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跋涉让一行人马都身心俱疲。
王胜青还顾虑着他家将军的身体,这一晚便不在野外安营扎寨,而是在天黑前赶着进了小镇,住进客栈。
一安顿下来,他立刻招呼着随行的大夫来给谢宜安看诊,直到大夫再三肯定谢宜安身体康健,他才放心些许。
入夜时候,王胜青又要安排人在谢宜安门口守夜,谢宜安被他来来回回闹得头疼,直道:“行了,消停点吧,咱们这一行人里面就我武功最高,我都打不赢的人,你们来了也是白白送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神鬼勿怪啊!”王胜青瞪她几眼,连忙念了一长串,然后又转头吩咐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他的店小二,“做些热菜来,我这兄弟饮食清淡,别放太多料。”
店小二又疑惑地瞟了他们几下,这才搭了汗巾去后厨招呼。
谢宜安从店小二身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正紧张地擦拭杯子的王胜青,压低声音道:“二蛋,咱们这么紧张是做什么呢?”
王胜青没好气道:“当然为了掩人耳目,这次的事儿没那么简单,这一路上指不定得遇到什么,进行前我爹专程叫我去听训,就叮嘱我这一路一定要看顾好你。”
谢宜安“哦”了一声。
她记起来了,萧晏和她说过,王胜青是霍老将军的义子。
二人也是有缘。
霍老将军一生戎马,戍守边疆,战功赫赫,然而命途多舛,人到晚年,儿女却都相继病逝,老妻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
王胜青原本是个边关穷苦人家的孤儿,无处可去,又有一腔报国的心愿,于是选择投军,没想到能合了霍老将军的眼缘,收为义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霍老将军名中有个“青”,于是给他取名“胜青”,替了那个“二蛋”的混名。
不过萧晏认识他的时候他叫二蛋,多年下来习惯了,索性也没改口,左右王胜青自己也挺喜欢“二蛋”这名字的。
萧晏与他交情甚笃,同她说过,可以信任。
但也因此,她得伪装得自然些。
谢宜安想了想,又道:“今晚还是让大家都好好休息吧,这几日大家都累,没必要为了我劳累更多人。”
王胜青张口就要反驳,却被她按了按肩膀,见她坚定,他自知劝不动,一下子便没了别的话说,只道:“行,一会儿我安排下去,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
谢宜安笑眯眯地点点头。
*
入夜后,这座本就不大的小镇彻底陷入了寂静。
谢宜安推开房间老朽的雕花木窗,吱呀几声后,外头的风景一览无余。
她托腮看着窗外。
今夜月朗星明,月色皎洁,圆月如盘,群星闪耀,不知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会对着这一番景色触景生情,吟诵不止。
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却只碰到了属于小将军的健硕胸肌。
这不是她的躯体,她现在经历的也不是应该属于她的命运。
被紧急召往前线投身战争稳定民心的不应该是谢家七姑娘谢宜安,而是代代勇武,为国尽忠,两任侯爷都战死沙场的萧侯府的继承人萧晏。
同样的,现在应该坐在听竹苑,或是和杏仁、桃仁一起绣花调弦,或是独自思考如何布局一个带着二房所有人完美脱身离开谢家机会的,也不该是秉性耿直的萧晏,而该是她谢宜安。
可如今,偏偏他们的命运就这样突兀地交换了。
在没有找到解决之法前,无论他们是否甘愿,他们都必须要接受眼前的一切,扮演好对方的角色,承接对方的命运。
谢宜安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滑稽。
分明不久前,她与萧晏还在萧家列祖列宗跟前闹了一场,针锋相对,将“退婚”两个字挂在嘴边。
谁成想?
现在他们却必须要向对方交代自己所有的底牌,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爱恨。
若有半分欺骗,他们二人谁也不会能落个好结果。
他们两个就好比被同一条丝线挂在悬崖两边,一旦对方或自己猜忌迟疑,影响了平衡,那么迎接他们的就必将是双双坠落,死无全尸。
那也就不必再谈什么理想抱负了。
当真是命运弄人。
谢宜安叹了口气。
她得好好想想,萧晏该是怎样的?
萧晏的命运又是怎样的?
她所知道的萧晏,来自于京城的种种传闻,襁褓时丧母,幼年时丧父,自幼在继母手里长大,不久后就进入军营,如同萧家历代所有继承人那样,抛头颅洒热血,在边关一战成名,威名赫赫。
这些都不过是人人口口相传的表层描述。
如果真让哪个传着萧晏相关传闻的人来具体地说明,他看到萧晏以后,觉得萧晏是怎样的人?
