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传来一阵锋利的凉意,我僵住了,显然利刃已经划破了皮肤,奇怪的是,痛觉并不明显。
我不敢动,身后的男人在我耳边低语,气息森冷,声音嘶哑难听:
“好久不见,徐刻。”
这感觉过于非人,贴着我的仿佛是个怪物。我没法说话。
“你怎么进来的,就带我怎么出去。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后颈一片冰冷,全部感觉神经都立起来了。我默然点头。
随后我听见了他狰狞的笑声,他说:“怎么认不出我了?老朋友,我可是时时刻刻想着你。”
他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那布满结节的枯枝般的皮肤离开了,转而是头皮传来痛觉,他扯住了我的头发,强迫我拧转身体。看见我手拿的档案,竟然桀桀怪叫起来。
他夺过了我手中的打火机,这东西的样式更接近于手电筒,火焰被调到最大,尽数喷在我的左手手背上。
除了感到巨大的疼痛,档案文件掉落一地,我更茫然地发现,我的手背竟然没有被烧烂露出白骨,反而渐渐浮现出一个青黑色的印记:那是一个没有血肉的头骨,眼眶深处弥漫着深红,最下面是一个禁止符号。
纵使我不明白这个图案的具体含义,但我知道只有重级罪犯才会被在身上打上基因烙印,这种烙印平时隐形,只有受到刺激才会显现。
我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士兵……
刀刃又压深了一些,液体顺着我的脖颈流下。男人催促道:“带路。”
我无从再去思考关于文件和图案,此刻我只有顺从他才能活下去,再考虑脱身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记得半点来时的路线,凭着火焰这点微弱的光芒,更是分不清前路和后路。
但是我的冷静远远超出我对自己的印象,即使面对两条完全一样的岔路,我也不敢表现出半分迟疑,凭着直觉走了下去。我的意识并不清醒,甚至不能记住走过了几个这样的路口,方向感也完全丧失了,但我猜测现在已经完全在地下,因为我没有感受到明显的下行。
身后跟随的男人始终让我感到危险和受威胁,突然,他掐住我的脖子向后拽,湿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他用他不成调的声音说:
‘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走,别忘了你的命在谁手里,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了,指挥官。’
脖颈上略有凝血的伤口被再次暴力破坏,由于失血过多,我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突然。
‘‘砰!’’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将手伸向腰侧,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钳住我的力量突然放松了,重响在我身后。我意识到是那个人被踹向了墙壁。
凭空出现的人扶了我一把,他说:“小心。”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我的头更痛了。
那个怪物,我暂且称他为怪物吧,借此机会,我终于看见了他扭曲非人的身形,他甩着头爬了起来,肩膀处完全变形了,随着抬起上臂的动作,脖颈竟然鼓了起来,不知道他的骨骼是怎样的构造。
小心。
我下意识在心里提醒道。
男人侧身一让,轻松避开了他的攻击,反而后发制人控住了那怪物的手臂,抬手作刃竟将他整只手掌从手腕处生生劈落!伴随着砍断枯柴般的脆响,这不像人的男人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这吼声在我听来竟然如此残酷和凄凉,一个冷战在我脑海里炸开,我的心脏狂跳,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冰冷的液体蔓延过我的四肢,冻僵了我所有力气,紧跟着,我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再次睁眼,我似乎仍然身处那漆黑的通道,只是全身冰冷,连呼吸都难以完成。我意识到这里多了一群人,他们统一身着黑色制服,肩佩银鹰。
为首的男人微微俯身,拿着未打开的证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没来得及看清。但他缺少一根尾指,我却注意到。
“徐刻,又见面了。”
我想他的军衔远高于我,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他。
我抬起眼,勉强扫视了一圈周围。但这一眼,却让我终生难以忘却。
我的身侧是一具完全**的身体,人皮像烧熔了的蜡浇在他身上,他没有露出的眼睛,没有头发,嘴巴处没有皮肤,整个血红的下半张脸暴露在外。一把匕首插在他心脏处,乌黑的血液已经凝固,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和腥气。
这就是刚才挟制我的人?或者说怪物。
骇然之中,我听见‘断指’对我说:“从现在开始,联盟最高法院决定对你重启审查程序,你将随时有义务接受BH调查组的讯问,并受到全程监禁——以一个特重级嫌疑犯的身份。但你仍然可以随时向最高审判庭提出无罪申诉,像你过去那样,”他笑了一声,充满不屑,“明白了吗,前执行官先生?”
我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慌乱。因为他俯视着我,眼神中毫不隐藏地酝酿着恨意。而这恨意对我来说太过陌生。
我见过你吗?
我曾经对不起你吗?
我反复搜寻我的记忆,确定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包括对这支肩佩银鹰的部队,我入狱之前成日在基层部队混日子,八年都只是个普通士兵。不对,我入伍了八年吗?中央星规定的入伍年龄是十六岁,我十六岁的时候……
不对。
我是TGyx203,入狱八年,罪名是在大街上开枪,对谁开的枪?那天我下了班准备回家,我住在中央星佐尔特区……
全都不对!
我竟然连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今年多少岁都不记得,更别说家庭成员成长经历入伍过程了,我见过什么人?和谁结过仇怨?难道我就是徐刻吗?那这个入狱八年的TGyx203又是谁?
难道我是第一天醒着吗,为什么我才发现我的记忆是如此残缺。
悚然之下,我的咽喉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扼住,我咬破了口腔内侧以保持清醒,看着这个金发灰眸的男人: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