 众人跟着她一路往前走,来到新的一片空地上,面前只有一面立地镜,此外没有任何物品和线索提示。 楚云淮径直走到镜子面前,对镜招手,“晚上好啊,你怎么这么帅啊!” “……” 众人无语又好笑地看着他在镜子前面摆出各种姿态。 看着跟玩儿似的,但他们知道他多半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大约两分钟后,楚云淮回头:“镜中影比人慢半拍。” “这都能看出来?”寸头男十分惊讶,“我明明看着是一模一样!” 他挑眉一笑,骄傲自信地回答:“请不要质疑一个音乐人的职业素养。” 卷发女问他:“你不是说自己开店的吗?” “啊,对啊,职业开店,副业写歌。” 卷发女看他一脸得瑟样,想怼又想不出合适字眼,只好郁闷地闭嘴。 马尾女感慨,“哇,难怪你花几分钟就写出《剑器行》的曲子!” “哎,编得不算好,回头还得打磨一下。”楚云淮一顿,语气里多了认真意味,“等顺利通关后我拿成品送你。” “好的!谢谢!我真的好喜欢这首歌!” 马尾女备受鼓舞,多了一个新的坚持理由。 秦问疏开口分析:“考试基本是在考我们学过的知识。我认为可以把‘阴阳双生,渡人渡己’和‘渡人须识人,渡己须认魂’结合分析。” 楚云淮点头,“我觉得可行。‘影’是‘我’的阴面,既是我的一部分,又算区别于我的存在……这一关就是要‘渡影渡己’呗?” “对,‘镜中影’慢半拍意味着想脱离或取代我们而存在。我们要直面心结与执念,并说服镜中影?” “啊……打嘴炮啊?那我必须先给大家打个样!” 楚云淮看着“镜中影”,“你作为我的影子,你对我的人生和选择了如指掌。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你只配作为我的影子,和我一起通关,走向美丽明天。” 秦问疏在一旁思考,他说得很隐晦,没有直说遭遇了什么,这算不算直面心结与执念? 出人意料的是,镜中影居然露出委屈巴拉的表情,张嘴就是:“知道了,你那么凶干嘛啊!” 搁这儿撒娇卖萌呢? 大帅哥的脸放哪儿去了? 楚云淮露出震惊到呆萌的表情,大声说着,“不是哥们儿!你绝对不是我的镜中影!” 卷发女却说:“我看就是影随人,百分百纯度的二货!” 众人陆续学着楚云淮一样对镜中影袒露心声。 马尾女像和朋友说话一般,“你知道我是孤儿,我很弱小无能,但我能顺利长这么大就很勇敢了!所以你不能取代我,继续陪我勇敢地活下去,好不好?” 镜中影轻快温柔地回答她:“好哦,我们要一起勇敢快乐地活着!” 秦问疏琢磨,也对,把镜中人当朋友一样说话就可以了。就跟面对自我一个道理,不要说谎,不要敌视,说服影子等于说服自己。这很简单,又很有难度。 寸头男则说:“我人傻,我说不了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以前有人骂我是‘吃白饭的瘦猴子’,但我现在是健身教练,我有漂亮女友,进入这种诡异游戏我都活到现在了,你能做得比我好吗?你不能!” 镜中影:“算了,你这种傻子我也不想当!” “哈哈哈……”楚云淮听得笑出了声,“果然傻人有傻福!” 轮到秦问疏时,他对着镜中影只说了一句话:“你会一直陪我走下去,对不对? 镜中影冷静回答:“对,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楚云淮还寻思能听到他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结果就这? 真就是简单地打个嘴炮就能过关?他仔细地想了想,现在不是上难度的时候,只要求他们坦白地表明态度就行? 行吧,新手本倒也合理。 卷发女和镜中人对视许久,面露嫌恶的表情,却不说话。 寸头男忍不住提醒她:“小雪,你别怕——啊!” 一直静默旁观的红衣女人突然用枫树枝打他胳膊一下,留下一道通红的伤痕,痛得他惊叫出声。 “扰乱秩序,当罚。” 卷发女这才开口:“这种傻X垃圾的人生,我跪求你取代我活下去。” 她的语调十分平静,句意却是饱含沉重的怨气与愤怒。 众人都在猜想,这样说话能过关吗? 楚云淮却觉得,肯定能过。 结果镜中影露出诡异笑容,回应卷发女:“婉拒了哈。” “哈哈。”他又没忍住笑出声来,“好毒!毒到自己了吧!” 卷发女回头瞪他一眼,“毒不死你们!” 头顶月光忽然直照镜面,将镜中影吸收干净,只留下一行字:[向死而生]。 “第二关,全员通过。” 红衣女人又给五人分发一枚枫叶碎片。 “随我去第三关。” 本章歌曲按顺序引用如下: ①郑智化《水手》 ②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 ③韩安旭《多幸运》 ④周林枫《镜中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岛③⑥ 第38章 迷魂岛③⑦ 第三十八章 众人随红衣女人来到月下渡口。 前方是一座凉亭,亭中有一张石桌和三个石凳。 楚云淮走进去一看,桌面上有三炷点燃的香,还有一块枫叶木牌。 他念出上面的字句,“【心不坚难行,人无伴难渡】,有道理。” 秦问疏看向远方,看到一艘乌篷船在浓雾里若隐若现。明月高悬,乌鸦啼叫,空气里漂浮着檀香。 他联想《枫桥夜泊》,那不该缺少“渔火”吧? 他摸出手机拍摄远景,果然看到肉眼看不到的存在,“乌篷船周遭飘浮着5簇蓝色渔火,亮度有区别。” 楚云淮猜想:“难道又要引船过来?” “不确定。”秦问疏拿起枫叶木牌细看,尝试分析,“第一关是‘识人认魂’,第二关是‘渡影渡己’,这一关说‘心坚’‘有伴’,可能是指护人护己,渡人渡己?接住彼此的‘不坚’?” 楚云淮秒懂,“揭开自身的伤疤给同伴看?” “也许是这样。”秦问疏点点头,“大家面对镜中影说得隐晦,在这一关就要更为坦白地说给同伴听?” “啧,那是太有恶趣味了。”楚云淮看向红衣女人,“话说这副本的谜题谁设计的?简单得阴毒缺德抽象恶心——” 红衣女人几步走过来,扬起枫树枝无情地往他手臂上一打。 “扰乱秩序,当罚。” “我靠!好痛!” 楚云淮一下子就窜起来了,连忙远离她,把左手衬衣袖口撩上去,看到手臂上出现一道火辣辣的红痕,痛得他头晕心焦。 秦问疏正好观察到有一簇渔火剧烈闪动,光亮有变化。 他立刻握着他的右胳膊,“你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慢慢来……” “……” 我都痛成这样了你还就会关心该死的线索?好一个AI味儿的秦扒皮! 楚云淮真想跟他闹了,不过自知不占理,想了一秒就顺着他的话去做。 秦问疏继续观察渔火,发现它渐渐地恢复平静,光亮得刺眼。 “这5簇渔火应该算是对应我们五人的‘魂灯’‘心火’之类?跟着我们的心境起伏变化,要保持它们不灭?” 马尾女问:“所以,我们要开始讲自己的悲惨往事吗?” “试试吧。”秦问疏提醒,“参考第二关和镜中影的对话,自己拿捏好尺度,太隐晦太投入应该都不适合,简明扼要吧……” “那我先来试吧……”马尾女想了想,“我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弱小无能,总受欺负,没人帮我。有一天我捡了一只小白猫,特别乖巧可怜,我好喜欢它,我就把饭菜分给它吃,然后……” 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对应她的那簇渔火也就跟着剧烈闪动。 但无人敢提醒她,可能会害人害己,只能由她自己扛过去。 “然后,我养了一段时间后,他们想抢走小白猫,却被它抓伤了。第二天,我给小白猫喂饭,有女生喊我过去和她们玩,我就去了…… 有几个男生就趁机在饭菜里下药毒杀它,我回去时看到它死在那里,他们还用石头砸它……真的太恶心了,我好蠢啊……”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说到最后,她已经擦着眼泪平复下来,渔火也就跟着恢复平静。 孤儿院就是一个小社会,在里面生活的孩子,接收的善意与恶意都是远远超出她们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能顺利长大,还能保持善良,真的很勇敢。 楚云淮轻拍两下她的肩膀,“你真的很勇敢善良。” 马尾女擦着眼睛,勉强笑笑,“谢谢……” 卷发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追问:“你没报复回去吗?” “我……想拿石头砸他们,有一个好心的大姐姐阻止了我……” “那你真幸运啊。” 不是人人都能被人在这种时候拉一把。 “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悲惨往事……”寸头男挠着脑袋,疑惑地开口,“我也是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有人说我是吃白饭的瘦猴子,我发狠把他揍了一顿,然后就没人敢说了,我也不觉得有多伤心……” 他接连说了好几件伤心事,放别人身上都得伤心好久,他却说得平淡得甚至有点搞笑。 