谁都只会迟疑,然后委婉地说,萧世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除此之外,他喜爱什么,讨厌什么,痛恨什么,忌讳什么,却是连他的那些所谓至亲也不知晓。
他离所有人都太远了。
在与王胜青相处这几日以后,谢宜安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若说京城中人是因为地理距离萧晏太远,所以不了解他,那么军营中他的兄弟亲信,就在他身边,日夜同吃同住,一同出生入死,但好似也未曾真正明白过他。
他们知道他是英勇无畏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时常出奇制胜的少年将军,知道他出身勋贵却无纨绔风气,知道他军纪严明待人待己都不容轻忽。
但那些京城中人不知道的事,他们也不会知道。
谢宜安至今仍清清楚楚记得,谢宜容慌乱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个词。
“短命鬼”。
谢宜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记得如此清楚。
她见萧晏一次,这个词就在她心里脑子里闪过一次,绝不容许她忽视。
她情不自禁地想,萧晏这样的人,如果天妒英才,让他早日归天。
待他过身以后,除却那些威名与艳名,还有什么能留在世上?
谁还会知道他那位不曾为人所知的事呢?
他那样惊才绝艳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太可惜了。
谢宜安无声叹了口气。
她猜测过,谢宜容是不是从信阳王世子那里偷听到了什么,但随后她派人去打听的事,又推翻了她这一念头。
——她打听到,谢宜容是在某日清晨醒来后,忽然状若疯癫,又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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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随后命人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红着绿,簪金戴银,接连几天在外面尽兴玩乐。
然后,她故意制造机会去偶遇信阳王世子,频频相处,终于与他定情。
她做这一切都很着急。
像是……
知道萧晏大捷的消息传来,她就会被谢大夫人一时冲昏头脑许给萧晏一样。
谢宜安想到这里时,心头那层疑云越发浓重。
谢宜容赶在萧晏回京之前做下这一切,不难看出目的就是不想与萧晏定亲,她的目标是信阳王世子。
可这与谢宜安印象中的谢宜容性情相差很大。
毕竟,她记得,谢宜容,当真是喜欢俊朗貌美的郎君的。
而信阳王世子……
只能说,看和谁比。
和一般人比,那也算是眉目周正。
但是和萧晏比,那就相差甚远了。
只要眼睛瞎得不彻底都看得出来谁更俊。
谢宜容说到底只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姑娘,天真不知事,又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一般来说,纵使有再如何的泼天富贵摆在眼前,也抵不过符合心中爱好的意中人那温柔一顾。
但偏偏她就是做出了与她素日完全不同的选择。
萧晏给谢宜安送来的信里也提到了这一点。
谢宜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以他的视角看来,谢宜容对谢宜安有一种说不明的恨。
而谢宜安恰巧也发现,谢宜容对萧晏也有一种,既像恐惧,又像憎恨厌恶一般的情绪。
所以谢宜安接到信时差点笑出来。
他们两个竟然在不知不觉情况下都被谢宜容恨上了。
或许可以说,也不失为一种殊途同归?
但谢宜安也好好思考起了谢宜容的那句话。
她一开始其实以为,萧晏是会死在地动里,所以谢宜容才这么说。
但是萧晏并没有死。
他只是和她互换了身体。
那么……
还有杀机。
谢宜安垂下眼眸,设想起来。
萧晏自小习武,武艺超群,进入军营操练后更是体现出了与父辈一般的才能,凭自己争气和皇帝的怜爱坐稳了世子之位。
如果是她,她要杀了这位少年将军,应该从何处入手?
军营,侯府,还是……
——他重伤未愈奔赴边关途中?
一抹冷光不知何时蓦地划过地面,无声无息朝着谢宜安刺来!
谢宜安一撑窗框起身,抬脚将窗边桌案踢向来人,自己趁此机会毫不犹豫扭身,从窗口一跃而下!
来人没料到她早有防备,连忙追着她一同跳下去。
然而一落地,他就发现不对。
谢宜安站在院中,与他相对,而周围,突然出现了本该睡着的带刀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来人大惊,当即就要抹脖子,却被潜伏的王胜青眼疾手快上前拧断胳膊卸了下巴。
谢宜安抬眸看向王胜青,懒懒道:“如何?”
王胜青抬手比了个大拇指,心悦诚服赞叹:“将军,还是你够阴啊!”
谢宜安一噎。
王胜青一抬手:“带下去,严刑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