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是破空的声音。
阿婵睁开眼,上一秒,狗还生龙活虎,下一秒,狗就四肢抽搐、倒在地上,狗临死前连呜咽都没留一声,一刀毙命,直接钉入那狗心脏,可见下手之狠。
见此情形,俞大娘子侧头嗔怪护卫下手没分寸:“把狗拉回来就好,下不为例。”
那护卫俯首称是,却暗暗看了一眼俞五娘子她们的方向。
本来俞大娘子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没想到她们这么硬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求饶。既然她们这么硬气,那就留下来以后好好玩玩。
大戏唱完了,主心骨走了,剩下的人也纷纷作鸟兽散,院子也重回寂静。
得救了,阿婵急忙去看俞五娘子,一看她一时激动晕了过去,到底是小孩子不经事,阿婵连忙送她进屋。
从屋里出来,阿婵之前强装的坚强一下没了,只剩下后怕,不由自主地,眼泪像断线一样落下。阿婵甚至有些自责,她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她出的主意,也许根本不会引来俞大娘子。
这时头顶有声音落下:“哭什么,不是没事?”
阿婵抬头,果然是李纪徽。
听到李纪徽的风凉话,阿婵气鼓鼓:“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没事就可以抵消刚才的害怕吗?”
李纪徽哈哈大笑:“谁说我是在安慰你?我是在看你笑话。”
这个李纪徽,真是岂有此理,给他台阶他还不下。
阿婵没好气地开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李纪徽收回看戏的神态,正经起来:“你这半月一直在俞家?”
原来是想知道这个,告诉他也无妨。阿婵把这半月来在俞家的遭遇说给李纪徽听,不仅如此,还添油加醋大力渲染俞五娘子如何如何惨。
李纪徽抬眼看阿婵:“你知道不知道宋问晓是什么身份?竟然算计他?”
阿婵表面摇头,心里却想宋问晓若是没有身份,如何才能帮她和俞五娘子脱困。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宋问晓竟然没赴约,这可一点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毕竟不是谁都和李纪徽一样,一点不念旧情,一重逢送她一个锁喉。
仿佛察觉了阿婵的心思,李纪徽忽然笑了:“胆子真大,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以后离他远点。”
确实,之前没考虑周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经此一遭,阿婵有点为自己的鲁莽后怕,幸亏还没酿成什么大事。但是转念一想,阿婵又面露忧愁。
“那五娘怎么办?”
李纪徽敲了敲阿婵的头:“醒醒好吗?你只是她的丫鬟,她阿爹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阿婵怒了,脱口而出:“你怎么如此无情?怪不得刚才袖手旁观!”
李纪徽收回笑容,冷冷地看着阿婵:“你都逃婚了,你的事与我有何干系?你不在意你阿爹和妹妹的处境,居然为一个旁人殚精竭虑,你又比我好多少?”
听到家人,阿婵脑海中闪过之前的碎片,原来那个与她嬉戏打闹的女孩子真的是她妹妹。
“我阿爹和妹妹还好吗?”
李纪徽冷哼一声:“现在想起关心他们了?早做什么去了?”
阿婵理智回归,为了阿爹和妹妹,她怎么可能逃婚,就算阿婵自己不想活了,也不可能拉着全家人给她陪葬。
阿婵有点怀疑,摊开手:“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我记忆里没逃婚这回事,你是不是骗我的?”
李纪徽无奈地笑了:“我告诉你,耍无赖那套对我没用。这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
空气沉默了,而且是漫长的沉默。
“你们在吵架吗?”
俞五娘子的出现打破了沉默,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俞五娘子身上。
顶着两人的目光,俞五娘子继续说:“半月前,是我把阿婵姐姐从河边背回来的,从前的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纪徽抬眼看向阿婵,一脸诧异:“你失忆了?那你怎么记得我?”
阿婵无奈摇头,不知道啊,忽然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失忆了,只记得夫君?俞五娘子懂了,原来这就是刻骨铭心的感情!
俞五娘子冲李纪徽眨巴眼睛:“姐夫,都是我的错,别生姐姐气了,好吗?”
姐夫?
阿婵以为要听到李纪徽出言讽刺,等了半天,竟然没有反驳?没想到李纪徽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姐夫这个身份。
不对,可能李纪徽是不想解释他的身份。既然如此,此时不抱大腿要等到何时?应该再接再厉要点好处。
阿婵凑到李纪徽身边:“姐夫都叫了,是不是得给点见面礼?”
李纪徽挑眉一笑,似是在嘲讽阿婵谄媚的本事。李纪徽解开系在腰间的钱包,他挑着钱包绳子在阿婵眼前晃:“这些够不够?”