对应他的那簇渔火也是没怎么变化过。 楚云淮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啊!” 秦问疏却说:“也不能说是傻,而是一种保护自己的独特方式。” 楚云淮顺势问他:“那你说说你的伤心事儿呗?” 秦问疏早已准备充分,照旧简明扼要地陈述:“如果我足够聪明冷静强大,就不会有徒手挖出妈妈尸体的结局。” “……” 难怪他像心有隐疾,远离人群,躲到高原里拍动物,在任何时候都在死命地保持冷静。 楚云淮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学着他一样说话:“巧了,如果我不曾出生,就不会有父亲替我而死,母亲带着对我的怨气自杀的结局。” 他们说得轻松冷静,对应的渔火只是轻微晃动几下就没反应了。 反倒是对应马尾女与卷发女的渔火闪动得厉害。 秦问疏提醒她们:“你们只是不相干的听众,不要代入自己。” 马尾女努力平复心情,忍不住感叹,“我……连想想都觉得好惨啊……” 卷发女问他们:“你们没有怨气和愤怒吗?” 楚云淮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啊,简直要爆表了!然而,除了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卵用?” 秦问疏也是平静地回答:“我擅长放过自己。” “哦,说明你们的求生欲极强。”卷发女淡淡地评价一句,话音一转,“不好意思,我就不参加这个比惨大会了。” “啥意思?”寸头男连忙问她。 “你别问。” 楚云淮看着她,知道她之前唱的歌词已经说明一切了。 思考了一会儿,他对她说:“我俩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卷发女无情地拒绝他。 “……” 她不合作,他也不能硬逼着她。 秦问疏开口:“不着急,我们休息一会儿,观察一下情况吧。”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他们透过镜头看见5簇渔火正在同时闪动,连光亮也在逐渐降低。 很好,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蚱蜢,被迫生死与共了。 楚云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寸头男也看出来情况不对,急忙劝说卷发女:“小雪!你别犟!你就随便说点伤心事,我们马上就能通关了!” 他不明白,他觉得通关是胜利与奖励,她却觉得是认错与惩罚。 卷发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头问楚云淮:“你在等死吗?” “啊……” 不是,姐妹儿你怎么问得这么理直气壮啊?真给楚云淮整不会了。 “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 “杀了我。” “……”他并不意外她提出这种要求,但还是痛苦地捂住眉眼,哀嚎,“我长得就这么像法外狂徒吗!” “好吧。”卷发女看向秦问疏,“那你来吧。” 秦问疏冷静地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可以。” “啊???” 其余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寸头男大骂:“你疯了吧!她只是被吓到了,你你怎么……” 秦问疏不紧不慢地说出后面半句话,“但你要说服我。” “那算了。” 卷发女撇撇嘴,看向一旁的红衣女人。 就在此时,桌上的香燃到一半,楚云淮突然发现:“水有变化了!” 众人看向水面,发现它莫名荡漾着一圈圈水纹。然后变成一块黑色屏幕,某个无形的播放键被按下,水面开始自动播放影像。 一群穿着黑白校服的女生将一个女生围住,扯她头发,扇她耳光,骂她“贱货”,推倒她…… 一个黑色手机猛地砸向水面,画面戛然而止。 卷发女瞬间被激怒,破口大骂,“傻X游戏!贱不死你!” 