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人比楼上往下瞰的时候想象的还多，楼梯口都有人堵着，颜语凉绕了好大一圈才绕到祝君忱面前，裹着外边的秋寒与宴会的暖香格格不入。
“晚上好。”颜语凉走近的时候气息不太稳，他看到祝君忱刚要说话，对方身后那个一个一直看着他的高挑人影往前走了一步。
这人面容姣好、五官细腻，额角有一条很长的须一卷一卷地垂下来，他往前走的时候随意地撩了下这根须。
他不似祝君忱的硬朗英气，而是一种糅合了阴柔与贵气的俊美。
颜语凉不脸盲，反而认人能力很强，他认出来这是七夕和祝君忱一起在小酒馆的人。
他的手里慢悠悠摇着一只剔透的的高脚杯，仿佛里面不是橙汁，而是红酒。
颜语凉看他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偏了些，因为他快被对方腕上镶着钻的表闪瞎了。
钻表男先祝君忱一步，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茅涂音。”
这几日的“上班”经常有这样的自我介绍环节，导致颜语凉脑子没转过来，手已经先伸出去握上了：“你好，我是言……”
方才被堵了话音的祝君忱目光下撤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颜语凉突然脑筋一绷，醒了，他拗了下口说：“我是颜语凉。”
他习惯性地自我介绍完快速撤手，却没撤成。
茅涂音拽着他的手没放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然后翻来覆去像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颔首评价道：“你手真好看。”
颜语凉：“……”
他向祝君忱投去求救的目光。
祝君忱看起来似乎也很头痛，脸上的表情在纵容与阻止之间横跳两秒，最后终于抬起手。
颜语凉观察到他的纠结，眼皮子轻轻耷下，挪开了目光，嘴角一下子就往下撇。
——他不喜欢祝君忱对别人露出这种无奈纵容的表情。
祝君忱手还是伸晚了，茅涂音又把颜语凉的手翻了个面说：“给你看个手相吧，小帅哥。”
饶漫临那次是他太迟钝，后边回想起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吃醋了。
或许是对这种情绪有过实感，颜语凉这一刻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吃了口大的。
他就含着那口酸不呤当的醋，对茅涂音抬起一个笑说：“看吧。”
余光里，祝君忱胳膊在半空停了一下，收回的时候很轻地往旁边靠，手指扶在了桌边。
颜语凉心虚得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抿了下唇，眼观鼻鼻观心任茅涂音摆弄自己的右手。
茅涂音研究着，说：“你的生命线很长。”
“说明活得久么？”
“不，说明你很有活力。”
快饿到低血糖但被说很有活力的颜语凉：“……”
“桃花很多，但是你看你的智慧线的分支和感情线交叉了，说明你是个工作狂，所以错过了很多有缘人。”
颜语凉一听，来劲了：“能看最近的吗？”
话间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祝君忱，这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手上，让人看不出半点别的情绪。
“……”茅涂音又撩了把自己的龙卷须，手上的钻表闪烁，“如果你还想听我瞎扯的话，我可以看。”
边上沉寂许久的祝君忱终于有了动作，抬头睨他一眼，声音像高秋骤冷的风，冻得人想添件外套：“别看了。”
他拽过颜语凉的手腕，力道其实不大，牵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茅涂音对他的表现感到稀奇，道：“人小颜都没说话呢。”
颜语凉没吱声，垂眸看向祝君忱轻握着自己腕骨的手，被醋味撕扯的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跳。
祝君忱一看茅涂音还想上前来拽颜语凉，又把牵着的人往后拉了些：“他内向，别欺负他。”
单方面吃醋的颜语凉单方面被这句话哄好了。
“我哪里……”欺负他？
茅涂音正要为自己辩解两句，目光在颜语凉逐渐变红的耳根和祝君忱不同寻常的表现之间来回游移，突然顿悟了，提高音量指着祝君忱说：“哦！阿忱你——”
祝君忱看对方眼神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拉着颜语凉转身就走。
颜语凉感觉对方破罐子破摔牵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收得更紧了，不像先前那般绅士。
他看了眼被抛在后头的茅涂音：“不用管他吗？”
“不用，让他一个人消化一下。”祝君忱在一处摆满面包的餐桌前停下，问他，“吃晚饭了吗？”
“消化什么？”颜语凉难得没被美食勾走注意力。
“……消化你内向的事。”
颜语凉乐了：“他智障么？”
祝君忱口齿清晰，字正腔圆：“他智障。”
智障儿童茅涂音消化完追上来的时候颜语凉正咬着面包和祝君忱吐槽自己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顿飞机餐下午还被导师使唤来使唤去的。
茅涂音看到祝君忱偏头给颜语凉递了包饼干，还是撕开了递过去的。
