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刚走到内室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萧惊寒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连日来的奔波与心绪不宁,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吃不消,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隐隐作痛。
“站住。”萧惊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清鸢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只见萧惊寒正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枚玉佩正是她那日在断情崖上见过的赤金镶玉佩。
他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苏清鸢,”萧惊寒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王倒是没想到,苏家竟然会让你替婉柔嫁过来。
怎么?苏家就这么不把本王放在眼里,随便找个人来搪塞?”
苏清鸢心中一冷,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王爷说笑了,”她淡淡开口,“女儿家的婚事,向来由父母做主。
婉柔妹妹不愿嫁,女儿身为长姐,替她出嫁,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王爷是否觉得被搪塞,那便是王爷的事了,与女儿无关。”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丝毫畏惧。
萧惊寒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个传闻中性情冷淡的苏家大小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与你无关?”萧惊寒迈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浓郁的酒气与淡淡的龙涎香,“你如今已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事,便是你的事。
怎么?救了本王一命,就觉得可以对本王不敬了?”
苏清鸢侧身避开他的气息,心中对他的厌恶更甚。
“王爷误会了,”她抬眸,目光清冷如霜,“女儿当日救王爷,不过是一时心软,并非想要图什么回报。
如今嫁给王爷,也是身不由己。
女儿只求王爷日后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萧惊寒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苏清鸢,你以为嫁入王府,就能这般随心所欲?既然你替婉柔嫁了过来,就该守好王妃的本分。
伺候本王,打理王府中馈,这些都是你该做的。
别以为救过本王,就能对本王指手画脚,更别想着能置身事外。”
苏清鸢心中冷笑。
果然,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个代替苏婉柔履行王妃职责的工具。
也好,她本就无意与他有过多牵扯,只要能安稳度日,打理王府中馈这些琐事,她倒也不怕。
“王爷放心,”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女儿既然嫁入王府,便会恪守王妃的本分,不会让王爷失望。
只是,女儿也有一个请求。”
“哦?你说说看。”萧惊寒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女儿希望王爷日后能少来女儿的院子,”苏清鸢的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王爷心中惦记着婉柔妹妹,女儿心中清楚。
女儿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想看到王爷因为女儿而心烦。
只要王爷不打扰女儿的生活,女儿定会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萧惊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想尽办法讨好他的女子,像苏清鸢这样主动要求他远离的,还是第一个。
“苏清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惊寒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本王是你的夫君,想来你的院子便来,想走便走,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王爷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苏清鸢不卑不亢地说道,“只是女儿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
若王爷时常来此,女儿怕是会心绪不宁,反而影响了打理王府的精力。
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王爷脸上也无光,不是吗?”
她的话句句在理,既点明了自己的处境,又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萧惊寒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想起那日在断情崖上她奋不顾身救他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莫名消散了几分。
他知道,苏清鸢说的是实话。
她的身子确实虚弱,刚才起身时的踉跄,他都看在眼里。
而且,她救了他一命,这份恩情,他终究是要还的。
“好,本王答应你。”萧惊寒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日后若无要事,本王不会轻易来打扰你。
但王府中馈之事,你必须打理好,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本王可不会轻饶你。”
“女儿遵命。”苏清鸢微微颔首,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远离萧惊寒,远离苏婉柔带来的风波,她在王府的日子,应该就能平静许多。
萧惊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外间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外间的软榻已经铺好了,本王今晚就在外间睡。”
说完,他便推门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苏清鸢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床边坐下,褪去沉重的大红嫁衣,只留下一身素白的中衣。
她坐在床边,抬手按住胸口,感受着那里隐隐传来的痛感。
那日在断情崖落下的伤,虽然已经愈合,却留下了病根,时常会隐隐作痛。
尤其是在情绪波动或劳累过度时,疼痛会更加剧烈。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用温水送服。
这是她自己配的止痛药,虽不能根治,却能暂时缓解疼痛。
夜深人静,喜房内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
苏清鸢躺在柔软的锦被上,却毫无睡意。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思绪万千。
她知道,萧惊寒对苏婉柔的执念很深。
她想起养伤期间,曾偷偷回苏府探望,却在后门撞见苏婉柔与一个陌生男子私会。
那男子身着青衫,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人举止亲密,显然关系不一般。
苏婉柔依偎在男子怀中,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与平日里那副楚楚可怜,柔弱无辜的模样判若两人。
当时苏清鸢便明白了,苏婉柔逃婚,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心有所属,宁死不嫁,而是早就与那男子暗通款曲,想要双宿双飞。
而她,不过是苏婉柔与那男子爱情路上的牺牲品,是苏家用来安抚镇北王的工具。
苏婉柔既然敢逃婚,就说明她有恃无恐。
可无论如何,苏婉柔的存在,始终是她在王府立足的最大隐患。
除此之外,苏家的算计也让她心寒。
父亲母亲只想着保住苏家的荣华富贵,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
而她身上的旧伤未愈,内力损耗严重,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深宅大院中,若没有自保之力,日后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苏清鸢缓缓闭上眼,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她要尽快恢复内力,调理好身体,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外间的软榻上,萧惊寒也毫无睡意。
他靠在软榻上,手中端着一杯冷酒,目光复杂地看着紧闭的内室房门。
他想起苏清鸢清冷的眼神,想起她那句“早知道不救你了”,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承认,当初为了苏婉柔寻死觅活,确实有些冲动。
如今想来,苏婉柔虽然楚楚可怜,温柔可人,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苏清鸢,这个看似冷淡疏离的女子,却有着一种独特的坚韧与风骨,让他莫名地有些在意。
他想起那日在断情崖上,她奋不顾身救他的模样,想起她坠落时那平静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他知道,自己欠她一条命。
如今她替苏婉柔嫁过来,他本该好好待她,可他心中始终放不下苏婉柔,只能对她冷淡疏离。
或许,苏清鸢说的对,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萧惊寒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刺骨的寒凉。
他放下酒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
夜色渐深,红烛渐渐燃尽,喜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苏清鸢与萧惊寒,这对名义上的夫妻,隔着一道房门,各自怀着心事,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