楚云淮沉默了几秒钟,趁机开口:“来,跟我单聊,不然它会一直播放下去……” 秦问疏转头对寸头男说:“钱浩,我们去外面等。” “可是……” 马尾女帮忙劝说:“你在这里只会给她压力!” 三人离开凉亭后,楚云淮低声问:“你报复回去了,对吧?” “对,这是我送自己的18岁生日礼物。”卷发女露出得意诡异的笑容,“我把她们——” “我不需要知道具体情况。”他直接打断她,“这不是造成你的痛苦的根因。” 她收敛笑容,抿了抿嘴,暗自用指尖掐着手心。 楚云淮接着说:“我猜……是成长过程,是生命本身。” 她反问:“你这么懂?” 他轻笑,“你不是说我癫癫的吗?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啊。” “那你还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欲?” “活着的快乐大过了痛苦,还能坚持下去。” “那不好意思——” 他又强势及时地打断她,“你可以在《诗诡》游戏里放肆地活一回,努力求生,该死就死。” 她顿时低下头,陷入沉思。 他静静地等着,没再多说。 “我挺喜欢这个游戏的。”卷发女抬头,坦白地告诉他,“它给了我发挥的空间和选择的权利,人生没有。” “我懂。” 他们确实是同道中人。 “现在的我有能力挣扎反抗,死在《诗诡》里只是因为能力不足,我可以坦然接受。 但人生呢,它只会让一个天真愚蠢的受害者在成长过程里,被人与感情反复折磨伤害,还要逼着她反思:为什么就你活成了愚蠢无能的垃圾?” “确实。”楚云淮认可又无奈地笑笑,“APP的谜题再怎么阴毒抽象都有对应答案,人生却充满这类无解难题。” 卷发女话音一转,“所以我很讨厌《诗诡》游戏,让我遇见了你们。” “啊……” “证明我之前就是一个倒霉的傻X,被一群蠢货垃圾引着走向死路。” “哎……”他没办法反驳和安慰。 “我知道我可以利用这个游戏重活一回,但我……唉……怎么说呢……” 她的态度明显有了松动。 楚云淮趁机劝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在现实里可能死了。” “啊?” “但我认为死得挺好,等于是把命还给父母了。”他又压不住一颗癫人心了,语调变得兴奋高昂,“我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癫就怎么癫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真要接着玩下去了……”卷发女双手一摊,“可我把黑色手机扔了……我就是这么愚蠢无能,总是抓不住每一个新生的机会。” 两人正说着,听到一旁的秦问疏开口:“渔火朝我们过来了。” 所有人并肩站在凉亭里,举着手机看渔火的动静。 寸头男生怕卷发女做傻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都把她抓痛了。 “嘶,你放开我!” “不放!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傻子!” 又被塞狗粮了,真是受不了! 楚云淮想了想,把手搭在秦问疏右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我挽大厦于将倾之时,厉害吧?” 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痒痒的,不舒服,但秦问疏没躲,微笑点头,“很厉害。” “那你该怎么奖励我?” “回头再聊。” “啧。” 眼看渔火越来越近,马尾女迟疑地问:“我们不躲吗?” “嗯……看样子是‘魂灯归位’?”楚云淮也是心里没底。 秦问疏思考了一会儿,“把枫叶船票拿出来试试?” “哎,有道理。” 众人纷纷拿出各自的船票,没过一会儿,5簇渔火果真分别印在他们的船票上。 卷发女惊讶地问:“我也有吗?” 寸头男激动地回答:“你有!手机掉了没事!” “第三关,全员通过。” 红衣女人又给他们分发一片枫叶碎片。 “自己把船票制作完整。” 众人回到石桌旁边,把“渡我”船票放在桌面上,并通过手机拍摄发现,三片枫叶碎片上分别有猩红的“氵”“度”“人”。 “我就说是‘渡人渡我’四个字吧!” 楚云淮骄傲地说着,把碎片贴上去,看它们融入枫叶里,成了一枚完整的枫叶船票。 叶面正中央是一行字,“渡人渡我”,右下角是一簇蓝色渔火,散发着一种要命的美感。 