阿婵一把夺过来:“够,够,太够了。”
有了这些钱,还愁吃不饱?阿婵眼睛都亮了。俞五娘子想吃的大鱼大肉这下给她管够。
果然,到了菜市,俞五娘子开心的像个孩子,马上就去买糖葫芦了。
这一刻,阿婵有一种当老母亲的感觉,孩子太瘦了,得吃点好的补补。得买块有肥有瘦的猪肉,细细切了,配上荸荠、香菇烧成红烧狮子头,那滋味真是绝了。
听到阿婵的碎碎念,跟在一旁的李纪徽出声:“荤腥也得循序渐进,一下从清粥小菜变成红烧狮子头,身体恐怕受不住,不如先来个清蒸鲈鱼?”
阿婵一下表情变得微妙:“这么快就进入姐夫身份啦?之前不是还嫌我管得宽吗?”
李纪徽淡淡地看了阿婵一眼,一字一句道:“林-荔-遥,你不拿话噎我难受是不是?”
李纪徽说完拂袖去找俞五娘子。阿婵也没空管他,因为阿婵的思绪都陷在李纪徽脱口而出的名字中。
林荔遥?原来她的名字是林荔遥。很奇怪,知道了名字之后比上次认出世子给她的归属感还强。名字,怪不得是尘世之中永不沉没的浮标。一旦找回名字,就感受到自身真真切切存在,如同星辰在星河中确认自己的方位,在浩瀚人海中独一无二。
看到李纪徽独自来找她,俞五娘子有些奇怪:“姐夫,阿婵姐姐呢?”
李纪徽神色自若:“她给你买鱼去了。”
俞五娘子招手示意李纪徽附耳过来,轻声道:“姐夫,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李纪徽轻笑:“怎么?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带你去采买。”
俞五娘子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真的吗?我要吃玉桂楼的十景糕。”
等到了玉桂楼,李纪徽才明白俞五娘子为何如此发问,区区一盒十景糕,竟然要一两银子。此等物价,普通百姓确实消费不起。
抱着点心,俞五娘子看起来兴高采烈,“姐夫,你看,这十景糕每块上面都有临淮一景,合起来刚好十景,所以叫十景糕。就是我大姐姐也只有家里来贵客才能吃一块呢。”
到底是小孩子,出了玉桂楼没逛一会,就一个劲央李纪徽去寻阿婵回去。
再说阿婵那边,李纪徽到时她正在和卖菜阿婆讨价还价。
“阿婆,你就饶我两个铜板吧,我都包圆了你也好收摊回家啊。”
卖菜阿婆眼尖看到了来人,笑眯眯地说:“好,多谢照顾我生意了。你家里来人了,早点回去吧。”
家里人?阿婵一回头,果然是李纪徽。仔细一看,李纪徽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阿婵这才惊觉俞五娘子没跟在李纪徽身边。
“五娘呢?”
“她采买好了,派我来叫你回去。”
阿婵表面乖乖点头,心里盘算着回去得暗示一下俞五娘子,以后不能随意差遣李纪徽,这可是宁王世子。整个宁州都是宁王的地盘,临淮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城罢了。
做饭第一步当然是要先生火,阿婵放进碎木片把火燃起来,接着慢慢加柴,看火起来的差不多就先烧水准备收拾别的菜。
阿婵干活间隙不经意抬头才发现李纪徽一直注视着她,阿婵心里嘀咕,他跟到东厨干什么?难道是想点菜?
哦对,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要解决。
“我阿爹和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
猝不及防从李纪徽的口中得到消息,阿婵有点意外,早上不还对她愤慨有加,怎么这会这么平静?
李纪徽看到阿婵眼里的疑惑:“姑且信你一次,你最好早点记起来你是为何落入水中来到俞家的。”
吃过饭后,俞五娘子神神秘秘把阿婵拉到一旁。
做饭时,俞五娘子躲在门外看到姐夫一直目光追随阿婵姐姐,心里偷笑悄悄离开。
天知道俞五娘子刚醒来就听到“逃婚”两个字有多震惊。阿婵孤身一人躺在水边,之前她一直怀疑是惹上仇家,原来真相是逃婚!
听这位姐夫话里的意思,他在明知道阿婵姐姐逃婚的情况下,还愿意来追回姐姐听她的解释,他应该很爱姐姐。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带姐姐走,姐姐没有必要留下来一起战战兢兢过苦日子。
“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啦?”
好机会,正好李纪徽不在,阿婵可以暗示俞五娘子与李纪徽相处时注意分寸。
没等她开口,俞五娘子快人一步。
“姐姐,你和姐夫走吧,我知道,姐夫很有钱,肯定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