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头粉毛,是当下最流行的小鲜肉长相,俊秀的脸上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人畜无害。
屁——
这他妈是个警察。
一群外国姑娘还在互相拉着手掌翻来覆去的看,絮絮私语,“诶呀,窝这个金星丘,是不是算、嗯……报满?”
“是饱满啦,Alice,你金星丘是饱满的,你一定是个感性的人。”
有人拉了燕离一把,“帅哥,你帮我们看看。”
垂下的眼皮盖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燕离看着她们的手,笑着继续跟一群姑娘们继续扯闲篇,余光却紧紧盯着那个小警察——凌宣成。
燕离花了几息功夫,才将遗失许久的记忆整理完毕。
凌宣成现在看着刚二十出头,穿越前,他和凌宣成是因为贺小停结识。
在贺小停死了五年之后。
高三时他和贺小停被肖升在公告栏贴了照片,才一天功夫,一高出了对尖子生同性恋的舆论,就风一样传遍了全校,接着传遍了全县,眼看着有传遍全市的趋势。
校方强行闭了校,又上下打点了各级媒体,这才把舆论压了下来。
然后,是连绵不断的心理辅导和谈话,燕离把话都说倦了,“误会,不是,没有恋爱。”
这才被从医院里放出来。
校长亲自跟他们两个谈了话,考虑到舆论,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家庭状况,决定让他们从宿舍搬出,住到教师公寓,并分配两名老师在最后高考的冲刺时段,全方位照顾他们的生活。
一个是高三的生活部主任沙奇伟,一个是他们的班主任张丽歌。
贺小停归沙主任管,他归张老师管。
沙主任三十左右,他原本是市心理卫生中心的医生,刚调到他们学校当老师没两年,定期给学生们开讲座,专门负责心理疏导。工作认真负责,脸上常年带笑。
张老师是教学经验丰富的班主任,带了他们三年,对他们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燕离还记得当时张老师心疼的摸了摸他们的头,挨个抱着他们安慰:“别怕……不是你们的错,别去想。”
然而一周之后,贺小停的生命就戛然而止了。
燕离不停去找沙奇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一次次看到那张挂着假笑的脸,看得燕离直觉得反胃和恶心。
贺小停出事那天,他在楼下碰到了沙奇伟,一向注意形象的他脚步虚浮,发丝也乱了几分。
燕离向来敏感,隐隐约约觉出几分不对来,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停下来问他:“老师,你见到贺小停了吗?”
沙主任挂着笑,和颜悦色对他说:“刚才他说要去实验楼。”
那天实验楼检修,根本没办法进人。
燕离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跑到监控室查轨迹,看到贺小停进了学校最高的那栋综合楼,他拼命奔上了天台,却只抓到了一把风。
贺小停像飘荡的鬼魂,高高站着,脚下反蹬围墙,向后倒向夜色。
一刹那,整个世界在燕离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他捕捉到了贺小停眼中的惊愕,和嘴唇快速嚅动后吐出的那句,“对不起,不怪你。”
不怪他,那怪谁?
五年后,一桩案件社会案件引爆了社会舆论,L市一私立中学教师沙某某猥亵数十名幼童,被依法提起公诉。
燕离赶到警局时,正看到凌宣成暴起一脚,踢上沙奇伟心口,肋骨瞬间断了。
接着又是一脚踢上他眉骨,把眉骨踢的凹进去一个大坑,鲜血汩汩顺着脸颊流下来。
沙奇伟神经质的笑起来:“怎么着,公报私仇?里面有你外甥?侄子?总不会是儿子吧?”
“操——”眼睛红得充血,几个人都拦不住,凌宣成发疯似的扑上去捶打,打得手上鲜血直流,声音发抖:“我操,我弄不死你!”
眼看着要犯纪律,警察们赶紧上来拦,七嘴八舌地劝:“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整个市局都说凌警官是个正义的人,只有燕离在贺小停的墓园里见到了他。
手里拿着一把干净的幸运草,哭得难看极了。
现在,年轻的小警察出现在了臻县风头正盛的酒吧,和他分别作为两个混混的囊中之物,遇上了。
如此戏剧般的效果。
凌宣成穿着件紫色的紧身背心,外边套着短款破洞美式外套,下半身堆叠的宽版牛仔裤,一整个人都松松垮垮的,看不出一点警察样子,配着他那头粉毛,像个慵懒又冷不丁会给人一爪的猫。
比起他这幅好学生扮相,看着和这里要适配多了。
张志强让人给他调了一杯酒水,凌宣成看也不看,端起来就喝,一边喝一边跟人嘻嘻哈哈,“小强,叫我来干嘛,今天有什么好玩的?”