红衣女人一一检查他们的船票后,拈着一枚枫叶吹起一支悠然小曲。 转眼间,场景一变,众人未曾动过,人已莫名站在木牌坊下面。 一侧水面上停靠着一艘华丽的画舫。 “我们……通过测试了?真的可以乘船离岛了?”马尾女怕极了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只听手机发出震动声音,众人发现屏幕里出现一封新的血色邮件。 【[血色枫林]测试结束。 存活考生:楚云淮、秦问疏、季末、纪雪、钱浩 存活监考官:[14号引路人] 系统已经根据考生表现做好奖励结算,暂不对外公布。 [**岛]试炼结束。 存活玩家:楚云淮、秦问疏、季末、纪雪、钱浩 存活引路人:[14号引路人] 系统已经根据玩家表现做好奖励结算,暂不对外公布。 请各位玩家立即持票登船,由[14号引路人]送往[隐仙镇]。 第二场试炼将在4月24日开启。 请各位做好准备。 祝各位旅途愉快。 ——天衍《诗诡》引路人·敬上】 “不是,奖励结算还不对外公布?就这么不要脸地搞黑幕是吧?” 听到楚云淮如此吐槽后,红衣女人回复他—— “这是一个你不能跟它讲公平合理,只能是它在特定时刻向你展示平衡合规的游戏。” 第39章 迷魂岛(完) 第三十九章 本来只是随口吐槽一句,竟然得来高冷神秘的[引路人]的解答? 楚云淮与秦问疏对视一眼,立刻抓住机会,冲着她笑眯眯地卖乖,“姐……” 红衣女人将木牌坊上的枫叶木牌取下来收好,侧头瞥了他一眼。尽管她的面容藏在黑色斗笠下面,不露分毫,整个肢体语言也能让人看出她的无语。 “上船。” “OK!OK!” 幸存的5人立刻跟着她登上画舫,大步走进船舱里。舱内是现代化结构,灯火通明,桌椅齐全,桌上摆了各种瓜果零食饮料。 寸头男已经饿得肚子呱呱叫了,急忙问:“这些东西可以吃吗?没毒吧?” 红衣女人点头,“可以,没毒。” 他也就不管不顾,拉着卷发女就在桌边坐下,准备放松地大吃一顿。 马尾女也饿了,但谨慎地问两位大哥:“你们觉得可以吃吗?” “呃……” 楚云淮还没搞清楚[引路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看红衣女人此刻表现得有点友好,他反而感到狐疑。 秦问疏问:“我们要在隐仙镇待到4月24日,食宿怎么解决?” “看手机。” 他们摸出手机一看,屏幕里多了一个钱包,显示余额是14万[天衍币]。 说明隐仙镇不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诗诡游戏世界里,[天衍币]是这里的通用货币。 反正就当是在玩全息解谜游戏,不通关5个副本不能回到现实世界。 秦问疏便说:“吃吧。” 他一说话就是给人打一针强心剂,马尾女放心地点点头,跟着在桌边坐下,拿起一个橘子剥皮。 卷发女抬眼问红衣女人:“为什么我没有手机了也能通关?” “足够幸运。” “……” 她觉得自己的垃圾人生充满不幸,但也的确偶遇过“幸运”,只是她没能完全抓住。 这一次,终于抓住了? 她看向楚云淮和秦问疏,露出真诚轻松的笑容:“谢谢你们带着我们通关。” 楚云淮冲她摆摆手,“多谢你自己吧。我知道你偶尔会克制不住自己,总会冒出来想作妖的恶意,但你没有付诸行动,且一直在配合我们解谜。那么,你就有我愿意帮助的价值。” “是啊,幸好遇到了你们。”卷发女坦白地承认,又问红衣女人,“那我没有手机了,会产生什么后续麻烦吗?” 红衣女人像在完成引路任务,有问必答,“自己想办法活着进本,游戏会补发一部新手机。” “没事!我有钱,我们省着点儿用完全够了!”寸头男直接把手机递给她,“你来保管。” 楚云淮拿起一个苹果啃着,忽然觉得《诗诡》游戏好像比现实人生显得友好一些…… 它选人和设计谜题都很阴毒缺德,但有给人发挥的空间,选择的权利以及存活的生机,不至于让人一进本就面临无解难题,然后努力努力白努力。 比如没有寸头男在,卷发女肯定会死于作妖。没有遇到秦问疏,他多半会发癫搞事,冷不丁地就被谜题坑死。马尾女也是因为和孙大姐抱团取暖变得勇敢坚定。 反过来也是如此。 的确是应了那句话,“心不坚难行,人无伴难渡”。 楚云淮笑眯眯地走到红衣女人身旁。 “姐,麻烦你再说说,游戏为什么不向我们公布奖励结算?” “要求你们没有奖励结算也能通关。” “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吗!” “不然呢?”