他的冷面发小侧过头眼神几乎含着一池春水说：“今天你生日要不要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被盖上“内向”的章的新朋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我想吃你前天发我的菠萝排骨。”
“那现在回去？”
“好。”
茅涂音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这个时空的祝君忱让他如此陌生。
不过没陌生多久，他看见自己的亲亲发小又恢复了熟悉的冷漠，话语就像一个资本主义家，对自己说：“回去了。”
这句话不是催促茅涂音该回去了，而是催促他该送祝君忱回去了。
因为他来的时候许诺对方包接送。
闻言，茅涂音手里的橙汁都不甜了：“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家里有只猫还没喂。”祝君忱说。
茅涂音奇怪：“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旁边含着小饼干的颜语凉开口说：“我的猫。”
？
茅涂音脑内浮想联翩，又开始打量他们两个。
颜语凉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怪，捏着饼干的手顿住了，有种不祥的预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慌忙补充道：“我出差寄养在他家的。”
茅涂音大抵是没在联谊会上找到什么乐子，亦或者是找到了但是远没有祝君忱和颜语凉好玩，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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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要看颜语凉的猫，跟着他们走出了礼堂。
虽然吃了点面包饼干，颜语凉肚子还是空落落的，连轴转了一天的身体在坐上车歇下来的那一刻终于遭不住了，他靠着椅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茅涂音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之前问了一路猫的事，现在看他们一起坐在了后排，气鼓鼓地抱怨：“真成司机了呗，忱。”
祝君忱没说话。
祝君忱的注意力在颜语凉身上。
“我开的可是卡宴！！！”司机茅涂音气愤地一扭车钥匙，引擎发出低鸣，他转头却见祝君忱根本不在听自己的哀嚎，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看颜语凉。
颜语凉已经陷入了关机状态，睫毛微长下扫，嘴唇有些没气色地发白。
祝君忱抬眼瞥见茅涂音转过头来，摆弄两下手机，示意他看一下微信消息。
茅涂音疑惑什么事是不能当面说的，但还是依言拿起手机。
【忱.】：他这样睡会脖子疼
【忱.】：开出车位右转的时候，加点速度
茅涂音不解，脖子疼和出门右拐加一脚油门有什么关系，他刚要问，祝君忱的消息又发来了。
【忱.】：谢谢
兄弟都说谢谢了，那还说啥啊，把车掀翻都照做不误。
于是他驶出车位的时候轻微抬了点速度，然后他就知道脖子疼和加速有什么关系了。
内后视镜里，后排软绵绵昏睡的颜语凉因为惯性往左边一歪，靠在了祝君忱肩上。
男生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似有所觉，哑声咕哝道：“……抱歉。”
感觉颜语凉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轻了，有起身的趋势，祝君忱偏头轻声说：“就这样睡吧。”
颜语凉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困极了，脑子里哪个零件都不想多动一下，闻言乖乖地靠在了祝君忱的肩头。
得逞的祝君忱抬头对在车内后视镜里目击了全程的共犯茅涂音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茅涂音：……
要不同归于尽吧。
不知是不是被祝君忱不做人的操作震撼到了还是真的有事，茅涂音只在祝君忱家里沾了一会儿，摸了两下猫就先走了。
想想一个礼拜没见着颜语凉，一见到他就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颜语凉车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刻钟，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坐在沙发上，惬意地抱着猫。
他之前说的菠萝排骨是前两天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及的，是祝君忱做的新菜品，当时颜语凉刚跟美术指导进行完一番激烈交流，看到微信里发来的图片，馋得口水直流。
颜语凉摸着想想的爪子，感觉小猫跟前阵子他养的时候毛色还亮一些，偏头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祝君忱，突然觉得跟茅涂音相比自己更像个大少爷。
裤兜里的手机嗡响起来，是个陌生的来电，定位在舟山。
“喂？”有可能是剧组的事颜语凉摁下接通。
“您好，请问是颜先生吗？您的快递到了请您下来签收。”
“什么快递？”颜语凉每天剧组酒店两头跑，哪有时间网购。
“是贵重物品，先生。好像是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