“今儿来新人了,叫你来认认人。”张志强叼着烟从抽屉了拿了个金属瓶子递给他。
凌宣成嫌弃地摇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玩意儿。”
他又吸了一口冰酒,状若无意地扫过燕离,低声送过来一句:“吸了脑子都没了。”
燕离冲他笑了一下,人民公仆倒是挺有责任心的。
房间里一众小弟被肖升和张志强弄出去了,就留了先前的几个妹子和他们四个,包厢里面中间的桌子也被人清理过了,干干净净的。
四面摆着软皮沙发,张志强捡了一边坐下,拿出副纸牌递给旁边的洋妞儿洗,他看向肖升,“十三点?”
“来!”肖升坐在他旁边,示意燕回坐在自己对面,“会不会玩?”
“会,”燕离不假思索,“但没钱。”
“噗,哈哈,”张志强忍不住笑出声来,肖升被他笑的脸上挂不住,“早说了你玩我请,今天输了走我的账,赢了归你。”
凌宣成坐在张志强对面,饶有兴趣盯着洗牌的姑娘看。
燕离左手边是凌宣成,右手边是张志强,对面是肖升,熟人都被隔开,一人旁边坐着个姑娘,发牌有专人负责。
刷刷刷——发牌是专业的,很快燕离手里就落了十三张牌。
十三点,顾名思义就是把十三张牌分成3,5,5的牌型,分别称为上墩、中墩、下墩,把牌理好后,上墩放最小的牌,中墩放中间大的牌,下墩则是放最大的牌。
牌型大小则是同花顺>炸弹>葫芦>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五单张。
三墩按顺序比大小,赢两墩就是最后的胜者。如果放牌时上中下三墩的大小出了错,则直接出局。
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黏黏糊糊靠在肖升身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他脸,“升哥加油。”
其他几个女孩子不甘示弱,也学着她粘上了身边的人,燕离身边这个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香水味直往鼻子里冲,差点把他给熏晕。
燕离花了十几秒整牌,上墩三张牌最大的是K,中墩五张牌是炸弹和单张,下墩五张牌是红心同花顺。
赢面很大。
四个人理完牌,开始亮上墩三张牌,凌宣成竟然出了个A,上墩他赢;中墩燕离赢;下墩张志强黑桃同花顺赢。
对家算一家,第一局张志强赢,肖升从钱夹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丢给身边的姑娘,“输了,给钱。”
和他黏糊的女孩儿数出来五张,四张递给了张志强旁边的姑娘,然后笑嘻嘻的塞了一张到自己胸前的衣襟里。
肖升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还挺会。”
金色头发这女孩嘴也甜,趴在他肩头上撒娇:“开门红,祝升哥鸿运当头,把把赢。”
肖升那边的女孩明显是她们这一批的小头目,很会来事。
张志强那边的姑娘也不甘示弱,红艳艳的四张纸币在胸前张牙舞爪。
又来了几轮,四人各有输赢,周围音乐开得震天响,四个女孩身上或多或少都飘着红,张志强叫调酒师端了酒进来,冰凉的液体滑进喉管,一路往下,凉得燕离五脏六腑一阵抖。
几个姑娘见了钞票,开牌时叽叽喳喳,比他们还激动,玩着玩着,几个姑娘开始嘻嘻哈哈丢着钱玩儿。
场面逐渐不成样子了,红色钞票乱飞,眼看着游戏玩不下去了,肖升和张志强把牌一推,干脆停了。
四人靠在沙发上喝酒,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肖升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抿了口酒:“燕回,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挺好的。”燕离看着头有点晕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好玩儿,人也好看。”
肖升晃晃酒杯,冰块在香槟色的酒液里滑出一道弧形轨迹,和杯壁碰撞出一阵叮呤当啷的清脆声音:“还有更好的,带你去见识见识?”
张志强和肖升是Q哥手下两员大将,互相看不惯很久了,拆对方的台顺手得不能再顺手。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志强隔着光可鉴人的玻璃台面冲燕离举杯,笑得别有深意:“来得好不如来的巧。”
凌宣成也呵呵笑,却像喝醉了一样,眼神混乱,四处乱飘。
燕离顺着他的视线,把注意力散到了包厢墙壁上,每隔一段时间,暗黑的墙壁上有微不可察一点散射的红色光线闪过。
嚯——
摄像头,
正对着他和凌宣成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