她这句回复就透着情绪和人味了。 “OK。”楚云淮只能认栽,又问,“那你们这些[引路人]等于是在副本里上班?” “不完全是。” “那……枫叶木牌上的字是你写的吗?” “你猜。” 她还开始捉弄他了? 这要他怎么猜? 副本里埋了那么多与他妈妈有关联的线索,他以为最终会来个什么要命幻觉考验,“你妈要你去死,你死不死?” 结果居然并非如此。 难道是时机没到?或者另有玄机? 楚云淮露出古怪的表情打量着红衣女人。 秦问疏安静地旁听他们对话,暗自分析她透露出来的信息。 从副本里的情况来看,她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完成引路任务,没有额外给他们制造麻烦,似乎与他们不是敌人? 如今副本一通关了,她又在完成引着他们认识诗诡游戏的任务? 可他隐约察觉,她说的某些东西应该不在引路任务里面。 “话说,别人都是无痛昏迷进入游戏,就我是坐在跑车上,眼睁睁地看着某个诡东西操控我的车,载着我坠入海里,生死不明?这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秦问疏一听,诧异地看向楚云淮,从未听他提到这件事,是因为不好说,还是不愿说、不敢说? 马尾女正吃着一瓣橘子,听到他这话,艰难地吞下去,震惊地问:“这么惨?诗诡APP还能这样在现实里对你下毒手?” 楚云淮耸耸肩,“鬼知道咯。” 卷发女一针见血地问:“你是什么天选之人吗?” 不等他回应,红衣女人附和:“她说得对。” “……” 这个“天选之人”谁愿意当谁去当,OK? 楚云淮真是气得想吐一口血淹死她们。 红衣女人古怪地强调一遍:“这是事实。” 听她这么一说,楚云淮反而没招了,冷静下来了。 秦问疏开口:“你把经过说一遍吧。” 楚云淮不太想说,只是对上他那双深邃迷人,明显透着关心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携手通关副本一后,他已经对他有了难得的信任感和安全感,让他如今遇到什么难题和麻烦,都会下意识地询问他的参考意见。 楚云淮想了想,迅速地将“清明遇诡,死进游戏”的情况说了一遍。 秦问疏听完也说一句,“听上去你真是天选之人。” 楚云淮双手叉腰,没好气地回答:“靠,你也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不是,我在分析事实。”秦问疏淡然一笑,冷静又温和地解释给他听,“根据你的叙述,诗诡APP在你8岁时就盯上你了,才会有你父母后来的悲剧。这肯定是有缘由的。” 楚云淮看向红衣女人,“对啊,这么区别对待玩家、针对我?你刚才还说什么平衡合规?搞笑呢!” “是在搞笑,你又如何?”她高傲冷漠地反问他。 “……”他还真不能如何,只能犯怂又郁闷地问,“那它会在副本里针对我不?” “它不会,也不敢。” 秦问疏一听这话,隐约确认一些信息:[引路人]是项目组代号,不知道有多少人,反正既指设计谜题的人,又指跟随玩家进本,完成引路任务的人。而在系统邮件里,APP提到一句“存活引路人”,说明红衣女人也可能会死? 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引路人]有派系之分?不是完全统一立场? APP拉人进入游戏时,说是“开启资格测试”,所谓的“资格”又是为了实现什么目的? 他有一肚子疑问,但没问出口,他知道红衣女人不会回答。 楚云淮也明白这些隐秘问题问了没用,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我们5人还会接着进入同一个副本吗?” “不一定。” “啊???” 本来吃得正香的三人发出惊讶的惨叫。 红衣女人又说:“自己想吧,别来烦我。” 她转身进入一个小房间里。 所有人都是食不知味了。 过了一会儿,卷发女说:“固定队友合作会降低副本难度,APP应该也不想让我们继续靠着你们解谜通关,就这样解绑很正常。” 寸头男:“那我们不是完蛋了?” 马尾女慌得不行,都快哭出来了。 她哪有那么好运再遇见他们这样强大心善的人啊? 楚云淮也是感到满心烦躁不安。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配合默契的神队友,就这么强行解绑了?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他想到之前自认是太阳,把秦问疏比作月亮,一脸得瑟时,卷发女讽刺一句,“短暂相会,长久分离?” 艹!乌鸦嘴!一语成谶! 秦问疏还是一脸冷静地看着他们。 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同时又是他认定的人生常态。 人生也好,游戏也罢,都是一场向死而生之旅。人们总是在旅途中不停地相遇,不断地告别,很难有谁能陪谁一路走到最后。 这不代表他不感到郁闷和沮丧。 毕竟,能打动他心的“人形雪豹”,难遇也难求。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保持沉默,谁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几分钟后,画舫靠岸停下。 红衣女人从房间里出来赶客:“隐仙镇到了,下船。” 众人陆续离开画舫,一脚踩上岸边,看见正前方立着一座石牌坊,匾额上写着[隐仙镇]。再往远处一看就是繁华喧闹的街市,是经典的旅游古镇画风。 这让他们彻底有了顺利通关副本一,终于离开**岛的实感。 红衣女人站在船头,目送他们上岸,突然开口:“楚云淮。” 他疑惑地回头,“啊?” “接着。” 她随手将一个东西抛过来,楚云淮顺利地接住,低头一看,是一枚灿红枫叶玉佩。上面写着【楚云淮】,是熟悉得让他只想叹气的字迹。 “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妈林清妍?” “这不重要。” 红衣女人不再多言,转身进入船舱里。 这艘华丽的画舫在众人视线里逐渐远去,最终隐没在一片浓雾里。 秦问疏目送她离开后,隐约明白了APP为什么安排她来做[引路人],以及为什么选择《月下独酌》和《枫桥夜泊》来设计【**岛】试炼副本。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他这一番看似冷静的语调里隐含太多难言的情绪。 楚云淮听在耳里,垂下眼睛,心里跟着浮现充满遗憾的诗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唉。 第40章 引路者言 开文前,我准备了三个月,写了1W 的副本一大纲。 一是因为我想写,二是因为敢于试错才能探索出来适合自己的路。 【**岛】是在让两位主角和我自己适应《诗诡游戏》。 接下来的【隐仙观】才是真正的“副本一”,冷情缺德,刺激有趣……符合诗诡游戏的风格和本质。 可我的能力跟不上我的想法,写不出来我想写的内容和感觉。 只能及时止损,暂时放弃。 . 写这文的时候,我一直在重点循环三首歌。 其一: “难舍难分难解 缘起缘浅缘灭 今生相见,定有亏欠 前世不欠,今生不见 难舍难分难解 缘起缘浅缘灭 情出自愿,何必生怨 聚散随烟,一念自宽……” ——自游诗《难解》 我把这首歌作为楚云淮进入《诗诡游戏》的契机。 我想强调,“情非自愿,怎不生怨。” 只不过在故事的终章,所有人都不困于“情怨”,走出适合自己的快乐之路。 . 其二: “那是 谁镜中梦游啊 梦里水月镜花 遗憾辜负落得满地啊 满世界是罪啊 爱被说得廉价 真心被践踏 谁又说了真话假话 说过的爱都会过期会有时差 陌路时镜中脸 还要装作优雅 我在悬崖 不会过期的是伤疤 心脏在夜里散了架 眼中的光渐渐融化 无法再挣扎 沙漠里那孤独的花 周围全是刺骨风沙 镜子里她能否回答 花会不会倒下……” ——周林枫《镜中渊》 歌词已经说明一切。 而我想说,“人不可以没有感情,但人可以不被感情困住。” . 其三: “ 就算快乐再也找不到 就算永远变成了玩笑 我努力找到我遗失的心跳……” ——萧亚轩《遗失的心跳》 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我终于找回自己遗失的心跳。 .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遇春。” 没关系,我不需要春天了。 我只需要写出我想写的,刚好又被人喜欢的故事。 祝我好运。 文/行谙 2025.11.24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引路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